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皙就像一個沒要到糖的小姑娘，挫敗感帶來的委屈悉數撒在賀燃心口。

    矮柜上的手機，屏幕無聲亮起。

    是條新短信——

    [老大，事已談妥，你盡早南下。]

    第46章 南下

    直到簡皙睡著, 賀燃才點開短信。

    秦生辦事一如當年快準狠，他與賀燃算是生死之交，大學不打不相識的死對頭，脾氣一個比一個暴。

    就這樣, 從冤家變鐵友，兩人畢業后就去了深圳, 一起賣過盜版光碟, 擺過地攤, 賀燃走的是陰差陽錯的創業正道, 秦生比較邪門, 就像一條社會泥鰍, 在泥潭里投機取巧，不著調，卻也積累了點小財。

    后來, 賀燃公司遷至遙省，家大業大忙里忙外，秦生跑去了祖國大西北倒騰玉石，從此失聯，就這兩年, 賀燃才聽說, 他又輾轉去了信楊集團搞運輸了。

    這哥們, 人生經歷十分之奇葩。

    賀燃發家之初，便是在深圳賺了個盆滿缽滿的起跑線，多少拽了點人脈和信息在手里。秦生幫他多方疏通, 聯系到一家當年與賀燃頗有淵源的供貨商。

    [下周五，約好吃飯。]

    秦生把地址發了過來，賀燃盯了很久，才按熄屏幕。

    第二天，簡皙已從昨夜一瞬間的崩潰失落里緩過勁來。她趕了個早，給賀燃做早餐，打豆漿。

    賀燃起床的時候，就倚著廚房門，靜靜地看著簡皙的背影。

    灶上的鍋里咕嚕嚕冒著熱氣，案臺上是切好的西紅柿和攪好的雞蛋液。

    清晨的陽光清清透透，籠罩了她半邊身子，說不出的安靜美好。

    “哎呀，站在背后也不出個聲?！焙嗮剡^身，嚇死。

    賀燃從背后抱住她，用剛冒出胡茬去刺她的臉。

    “癢死了?！焙嗮χ?。

    “別動，給我抱一會?！辟R燃把頭擱在她的肩上，輕聲說。

    灶上的水沸騰，氣泡越冒越大。

    簡皙拍了拍他的手，“水開了，煮面條好不好？”

    賀燃沒動，維持著十指相交的動作，“簡皙?！?/br>
    “嗯？”

    “我可能要出去一段時間?！?/br>
    “去哪里？”

    “深圳?！?/br>
    “深圳？”簡皙仰頭往后，抬眼看他，“去干嗎？”

    “那邊有些老朋友?！?/br>
    簡皙久久未說話。

    賀燃的心在拔高的過程里，越發忐忑和不安。

    “老婆，我……”

    “好啊?！焙嗮驍嗨?，聲音輕松，“沒事，你去吧，我支持你?！?/br>
    賀燃手搭在她肩膀上，將人掰正了面對面，對視著，試探著從她的眼神里找出蛛絲馬跡。

    簡皙坦坦蕩蕩，接受著他的檢閱。

    她笑：“我不騙你，你想做什么就去做?！?/br>
    “小皙?！?/br>
    “我真的沒事，你又不是一去不回?！焙嗮^，特別認真。

    賀燃就這么看著她，這種注目禮太過直接和銳利，簡皙撐了一會，終于撐不住地低下了頭，故作堅強的態度軟了下去，她小聲問：“那你要去多久？”

    “一個星期，也可能一個月，或者兩地跑?！辟R燃誠實說。

    簡皙點點頭，“不是一去不回就好，我有假了，也可以來看你，深圳是嗎？坐高鐵很快的?！?/br>
    賀燃：“嗯，不超過半年?！?/br>
    “半年多一點點也行的?！焙嗮蛄嗣虼?，委屈道，“就是特別遺憾?！?/br>
    “遺憾什么？”

    “都賴你?！焙嗮€惦記著懷孕未遂的事，“你是不是不喜歡小孩兒??？”

    “姓賀的小孩我就喜歡?！?/br>
    簡皙被逗笑，“美死你得了，松開，我下面條了?！?/br>
    賀燃出發前兩天，簡皙瞞著他去了一趟樓盤。

    對于她的要求，售樓員十分為難，“簡小姐，您既然交了定金，按規定，我們是不能退的?！?/br>
    簡皙：“不好意思，我家里臨時出了變動，這房子我們暫時不要了?！?/br>
    售樓員：“我們之前的預售合同已經做了規定，請您理解?！?/br>
    簡皙想了想，說：“這樣吧，那一萬的定金我們不要了?！?/br>
    售樓員這才態度寬松了些，游說道：“我們這個樓盤銷售很緊俏，房價是一天一個價，我還是誠心建議您，早點購入安家?！?/br>
    簡皙道謝：“有需要我再聯系你?！?/br>
    就這樣，簡皙把房子給退了，去銀行開了張新卡，把買房的錢取了個整數存里頭。

    她開始幫賀燃收拾行李，幾乎把所有能想到的東西都要裝進去。

    賀燃站在邊上，疑惑極了，“這些瓶瓶罐罐是什么？”

    “面霜，洗發水，風油精，花露水，還有個驅蚊的小燈?！焙嗮偃龣z查。

    賀燃哭笑不得，“寶貝兒，我一個大老爺們，不講究這個?！?/br>
    “你不干活就別說話?！睕]什么遺漏了，簡皙把箱子合上，蹲在地上仰頭看他，“車票身份證都帶了嗎？現金呢？”

    賀燃笑著評價：“管家婆?！?/br>
    簡皙很在意，“外面不比家里，你一定要好好的，不許打架耍流氓?！?/br>
    “我日，老子聞到了mama的味道?！?/br>
    “就你沒正行?！焙嗮獞械美硭?。

    賀燃蹲下來，跟她額頭抵額頭，輕聲說：“乖啊，別擔心，我不是初出茅廬，險惡人心我比誰都見識得多。我答應你，不打架不惹事，但是來了事，我也絕不怕事?！?/br>
    簡皙點點頭，“好?！?/br>
    賀燃繼續：“你好好上班，別一坐就是幾小時不帶動的?！?/br>
    “好?！?/br>
    “想吃好吃的，就去外婆那，她會給你做的?！?/br>
    “好?！?/br>
    “開車慢點，在家鎖好門?！?/br>
    簡皙仰起頭，“喂，我聞到了爸爸的味道?！?/br>
    賀燃笑道，“你還真是不吃虧?！?/br>
    這一晚，沒有濃烈的情緒，沒有暫別的傷感，甚至沒有zuoai。

    兩人早早洗漱，賀燃抱著簡皙，平靜的呼吸，有力的心跳，從他的胸腔，傳到她的心里。

    就這么靜默無聲的依偎，不用任何言語和行動，都能看見歲月靜好的影子。

    第二天，簡皙上早班，賀燃自己打車去的高鐵站。

    上車后，他給簡皙發了短信：[順利上車。]

    早上是簡皙最忙的時候，所以沒有回復。賀燃中途睡了會，醒來剛過武漢。他拿出手機，十點半的時候簡皙回了條信息。

    賀燃看了幾個字便愣住。

    簡皙：[箱子里有張卡，房子咱們推后買，出門在外別委屈自己。不管遇到什么事，人平安就好。]

    卡的密碼是兩人領結婚證的日期。

    賀燃默默把卡收好，放在錢夾最里層。他仰著頭，靠著座椅，看起來像在閉目熟睡。

    他內心翻涌起千濤駭浪，全部涌入了臉面。

    他不想讓人看見，自己紅透了的眼眶。

    ———

    下午兩點，終點站深圳。

    時隔近八年，賀燃再次踏入這座城市，就像一個圓，回到了起點。他一身零星，卻心有所寄。

    “賀燃！這兒！”

    出站口，一身黑衣的秦生身高體長，揮臂招搖。

    賀燃上下打量他，輕輕勾嘴。

    “哎呦，你這是什么眼神，看愛人呢？”秦生大嗓門，直突突。

    賀燃輕描淡寫，“黑了，胖了，臉型變大了，聲音也粗了?！彼呓?，又哦了聲，“怎么好像還長矮了?！?/br>
    “滾你的?！鼻厣責?，迎面就是一拳頭，“那還有人樣嗎？”

    賀燃閃避，笑了笑，沒說話。

    秦生呲夠了，緩緩舉起右手握成拳，懶洋洋問：“來不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