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節
大概寧舟從沒這樣惡毒地說過話,可如果可以,她想要用更惡毒的話,來刺傷一下魏筱雨,否則就太便宜她了! 她當年被綁架留下的陰影,她和孟渟母子分離近二十年,這些痛,這些苦,這兩巴掌,這些言語完全不夠! “天網恢恢,你藏得再深,也有現原形的時候,時間越晚,你遭受的報應越大!” 魏筱雨還沒應什么話,蕭軒民突然撲了過來,一把掐住了魏筱雨的脖子,“賤人,賤人!我殺了你,我殺了你!” 寧舟關于雜種的那番話,徹底崩斷了蕭揮民理智的那根弦,魏筱雨在做這些事時,是將他置于何地,他是比不過蕭揮民穩重能干,可他也沒差到要讓她這么荒唐的地步吧。 就算她生了兩個女兒,他也從未在這點兒上,給她過臉色,更沒什么小三小四,頂多算他年輕時貪玩不顧家??涩F在算算,他被戴了多少頂帽子,連一個年老丑陋的司機,她能下得手去。 想到和她相處了這些年,蕭軒民從里到外都覺得惡心透了! “拉開!”蕭老爺子自然不能讓蕭軒民在他的書房里殺了人,保鏢上前依舊拉不住暴怒的蕭軒民,蕭揮民一起上前,才拉開了他,而魏筱雨已經被掐得半昏迷在地了。 可就在眾人以為制止成功的時候,蕭軒民突然抓起了古董架上一個銅燈臺,他沒對著魏筱雨砸,他對著背對他的蕭揮民砸去,他恨魏筱雨的同時,只怕也恨了他這個處處比他好的大哥了。 晏睢和孟渟的一直都靜靜看著,晏睢眸中偶爾會有殺意戾氣疊起,只有孟渟始終很平靜,他的視線正好能將眾人的一舉一動看在眼中。 見蕭軒民要對他父親蕭揮民動手,孟渟沒有猶豫,他猛地站了起來,快步上前,及時拽過了蕭揮民,再一腳對蕭軒民踹去。 再隨即,他又被緊隨而來的晏睢拉了一下,那一銅燈沒砸中蕭揮民,也沒波及到孟渟,卻砸落到將孟渟反身護到懷里的晏睢背上,他或許是能夠躲開,可就是那銅燈砸到孟渟的腳,晏睢都不允許。 蕭軒民被孟渟踹了一腳,已經算卸了力,可那銅燈的重量依舊不輕,孟渟清晰地聽到晏睢背部被砸到的聲音,“嘭!”一聲,這一下絕對不輕了。 “晏??!”孟渟擁住人,聲音里多了些慌亂,再隨即他眼眶一紅,推開晏睢些許,才起來的蕭軒民又被他一腳踹翻,這一次他可沒有留力,他看向蕭軒民,眸中兇氣乍現。 “晏睢要是有一點不好,你這輩子就別想站起來!” 孟渟這樣殺氣畢露的時候可不多見,他反身過來,看向了魏筱雨,目光也更冷了些許。 “你很聰明,將所有人耍得團團轉,你方才在笑是吧,我看到了?!?/br> 什么愛不愛蕭揮民,她就是臨著事情敗露前,她依舊要再坑一把寧舟,最好蕭軒民能把蕭揮民砸死了,寧舟成為了寡婦,她就也覺得圓滿了…… 孟渟說完看向了蕭老爺子,他很是平靜地道,“爺爺,弄死了吧,再聰明死掉就也沒用了?!?/br> 除了晏睢不算太驚訝,其他人多少都有被孟渟的話嚇到,關鍵是他用這么冷淡的表情在說一句要決定人生死的話。 可孟渟依舊執著地和蕭老爺子對視著,然后見蕭老爺子點了點頭,他才滿意將目光收回。 他重新看向魏筱雨,“我告訴你,死很可怕,但就是怕,你也死定了!” 話落,孟渟拉住晏睢的手,往外走去,在莫伯身邊腳步一頓,他道,“請醫生到我的房間來?!?/br> “是,”莫伯稱是,孟渟已經被蕭揮民和蕭老爺子認可了,如今便也算他的主子了。更重要的是,方才那一番話,那一番表現,讓他下意識就選擇聽從孟渟的話。 孟渟完全不能理解,為什么還要給他們辯駁的機會,找到了幕后之人,該殺就殺了,該懲罰就懲罰,現在還讓晏睢跟著受傷了。 孟渟此刻心情應該說上是又生氣又擔心,他走一會兒,就要偏頭看看晏睢的臉色,耳邊卻全聽不見晏睢所謂“沒事”的保證。 他們回到房間,孟渟拉著晏睢坐在床上,他才開了口,“不許動!” “好,”晏睢無奈點頭,見孟渟伸手給他脫衣服,他也只能配合了。 所幸冬天里穿的衣服不會太單薄,脫下外套,孟渟沒看到血跡,他的心才稍稍定了定,他也等不及一個個扣子解的將襯衣脫掉了,他跪坐到晏睢的身后,將晏睢的衣擺直接卷起來,他目光跟著衣擺往上看去。 果然在背心靠左的位置已經青紫了好大一塊,孟渟盯著看了一會兒,才發覺喉嚨哽的厲害,他緩緩湊近,給晏睢吹了吹,“肯定很疼……” 晏睢雖然不將這傷看在眼中,可也知道此刻再和孟渟說什么“不疼,沒事兒”是一點沒用的,他依舊坐著,讓孟渟給他輕輕地吹,那帶點溫熱的暖風將那奇異的感覺,從傷口一直卷到心底,已經不是簡單的疼不疼的感覺了。 晏睢也不想知道他此刻是什么感覺,他按照孟渟說等,一動不動,任由孟渟孜孜不倦地給他吹著,直到房間的門被敲響。 “進來!”晏睢開了口,寧舟和莫伯帶著醫生進來,孟渟才給他們讓開了些位置。 他瞪圓眼睛,看著那個醫生手在晏睢背上的傷摸來摸去,那得多疼,他忍不住想懷疑醫生的醫術,可又怕他不懂,打攪到他的診斷。 “骨頭沒事,我先上點藥,最好還是去拍個片?!贬t生涂了一點藥就將晏睢被卷起的衣擺放了下來,然后和晏睢寧舟這么說。 “去,現在就去!”孟渟抓住晏睢的手,又緊了緊,他緊張的模樣,讓晏睢無法拒絕,無論怎樣,他都要先讓孟渟安心。 “好,我們去?!?/br> “我去安排車,”莫伯帶著醫生走出去,順便去安排車。 而孟渟的目光也依舊在晏睢身上,到現在他只怕還沒注意到進來這么久的寧舟,并非是沒看到人,而是看到了,他也想不到晏睢之外的任何事情。 孟渟拿過衣服,讓晏睢穿好,然后他自己也穿好,他們就出了房間往樓下走去。 蕭子昂和蕭子默也聽說了書房里發生的事情了,蕭子默扶住寧舟的肩膀,長話短說,“媽,你別在意,諾諾就是這樣,你和爸在家,我和大哥跟去,我們看完就回來,你隨時給我們電話?!?/br> 蕭子默和寧舟說完,就也跟下樓去,和蕭子昂一起坐上了車,陪晏睢和孟渟一起去醫院。 孟渟對于醫院這種環境,感覺到明顯的不適,可這些不適依舊沒有晏睢重要,莫伯安排了車,同時也預約好了醫生,不需要排隊取號,直接檢查,十多分鐘后就出了結果,骨頭和內臟都沒事。 “渟渟,聽到了嗎?醫生說我沒事,我真的沒事?!?/br> 晏睢說著小心地將孟渟攬到懷里,他不能忍受孟渟在他眼前受傷,可他自己受傷一樣會帶給孟渟傷害,他無措又空茫的眼神,讓他的心跟著揪起來疼,他很確定自己沒有受什么嚴重的傷,可若是能讓孟渟安心,來一趟醫院就也必要。 “真的嗎?是真的嗎?”孟渟依舊在問著,他靠著晏睢,眸中忽然就多了一圈兒水霧,又難過又害怕,“是我不好,我踹輕了,才害你受傷?!?/br> “真的,真的沒事,”晏睢輕拍著孟渟的后背,便是蕭子昂和蕭子默都在,他也還是吻了吻孟渟的臉頰,一下一下,似乎要這么吻去孟渟的不安。 蕭子昂和蕭子默對視一眼,他們從臨時的病房里出來,蕭子默去給寧舟打電話,蕭子昂繼續守著門口,思慮了一會兒,他也給蕭揮民打了電話,他和蕭子默雖然聽說了,可也沒能知道太詳細,只知道是他們二叔蕭軒民傷了晏睢,具體過程因由卻是不知。 他是未來的家主,他應該知道,蕭揮民也不會瞞著他。 病房里,晏睢依舊在吻孟渟,又輕又溫柔地吻著,他的手從孟渟的后背,滑到了他的頭發上,輕輕揉著,孟渟緩緩抬頭,晏睢以為他把人安撫好了,可還未及說什么話,他就孟渟吻住了。 他有些急切,急切地想要直接撞上來,可又突然想起或可能會把人撞疼,他及時收住,只唇挨到晏睢的唇上,他眼睛瞪得很大,那眼眶里含著的淚花清晰可見,可事實是那淚花阻擋了他看晏睢的視線,他輕輕一眨,淚花匯聚成淚珠,就從眼角滾了下來。 晏睢的心又跟著疼了一下,他帶著孟渟向后躺去,又再按住孟渟的后腦勺,沒讓他離開或者繼續猶豫,他只是后背被砸了一下,沒有到和孟渟接吻都要顧忌的地步。 可被晏睢這么一帶,孟渟右眼還沒滑落的淚珠直接落在了晏睢眼下的肌膚上,兩個人的同時一頓,但隨即,輕輕的碰觸就轉為了熱吻。 孟渟的眼睛緩緩瞇起,晏睢卻一直看著他,他放任孟渟在他嘴里胡沖亂撞地掃蕩著,他的手撫著孟渟的頭發,帶著他將急切和熱烈,一點點轉變成溫柔的舔吻。 熱吻結束,他們的唇依舊貼著,孟渟緩緩睜開了眼睛,他眼中才恢復了些神采,他又再舔了舔晏睢的唇,然后從他的唇角移開,將輕柔的吻布滿晏睢的整張臉。 等孟渟吻夠了,確定夠了,他才撐著身體,輕輕伏到晏睢身上,他埋首在晏睢的頸側,聲音依舊帶著些許的輕顫,“晏睢,你以后也不要受傷好嗎?” “我很害怕,很難過……”他不僅僅自己害怕那些醫學工具,也害怕它們用到晏睢身上,那很疼,他知道的,很疼很疼,他害怕晏睢也遭遇這樣的疼。 “好,我答應你,”晏睢攬住孟渟,背上的那些傷,并不影響他承受孟渟身上的重量,并不需要孟渟抱他抱得這么辛苦。 孟渟依舊靠著晏睢好一會兒,他才再開口,“我們早點回家好嗎?我想早點回家?!?/br> 孟渟口中的回家并不是北城蕭家,而是海城的晏宅,在孟渟心中,那里才是他的家。 “好,我們早點回家,”晏睢應了,魏筱雨暴露的事情對于孟渟來說并無多少影響,倒是晏睢受傷,并不是這短短時間就能安撫得下來的。 晏睢從口袋里拿出手機,他打了電話,不是改簽機票,而是直接讓海城附近的私人飛機過來接他們。 “我們先回蕭家,和爸媽告別之后,我們再走?!?/br> 就這么從醫院離開,只怕蕭家人都該擔心愧疚,眼下還不到夜里十二點,寧舟的生日也還沒過去。 孟渟猶豫了好一會兒,他應了“好”。 “不用擔心,你之前并沒有說錯!”相反,他的干凈利落只怕會讓蕭老爺子驚詫之后,想要欣賞。 “可是,我要殺人,也沒錯嗎?”孟渟不想回蕭家,是因為他有些害怕面對他們的目光,那個時候,他因為晏睢受傷,心里怒極,就沒有掩飾他的想法,甚至強勢地讓蕭老爺子應下了。 “沒錯,她該死!”晏睢已經不擔心孟渟養歪或者什么了,他心中的是非觀念確實會比一般人模糊一些,可能讓他起殺意的,都是那種該死的人。 孟渟又思量了好一會兒,他才點了點頭,但他心里依舊覺得晏睢是因為喜歡他,因為愛他,才會這樣無條件認同他的話,其他人就都不一定了,這其他人里也包括寧舟。 蕭子昂這通電話接了快半個小時才掛的,蕭子默也在一旁聽著,兄弟倆臉色越聽越不好,就是他們也從來沒想過心腸這樣惡毒的人會是魏筱雨,會是那個平日里說話聲音都特別小的二嬸。 他們聽完電話,還沒推門進去,晏睢和孟渟就先拉開門出來了。 他們看著晏睢和孟渟感覺到一陣愧疚,但還未及說什么,晏睢就先開口了。 “我沒事了,我們先回蕭宅?!?/br> “好,”蕭子昂和蕭子默點點頭,讓開路,讓晏睢和孟渟先走,他們一個去辦手續,一個去拿藥,孟渟和晏睢在車上等了一會兒,他們才再坐上來。 他們到的時候,寧舟和蕭揮民都在大宅外等著,他們看看晏睢,眸光都透著擔心,雖然聽蕭子默說了,沒有大礙,可到底是被砸到了,痛上幾天是難免的。 “快到里面,先喝碗姜茶,醫院只怕沒有家里暖和?!?/br> 來參加宴會的客人,在晏睢和孟渟在醫院的時候,就都被送走了,他們雖然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憑蕭家在北城的地位,他們心中再疑惑,高高興興地來,就也得給他們高高興興地走。 寧舟說著又才看了看孟渟,可孟渟握住晏睢的手,眸光低低,始終沒有看任何人。 他們到客廳里坐下,寧舟給孟渟端了姜茶,孟渟沒有拒絕,可話語依舊只有一句略顯生疏的“謝謝”。 孟渟自然也是心疼寧舟的,可他從到大的經歷,以及他的思維模式,并不能告訴他此刻該怎樣處理才是最好的。 “飛機再一個小時就會到,我和渟渟先回海城,等幾天你們閑了,再來看我們?!标填¢_口和寧舟蕭揮民這么說,他們看著孟渟低著眸光沉默的模樣,就是再不舍也選擇了點頭。 “好,我們過兩天就來?!?/br> 晏睢點點頭,又抬手揉揉孟渟的頭發,他知道孟渟并沒有要遷怒寧舟和蕭揮民,或者說孟渟擔心的,和此刻寧舟他們愧疚已經不全是一回事兒了。 莫伯讓人從樓上拿下了孟渟和晏睢的行李,孟渟看著行李,眸光突然一頓,他走上前來,將行李打開,從里面拿出一個禮品盒,他低著眸光走到寧舟面前。 “生日快樂,這是送您的禮物?!?/br> 孟渟的禮物還沒遞出去,他就被寧舟一把抱住了,“諾諾,對不起諾諾,是mama不好,是mama有眼無珠,是mama沒有保護好你……” 寧舟忍了一晚上的眼淚,終于落了下來,她緊緊的抱著孟渟,好像他這一走,她又要失去了他似的。 孟渟抬眸對上的卻是晏睢看過來的眸光,晏睢對他輕輕頷首,孟渟的唇抿了抿,他才再開口。 “我沒有生你的氣……我只是有些害怕……害怕你們又不喜歡我了,我不好,我……我又想殺人……”曾經差點殺人對于孟渟來說,是個始終如影隨形的陰影,他畏懼的并不是殺人本身,而是殺人之后,其他人對待他的目光,那種畏怯和厭惡,才是孟渟所害怕的。 然而他這話說出來,就是蕭揮民也有些承受不住,他走上前來,將孟渟和泣不成聲的寧舟一起抱到懷里,“沒有的事,你是我們最喜歡的孩子,這一點永遠不會變?!?/br> “真的嗎?”孟渟忍不住又再問一句。 “真的,”蕭揮民應著眼眶也紅了紅,而寧舟就只能點頭,她已經應不出話來了。 “那就好,”孟渟伸手給寧舟擦了擦眼淚,然后將禮物放到她的懷里,“這是我給你調的香水,希望mama健康漂亮?!?/br> “好……”寧舟應了,她看孟渟眸光的方向,她萬分不舍地放開了人,她的眼淚依舊有些收不住,但心里也沒有之前那么難受了,只要孟渟還活著,一切就都不算晚。 孟渟坐回晏睢身側,下一刻他又靠到他的懷里,緊緊將人抱住,埋首到晏睢的頸側,對著寧舟和蕭揮民問出這些話,對于孟渟來說同樣不容易。 蕭老爺子聽莫伯說孟渟和晏睢現在就要走,他就也從房間里出來了,可孟渟只留給他一后腦勺,他和晏睢說話,他也沒回頭看他。 怎么之前還那么霸氣冷靜的孩子,現在又變回這樣了?蕭老爺子有些捉摸不透,但他也有些不敢去招惹孟渟,或者說感覺到了寧舟和蕭揮民他們那種心疼的情緒,不舍得去招惹。 臨著孟渟和晏睢要上飛機了,蕭老爺子又再開了口,“諾諾,這里也是你的家,以后?;貋??!?/br> 大概他也有些怕孟渟此后都不會再愿意回來了,而這話說出來,就是他徹底放棄了什么受不受制的理性想法了,他愧對孟渟,有生之年能彌補回來,他就該含笑九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