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燃盯著他，“誰沒當過亡命徒，你試試看，老子爛命一條，死也拖著你?！?/br>
    嘉爺卻忽然笑起來，“你裝什么裝，現在來走陽光道，你洗的干凈么？你想清清白白從我這走出去，行，我給你個機會?！?/br>
    一聲招呼，就有手下拿著一把軍工刀走過來。

    嘉爺使了個眼色，那人就把刀丟到賀燃面前。

    “就算小兒不是你弄死的，但我那時候讓你帶著他，變成那樣，你責任也推不掉?！奔螤斦Z氣平靜，就像在說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阿燃，這坎兒我沒法過去，除非你給我一個交待?！?/br>
    賀燃眸光定住，在等。

    “要么，回我身邊繼續做兄弟，我不虧待你，要么，十根手指卸兩根，從此兩清，你自個兒選?！?/br>
    說完，嘉爺抬手點了根煙，煙氣升騰的那瞬間，包房里的人全副待命。

    賀燃盯著那把鋒利的短刀，喜怒不形于色。

    這短暫的僵持和思考，極其磨練一個人的意志。就在嘉爺覺得勝利在望，又將重新得到這位得力干將時——

    賀燃：“這么多人作證，混道上的，圖一個信義?！?/br>
    他緩緩抬起頭，目光逼近對方，“嘉爺，請你說話算話?！?/br>
    賀燃撿起桌上的那把刀，幾乎沒有猶豫。

    他握緊刀柄，張開左手，刀鋒舉至半空，舔血的沖動在蠢蠢欲動。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可就在這時，關著的門突然被打開，打斷了所有。

    嘉爺懊惱發怒，“cao！哪個不長眼的！”

    來人五十出頭，一身黑色中山裝十分得閑，嘉爺看清后，趕緊起身，“喲，袁局長?！?/br>
    袁局長掃了一圈里頭的人，對嘉爺這聲殷勤地叫喚充耳不聞。

    他走到賀燃面前，邊伸手去拿賀燃手里的短刀，邊對嘉爺說：“老嘉啊，別太過頭，有些事你可以稱霸王，可有些人，你也得看清楚，今時不同往日，也該與時俱進了?！?/br>
    袁局長話里有話，點到即止，但明眼人卻通透得很。

    嘉爺忙不迭地應聲，“是是是?！?/br>
    “還有你啊年輕人，可別沖動?！痹珠L笑著看賀燃，語氣正常起來，說：“老簡和我正好在這談事，你進來的時候他就看到了你?！?/br>
    賀燃反應過來，是簡晳的爸爸。

    袁局長帶著賀燃離開包房。有不懂事的小弟問嘉爺：“為什么放他走??？”

    “為你個屁！”嘉爺惱怒，“你知道他旁邊的人是誰嗎？！市公安局一把手！馬上要升職往省公安廳就任了！”

    賀燃跟著人出來，剛準備道謝，袁局長拍了拍他的肩，“冠冕堂皇的話聽得太多，你這小伙子就免了吧。有空去老簡辦公室喝茶，這種茶莊華而不實，少來點?！?/br>
    說完，也不給賀燃開口的機會，笑呵呵地走下階梯，坐進了等候的車里。

    兩輛車都是紅字車號，賀燃目送駛遠，有些人的話不需要說得太清楚，他的出現，就是一道堅不可摧的保障。

    賀燃明白，他在當年人生失利情況下所做的草率決定，和那些扯不清的恩怨矛盾，可能就此，便一筆勾銷了。

    他是個雷厲風行的人，當天下午，便去了簡嚴清那。

    市委大樓一四年翻新重建，在經濟新區，鬧中取靜，外表方正威嚴。

    簡嚴清是早有安排，所以在賀燃在保衛處登記身份證時，管事的走出來：“賀先生，請跟我來?！?/br>
    電梯直升到二十五樓，里面整齊劃一的辦公室簡潔大方，最大的那間，是簡嚴清的。

    賀燃深呼吸，走進去，簡嚴清背對著，正在倒茶。

    他頭也不回地說：“小賀來了啊，坐吧?！比缓筠D過身，給他遞了一杯，“這是毛尖，也不知道你喝不喝得慣?！?/br>
    賀燃趕緊迎上去，雙手接過，“謝謝簡市長?！?/br>
    這是在市委，賀燃懂事明理，用的稱謂十分守規矩。

    簡嚴清點點頭，“就我們兩個人，不用太拘束，叫我伯父吧?！?/br>
    賀燃：“伯父，您上午幫了我，勞您費心了?！?/br>
    簡嚴清端著茶杯，吹散熱氣，“為了小皙，再費心也是父母該做的?！?/br>
    賀燃聲音平靜，“伯父，我很喜歡簡晳，我會給她好生活，我會努力?！?/br>
    簡嚴清和顏悅色，合上杯蓋，說：“簡晳mama是女同志，想法會細膩很多，如果有不妥之處，小賀，你也別見怪。至于小晳的選擇，我尊重她?！?/br>
    賀燃動容，“伯父，我不敢見怪，伯母的考慮是周到的?！?/br>
    簡嚴清難得地面有笑意，“你也別緊張，就當平常聊天，我喜歡聽年輕人的想法?！?/br>
    茶香和書卷味充斥著整間辦公室，一老一少對面而坐，侃侃而談。

    但和諧光景并沒持續多久，簡家的電話打了過來。

    簡嚴清接聽，幾句之后，他眉目深皺。

    “什么？你去偷戶口本了？”

    ———

    沒錯，陶星來踐諾于行，真的去偷戶口本了。

    可惜技術沒有超常發揮，被陶溪紅逮了個現場。

    本來，陶溪紅是要去醫院例行體檢，出門后想起身份證忘記拿，便又返了回來。一上樓，就看見陶星來在臥室里翻箱倒柜。

    問題性質有點嚴重，陶溪紅發大火，cao起雞毛撣子就要揍他。

    陶星來被揍得一身雞毛，哭著給簡嚴清、簡晳打電話輪番告狀。

    簡晳一聽就頭大，“真打了？打了幾下??？”

    陶星來風中哭泣：“撣子都打斷了?！?/br>
    簡晳這才放心，“那就好?！?/br>
    不管電話里的言辭抗議，簡晳輕飄飄地掛斷。

    她深吸氣，這個惹禍精啊……

    陶溪紅做體檢的醫院就是她們這家，簡晳起身，找去體檢中心，準備給陶星來收拾爛攤子說說好話。

    結果剛進大廳，一眼就看到正在顫顫巍巍排隊的老人家。

    簡晳看清了人，趕緊迎上去，“外婆？你怎么來了？”

    賀燃的外婆拿著繳費單，可驚喜，“喲，小晳啊?！?/br>
    簡晳挺緊張，“外婆你身體不舒服嗎？來，單子給我，我給您交費，這人太多了，您跟我走，醫生我都認識，去給您打個招呼?！?/br>
    外婆說不用，“大伙都是排隊，可別為難你工作，我沒事，就是說血壓有點高，我來查查?！?/br>
    簡晳執意，攙扶著她，“您年齡大了，有優先權的?！?/br>
    外婆奇怪，“什么優先權??？”

    簡晳沒好意思回答，心里說：“家屬優先權?！?/br>
    她一抬眼，看見陶溪紅也到了，正進大廳。

    “mama?！焙啎憶_她招手。

    陶溪紅摘下墨鏡，剛要說話，眼神卻一頓，盯著她身邊的老人幾乎不敢置信。

    簡晳正納悶，老看著賀燃外婆干嗎？

    陶溪紅的表情從吃驚慢慢轉變成欣喜若狂，她快步走來，喊道：“李老師！”

    第42章 此生夫妻

    簡晳有點懵。

    外婆瞇了瞇眼, 仔細辨認了番，眼睛頓亮：“瞧瞧瞧，這是溪紅?！?/br>
    陶溪紅在她面前站定，“老師, 您還記得我呢，多少年沒見了?！?/br>
    “那得有幾十個年頭嘍, ”外婆握著她的手, 直拍拍, “世界可小, 花多點時間, 再遠的都能碰見?！?/br>
    陶溪紅攙著她, 連連點頭，“李老師，畢業后我有來找過您, 但學校說您已經辭職?！?/br>
    “教完你們這一屆，我就不教書了?！蓖馄藕呛切?，“我那時候就看出來，你這孩子，大氣, 有出息。連女兒都培養得這么好?！?/br>
    說起往事, 最是唏噓動容。

    提及女兒, 陶溪紅才想起邊上的簡晳，她轉頭問：“你怎么在這兒？”

    “哦，她幫我交費呢, 可乖?！蓖馄艓椭卮?。

    簡晳暗暗吸氣，心里漸漸有了柳暗花明的新生喜悅。

    她抬眼，看著陶溪紅，“mama，她就是你經常提起的李老師嗎？”

    陶溪紅嗯了聲，“是啊?！?/br>
    簡晳抿了抿唇，說：“太巧，她是你的李老師，也是賀燃的……外婆?！?/br>
    陶溪紅：“……”重逢的喜悅很快抵消這暫時的情緒，她說：“李老師，要不中午一起吃個飯，行嗎？”

    外婆點頭：“行行行，叫上小皙一塊?！?/br>
    短暫的寒暄后，就去各自體檢了。陶溪紅稍快，做完檢查后，又去找恩師，麻溜地帶著她弄完剩下的項目。

    簡皙中午提早了一會下班，帶她們去了家中式風格的餐館，找了個安靜的小包。

    “牛rou燉粉皮，口感煲爛一點。再來個湯?！碧障t遞回菜單，對服務生交待說。

    外婆倒是意外，“那時候，你瘦瘦小小最不愛吃飯，挑食的很，但我每次做這個粉皮啊，你都能吃兩碗白米飯?？晒??！?/br>
    陶溪紅聞言笑起來，“李老師，這么多年我吃過很多店的這道菜，可就是奇了怪，都沒您當年做的那個味兒?！?/br>
    “這好辦啊?！蓖馄彭樦捳f：“以后常來，帶上你那一大家子，我讓賀燃來接你們?！?/br>
    簡皙倒茶的手一頓，緊張地等待mama的反應。

    陶溪紅垂眸斂眉，暫時沒了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