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蔣曉魯咬著唇,痛苦的,一下一下用后腦撞在座椅的頭枕上,逼迫自己清醒起來。 忘了吧,走了吧。 城市的另一頭,寧小誠同樣攥著方向盤,沉默壓抑。 他隨手按開車里的電臺。 電臺此時正在放著一首老歌。 周華健的《讓我歡喜讓我憂》 “愛到盡頭 覆水難收 愛悠悠恨悠悠 為何要到無法挽留 才又想起你的溫柔 ……” 虛妄中,浮現出一個女孩年輕的笑臉,她清脆地叫自己,小誠哥。 “給我關懷,為我解憂 為我平添許多愁 在深夜無盡等候 ……” 她站在他旁邊,城墻坍塌,灰塵漫天。她問,你那天跟我說的話,還算數嗎。 “多想說聲我真的愛你 多想說聲對不起你 你哭著說情緣已盡 難再續 難再續……” 車行駛過城市的市中心,駛過東三環,駛過電視臺的大樓,駛過繁華的商業中心。 兩行男兒熱淚終于無聲無息從雙眼中緩緩淌出。 她的生命,她的鮮活,她的熱情,她的自卑,她的恐懼。 仿佛已經在無形中悄然融進他的生命里。 小誠孤獨的行駛在北京的馬路上。 他知道,他已經失去蔣曉魯了。 他愛她。 第52章 初夏。 寧小誠起早去上班, 吹著口哨溜溜達達去地庫取車,迎面撞上樓下的鄰居,鄰居是個老阿姨,六十多歲, 老兩口住, 比寧小誠搬來的還早。 “哎呦, 小寧啊, 去上班?” “劉姨, 早上好?!睂幮≌\信步過來, 笑著跟老太太打了個招呼。 老太太親切地拉住他:“阿姨還想去找你呢,好幾天沒看見你了。正好碰上, 有點事兒想跟你說?!?/br> “我前幾天在我父母那兒住來著, 剛回來,您說?!?/br> “是這樣的,你也知道,現在家里就我和你叔叔兩個人住, 有個女兒在澳洲留學,現在留學回來,找了份工作,以后就一直留在我們老兩口身邊了, 她回來我們想給她弄臺車開, 但是直接買太好的,怕小姑娘毛手毛磕碰了,干脆我和你叔叔商量給她買一臺二手車先練著, 哎呦,現在二手車市場特別亂,阿姨前幾天去看了看,一直拿不定主意?!眲⒁绦呛堑?,有點難為情。 寧小誠沒太懂鄰居劉阿姨的意思:“……您是想讓我幫著去看看?” “不是不是?!崩咸赃叺能囄簧弦恢?,商量道:“我看你車位上這車停了有兩年了,也沒人動,是不是你家里誰閑置的?要是留著也不用,能不能賣給阿姨,紅顏色適合小丫頭,你人品我也信得過,價錢肯定虧不了你?!?/br> “嗨——”小誠還以為什么事兒呢,客氣拒絕:“阿姨,這車我沒想賣,這樣吧,您要信得著我,我幫您留意著,有合適的告訴您,不就女孩開嗎,安全干凈就行?!?/br> 他現在除了偶爾炒股以外,在潤萊干的就是汽車品牌代理運營,手里資源還蠻多。 老太太不甘心,想拉一拉好話說服他:“阿姨可不就是信得著你嗎,也知道你不為錢,要不也不能這一大早就來找你。我真就是很看好你這臺車,心里踏實?!?/br> 小誠撓了撓眉心。 他笑一笑,話點到為止:“阿姨,這車我不為錢,為個念想?!?/br> “哦——”老太太也是個精明人,一聽他話里這意思,就明白了:“那行,你先忙,有合適的幫阿姨留意著,告訴我一聲?!?/br> “哎,您放心?!?/br> 小誠走了,老太太挎著包,又不舍得地看了看那輛小紅車,嘆口氣。 這車是蔣曉魯當時走前賣掉的,一部分是想賣了還解聘的違約金,一部分是她手里想留點現金。 打聽到二手車市場,魚龍混雜,人家踢了踢車胎,想敲她一筆,蔣曉魯心里糾結,兩難的時候,寧小誠掐了煙,跟車老板一招手。 這錢我給你,你把她那臺車接了。 老板也不是善茬,兄弟,你這是想借著我泡妞哪? 小誠懶懶一笑,甭廢話,該給你的都給你,也不用你往外賣,就是幫忙找個下家先收著,回頭跟我更名,手續費我拿。 老板看看寧小誠,呸地吐了煙頭,成交。 這車在他家樓下一停,就是兩年。 兩年了。 小誠抬頭在后視鏡打量了一下自己,愁的直嘆氣。那天跟朋友一起吃飯,有人說,誠兒,我看你怎么有根白頭發呢?是不是身邊沒個女人幫扶著,cao心啊。 說完大家呵呵傻笑,誰也沒當回事。偏偏一句醉話,小誠還真就記在心里,挺在意。 早上起來洗臉刷牙的時候總照鏡子,扒扒頭發,摸摸下巴,老嗎?還行啊,他一直挺注重這事兒的,畢竟男人,最怕的就是中年發福。 四十歲不到,腆個啤酒肚,一查高血糖高血脂外加脂肪肝,這可不行。 他這兩年煙抽的少了,酒也喝的少了,偶爾起早還能跟著人家警衛連戰士出cao跑兩圈,晚上踢踢球,始終勤鍛煉著。 這兩年也很累,簽了賣身契,給人家打工,常常廣州香港往返,他最近在跟趙合平談轉讓,想把元升號的股份推了。 老趙自然愿意接受,再三確認:“你可真想好了?好不容易有了起色,當初下了那么大本兒,這時候賣了,相當于白忙活了?!?/br> 對商人來說,不賠不賺,就算虧。 小誠往茶壺上澆著熱水:“想好了,總這么來回跑,我也受不了,你這一攤事兒就夠忙活的了,我也不愿意跟華康打交道?!?/br> 老趙傾身,和他說私話:“你這勁兒,還沒過去哪?” “呵,當初接……”小誠抿了口茶:“也是賭氣?!?/br> 趙合平表示理解:“行,那我就回頭讓人做個評估,把合同簽了?!彼谇橛诶硭愕蒙蠈幮≌\半個大哥,看重他人不假,想物盡其用也不假,實則還是蠻關心他:“誠兒,你也不小了,以前咱不說,現在也該考慮考慮自己了,你嫂子上回還跟我說想給你介紹個人,家里是廣州一個地產商,很不錯,要不抽空你見見?” 小誠擺了擺手:“現在不想這個,替我謝謝嫂子了,我……配不上人家姑娘,就一顆老白菜泥地里滾,以后再說吧?!?/br> 他不愿意,老趙也就不再提了。 …… 誰都看的明白,寧小誠之所以這么孤著,可不就是等嗎。 不是他給人家一句痛快話,是他在等蔣曉魯給自己一句痛快話。 哪怕她又再婚了,或者找了另一半,寧小誠也就死心了。 偏偏,蔣曉魯沒有。 她越沒消息,寧小誠越等,心里越焦灼。 記得那是她走的第一年,大冬天,快過年了。 年前組織了一批老文藝家的迎春會,武楊的mama是知名大青衣,受邀上臺,圖個喜慶氣氛唄,他們這幾個孩子也沒事干,就在劇院外頭看熱鬧。 車里烘著暖氣,一直點著火兒。 沈斯亮和武楊坐在前排。 寧小誠躺在后排,兩只手交疊,正在抱肩睡覺。 沈斯亮說,你把我棉襖給他蓋上,這孫子矜貴,別凍中風了。 武楊回頭把棉襖糊在寧小誠身上,回頭看了一眼,低叫旁邊人:“斯亮,你看他睡覺怎么還笑呢?!?/br> 沈斯亮回頭,又轉回來,漫不經心:“夢見誰了唄?!?/br> “不能吧?!蔽錀畈恍判?,“你怎么知道?” 沈斯亮在武楊耳邊嘀咕了幾句,武楊悶樂:“能行嗎?” 沈斯亮拍拍他的肩,以示鼓勵:“肯定行,你試試?!?/br> 咳咳。 武楊捏著鼻子,一只手伸進棉襖里,不輕不重壓在寧小誠胸口,故作女聲嗲氣:“小誠哥?” “小誠哥——” 夢里寧小誠嘴邊笑意更濃,無意識伸手在胸口撈了一把。 沈斯亮和武楊笑瘋了,砸著方向盤,沈斯亮還使壞:“你摸他,摸他?!?/br> 武楊忍著惡心還在寧小誠胸口揉了兩下,寧小誠一把扣住粗糲大掌,睡夢中嘴里還念叨著;“別鬧——” 原本該是溫溫軟軟的細膩觸感被粗糙代替,這,怎么還摸著不對勁呢? 寧小誠倏然睜開眼。 武楊老繭大手蟄伏在他胸口,可給寧小誠惡心的夠嗆。 武楊和沈斯亮終于樂出聲,瘋狂嘲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