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
她悄悄問程東:“莫瀾昏迷的時候,你有沒有想過……永遠都等不到她醒?” 永失愛侶,不是所有人都會面對這么可怕的假設,她跟程東在這一點上算是同病相憐了。 程東笑了笑:“坦白說,沒想過。我就是認定了,她一定會醒過來的?!?/br> 他跟莫瀾是中學同學,相識十幾年了,大半人生都有對方參與,感情深入骨血,假如她不醒,他大概也撐不下去了。 當然這種話是不能對現在的長安說的。左時的事他們多少也有聽說,其實長安已經做得很好了,只是她沒意識到自己有多堅強。 “你只要相信能等到他,就一定能等到的。你要相信自己,也要相信他?!彼参康?。 “嗯?!?/br> “敬之可能又要跟我做同事了,在南城醫學院教書,你知道嗎?” 長安陷在自己的思緒里,沒聽清他的話,半晌才抬頭:“啊,對不起,你剛剛說什么?” 程東搖搖頭:“沒什么,你別在意?!?/br> 他看向去吧臺為他們加水續杯的駱敬之,有點為老友難過。 莫瀾的手在桌面上與她交握。這種心情是很矛盾的,她一定也察覺到了。 等到一個人歸來,就注定有另外一個人再也等不到了。 … 寶寶的抓周宴很熱鬧,大家在咖啡店里把小桌拼成大桌,在橙色格紋的桌布上擺好各種物件,等他慢慢爬過去選,最后他選了一把小刀抓在手里,不肯放手。 “真不愧是左時的兒子,跟老爸一樣喜歡這些?!遍h婕低聲嘟囔了一句,別過臉,眼睛又紅了。 長安仿佛無知無覺,把孩子抱在懷里,教他認人:“這是叔叔,這是姨姨,叫姨姨呀……” 他摟著長安的脖子,撒嬌似的,一個勁兒叫mama。 長安看向窗外的晚霞,上回相似的情形,還是左時求婚的時候了,也是在這個空間,也是這樣小桌拼成大桌,大家全都聚在一起。 日子過得這么快,寶寶還從來沒叫過爸爸,她卻感覺已經等了他一生那么長。 駱敬之從北京趕回來,但還是錯過了寶寶的抓周宴。寶寶如今跟他親近,在店門口的童車里曬太陽,看到他來了,就伸手咿咿呀呀要他抱。 他把小家伙抱起來,輕輕拉他小手:“你最近乖不乖呀?來,叔叔看看胳膊上的濕疹消了沒有?!?/br> 陳玉姣對他笑笑:“你上次帶回來的濕疹膏效果挺好的,最近已經好多了?!?/br> “嗯,那就繼續用這個,用完了我再拿過來?!?/br> “謝謝你這么有心?!?/br> 駱敬之搖頭,抱著孩子看向玻璃門里面的長安。她在料理臺前忙碌著,好像剛學了拉花的新技巧,咖啡杯上能用奶泡做出立體的圖案。 顧客滿意,她臉上也多了點笑容。 “長安最近還好嗎?” “嗯,像這樣有得忙的時候就還好,閑下來就還是那么安靜,太安靜了……我真的有點擔心她?!?/br> 程東的話,在某種程度上給了她很大的鼓勵,她終于又沉下心來等——在她自己那個小小的世界里,其他任何人都走不進去。 這一場等待,跟愛情一樣,與他人無關。 咖啡店自有員工做最后的清理工作,早已用不著長安親自動手,但她還是常常待到最后才走,很多時候都只是在角落安靜地坐著。 有時陳玉姣會推著孩子過來接她一起回家。寶寶也喜歡mama的店,來了就手舞足蹈,路都走不穩呢,就巴不得每個角落跑一遍。 長安拉著他背上的學步帶,生怕他摔了,亦步亦趨地跟著,像回到了自己蹣跚學步的時候。 今天小家伙有點興奮過頭了,又笑又叫地往前沖,眼看要跑進料理臺。長安把他揪出來:“這里面不可以進去哦,mama告訴過你的,危險?!?/br> 她把孩子抱起來,他突然開口喊了一句:“爸爸?!?/br> 長安愣住了,低頭看著他:“寶寶……你剛剛說什么,再說一遍?” 別的孩子開口學說話時很多都是先會叫爸爸,他們家情況特殊,教了很久,他都不肯叫。 也許是賭氣吧,爸爸缺位那么久,錯過了他的出生、他的抓周,還要錯過多少,才能實現當初的承諾——跟他一起保護mama,還有meimei? 長安眼里泛起淚光,低頭在寶寶額頭上蹭了蹭:“是不是叫爸爸了?再叫一遍……寶寶,再叫一次爸爸?!?/br> 她太執著于這一點微小的幸福,一門心思都在孩子身上,沒有留意到門口來了今天最后一位客人。 “歡迎光臨?!遍T上的小兔發出清脆的聲音。 長安抬眼看過去,穿黑色衛衣、戴黑色鴨舌帽的高個子男人推開門走進來,腳步不太靈便,卻在料理臺前抬起頭:“給我一杯咖啡,就這個?!?/br> 他指著餐牌上的今日特享咖啡,嘴角微微上挑,目沉如海。 原來所有等待都有意義,是真的。 一世情深,終于不再是徒勞一場。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給了長安囡囡幸福,丸媽也心滿意足了~~ 感謝各位一路相伴,因為有你們,我的堅持才有意義,希望還能江湖再見。 因為出版那邊還沒確定,所以主角番外暫時還不能放,先更嚴冬和青青的故事,短篇,這周內完結,做不到之前那樣準點日更了,見諒~ 新文初定是五月底六月初開更哈,可能會先開《情債難逃》這個文,大家可以先收藏~ 再次鞠躬感謝,么么噠~ ☆、69.第六十九章 又一支舞曲終了, 嚴冬冷眼看著舞池里相擁共舞的男男女女慢慢散去。 圓舞曲里隱秘的曖昧讓紅男綠女們樂此不疲, 仿佛可以這樣面貼面轉上一整夜。 再看面前坐著的人,著象牙色薄紗軟緞的禮服,全套定制玫瑰金鑲鉆珠寶,頭發高高挽起,露出白皙纖長的頸和臉上溫雅的笑容。 要論珠光寶氣,她是全場焦點,這場舞會就是為她辦的。 但她卻并不跳舞,腳上那雙意大利血統的銀色高跟鞋如斯寂寞, 如同她的笑容,陪她撐足整晚。 華裳下擺完美遮蓋她的缺陷, 她坐在高背椅上與往來的賓客寒暄談笑, 沒人看得出她腿腳不便。 嚴冬盯著她的小腿出神。 “又是最后一支舞了?” “嗯,今天也不跳?” “嘖……也不知道這么大陣仗張羅舞會干什么,自己又不能跳舞?!?/br> “怪可憐的?!?/br> 喧囂熱鬧中,侍應生的談論低聲瑣碎,卻一字不落傳入嚴冬耳朵里。 他趨前幾步,俯身在莫青青耳邊道:“莫小姐, 時間差不多了,車在門口等, 我送你出去?!?/br> 他收到的指示是今晚最后一支舞之前帶她離場,保障她安全。 莫青青朝他笑笑:“又是最后一支舞了啊……這么快?!?/br> 笑容里終于有了一絲倦意。 嚴冬不落忍, 卻還是朝她伸出手。 她把手放在他手心, 借力站起來, 卻沒有低調地掉頭往門邊去,而是拉著他進了舞池,微微偏頭:“可以嗎?就陪我跳一支舞?!?/br> 在場賓客的目光如聚光燈般攏到他們身上,好像已經輪不到他說不可以。 “最后這支舞是什么?”他問。 “狐步?!彼?。 沒有難度,嚴冬想。不過對于她來說……他低頭看看她腳上的高跟鞋,“要不要把鞋子脫掉?” 她摔倒他可以扶住她,但如果她受傷,就是他失職。 她眼里閃過一抹狡黠,快到他幾乎以為是錯覺。 她蹬掉腳上的鞋子,在他面前又矮下去半頭,揚起臉問他:“這樣可以嗎?” 他一手攬上她的腰,說可以。 原來她有這樣孤注一擲的勇氣,那為什么之前任由他人看輕? 翩躚起舞間,莫青青問他:“你叫什么名字?” 是了,他們并不熟,他第一次負責近身保護她安全,前后加起來說過的話不超十句。要不是這心血來潮的最后一舞,她可能永遠也不會知道他的名字。 “嚴冬,嚴肅的嚴,冬天的冬?!?/br> 她笑了,“我們的名字,好像冬夏兩個季節?!?/br> 那時他還不知道,后來她養了兩條狗,一個叫冬天,一個叫夏天。 舞完這一曲,安全護送她回半島酒店,當日任務就算完成。道別的時候,她問他:“有沒有興趣,做我的私人保鏢?條件我可以跟你的公司談,不會讓你吃虧?!?/br> 嚴冬沒有當面拒絕,只說:“太晚了,莫小姐你先休息吧?!?/br> 其他事,可以改天再談。 誰知她第二天就飛泰國,短暫停留之后轉道緬甸,斷了音訊。 顯然是有大事發生,她才這樣匆忙離開,留下他一人聽社交圈的八卦揣測——帶莫篤將軍家那個瘸腿女赤腳跳舞的型男到底是誰? 不久之后,他也離開香港,前往美國受訓,認識了一幫志同道合的好友,加入一個主要由華人組成的海外安保公司。 再見是在美國,老莫篤去世,莫青青受政治庇護,手里拿幾本護照,身邊的人全都換過一撥。 “嗨,我們又見面了?!彼蛘泻?,像昨天才見過面那樣自然,“考慮好了沒有,愿不愿意來做我的安全顧問?” 私人保鏢到安全顧問,稱謂越來越高大上,其實本質并沒有什么不同,都是保障她的人身安全。 嚴冬好奇:“為什么這么信任我?” 就因為那支舞嗎? “因為那支舞?!蹦嗲嘞袷悄芸创┧谙胧裁?,答案準到可怕,“你當時沒拒絕我,所以我想你現在也不會拒絕?!?/br> 他舞技不弱,但槍法應該更準,既然不憚于跟一個瘸子跳舞,那大概為她拿槍也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