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節
…… …… 孟家這邊,因著朝中無人,并不知曉此時此刻朝堂之上已經為了狀元和榜眼之爭鬧得不可開交。別以為文人就能好生說理,文人相輕,真要鬧將開來,比之潑婦罵街更為不堪。 幸好,他們什么都不知道。 事實上,就算知曉了也沒什么妨礙,橫豎孟謹元這會兒已經顧不上旁的事兒了,因為周蕓蕓發動了。 算算日子,也是臨近預產期,即便提前發動幾日,也當屬尋常。麻煩的是,她是頭胎,懷的還是多胞胎。 頭胎原就艱難,加上多胞胎更是難上加難。 得虧周家阿奶早有準備,提前半月就請了兩位經驗豐富的穩婆在家中候著。且為了以防萬一,兩位穩婆都是直接住在后宅廂房里的,反而是孟謹元這個當主子的,被擠到前院跟另三只作伴。 直到這一日下半晌,周蕓蕓徒然發動了。 周蕓蕓未出閣時是見過婦人生產的,只不過那會兒她到底還是個云英未嫁的黃花大閨女,再說周家旁的不多,人丁卻是極為興旺的。因此,就算是最兵荒馬亂之時,她也僅僅是拉著三囡在灶間幫著燒水,準備吃食。 所以,所謂的“見過”,明顯要打好幾個折扣。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周蕓蕓這胎很穩,且胎位極正。至于生產艱難那是必然的,就算不是多胞胎,單是頭胎就不可能太容易。 至始至終,周家阿奶都陪在周蕓蕓身畔,而孟謹元則被攔在產房之外,滿心焦慮坐立不安。 這一折騰便是一整夜。 及至次日天明破曉,周蕓蕓依然沒有生產。這種情況雖也曾有發生,穩婆卻還是急壞了。要知道,羊水已破,產道也已打開,卻不見胎兒出來。這個時候跟先前正好相反,胎兒在產婦腹中停留時間越長,存活的概率越低,甚至極有可能威脅到產婦的生命。 若是擱在旁的人家,穩婆都要建議用助產藥了,可在這家,她們不敢。 所謂助產藥,當然不是安全無憂的那種,而是俗稱的虎狼之藥。簡而言之,就是用藥強行透支產婦生命,逼其耗盡最后一滴心血也要生下孩子。 也就是棄大保小。 都已經到了嘴邊的話,被穩婆硬生生的咽了回去。雖說只接觸了短短半月時間,可干這一行的原就是極有眼力勁兒的,什么話該說什么話不該說,早已銘記于心。 兩位穩婆偷偷的交換了一個眼神,當下顧不得擦去滿頭滿臉的汗水,只得繼續接生,心中卻只有滿滿的惶恐不安,總覺得今個兒保不準就要把小命交代在這兒了。 漸漸的,不安的情緒布滿了整個產房。 產房之外,孟謹元和得了消息立刻趕來的周家阿爹、周大金也充滿了驚懼??傻搅诉@會兒,他們能做的事情真心不多,除了立在外頭苦苦祈求老天保佑外,別無他法。 直到門外徒然間響起鑼鼓鞭炮聲…… 不消片刻,小八那尖利刺耳的聲音穿透產房厚厚的窗簾、門簾,傳了進來:“謹元中了!謹元中了!我家謹元中了探花!” “中了中了中了??!探花探花探花??!” 里頭的周蕓蕓只覺得腦子轟得一聲響,緊接著身下一陣劇痛,不等她反應過來,就聽得一聲近乎慘烈的哭嚎聲。 幾乎是一聲哭嚎剛響起,第二聲立馬接上。不多會兒,產房里的哭聲便此起彼伏的響了起來,再配上外頭廊下小八和小三山子的怪叫聲,怎一個鬼哭狼嚎了得。 周蕓蕓怒吼一聲:“小八閉嘴!” 小八閉沒閉嘴她不知道,反正喊完這句話之后,周蕓蕓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沉沉地昏睡過去了。 再度醒來,早已是華燈初上之時,周蕓蕓習慣性的拿眼去尋阿奶,入目的卻是孟謹元滿是疲憊的面容。 微微一怔,周蕓蕓已經停止運轉的大腦慢慢的恢復了正常,在孟謹元關懷的目光中,問出了破壞氣氛的話:“我下了幾只……不對,我生了幾個娃兒?” 孟謹元勉強忍了忍,卻在看到周蕓蕓一臉的懊惱后,忍不住嘴角上揚,輕笑出聲。 周蕓蕓懊惱極了,都怪周家阿奶這段時日里,見天的在她耳邊瞎嘀咕,像什么“崽子要一只一只的下”,再有什么“瞧瞧你就是吃太多了,才一氣懷了那么多崽”,還有什么“這次知道教訓了,下回悠著點兒下崽”…… 崽子崽子崽子! 弄得她這會兒脫口而出就問自個兒下了幾只崽子??! 要不是精力不濟,周蕓蕓真想給周家阿奶好好科普一番。懷孕跟吃多吃少到底有啥關系?再有,懷幾只真的不是她可以決定的! 不對,是幾個不是幾只,差點兒又被帶偏了??! 眼見周蕓蕓從一臉懊惱轉為生無可戀,孟謹元終于收了笑意,一本正經的告訴她:“蕓娘,你下了三只崽子,全是臭小子?!?/br> 話音一落,周蕓蕓怨念的小眼神就投了過來。她倒不是因為生了兒子不高興,哪怕她本身更喜歡女兒,卻也明白在這個年代,男子要活得比女子輕松太多了。她只是…… “是兒子,不是崽子?!?/br> “嗯,是三個兒子?!泵现斣獜纳迫缌鞯母目?。略頓了頓,又添一句,“蕓娘,我中了探花,圣上賜進士及第。過兩日我便要參加瓊林宴,之后則是隨狀元、榜眼一并騎馬游街?!?/br> 說真的,直至今日,周蕓蕓還是對科舉之事一知半解。不過她私以為,自己真心挺勵志的,短短一年半時間,就從鄉下村姑變成了探花夫人。 ——這要是擱在她上輩子,大概可以直接出本自傳了。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明天賤ヾ( ̄▽ ̄)bye~bye~ ☆、第175章 新晉的探花夫人胃口極好的吃了一大碗熬得稠稠的小米粥, 直到舒坦了才依稀想起自個兒仿佛把剛下的還熱乎的寶貝小崽子們給忘了。 也虧得周蕓蕓是周家阿奶最最心愛的親孫女, 這要是換成旁人, 一準被阿奶噴死了。有這么當娘的嗎?不說一睜眼先找崽子, 倒是先給吃上了, 這心也大到沒邊兒了! 正因為是自家好乖乖,周家阿奶忍住了。其實也不能說是完全忍住了,而是暫時忍了下來,回頭周家阿奶就沖著自家兒孫一通臭罵,直把周家阿爹和周大金噴得暈頭轉向, 完全不知曉自個兒哪里做錯了。 ——敢情當初周家阿奶上京時捎帶上周家三房, 除了他們不多話又勤快外,還兼出氣筒的功能? 真相太殘酷了, 不過離周蕓蕓倒是挺遠的,她這會兒只茫然的瞅著一溜兒三只大紅色的襁褓, 開始思考將來該怎么分辨小崽子。 雖說娘家也有雙胞胎,可直到她出嫁時,大文和二文也還是小孩崽子,素日里也有他們的親爹娘照管著,再不濟也有親祖父母、伯父母在, 壓根就輪不到她這個隔房的小姑姑。因此,對于如何分辨長相極為相似的孩子, 她真的毫無經驗。 “阿奶……” 反正有事沒事找阿奶就對了! 周家阿奶只一眼就看出了周蕓蕓的疑惑,當下將她自個兒懷里的襁褓先塞給周蕓蕓。這不,仨崽子, 正好是周家阿奶和倆奶娘一人一個,不過這會兒到了周蕓蕓懷里后,阿奶倒是閑了起來,開始指點迷津。 因著周蕓蕓生的是同卵三胞胎,加上孩子又小,長得還真就格外得相像,反正一眼看過去就是一模一樣的。好在,區別也不是沒有。 仨崽子都有各自的胎記。 老大左手腕上有個小手指甲蓋大小的殷紅色胎記,周蕓蕓瞅著就跟戴了一塊小手表似的。不過考慮到這個年代無論男女都沒有穿短袖的習慣,還是不引人注目的。 老二則是后腰處有塊嬰兒拳頭大小的胎記,大是大多了,不過這個位置更隱蔽,沒啥影響的。 至于老三,卻是把胎記長在了耳朵后邊,仔細看還是能看出來的,不過等以后蓄發了,估計也能蓋的住。 周蕓蕓默默的看著阿奶把自家仨崽子翻來覆去的好一番折騰,有心心疼一番吧,可自家仨崽子完全不配合,因為甭管怎么折騰,他們都跟小豬崽一樣睡得昏天暗地的,連被扒了衣裳都沒醒來,可見心大這個天賦算是遺傳到了。 先前,還未曾生產之時,周蕓蕓很是擔憂過孩子的情況,生怕數量多了質量就差,旁的不多,同樣就一個肚子,單胎的份量怎么也比多胎來得重,這份量重了,可不就顯得身子骨結實了嗎? 如今,孩子平安生下來了,周蕓蕓仔細一瞧,再伸手掂量了一下,咦?這份量還可以嘛,約莫有四斤多,靠五斤了。 一旁的周家阿奶打眼瞧著她孫女用伸手掂量剛出生的小崽子,忍了又忍,最終還是沒忍住,伸手把崽子搶了回來,噴道:“你買豬rou呢!還掂量!要不要給你來三斤,再加個大棒骨當添頭?” 周蕓蕓:……………… 好懸沒被噎死的周蕓蕓弱弱的表示她只是想知道自家崽子幾斤幾兩。 像這種正當要求,周家阿奶自然不會反對,不過也沒讓周蕓蕓繼續掂量,而是直接開口道:“老大四斤七兩,老二四斤一兩,老三剛四斤?!?/br> 回憶了一下娘家子侄的份量,多半都是六斤往上,甚至還有八斤重的,周蕓蕓默默的懺悔了一番。尤其她還算了一下,仨崽子加一起才十三斤不到,可她自個兒打從懷孕后,胖了至少四十斤,所以這多出來的份量…… 周蕓蕓趕緊搖頭把這么可怕的念頭甩出去,只暗下決心,等出了月子她立刻開始減肥大業。 沒等周蕓蕓細想減肥的事兒,卻聽周家阿奶又道:“小崽子生來胎飽,你沒下奶也別急,再不濟也還有倆奶娘在,橫豎崽子還小,她倆喂仨也沒啥難處?!?/br> 聽得這話,周蕓蕓只忙不迭的點頭,完全不提先前懷孕時說過的大話了。那會兒,她以為自個兒就懷了一個,想著母乳鐵定好,這才興起了自個兒喂養的打算??扇缃褚粋€變成了三個,她還能怎樣?就像阿奶說的那樣,榨干了她也喂不過來! 又細瞧了仨崽子幾眼,周蕓蕓見他們睡得噴香,也實在是不好打擾,外加如今時間也晚了,就算先前她昏睡了大半個白日,這會兒仍提不起勁兒來,只得眼睜睜的看著周家阿奶并倆奶娘把仨崽子都帶走了。 其實也沒走多遠,奶娘就住在廂房里,統共也就十來步的距離,只不過考慮到這年頭坐月子極為嚴苛,別說出門了,恐怕到時候能不能下床榻都是個問題。 直到人都走得看不見影兒了,周蕓蕓才收回了目光,開始思量另一件事兒。 甭管是前世還是今生,她都有聽戲文里提及一朝金榜題名后的事兒,不外乎衣錦還鄉,還有就是皇帝或者高官許以親事。先前她可沒想到孟謹元竟然還能中探花,如今…… 等周家阿奶再度回來之時,就看到自家好乖乖眉頭緊鎖,一副思考人生大事的模樣。 “你傻了?” 周蕓蕓怨念的抬頭瞅了一眼她阿奶,想了想,索性將她阿奶拽到跟前,說起了自個兒的擔憂。 她倒是不怕所謂的高官塞人進來,穿越至今已有多年,她太清楚這個年代的特性了。旁的不說,只要是有賣身契的,那就不能算是個人,有句話叫做“提腳賣了”,其實就是把這些人當成了可以買賣的牲口。所以,即便是高官所贈,她一樣可以輕而易舉的處理掉,壓根無需擔心。 唯一犯愁的是,萬一攤上個腦抽皇帝非要嫁公主什么的,該咋辦? 當然這話不能說得太直接,周蕓蕓盡可能委婉的把自個兒煩惱告訴了阿奶,并征求解決方案。 周家阿奶足足愣了有小半刻鐘,這才拿手覆在周蕓蕓額頭上:“你燒糊涂了吧?戲文里的事兒也能當真?” 不是說藝術來源于生活嗎?周蕓蕓茫然了。 然而,她忘了一件事兒,所謂的戲文多半都是落魄書生瞎掰出來的。旁的不說,就本朝而言,就有個不成文的規矩,駙馬不得入朝為官。理由為何并不重要,反正只要尚了公主,這一輩子就再也跟仕途無關了。 試想想,科舉出身的人,就算是書香世家好了,那也至少要苦讀十數年才能熬出頭的,更別提寒門子弟了,很多都是傾盡全家乃至全族之力才好不容易供出了個讀書人,一朝金榜題名后,你不讓人當官? 這玩笑可開大了。 正常情況下,本朝的公主多半是用于遠嫁和親,少數則嫁給世家不成器的幼子,反正就是原本便無心仕途之人。 所以,這完全就是她杞人憂天了? 還真是…… 等次日孟謹元來后宅看她和小崽子們時,隨口告知了官職后,周蕓蕓覺得,她果然是想太多了。 依著慣例,每屆科舉一甲三人都是立刻被授予官職的,狀元授翰林院修撰,榜眼、探花則被授予翰林院編修。至于二甲、三甲進士還要再經一次朝試,綜合前后成績排名次,擇優入翰林院為庶吉士,也就是俗稱的點翰林,其余則分發去各部任主事或趕赴外地任職。 對了,翰林院修撰是從六品,翰林院編修則是正七品,庶吉士則無品階。至于其他的官職,若留京多半品階低微,若趕赴外地任職則最少也是正六品以上官職。 周蕓蕓一時無言以對。 可不是她想太多了嗎?若是她是高官,恐怕寧愿給自家閨女擇一高官之子,而非寒門子弟出身的官員。再不然,不是還有世家子弟考上進士的嗎? 又思及榜下捉婿一事,當下忍不住問了出來。 孟謹元這會兒已經想明白她在顧慮什么,當下輕笑出聲,半是安撫半是好笑的道:“官宦人家決計做不出榜下捉婿這種丟人現眼的事兒,他們若想結親,大可以請官媒光明正大的說親,何必行如此不堪之事?會這么干的,多半都是家財萬貫的商戶人家,有錢卻無權,想同官家聯姻又尋不到合適的,這才會特地去榜下捉婿?!?/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