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隊人多?！毙≌\把袋子遞給她，以為她等急了。

    一轉身，小個子男人又來了，這回站在駕駛座這邊的窗外，小誠落下窗戶，蔣曉魯“哎——”了一聲，心都提起來了。

    “嘛??？”

    小個子男人這回話說的很慢，蔣曉魯在后排沒聽清他說什么。

    寧小誠聽完，探出窗外手往后一指：“你走反了，掉頭，過六里橋上京港澳高速?！?/br>
    男人終于露出感激地笑。

    “他干什么？”

    寧小誠啟動車，打著方向盤：“問道兒，外地跑物流的吧，走丟了。沒看后頭有貨車嗎?！?/br>
    蔣曉魯呼了口氣：“嚇死我了，剛才敲窗戶我沒敢開?！?/br>
    寧小誠說：“你防備意識還挺強?！?/br>
    “那是，以前我自己租房子住的時候，怕半夜進來人，睡覺之前都用椅子把門頂上?！笔Y曉魯頂嘴，在后排拿出手機打游戲消遣時間。

    她一句隨口的話，小誠聽在心里，不太是滋味兒。蔣曉魯挺缺乏安全感的，也不知道這幾天她住在什么地方。

    他問:“曉魯?！?/br>
    “嗯？”蔣曉魯皺眉打著游戲里的怪獸，很專注。

    “你這幾天住哪兒了?！?/br>
    蔣曉魯頓了頓，手指飛快滑動：“住國貿，有吃有喝能洗澡，一個人住兩米的床，還有漂亮小jiejie每天打電話叫醒你，6806，吉利吧?！?/br>
    情商高上天的蔣曉魯啊。

    不說自己在外頭多郁悶，多慪氣，只說自己在外面多快活。為什么，不讓他更愧疚唄。

    “打電話聽聲兒你就知道人家長得漂亮？”

    蔣曉魯“嘶”一聲，抬起左腳踢他：“你怎么那么討厭呢?！?/br>
    小誠呵笑，笑夠了，窗外霓虹燈在車窗內明滅閃爍，換擋間隙，他低說了一句：“以后別走了?！?/br>
    吵架講究的是怎么收尾。

    兩口子都是聰明人。要是總揪著一件事不放，不大氣，蔣曉魯也不是那個脾氣，可你要不示弱，難免心里有結，一句話點到為止，讓你知道對方的心，就足夠了。

    她打著游戲，目光始終沒從屏幕轉開，咕噥著：“那你以后也別動不動就讓我滾?！?/br>
    那天她掐著腰，張牙舞爪，對他連推帶打：“你滾！滾！滾！”

    寧小誠包容笑笑，手指搭在車檔上：“好，我保證?！?/br>
    第29章

    到家樓下, 寧小誠下車, 扶著車門, 彎腰低頭：“下來，背你上去?！?/br>
    蔣曉魯矯情病犯了，心想自己也算個半殘疾, 便伸出胳膊虛攏在空中，妄圖也學人家撒個嬌。

    “抱?！?/br>
    小誠冷笑：“我再給你舉個高行不行？毛病, 趕緊，要不自己腿兒著就上去了?！?/br>
    被毫不留情拒絕, 蔣曉魯沒尷尬，哎呦一聲光著腳丫子乖乖趴在小誠背上, 說：“還第一次有人背我呢?！?/br>
    小誠掂了掂她：“你爸小時候沒背過你？”

    “你問哪個爸？”

    “倆?！?/br>
    “小時候騎過親爸爸脖子，跟我媽來鄭叔這邊，我有點大了，忌諱著這層關系，從來不敢像親近爸爸那么親近他, 頂多拍拍頭，給個一塊八毛的當零花?！?/br>
    蔣曉魯不輕, 小誠背著她上了兩層，嘆氣：“蔣曉魯，你可挺沉的?！?/br>
    曉魯枕在小誠脖子上，一歪頭，軟軟的臉蛋兒蹭著他皮膚，沒了精神：“沉嗎？我還瘦了四斤呢?！?/br>
    蔣曉魯是屬于看著不胖, 但是挺有分量的姑娘。一米七的身高，一百零八斤，都說好女不過百，蔣曉魯覺得這個理由行不通。人一天需要的能量是必須的，不吃就餓，骨骼也是天生的，這種反其道而行之的方式行不通，著實行不通。

    晚上吃飯，小誠下廚，蔣曉魯吃了滿滿一大碗。

    兩面金黃煎蝦用茄汁燒一下，又炒了份牛仔骨，火候恰到好處。

    呼嚕呼嚕地——

    “你以前也自己做飯？”

    小誠筷子就沒動，“以前不做，外頭吃?！?/br>
    家里少開伙，以前他一個人住，三頓飯合成一頓，倆人住，蔣曉魯就沒下過廚房，不會，也懶得。有時候叫外賣，有時候倆人在外面各吃各的，誰也不管誰。

    但這也不是過日子的辦法。

    蔣曉魯捧著空碗，一只腳隔著餐桌搭在寧小誠腿上，吃人家嘴短：“那你很有天賦啊?！?/br>
    寧小誠這才拿起筷子，簡單吃了兩口：“上學時候練的，二十多歲那時候在國外給人家刷盤子，天天后廚泡著，一聞牛rou和洋蔥味兒都惡心，你不吃怎么辦？就得自己做?！?/br>
    蔣曉魯從碗里抬起頭，不可置信：“你還給人家刷過盤子呢？”

    她端詳起他那雙手，怎么看也不像干苦活兒的。

    “干了倆月就不干了?！?/br>
    蔣曉魯思維跳躍的很快：“你英語應該挺好吧？”

    碗筷輕微碰撞，小誠吃飯斯文：“也忘差不多了?！?/br>
    “在什么環境說什么話，你在那兒，一句不會待時間長了也能說兩句，回來了，也用不上那個，自然而然就忘了?！?/br>
    “語感單詞忘了，可是本能和邏輯是不會忘的?！笔Y曉魯思考了一下 ：“你信不信，如果現在還把你放到那個環境，你還是能生存?！?/br>
    “嗯?！彼c點頭，在餐桌對面陪著她。

    “我今天在醫院碰見一個女人，大夫說是家庭暴力，胳膊都被老公打斷了，特慘?！笔Y曉魯是屬于吃飯時不聊天能憋死的，她覺得什么都不說，就這么坐著，實在太尷尬了。

    小誠也是個能接話的，萬事不冷場：“多大歲數啊?！?/br>
    “跟我差不多？反正很年輕?！?/br>
    “什么樣的人都有?！?/br>
    蔣曉魯想不通：“你說她為什么不報警呢？”

    寧小誠隨意道，“還是能將就著過，心里總是懷有一絲希望唄，要是真絕望了，早拍屁股走了?！?/br>
    蔣曉魯輕啜著筷子，看著他。

    “嘛啊，怕我打你啊?！睂幮≌\看出她的心思。

    蔣曉魯一挑眉：“你敢？”

    “你要是敢打我，我就……”就什么？蔣曉魯沒想出后文，但是惡狠狠補了一句：“我肯定不跟你在一起了?！?/br>
    這句話她說的很鄭重。

    “我小時候跟我爸一起出去玩，回來的時候碰上鄰居打架，那叔叔平?？粗貏e和藹，有時候還洗了新鮮春桃分給我吃，然后那天他就拉著那阿姨頭發，一直打，變得跟另一個人似的?！笔Y曉魯想起那副畫面就不寒而栗，說完，她若有所思?！八晕铱傆X得鄭昕和曹小飛要結婚特別不踏實，鄭昕說話不過腦子，脾氣嬌慣，以后肯定有吵架的時候?！?/br>
    小誠聽了，說：“鄭昕被你媽和鄭叔慣壞了，怎么選擇那是她自己決定的，誰也幫不了?！?/br>
    打女人這事兒忒沒cao行，跟家教和從小受到的影響有關?，F代人壓力大，總想找個發泄出口，這些壓力多來自工作和生活上的不如意，你不敢跟外人撒氣，怎么辦，回家拿老婆孩子撒。

    小誠頂看不上這樣的。他們這些孩子在紀律嚴明的環境下長大，從娘胎里出來聽的第一聲是起床號，學會的第一句話是嚴于律己，艱苦做人。

    他小時候在背后和人說哪個女同學好看不好看讓老寧聽了都要呵斥。

    蔣曉魯覺得寧小誠給人的舒適感就在于此，他不說話，但是一個眼神，一個微小動作，就能表明他的態度。

    話從不說滿，給你留余地，但又會讓你明白。

    一時兩人雖默默無言，但是心里都對彼此了解更深了一步。

    吃完飯，蔣曉魯十分虛偽地要洗碗，小誠冷笑，拄著拐刷，回頭你再告狀說我虐待你，別，屋里躺。

    因為傷了腳，很多事情不方便，單位給了一個星期的假，蔣曉魯且過了段祖宗似的日子。

    “喝水?！?/br>
    一只水壺，一只杯，水得是溫的，不燙嘴，不能涼。

    “洗澡?！?/br>
    小誠無聲從屋里出來，形成默契，蹲下，蔣曉魯趴上去。再給背到浴室里。

    關門前還得囑咐：“滑，你看準了再踩?！?/br>
    過一會兒，小誠cao心哪，還得站在門口：“用不用我幫你?！?/br>
    蔣曉魯躺在浴缸里，唱著歌，玩著水：“不要！”

    小誠又回去，再等一會兒。

    她扯著脖子喊：“寧——小——誠——”

    他罵罵咧咧出來：“又干什么？”

    甕聲甕氣地：“擦背?！?/br>
    麻煩精，洗完澡涂潤膚霜，從脖子抹到腳后跟，轉不過身來，就嚷。

    他開門進去，蔣曉魯坐在洗手臺前的小板凳上，浴袍罩在前頭，已經老老實實露出后背。

    擦兩下，她還不滿意，怒敲洗手臺：“你涂勻了?。?！”

    小誠也不樂意：“你那東西嗆人，洗手都洗不掉，擦兩下得了?！?/br>
    蔣曉魯振振有詞：“正好給你滋潤滋潤嘛?！?/br>
    “你見過哪個男人天天手上香噴噴？”

    蔣曉魯出賣隊友：“沈科啊，他還擦唇膏呢，特注意保護自己?！?/br>
    小誠拿起她那些瓶瓶罐罐按了兩下，接著涂：“上回吃飯穿條反光褲子那個？”

    “上次在廁所，他跟陳泓挨著撒尿，就站陳泓旁邊，喝大了，陳泓一回頭嚇一跳，還以為旁邊立了個鏡子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