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
當天夜里,劉承繼睡到半夜,被一陣拍門聲吵醒,毛團也跟著大叫,披了件衣服下床,打開門卻見到王小六慌慌張張的道:“頭兒,不好了,咱城墻被拆了?!?/br> 這些修城墻的大多家在平漠,因著距離有些遠,來回趕路太累,也費時間,是以他們這些人在這口子河搭起了一個個的草棚子,平日就住在這里,攢著幾日才回一趟家,帶些米糧過來。 王小六住的草棚子離已經修起的那一面城墻比較近,夜里剛上了廁所回來還沒睡沉時,聽得轟隆一陣聲響,震得床板都一陣顫悠,他當時第一反應就是城墻倒了,穿了衣服跑出去看,果然他們辛苦了幾個月,建起來的城墻全都塌了。 王小六白著臉道:“頭兒,你說會不會是軍中的人干得?我那是跑去后,那里已經沒有人了,可是我爬到地上能感覺南邊兒大地在顫,當時不遠的地方應該有些馬在跑?!?/br>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王小六心里無法平靜,可是見劉承繼好像卻并沒有多生氣的模樣,他還想再說些什么,卻也不知該說些什么了,便應了一聲就走了。 王小六走后,劉承繼關上門又躺回了床上,這件事情不用說一定是潘成讓人干的,可他不會無緣無故這么做,劉承繼可以肯定是他皇伯父的旨意,可是他又為什么要這么做,不想讓自己回京嗎?可若是不想讓自己回京,又為什么要寫信刺激他? 劉承繼開始重新審視這件事情,他皇伯父讓他到這里來修城墻或許是有別的用意…… 想著想著,他忽然從床上坐了起來,穿衣下床出門牽了馬,劉承繼翻身上馬就往平漠的方向去了。 —— 軍營中,剛剛上床睡下的潘將軍被親兵叫醒,被告知劉承繼來了,潘成穿了衣服,卻沒有出門,坐在床沿兒上想了半天,打發了軍師去見。 于是軍師也被人從床上叫了起來,得知情況后,也坐在床沿兒想了半晌,最后許是想出對策了,他站起身來,理了理衣衫,出了營房往議事大廳去了。 軍師進門見禮:“在下錢重見過世子爺!” 劉承繼抬眼問道:“潘成呢?” “世子爺海涵,將軍去巡防了,趕巧不在,世子爺若又吩咐,只管交代在下便是,若明日將軍回了,在下一定轉告?!?/br> “誰說我有事的?”劉承繼靠在椅子上喝了口茶水道,“怎么,李開明沒把話傳到?” “世子爺是交代了他什么話?” “我讓他轉告潘將軍,我這兩天來找他喝酒?!?/br> 第38章 別后 聽劉承繼說要喝酒,雖說是大半夜的,但軍師還是趕緊讓人端了酒菜上來,還裝模作樣的交代士兵去找一找將軍。 酒菜上來時,將軍自然沒有到,軍師便坐下陪酒,期間他將話題繞來繞去,想往城墻上面引,想探探劉承繼的態度,可不論他怎么繞劉承繼都只是絕口不提,軍師便有點著急,干脆直接開口道:“世子爺,不知口子河那里的城墻……進展的可還順利?” “城墻???”劉承繼夾了片牛rou送進嘴里,隨口道,“剛才讓人給我拆了?!?/br> 他說這話的時候,神色平淡,語氣尋常,那模樣便仿佛在說“這牛rou煮的有點硬”一般的隨意。 軍師一頓,一時也拿不準他這是什么態度,他做出一臉震驚的模樣道:“什么人這么大的膽子?” “誰知道呢!”劉承繼眼也不抬。 “這事可一定要稟告將軍,”軍師一臉嚴肅,說著沉吟半晌,猜測著道,“世子爺您覺得會不會……是北魏的人在搗鬼?” 劉承繼抬頭看他一眼:“你覺得呢?” 劉承繼臉上是一點兒情緒不帶,饒是軍師再會察言觀色也猜不出他的心思,倒是這獨角戲唱的,讓他覺得自己像個笨蛋一樣,一時自尊心有些受創,自覺有些難堪,應和了兩句便也不再繼續這個話題了。 無關痛癢的扯了幾句閑話,酒菜吃的差不多了,劉承繼放下筷子和軍師道:“有點困了,你給我找個地方,我睡一會兒?!?/br> 這還不打算走了!軍師有點頭疼,但也不得不照辦,領著他去了一間空置的營房,讓人收拾了一番過后,他便和劉承繼道別,想要退下了。 劉承繼打了個哈氣,和他道:“等潘將軍回來了你和他說一聲我在這等他?!?/br> “將軍事多,也不知何時——” 不等軍師把話說完,劉承繼打斷他道:“他就是明年回來我也等?!?/br> “是!” 從劉承繼這里出來,軍師直接就去了潘成的營房,潘成還沒有睡,見了他來便問:“人走了沒有?” 軍師搖搖頭,將前后情況和他仔細說了一番,潘成聽了眉頭皺起:“他什么意思?” 軍師依舊搖頭:“原來只當這世子爺心思簡單胸無城府,我便輕敵了,一上去探了幾句話,倒弄得我怪是難堪的?!?/br> 潘成道:“這位世子爺我也打過幾回交到,真是一回一個模樣,變得太快?!?/br> “那眼下,將軍打算怎么做?” “明天我去見見?!?/br> —— 第二天一早,潘成到了劉承繼休息的營房,見了面客氣了幾句之后,潘成道:“末將這巡防剛剛回來,就聽說世子爺來找我喝酒,世子爺若是不嫌棄軍中酒菜粗陋,末將便陪世子爺喝幾杯?!?/br> “酒喝完了,剩下還有點事想麻煩將軍?!眲⒊欣^抬手示意,“將軍請坐,咱們慢聊?!?/br> “世子爺有事只管吩咐?!?/br> 兩人坐下后,劉承繼道:“我想請將軍派人幫我送封信?!?/br> 聽他說是送信,潘成臉上反而卻是慎重起來了,明擺著這不會是一封普通的信,便是給皇帝的密函他也幫著給送了兩回了,也沒見劉承繼這般慎重過。 “不知世子爺要給誰送信?” “拓跋齊!” 潘成神色一肅,劉承繼不容他推脫的道:“我知道將軍有辦法?!?/br> —— 晏如瑾月份漸重,身上開始出現各種不適的感覺,腰酸體乏不說,雙腿還時常抽筋,經常夜里疼醒,疼的想叫人都說不出話……也變得貪吃起來,時常莫名的就想吃一些尋常都想不起來的東西,想了就忍不住非得吃到不可。好在如今是在京里,想吃什么也都能買得到,身邊幾個丫鬟婆子日日夜夜的守著,照顧妥帖,也沒有疏漏的地方。 可雖說如此,晏如瑾卻一天一天的,只覺得心里越來越空落落的,時常心酸,莫名的就忍不住的落淚,夜里夢了劉承繼幾回,只見他孤零零的站在一片荒野上,可憐兮兮問她,為什么要拋下他? 晏如瑾心思一天比一點重,到京以后,她陸陸續續往邊城給劉承繼寫了幾封信,卻一封回信都沒有收到過,她心里有些難受,既委屈又有些不安…… 月份重了,她便不再出門了,連宮里也不去了,只待在家里養胎,她一直呆在娘家,連王府也沒回,這倒是讓有心上門探望的各個王府的女眷們不好登門,晏如瑾倒也落得個清凈。 轉眼便到了年底,怡王府的管家上門請了幾回安,順帶著請示了一番與個府的走動情況以及年禮安排,這一切都有列可援也無需晏如瑾過多cao心,只交代一聲便好。 按理說過年晏如瑾是該回怡王府的,可是這時候她的孕身已經九個多月了,肚子太大不說,還隨時都有臨產的可能,也是不敢輕易挪動的,便以行動不便為由,留在了娘家過年。 晏如瑾的孕身八個月的時候,皇后娘娘便請了皇帝的旨,安排了幾個太醫和住進了晏家守著,時間到了十二月份時,眼看著晏如瑾就要臨盆了,產婆也都已安排妥當,一時京里整個權貴圈子的神經都繃緊,所有人都把眼睛盯向了晏府,盯向了晏如瑾的肚子。 大年三十這天夜里,晏如瑾發動了,消息一傳出來,鬧的京里姓劉的這一大家子皇親,全都沒能過好年。 —— 誠王府的書房里,誠王擰著眉頭沉著臉也不知在問誰:“到底是男是女,太醫那里能不能確定?” 書房里靜悄悄的,除了誠王,就只有下邊兒躬著身子立著的一個侍衛裝扮的男子,聞言,男子恭聲道:“太醫說,九成是個女孩兒?!?/br> 誠王皺著眉頭,手指一下一下的敲著桌子,有些心浮氣躁,靜不下心來:“我問的是確切,都是沒用的東西!” 那人垂著頭不吭聲,半晌誠王又問:“確實插不進去嗎?” “回王爺,陛下那里防的滴水不漏,確實插不進去,若是動作大了,只怕露出馬腳?!?/br> 誠王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半晌后悠悠的道:“繼續盯著,去吧!” “是!” —— 晏府后院兒,產房外頭聚滿了了人,除了晏家主仆之外,還有五六個太醫,七八個備用的產婆,以及宮里頭皇后娘娘派出來守著的四個嬤嬤。這一群人靜悄悄的守著,臉上一個比一個嚴肅,眼睛盯著產房屏氣凝息的。 產房里頭除了幾個產婆偶爾的說話聲之外,再沒有其它聲音,晏如瑾嘴里咬著布巾,疼的一臉的汗,卻是一聲也不出,實在疼得受不了了,就嗓子眼兒里哼哼兩聲…… 她娘拉著她的手,安撫她道:“瑾兒別怕,沒事的,很快就過去了……” “嗯……”晏如瑾聲音哽住,艱難的應了一聲,可是疼痛一陣一陣的來,卻總也過不去。 晏如瑾咬著嘴里的布巾,咬的腮幫子都麻木了,孩子卻還是沒有動靜…… 幾個時辰一晃就過去了,晏如瑾已經沒了力氣,咬著布巾的嘴又松開了,她臉上發白,大冬天的身上的汗把衣服都濕透了…… 晏夫人心里著急,忍不住反復的催問產婆道:“怎么樣了?” 產婆便只說“快了快了”,晏如瑾累得只想昏過去,可是卻疼的昏不過去……晏如瑾腦子開始暈暈乎乎的,也不知過了過久耳邊聽到娘親娘親在叫她使勁兒,仔細聽還有產婆的叫喚聲……晏如瑾便咬著牙跟著使勁兒,她一直在使勁兒,可孩子仍是沒有出來…… 忽然就覺得她可能生不出來了,一下子她就哭了起來,感覺自己要死了,卻顧不上恐懼,滿肚子的怨憤只想大罵劉承繼一頓,她在這里這般辛苦,他卻半點都不知惦念,不體諒自己的苦衷,只顧跟她賭氣,知道她懷孕了卻連一封信都不送來……雖是很想罵人,只是卻沒了罵人的力氣,一肚子的怒火卻只得憋在了肚子里。 晏如瑾哭的很傷心,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她抓著娘親的手哽著聲音道:“娘,我……我不行了……我,我有點害怕……” 晏夫人擦了眼淚抱著她道:“瑾兒聽話,別松氣,跟著娘使勁兒,馬上就生出來了,瑾兒別怕,聽娘的……” 晏如瑾點頭,氣息微弱的道:“好……” “一、二、三,使勁兒,一、二、三,使勁兒……” “看到頭了,看到頭了,娘娘再是一把勁兒——” “寶寶要出來了,瑾兒,你當娘了,要堅強一些,使勁兒……” “啊——” 晏如瑾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一陣疼痛過后身上一松,耳邊聽到了一聲十分響亮的哭聲,聽得產婆說是個千金,她神經一松便暈了過去。 第39章 別后 被拆了的城墻又從頭開始建,可是這一回劉承繼卻不著急了,他的心思也不在這里了,只一心等著北魏太子的回信,可是等了許久也沒等來北魏的消息,但正月十五元宵節這天,他卻收到了一封來自京里的“家書”。 “家書”依舊是皇帝寫的,這一回皇帝沒有贅言,展開信紙,通篇只有一句話:你媳婦難產了,保大還是保??? …… 當晚,劉承繼失蹤了,當天半夜潘成得了消息當即點兵,派人去追,除了周邊的幾條路外,連著大山里也派了重兵去搜,找人的隊伍半個時辰之內,從一千人增致一萬人,卻是搜到了天亮也沒有發現半點蹤跡。 潘成沒敢聲張,連夜寫了密函進京,消息送到京里時,正好是晏如瑾的孩子滿月當天,滿月宴是在宮里邊兒辦的,按理說王府世子的閨女,是不該有這個待遇的,但因為晏如瑾如今在娘家坐月子,怡王府里沒個當得家的人cao持,滿月宴不能回到王府去辦,但到底是皇家的孩子,更是沒有在外祖家辦的道理!于是這宴便辦在了宮里。 皇帝的面子誰人敢拂,京城整個權貴圈子里,有這個臉面進宮的,悉數都到了,怡王府這小千金榮寵蓋過了所有王孫,一時間風頭無倆。 不過好在這是個丫頭,再高的盛寵也寵不出什么來,這讓前來捧場的權貴們,特別是這一大幫子劉家人,心里便沒那么難熬了。 宴席設在元祥殿,皇帝的十幾個兄弟,幾十個侄兒悉數到場,反倒是怡王、怡王妃、劉承繼這幾個家里人缺席了。 晏如瑾剛出了月子,她抱著寶寶給長輩們見禮,小寶寶一個月了,已是長得rou嘟嘟白嫩嫩的了,只是還沒有取名字,皇帝在這自然輪不到旁人來做主,但是皇帝卻也只是給他取了個小名兒,叫阿福,說是大名等他爺爺取。 小阿福有一雙黑漆漆的眼睛,干凈懵懂,看著你時仿佛能將人的心都看化了,皇后娘娘和晏如瑾說,劉承繼小時候就是這個樣子的,皇帝說,怡王小時雖不及小阿福好看,不過這一雙眼睛卻也是差不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