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雙方父母臉色稍有緩和,在主桌點頭賠笑:“他們孩子愛鬧?!?/br> 小誠仰頭而盡,陪李潮燦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喝了第一杯。 “第二杯!祝各位吃好喝好,玩的盡興!” 又是一片叫好。 小誠滴酒未剩。 “第三杯!”李潮燦蹙眉,胃里灼熱,狠狠盯著寧小誠,朝他神秘擺了擺手,“這話,得咱倆私下說?!?/br> 寧小誠微笑著傾身,遞過耳朵:“你說?!?/br> 李潮燦咬著牙,用命承諾:“你要是敢對她不好,藏了別的心思,我——” 剩下的話,惡狠狠地威脅,小誠這輩子還沒受過這個哪! 兩人分開些許距離,寧小誠的酒還沒喝,李潮燦猛地空了杯摔在地上,頭也不回地走了。 蔣曉魯始終在一旁站著,忽然一聲懇求:“小誠哥,我想送送他?!?/br> “去吧,送一送,應該?!毙≌\大方讓她走。 蔣曉魯揪著裙擺,猶豫,隨即跟著李潮燦沖出去。 李潮燦站在招待所門外,沈斯亮吳井他們正和李潮燦帶來的那幾個兄弟在不遠處說話。 見蔣曉魯出來,他笑開,還是那副頑劣不恭:“你跟著出來干什么啊,我前幾天接任務統計周邊市縣人口,趕上下了兩場雨,澇的都是泥,給耽誤了?!?/br> 蔣曉魯以為他是因為今天沒請他來在生氣,望著他,急促了些:“那天我請過你,不是今天不找你來,阿姨叔叔說你在外頭出差?!?/br> “我沒生氣?!崩畛睜N撓撓頭,笑了一聲:“一塊玩了這么多年,冷不丁聽見這消息有點兒沒消化。按理說我也是娘家人,也得請到主桌坐。動靜搞大,嚇唬嚇唬他們?!?/br> “甭一天讓人跟祖宗似的供著,好像多了不起?!崩畛睜N湊到蔣曉魯面前,痞笑:“讓他對你好點兒,別以為你真沒人惦記?!?/br> “咱曉魯可是十里八村一朵花,鮮亮亮地狗尾巴花?!?/br> 蔣曉魯被逗笑,又迅速斂起,嚴肅和李潮燦對視。 千言萬語,百感交集。 “潮燦——” “曉魯,別說了?!崩畛睜N雙手抄在褲兜,仰頭看天:“以前你總嫌我一身泥,本來備了好幾套衣裳等著有場面的時候穿,給你充門面,你看看吳井沈斯亮那幫孫子囂張的,沒想到還是這么匆忙……” “曉魯,你說咱們是不是都長大了?!?/br> 長大到各自成家,各奔東西,再也不能像兒時一樣分享心事,說盡秘密。 “真為你高興?!崩畛睜N黑亮的眼睛看著她,還是那個干凈的笑容,不摻雜任何世故情感:“好好過日子吧,我走了?!?/br> 下了兩級臺階,李潮燦又回頭,很認真:“我能抱你一下嗎?” 蔣曉魯張開雙臂。 李潮燦又覺這話矯情,不耐煩一揮手:“得了,都他媽是別人媳婦了,抱什么啊,走了?!?/br> 蔣曉魯舉著的雙臂慢慢放下,手垂在裙擺上,她看著李潮燦上車,駛出招待所大門。然后轉身離開,小拖尾在地上劃過,了無痕跡。 婚禮大堂短暫插曲后,又恢復了熱鬧景象。 蔣曉魯歸來,至于她在外面和李潮燦說的,,在意的—— 寧小誠正站在大門入口處等她,曉魯無聲走過去,小誠手臂順勢攬在她腰上,彼此默契相望,相互沉默,所有的話,所有的情緒,盡在一個他包容的眼神中。 兩人并肩轉身,推開大門。 紅色的喜堂,人聲鼎沸,祝福環繞。 …… 車子駛離一條街,李潮燦在副駕駛捂住臉,一聲大喝:“停車!” 司機一腳剎車。 后排三四個人探過來:“潮燦?怎么了?酒喝多了想吐?” 李潮燦拉開門,強忍著:“你們先回吧,我在外頭走走,醒醒酒?!?/br> 車子又開走了,幾個人說著閑話。 “潮燦這回是真受打擊了?!?/br> “可不是,那姑娘他應該惦記挺長時間了,手機屏保我見過,怎么就嫁給別人了呢?!?/br> “要不,也不至于剛從鄉下回來就往這兒奔不是?” 李潮燦站在路邊,待車徹底在視線中小時不見,忽然瘋了似的開始狂奔。 一邊跑,一邊流淚。 那是他深愛的姑娘啊,他的曉魯。 和他一起長大的蔣曉魯,她的眉目,她的鮮活,她的生動,刻進骨子里的人。 他愛她。他不敢說。 街景在眼前快速略過,眼前一幕一幕往事,李潮燦拿大街當自己當兵時的訓練場,拿路邊當跑道,拿現在當年末的五千米考核。 他跑著,哭著,流著汗,像個神經病。 初來乍到的小丫頭,坐在家門前的磚頭上。 “潮燦,你為啥叫潮燦???” “我媽懷我那年,我爸為了散心帶她去錢塘江看大潮,潮起的時候我媽情緒過于激動,就把我生出來了?!鄙倌瓴嫜?,仿佛看見了那年錢塘江的波瀾壯闊:“起名潮燦,是想我每天都像潮水一樣奔騰,活的燦爛?!?/br> 眼睛上貼著紗布的姑娘,憂心忡忡拄著腮。 “潮燦,你說我能不能瞎了?!?/br> “不能,瞎了我娶你?!?/br> “瞎了你為什么娶我?” “你瞎了,我不得拉著你過大馬路,不得牽著你才能買李家奶奶的瓶酸奶?我得天天照顧你?!?/br> 姑娘嫌棄一扭頭:“那也不要你娶我?!?/br> 十幾歲的少女,綁著厚厚的馬尾辮,穿著校服,與他一起上下學。 “曉魯,你說啞巴睡覺打呼嚕嗎?” “不知道,打吧?!?/br> “那咱倆晚上去橋洞底下聽聽王啞巴睡覺到底打不打?” “我不敢?!?/br> “有我在你有什么不敢的?!?/br> “王啞巴總挨別人欺負,上次我看他撿咱們樓后的飲料瓶,還被人踢了兩腳?!?/br> “那我回家找把鐵鍬給他,下回再撿瓶子,伸的長,能防身?!?/br> 二十幾歲的剛領了工資的女孩,穿著職業裝,戴著墨鏡,隔窗扔給他生日禮物。 男孩嫌棄:“嘛呀?衣服?我不要這玩意兒?!?/br> 女孩振振有詞:“你要學著適當美化自己,不能總穿一件?;晟?,你自己好好聞聞,都餿了?!?/br> 男孩堅持:“那也不要,我水兵服前頭那藍領子比這個好看多了。 女孩爽脆:“這東西貴著呢,你不要自己退,退完留二百,記得把剩下的錢還我?!?/br> 黑皴皴的男孩嬉皮笑臉:“曉魯,我要是找不著女朋友,就拿你就將就將就吧?!?/br> 女孩怒眉:“憑什么拿我將就?我還不愿意呢,我要嫁一個最喜歡最喜歡的人?!?/br> 男孩不解:“咱倆青梅竹馬??!” 女孩覺得這個理由不成立:“誰說青梅竹馬就要在一起?” 男孩語塞:“我看詩里說的?!?/br> 女孩不解:“潮燦,你能像個大人一樣活著嗎?!?/br> 男孩:“那我今天過生日,你說兩句吉祥話總應該吧?!?/br> 女孩仰頭,一股壯志豪情:“愿李潮燦在海上平平安安,勇往直前,為國爭光?!?/br> “愿李潮燦將來有個最陽光燦爛的姑娘?!?/br> 男孩樂了:“這話我愛聽?!?/br> 女孩閉上眼,輕喃虔誠:“愿我能工作順利,發財,暴富?!?/br> “愿我嫁個好人,風平浪靜過此一生?!?/br> 最后是清脆大喊,風夾雜著年輕純真的喜悅:“愿我們友誼長青,生命常在——” 李潮燦哭著,跑著,撕心裂肺的喊著。 曉魯啊曉魯。 那些昔日單純的歲月,那些念念不忘的時光。 門前的小土堆,門后的捉迷藏。 那些夢里魂牽夢繞反復思量的夜晚,那些清晨灑滿陽光你的笑容。 忘了吧,忘了吧。 愿我們友誼長青,生命常在—— 第24章 飛機夜航, 往東飛,商務艙內安靜, 蔣曉魯在位置上睡得人仰馬翻,用一塊毯子蒙住臉。 這趟是去北海道的航班,起飛大概半個小時,有空姐推車來送餐食。 蔣曉魯的婚假只有五天,為了趕之前定好的假期, 婚禮當晚兩人就奔上了度蜜月的飛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