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再醒來時天光已經大亮。 床上只剩紀垣一個人,目光呆滯地躺了會兒,憶及昨夜的經歷,他噌地從床上蹦了起來。 沒想到一爬起來就看到葉鈞遲,他坐在桌邊,捧著杯熱茶,正低頭認真地看著什么。紀垣心驚膽戰,內心小心翼翼外表冰冷平靜地開口:“你怎么在我的房間里?!?/br> 就讓昨夜隨著春夢一起消失吧。 葉鈞遲抬起眼皮看了眼紀垣,也不知是不是紀垣的錯覺,那一眼里似乎含著點灼熱復雜的成分,隨即又轉為一貫的淡漠:“我昨夜好像喝醉了,可能是不小心跑到你屋里了?!?/br> 紀垣繼續小心翼翼:“昨夜的事你都不記得了?” 很難想象一個直男想起自己抱著一個漢子啃會有多痛苦。 葉鈞遲搖搖頭,隨即有些疑惑地揉揉額角:“額頭有點疼……是不是撞到什么了?” 紀垣麻溜地順著臺階下:“你撞到床邊的柱子了?!?/br> 沒看到昨晚的散修,他遲疑著問:“房間里沒有人了?” 葉鈞遲語氣帶笑:“如果你算人的話?!?/br> ……得了,不知道那個人是被放走了還是活埋了,看葉鈞遲的模樣八成不會回答。紀垣理理衣袍,洗了把臉,忽然覺得嘴唇有點痛,像是被人反復吸允碾磨過了。他輕嘶了一聲:“系統……昨夜葉鈞遲親得那么重?” 系統的聲音冷冰冰的:“他親的是我?” 紀垣委屈地不敢再問,待洗漱完畢,已經有人送上了早飯。葉鈞遲坐在桌邊盛了碗粥,有一搭沒一搭地輕輕吹著,等紀垣磨磨蹭蹭坐到桌邊時,順手把溫度適宜的粥放到他身前,眸中含了點笑意看他喝粥。 半晌,葉鈞遲冷不丁道:“金蠶不見了?!?/br> 紀垣差點一口粥噴出去。 “可能是掉在哪兒了?!比~鈞遲雙手支著下頷,倒是一臉無所謂,“仙劍大會還有一個月才開始,江家的喜事倒是過幾日就開始了,屆時去湊個熱鬧吧?!?/br> 紀垣安靜地喝粥不說話。 葉鈞遲道:“阿垣,你猜那些人是想陷害江家,還是江家本來就不是什么好東西?” 金蠶極為珍貴,江家會煉制的、能使用的,統共就那幾個人。而每只金蠶都會認主,并只聽令于自己的主人,如果查到埋伏在趙洋棺材里的金蠶的主人是誰,說不定便能稍稍解一下謎團。 紀垣心中明白,蹙眉思索片刻,搖搖頭:“不能妄下推論?!?/br> 雖然還不知江家畫風如何,但有江妙妙在先,紀垣暫時對江家印象還不錯。 很快就到了江家喜事那日,出門前,葉鈞遲摸出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遞給紀垣:“和你那把匕首一樣,削鐵如泥,收著?!?/br> “……那把還我?!奔o垣依稀記起了那把出師未捷身先死的匕首。 葉鈞遲眸光一閃,唇角微微翹起:“不給?!?/br> 頓了頓,又伸手給紀垣順了把毛,“聽話?!?/br> 第19章 嬌縱5 去江家的路上,紀垣一直在憤憤不平:“系統!你有沒有覺得葉鈞遲在把我當寵物養!” 系統道:“不用我覺得,你就是寵物?!?/br> 紀垣涼颼颼地看了眼葉鈞遲。 莫名其妙被冷眼相對,葉鈞遲無辜且茫然,不知道怎么招惹到紀垣了,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待會兒跟緊我?!?/br> 紀垣點頭,忽然想起葉鈞遲沒說清楚江家的喜事是什么事,葉鈞遲像是知道他想問什么,繼續道:“江家同平光孫家聯姻?!?/br> 正道聯盟盟主是云家家主,同趙家關系密切,又是結義又是聯姻,江家和孫家再不采取點措施找找盟友,遲早要站不穩腳。 孫江兩家聯姻,排場自然極大,恰好過不久的仙劍大會也是在晉河舉行,來來往往的修士極多。今日孫家大公子和江家大小姐成親,直接開放了江家大門,只要是修士都可以入場觀禮,連凡人也可以在江家外圍鋪設的酒席上吃吃酒看看熱鬧。 長街上熙熙攘攘,都是閑下來要去江家湊熱鬧的,天上也時不時飛過道道殘影,紀垣被擠得東倒西歪,最后直接被葉鈞遲拉到懷里護著。他抬頭看了看戴著幼稚的兔子面具的男子,有些無奈:“不可以御劍?” 葉鈞遲的手環在少年纖細的腰間,肅然道:“不可,容易暴露?!?/br> 紀垣反駁無能,只能努力維持著冰冷的臉色,暗示自己是一朵高山雪蓮,頭幾乎貼著葉鈞遲的脖頸,一抬眸就能看到近在咫尺的漂亮喉結,往下看去,順著微微敞開的領口隱約能看到里頭的風光……前幾日被他摸了個遍,即使看不清也知道手感極佳。 紀垣默默的臉紅著:“系統,我好害羞呀?!?/br> 系統嘖了一聲:“那晚摸得那么歡快,怎么就不見你害羞?” “不一樣的……” 系統思考了一下,冷酷道:“哦,純情小處男?” 紀垣面無表情:“滾?!?/br> 同占據了一座山的趙家不同,江家仙府是以前一個塵世王朝修建的宮府,一眼望去亭臺樓閣飛夢水榭連綿不盡,中央有一座極高的塔,聽聞叫摘星樓,是江家仙府里最高的建筑。 今日來到江家的修士頗多,散修有之,大大小小的家族門派有之,江家派了數十修士在大門外接待,同時防止有人搗亂。葉鈞遲半抱著紀垣,不動聲色地混進江家,隨著一群修士慢慢走進了今日行禮的大堂前。 大堂前是一片極為寬闊的廣場,有不少修士或站或坐著攀談,這種修士云集的時候很適宜廣結善緣。更遠處有狹路相逢的修士臉紅脖子粗地吵嘴,冒火得打起來,又被江家的人調解開。 葉鈞遲收回視線,笑了笑,壓低聲音道:“四大家族里孫家最弱,連帶著聯姻都要在女方這邊先禮成,孫家家主今日可能不會太高興?!?/br> 紀垣的目光四下游移,突然頓住。 “怎么了?” 紀垣抿了抿唇:“……紀家?!?/br> 紀家來了十數人,紀垣只認識四個,他那個一言不合就坑人的二叔,那位變態堂兄紀山,還有紀琛紀深兄弟倆。 至今仍記得被系統陰陽怪氣的“骨科”二字支配的瑟瑟發抖感。 葉鈞遲循著他的視線看去,輕輕挑了挑眉:“我可記得紀家二話不說就把你綁去南池謝罪?!?/br> 紀垣淡淡道:“紀家如何待我,我就如何待紀家?!?/br> 形同陌路也沒關系,原主于親緣上情感淡薄,只對父親有點感情,他也不過一個半路冒出來的局外人。 頓了頓,紀垣的心頭忽然升起了一團疑云—— 原主他爹被正道聯盟的人收押在南池,怎么在這種人人對他和葉鈞遲喊打喊殺的時候,正道聯盟不把他爹推出來威脅他? 是正道聯盟自恃身份,正義感過高,不想用這種挾人威脅的下三濫手段,是覺得他太薄情冷淡,威脅不了,還是覺得葉鈞遲不會為了自己的“紅顏知己”沖冠一怒? 抑或……正道聯盟的人,在等著他和葉鈞遲自己找去南池? 紀垣把這個疑惑給系統說了,系統沉默了一下,道:“你想太多,既然你勾結魔族殺人了,放棄你爹也極有可能,用你爹要挾你,萬一你不回應那正道聯盟豈不是尷尬了。他們應該沒把你爹當回事,但是放了對趙家交代不了,殺了又不太好,就先關著了?!?/br> 紀垣哦了聲,勉強接受了這個說法,心中還是有些別扭。 婚禮還沒正式開始,四下的氣氛已經火熱過頭。葉鈞遲摸著下頷打量四處掛著的紅綢燈籠,場面熱鬧喧嘩喜慶十足。 他若有所思道:“原來有這么多講究……” 紀垣面無表情地想,大佬大概是想起了在魔宮里那場婚禮。 可千萬別被江家這排場刺激到了哪根筋…… 萬一把他抓回去成親就不好辦了。 系統有些不解:“你不是挺喜歡人家嗎?” 紀垣翻翻白眼:“誰給你說的我喜歡他,他只是個腦回路不太正常的直男,而且我是要離開的……等等,系統,我怎么覺得你一直在試圖讓我ooc或者讓我留戀這兒?” “啊哈哈哈,錯覺,這是你的錯覺……”系統氣弱,片刻后,還是小聲解釋,“其實吧,我們輔佐宿主完成任務,監控宿主是否ooc是沒有工資的,但是宿主ooc的話我們會有獎金……” 紀垣:“哦,那不好意思,你的獎金大概是拿不了了?!?/br> 系統輕哼一聲,委屈地不說話。 紀垣和系統交流時通常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沉思狀,回過神來才發現前面多了幾個修士,只看了一眼,就覺不妙。 這不是前幾日在客棧里碰到的那幾個散修么……其中一個色膽包天來強迫他,不知道是被葉鈞遲活埋了還是沉湖了,不在這幾個散修隊列里。 他一眼認出了對方,對方自然也一眼認出了他,其中一個年輕女修三兩步跨到紀垣面前,怒目圓睜:“是你!我大哥呢!你把他怎么樣了!” 紀垣一臉懵逼地看著她。 一個中年男子立刻上前按住了女修:“不好意思,小兄弟,我們見過的,可還記得我們?” 紀垣沉默地看著他。 中年男子看了看葉鈞遲,對上那雙隱藏在面具下的幽邃雙眸時,心頭一涼,平白打了個哆嗦,咬咬牙,道:“小兄弟,前幾天我們中的一個……見你頗為面善,夜里去找你,隨后就再也沒有出現過,我們尋遍了整座晉河城也沒找到他,你可知他在何處?” 在哪片泥土下做著花肥?抑或在哪個湖里養魚? 紀垣心想著,搖搖頭:“沒見過?!?/br> 中年男子笑了笑,莫名地不敢招惹面前兩人,只能拉著那個女修往回走,不想女修猛地掙開他,指著紀垣委屈地大聲道:“胡大哥!我大哥就是去找他才不見的,這小白臉說不準是只狐貍精,把我大哥吃了!你要給我大哥報仇!” 她的聲音尖銳,附近很多修士紛紛看來,連不遠處紀家一行人也看了過來,紀垣背后一毛,怕被紀家的人看出來,往葉鈞遲身邊靠了靠。 葉鈞遲伸手挑起紀垣的下頷,唇角含笑:“狐貍精?” 紀垣冷冷地看著他。 后者無所謂地捏捏他的臉:“哪有這么冷淡的狐貍?!彼^也沒抬,微微瞇起雙眸,語氣淡漠,“別招惹他?!?/br> 幾個散修齊齊一寒,面前的男子氣度沉穩,唇角帶笑,看起來頗為和善,卻讓他們有一種被什么可怕的巨獸盯上的感覺,連那個叫囂得厲害的女修也不由自主地顫了顫,說不出話來。 這個麻煩來得快,去得也快,紀垣松了口氣,往旁邊挪了挪,隨即肩膀便被按住,低磁的嗓音仿佛在耳邊:“卸磨殺驢也沒這么快吧?” 紀垣心虛了一下,默默地把鍋蓋到他頭上:“不是你把人殺了,我也不會有麻煩?!?/br> 葉鈞遲笑容不變:“什么人?” 紀垣:“……沒什么?!?/br> 差點說漏嘴了,不能讓葉鈞遲想起那天晚上的事…… “你啊……”葉鈞遲搖搖頭,不經意扭頭,正巧撞上了紀山疑惑的視線。 想到紀山看紀垣時那種癡狂執著的眼神,心中忽然有點不舒服,葉鈞遲干脆伸手把人往自己懷里攬了攬,對上少年蹙眉疑惑的神情,鎮定自若:“人太多了,怕你走散,跟緊我安全點?!?/br> 紀垣冷淡地拍開他放在自己腰間的手。 沒過多久,大婚就開始了。 天空中倏地飛來一只巨大的妖獸,穩穩地馱著婚轎,四下嘩然一片,隨即就見另一方天空中劍光一閃,有人御劍而來。那人停在了婚轎外,卻是個溫潤如玉的青年,神情溫柔,眼神含情。 他伸手輕輕敲了敲婚轎,握住新娘伸出的手,扶著新娘走了出來。新娘眉目宛然,顧盼生輝,唇角全是幸福的笑意。 佳偶天成,珠聯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