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節
直到有個熟悉的聲音喊道:“慕司令,你先走,這里交給我們!” 慕奕心神一凜,立即閃身出了巷子,就看到鴻門的張九以及其手下正在跟慕域派來的那幫人交手。 慕奕一點都不驚訝鴻門知道他的行蹤,只是他疑惑,為什么鴻門會幫他? 時間有限,他不再多想,拉低帽沿就往河西路直沖。 他先去了軍政府。 慕奕剛走到軍政府,就看到門口守衛的士兵都換了一副陌生的面孔,儼然是二房那邊的人。 他們看到衣衫襤褸的慕奕,頓時臭了臉,趕蒼蠅似的說:“哪來的叫花子,走走走……這可不是你乞討的地方!” 慕奕驀地抬高帽沿,露出刀鋒一樣冰寒的眼睛,“我是慕奕?!?/br> 站崗的士兵一愣,而后脫口道:“這個人早就死了。你怎么會是……”在慕奕冷厲的眼神下,這兩人登時噤了聲。 這樣的氣勢,怎么會是個落魄的叫花子所能有的?可是……那個慕奕,不是已經死了一年半載了嗎? 在他們思考對策的時候,慕奕不耐,一把揮開他們,大步跨進大門。 “哎……你給我站??!未等通報,不能擅闖軍政府!” 聽那兩個沒用的飯桶在身后追著喊,慕奕不屑地想,他慕奕幾時要等通報才能進門?況且。這天底下還有哪個人有那個資本讓他等? 陸督軍正在辦公室里跟慕域電聊。 辦公室的門驀然被踢開,嚇了他一大跳——“他媽哪個混小子……” 陸督軍的話語,最終在見到慕奕的那一瞬,戛然而止。 “你……你是……”他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了。 慕奕不管他是什么表情,命令道:“馬上給我準備一套軍裝!” 陸督軍傻眼了,他萬沒想到慕奕就這么活生生地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剛剛他還在電話里祝愿慕域早日登上司令的位置,從他那個無能的父親手上奪過權利??偠灾?,陸督軍就是慕域的人。 既然是他的人,自然也就對慕奕死去一事有所了解。 “嘭!”慕奕踢開了一個凳子。 陸督軍從思緒中回過神來,忙點頭哈腰,“是是,我現在就給您準備衣服?!?/br> 他悄悄瞥了眼慕奕身上殘舊的衣衫,快步走了出去,然后附耳告訴一個小兵,讓他立刻去給慕域匯報。 陸督軍將疊放整齊的黑色制服放在桌上,“司令,您的衣服……” 慕奕能回來,是件不可思議的事情。陸督軍沒有阻撓他去司令奪權,準確來說,是不敢與他有正面的沖突……況且,他的褲腰上,別了兩支短槍。 他穿戴整齊后,便踩著軍靴威風凜凜地出去了。 方才守門的士兵眼看他走來,嚇得低下頭去。當他經過自己身旁,那兩人連氣兒也不敢喘。 慕奕沒有找他們算賬。時間緊迫,這兩個小兵,以及整個軍政府的新人軍官,他回頭再來收拾。 *** 司令府門口,劍拔弩張。慕奕從天而降一般,瞬間扭轉了整個局面。 明明他什么也沒有做,一句話也沒有說。 可,這世上就是有那么一種人,有震懾全場,令人信服的能力。 慕奕穩穩地在太師椅上落座,銳利的鷹眸橫掃全場,最后,視線落在他那個二叔,慕志為身上。 “要闖我司令府?” 慕志為雖然出身軍家,但他到底不是受過專業訓練的軍人,沒有那么強大的意志力。面對這個侄子,他很沒出息地、怯場了。 這位侄子十二歲的時候,就成了射擊界的第一把手,而慕志為那時在花天酒地,玩女人。 侄子十九歲的時候,首次領兵出戰,成功平了內蒙古叛軍,打響了名聲。而慕志為還在軍營里掛閑職。 他比他長了二十歲,然而卻遜色于這個晚輩。 慕志為平生沒什么大志氣,是以他也不急。反正他有個野心極大的兒子,他樂意看他跟慕奕斗。 不知道該說這個侄子太得老天眷顧,運氣好得不得了,所以每次都打了勝仗。還是該說自家兒子慕域的能力遠不及他堂兄。 總之,慕奕的戰績實在搶眼,強悍地將慕域壓死在下面。 “咳咳,”慕志為干咳幾聲,“我怎么會闖司令府呢?你誤會了阿奕?!?/br> 他這話一出,司令府的軍官便露出了輕蔑的眼神。果然還是要他們家司令出手,才能鎮住這群魑魅魍魎。 慕奕盯著他?!澳敲?,那些是怎么回事?”他指的是那些搬運士兵。 他在血腥與生死的戰場中摸爬滾打多年,那雙眼睛充滿了戾氣,被他目不轉睛地盯著,慕志為深感壓迫,當即就慫了。 他機靈一動,“哦,你說這些家具???我看司令府那套紅木沙發太陳舊了,打算買新的送來?!?/br> 慕奕瞧了眼嶄新的家具,薄唇一勾,“這么說,這是送給司令府的?” “是!”慕志為咬牙,忍痛應聲。 “大帥!”竇氏急了,扯了扯他的袖口。 慕志為瞪了她一眼,“閉嘴!” 這個蠢女人什么也不懂,如果名貴家具能換來粉飾的太平,就沒什么舍得不舍得了。 看看死在他腳下的那名心腹副官,便知道慕奕是殺雞儆猴。 慕志為安分了,他的部下士兵更不敢輕舉妄動。 不過,就算慕志為忍痛割愛,把新家具送給他們司令府,董氏也不想收。 “阿奕,咱們不要這群狗賊的東西!” 慕奕嗯了一聲,他原本就沒打算收下。若收下了,明顯是給了慕志為面子,將此次的叛蕩粉飾太平。 “賈平,”他開口召喚這個很久沒有叫過的名字,“把這些,都拿去賣了,充錢庫作軍餉?!?/br> 賈平應了聲。干脆利落地召集其他幾個小兵一起把慕志為新買的家具扛到轉賣鋪去。 慕志為傻眼了,慕奕全程公開,與他二房撕破臉皮!當年,慕剛還顧忌著兩家的情誼,都沒敢直接撕破臉,而這個慕奕居然就這么做了! “慕奕!”慕氏的族長看不下去了,老人家今年六十五六,身子還硬朗得很,喊起人來,聲音洪亮。中氣十足?!澳悴灰詾槟闵矸莞呱?,就用權勢欺壓你叔叔!你是司令又怎么樣?就能肆意妄為了么!” 耳邊聽著老族長的教訓,慕奕嗤笑,嘲諷道:“謊報本司令身亡異地的消息,企圖鳩占鵲巢,明眼都知道,肆意妄為的是誰?!彼掍h一轉,眼中含冰,“知道謊報軍情,以下犯上是什么懲罰么?” 說完。他拿起了槍,輕撫黑洞洞的槍口,“我這個人愛痛快,不喜慢慢折騰人,只要一槍,斃了他?!?/br> 老族長身軀一震,不自覺地退后一步,“你這個殺人狂!” 慕奕似笑非笑,“族長您老人家何必害怕?我只殺該殺之人?!?/br> 如果任局勢這么發展下去,恐要不妙。他強行壓下心頭的火氣。一張肥厚的臉笑得僵硬,“阿奕啊,你能活著回來就好,看我們大伙為你擔心的……現在,你都平安回來了,我們大家都該回去了?!彼鲅蜓a牢地再補充一句,“今天的事兒,就是個誤會,阿奕你別想太多,咱們還是一家人?!?/br> 慕奕嘴角的笑意冰涼徹骨。他沒有應聲。 慕志為便當他是默認,若無其事地領著一隊士兵回去了。 步入府門,董氏急忙把他拉到客廳,要他詳說這一年里的經歷。 慕奕隱去了盈袖的那一段,其余的全說了。 董氏聽他說了漁村的生活,心就揪成一團。她對那個叫貝拉的洋人女孩既氣恨又感激,氣恨她奴隸自己的兒子,同時也感激她救了慕奕的命。 “奕哥,我發現你,變了好多……”孫香玉說。 “哦?我是哪里變了,是曬得更黑了,還是被餓瘦了?”他自我調侃。 “不是不是,”孫香玉撓撓頭,“具體是什么變了,我說不上來?!?/br> 慕琪笑道:“不是他的體形發生了變化,而是性格變得穩重了,讓人感到踏實,對不對?”她看向孫香玉。 孫香玉忙不迭地點頭。 慕奕近年的去向交代完畢之后,董氏便說起了剛才發生的事?!岸磕沁呉鈭D不軌,我們絕不能姑息此事!要不是你及時趕來,他們早就強闖司令府了!所以阿奕,這個臉面,必須撕破!” “我沒有繼續追究此事,自然有我的打算?!蹦睫日f,“您也知道,族長站在他們那邊。若強硬施罪與他們,族長會把這事鬧大,然后被各大紙媒傳播出去,到時影響的是司令府的名譽?!?/br> 董氏眼中有光,感嘆道:“以前的你。不會顧慮這些?,F在……我想你阿爸若還在的話,會感到欣慰?!?/br> 慕奕扯了扯嘴角,神色冷肅,“姆媽,我懷疑慕志為與華南有勾結。眼下,就是要找到他們勾結的證據,然后借機將他們從族譜中除去。從今往后,各不相干?!?/br> 慕琪道:“如果他們當真與外敵有勾結,在軍家可是犯了大忌,死都不為過。不過,問題來了,要怎么獲取證據?” “不如我們派人潛伏在他們身邊?”董氏提議。 “慕域為人謹慎,潛伏行不通?!蹦睫日f,“明天,我就會回到軍政府拿回軍令,開始執行軍務,部署華南之戰。二房的事,暫且放下?!?/br> 想起他的“死”,董氏至今心有余悸,她不敢讓慕奕出戰,再冒生死的危險?!靶?,你剛回來就又要打仗,你要到什么時候,才能不讓姆媽擔心?” 慕奕很無奈,“姆媽,作為軍人,已經習慣走在生死的邊緣。你放心吧,這次的戰役,周期不長?!?/br> 董氏見他胸有成竹的,就不說什么了。 華南一戰。慕奕謀劃多時,早在南洋漁村的時候,他心中就有了戰略,經過無數個日夜的琢磨深思,一個完美得無懈可擊的戰斗方案在腦中產生。 慕奕再次出征,盡管他表現得再如何的自信,董氏還是擔憂他的性命。 此時的慕奕非彼時的慕奕,他的態度更沉著,做事更穩重,目光更長遠,從容不迫地指揮著萬馬千軍。 短短一個月,便入駐廣州,逼得華南司令盧標低下頭來求和。 慕奕看著年過中旬的盧標,心神有些恍惚,他想起了……清源,那個跟隨了九年的大男孩。 他就是這位華南司令盧標安插在他身邊的眼線吧?在漁村的那一年里,他想通了很多事,他知道清源的目的,卻不知他的動機……當時,慕奕被扔下了海。在意識消失之前,潛在水底,他知道清源死在他的同伙手上。 清源背叛了他,可他卻覺得,那九年的情誼,是真心的吧,他完全看不到一點虛假。如果那是清源的偽裝的話,他只能說,他的演技太好。 *** 華南軍戰敗,盧標奉上海南這座省城向華北求和。 慕奕接受了,盧標松了口很大的氣。據說,慕奕野心極大,有統一中原的雄心壯志。但按目前的情況來看,似乎跟傳聞不一樣,他以為,慕奕不會滿足一個海南。 其實傳聞并沒有錯,慕奕確實有逐鹿中原的野心。只不過那些雄心壯志,都成了曾經。 回歸天津之前,慕奕跟盧標要了一份‘合作證書’——他與慕志為的勾結證據。 盧標心中訝異他消息的靈通,但還是把那些來往的書信和電報交給了慕奕。 慕奕回到天津后。便用這些書信交給了族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