第118節
六一兒童節,是國際性質的節日。 也就是說,不管你身處世界的哪個角落,只要你身邊有孩子,你就得給他過這個節日。 而且最可恨的是,聯合國將兒童的標準定站在18周歲以下,刑從連轉頭,看著在副駕駛上玩游戲的那個“孩子”,強忍住不趕他下車的沖動。 他很心平氣和地問道:“王朝,你明天想怎么過節?” “哦,很簡單啊,早上去uncle john的pizza店吃十二寸火雞披薩,吃完以后去游樂園玩半天,下午要去動物園,晚上去看新上的xmen,然后12點的時候,我要看煙火?!?/br> 刑從連降下點車窗,深深吸了口霧霾,冷靜地反問:“你怎么不說你要去聯合國總部開生日party?” “咦,老大你可以辦到嗎,你怎么不早說?!?/br> 刑從連簡直氣結:“你聽不懂反諷嗎?” “可是明天我過節,你讓我提要求,你為什么要諷刺我?” 兒童的眼神根本沒從游戲上移開,一看就是沒有認真回答他問題的欲望,刑從連將車停進車位里,覺得自己不應該就這個問題和王朝進入什么深入的探討。 “咦,到地方了嗎?” 等他剛剛停完車,兒童鬼使神差地放下手機,向窗外望去,很興奮地問道。 那是一幢很普通的民居,坐落在非常普通和平靜的社區里,獨門小院,柵欄上的是粉和藍的雛菊,正努力向外探著腦袋。 看上去,這幢民居,確實沒有什么特別之處。 刑從連看了看表,兒童已經在副駕駛上整理他的“裝備”。 “現在是紐倫時間15:00整?!?/br> “收到?!眱和哺?,對了對時間。 “走吧?!彼蜷_車門,走下車去。 第二天,完成任務的時候,是在六一兒童節時非常深的夜里,但具體,也沒有到十二點。 什么披薩店、游樂園、動物園,大概都已經全關門了,電影院倒是有凌晨場,不過看兒童在副駕駛里抱著電腦睡得東倒西歪的樣子,似乎也沒力氣看電影了。 收音機廣播的夜間新聞,剛報道完市郊的槍戰,現在正在插播一則剛發生的重大新聞,就在剛才,兩名未滿14周歲的兒童性奴冒著生命在聯合國大會上發表的對于監禁他們的恐怖組織的控訴。 刑從連調低了廣播音量,看了看前方黑漆漆的街道。 雖然這是個美好的節日,但在這個世界上,并不是所有兒童都感到幸福,仍有兒童衣不蔽體、仍有兒童在經歷苦難,甚至還有一些兒童,此刻正拿著槍在戰斗,這從來都不是一個過于美好的世界。 不過,你還是可以試著,讓身邊的兒童,感覺到一些幸福。 刑從連下車,買了份爆米花和兩罐可樂,然后打了一個電話,將車開上了山頂。 王朝是被爆炸聲震醒的。 他迷蒙地睜開眼,看著遠處漆黑天空中的煙花,興奮地在車廂里尖叫,那叫聲幾乎要沖破車頂:“哇,老大,我要許個愿?!?/br> “你想要什么?”刑從連打開一罐可樂,和某位兒童碰了碰杯。 少年竟然真的閉上眼,認真許了個愿。 然后他睜開眼,用一種烏黑真誠的目光望著他,說:“我想啊,你能嫁個好人家,我們能有個家?!?/br> 那時,刑從連記得自己抽著煙,冷冷道:“少看點言情小說?!?/br> 現在呢。 刑從連回頭看在副駕駛坐著的人,問:“你想怎么過六一?” 那個回過頭,看了眼后座上依舊在打游戲的少年,說:“聽他的?!?/br> 第124章 夜行 從流程上說,在幾乎沒有任何實質性證據的情況下,他僅憑李景天的人格狀況就將之認定為嫌犯,再試圖尋找線索來證明李景天的罪名,這并不太對。林辰深知這可能會帶來的問題,但人都是會有態度的,在這種情況下,他覺得自己別無選擇。 工作開始得很快。 他像王朝要了許染指控李景天強jian一案的全部卷宗,實際上,這些東西是需要一些繁瑣的文書,才能從逢春警方那里調閱到。 但有王朝在的話,從他說要看卷宗到他真正看到卷宗,花費了大概不到一分鐘時間。 警隊休息室里就有打印機和碎紙機,王朝一股腦將上百頁的卷宗打印出來,林辰就坐在臺燈邊上整理完紙張,沒有急著翻閱。 “從李景天的病態人格來看,他不可能是第一次犯下類似的強jian案,因為像他這樣的人,是不可能忍受得了與生俱來的那些欲望,如果是這樣的話,他的檔案里一定會有蛛絲馬跡?!绷殖娇聪螂娔X前躍躍欲試的少年人,說,“王朝,我需要你徹查與李景天有關的所有檔案,包括他在新尼的檔案和在我國境內的記錄,小到抽煙罰款,大到交通肇事,包括沒有正式立案的犯罪記錄,都徹底清查一遍,看看有沒有曾被忽略的案件,那些記錄或許可以幫助我們釘死李景天?!?/br> “我明白了!”少年人點點頭,轉過身就要檢索,他敲了沒兩個字,又突然轉頭問他,“那老大干什么呢?” 林辰望著坐在自己身邊的男人,心想對方是他的直屬上司,也沒有下屬安排上司工作的道理。 “刑隊……”但他想了想,還是對刑從連說。 “林顧問?” “我們什么時候方便去逢春?”他試探著問道。 “隨時可以?!?/br> …… 于是,他的卷宗閱讀工作和王朝的檢索工作,很快就從警隊休息室里搬到了刑從連的車上,期間大概也就是一刻鐘的功夫,他們便已經向百公里外的逢春市駛去了。 林辰總覺得,每逢遇上什么案子,他們在刑從連那輛破吉普車上呆的時間,說不定比在家里的床上還要長一些。 因為手頭卷宗太多,所以他坐在了后座,換王朝坐在了刑從連身邊的副駕駛室里。 刑從連開車很穩,是那種放一杯水在駕駛臺上,誰都可能晃不出來的類型。 到了晚上八點多,路上的人流已經漸漸減少,像宏景這樣的城市和永川那樣的城市,當然是完全不同的。 四周燈光寂滅,白天的喧囂、網上的罵戰,都對這座城市起不了太大作用,路面很暗,越向城外走便越暗,每到這時,林辰總會開始相信,就像白天總會到來、夜晚終將降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真正顛倒黑白。 “我們這么突然去逢春,沒關系嗎?” 雖然是他提議去逢春,而且刑從連也很堅定支持,但真正上了高速,林辰卻忽然想起,他們這樣突然的行動恐怕還是會給刑從連帶去一些麻煩。 還是那句話,他們明明應該偵查的是安生國際商場的傷人案,現在卻一反常態,跑去追查受害者李景天先前已經結案的疑似性侵案,這件事如果被人曝光上網,并且他認為,這一定會被人曝光上網,那么不要說是李景天的粉絲,就算普通網民也會對宏景警方此舉進行口誅筆伐。 刑從連通過車內后視鏡看他一眼,說:“林顧問既然說要去,我們就去,這并沒什么?!?/br> “安生國際的案子,沒問題嗎?”他問。 “痕跡檢驗有人在做,行兇者使用的人工血漿也有人在查,包括那只夜鶯和玫瑰花的來源,都有人在跟著,你放心?!毙虖倪B像是看出他心中的想法,很輕描淡寫地說道,“況且,我們去逢春,也是要調查嫌疑人許染的社會關系的,王朝剛還給了兩個許染最親近朋友的電話記錄,這是正經工作?!?/br> 林辰有些無語,這人確實別他想象的還要更不要臉一些。 雖然他擔心刑從連的處境,但逢春確實必須去的。 究其原因,是李景天離開時,對他說得那句話。 他給他留了電話,并說會回國修養。 很顯然,李景天這是在挑釁他,他胸有成竹,并篤定自己不會被抓住。 縱然他們找到能釘死李景天的罪名,但李景天人在使館里,能享受外交保護,更可怕的是,如果問題嚴重,李景天可以馬上買一張機票回國,一但李景天回國,那么他們就真的只能眼睜睜看著對方逃脫制裁。 所以現在,每一分鐘時間,對他們來說,都非常重要。 林辰揉了揉眉頭,打開頭頂的閱讀燈,一頁頁翻看李景天性侵案的卷宗。 他看到了當日逢春警方為許染所做的檢查,看到了密布在許染身上的可怕傷痕和她胸口鮮血淋漓綻開的皮rou,但很可惜的是,正因許染是一個性工作者,考慮到她的背景,她身上的傷痕可以被輕易解釋為咎由自取或者金錢交易的結果,這本身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林辰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氣,翻到了下一頁。 將近十方休息站的時候,副駕駛的少年突然長長地“??!”了一聲。 刑從連嚇得差點猛踩剎車,他對副駕駛的不安分子訓斥道:“你這是發什么神經?” “老大啊啊啊啊,世界上怎么可能有李景天這樣的人啊,他明明是個變態啊,為什么一點犯罪記錄都沒有,這不科學??!” 王朝把筆記本電腦擱上駕駛臺,長長伸了個懶腰,然后轉頭,對他說:“阿辰,別說什么性sao擾記錄了,李景天連違章停車的罰單都沒有??!” 黑暗的車廂內,林辰覺得很不可思議:“你確實查完了?” “是啊,查完了,李景天他清清白白干干凈凈就像是脫毛的白斬雞啊,我懷疑他的檔案比我們的都要干凈!” “誰都和你一樣,檔案上全是污點?!毙虖倪B坐在駕駛室里冷冷道。 “老大,罵人不揭短,好歹有些污點還是替你背的鍋啊?!蓖醭斞杆俜磽?。 林辰皺了皺眉,打斷他們:“這不太可能,像李景天這樣的反社會人格障礙,在他幼年期一定會有所表現,會不會有被封存的未成年犯罪檔案?” 王朝咋了咋嘴,像是想到什么,他低頭,像是再檢索了遍李景天的檔案,然后說:“阿辰你等等……你這么一說的話,李景天的檔案可能真有問題?!?/br> 他說著,把筆記本電腦穿過座椅間的縫隙,遞了過來:“你看看,這些檔案是不是太干凈了一點,好像連版式都一模一樣?” 林辰望著那些李景天幼年時的紙質檔案掃描件,越看越覺得心驚。 雖然他不清楚新尼國的檔案記錄究竟是有著怎樣的規范,但很顯然,書寫李景天7歲小學入學檔案的人同書寫他13歲初中檔案的人字體一模一樣,六年了,就算是同一人的筆跡都會發生變化,更何況是,李景天就讀的小學、初中不同,檔案書寫人怎么可能是同一個。 林辰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動著,他翻過那一系列的掃描件,發現李景天7歲16歲的檔案文件很有可能被人重新書寫過。 他又看向了其中新尼國標準制式的電子檔案,電子檔案很簡略,只是寫明了李景天某年某月有什么重大經歷,其中事項與紙質掃描件內容相互契合,除了字跡問題外,其實這份偽造檔案做得非常漂亮,如果不是仔細調查,根本不會發現其中的異常。 更何況,像李景天這樣的“守法公民”,如無意外,新尼怎會去調查他的幼年檔案。 而其他國家的警員們,要看到這份檔案,必須先向icpo提交申請,再費上九牛二虎之力等待新尼警方同意遞交,甚至還有很大可能被拒絕,所以…… 林辰看向副駕駛的少年人,林辰大概明白,王朝檔案上的“污點”是怎么來的了。 “看來,李老為了孫子,還真是下了一番苦心啊?!甭犕晁臄⑹?,刑從連在副駕駛里,又掉了根煙,很平靜地說。 或許也只有刑從連會用這么平和地語氣評價一位受家族保護的特權階級,但看上去,李景天比他們想象的還要更難對付一些。 “下面要怎么辦啊阿辰!”王朝伸了個懶腰,倒是沒有半點沮喪。 “李景天很聰明,既然他的檔案被修改過,那么擴大搜索范圍吧,他行事不可能天衣無縫,你圍繞著李景天曾經的同學、親人、朋友,查看一下,他們中是否人曾經有過異常的報案記錄?!?/br> 他把筆記本電腦遞回去,對王朝說道。 “好嘞!”王朝干勁十足地點了點頭。 于是車內再次安靜下來,刑從連因為抽煙,微微開了些窗,車廂里的氣味混合著他慣常抽的薄荷煙以及春夏交接的草木味道,令人有些困倦。 不知何時,刑從連打開了收音機。 電臺男主播輕柔的嗓音和著夜色流暢出來,他說:“今天發生的流血事件,讓大家內心都充滿了創傷,雖然我們不知道事實究竟是怎樣的,但依舊希望,音樂能撫慰你們,那么,下面一首歌,是李景天先生所在的illi樂隊最著名的一首單曲,名叫peaceful,希望你們能夠喜歡?!?/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