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他們眼前一亮。 二太太從一側的花圃中折了一支白芙蓉,插入盈袖烏?的鬢發。 她贊嘆:“這花兒很配你今日素雅的裝扮,真真是人比花嬌!” 盈袖抿唇一笑,“謝二太太?!?/br> 這一笑,直把二太太看呆了去。這丫頭十八的生日快到了,她的五官開始長開,漸漸脫去稚嫩。 姑娘烏發白膚,明眸皓齒,當真是美不勝收。 上官蕓使勁兒地揪著真絲手帕,這庶女的皮膚本就白皙,今兒穿上淺綠色的衣衫更顯得她膚色白得亮眼! 不行,她得會兒也要去布莊訂一身柔軟的蠶絲布,也要這種顯膚色的顏色! 上官榮看著盈袖的打扮,頻頻點頭。 這丫頭的氣度,比他的嫡女還像個名門閨秀,拉到外面去也是挺有面子,只可惜……她不是自己的親生女兒,不然他一定會把錢財都砸在她身上,培養她。 “我讓老陳載你去,等會兒進府,切記要有禮貌,要想法子讓老太太喜歡你?!鄙瞎贅s囑咐道。 盈袖還沒應答,上官蕓就開口了,“三妹啊,就算討不到老太太的歡心也沒關系,只要不丟我上官家的臉就成了?!?/br> 盈袖不搭理他們,提起禮物盒子,就往大門出去,老陳在外面侯著了。 上了車,盈袖的目光落在禮盒上,這么大的方盒,不知里面會是什么。 北平是很大的城市,盡管是同城,但上官家離傅府卻是隔著大半個城市的距離。 汽車行了差不多快兩個小時才到。 到府門前的時候,門口的兩只大銅獅威武依舊,門前的臺階上,賓客進進出出,人來人往,盈袖看到大舅舅在門口迎接著來往賓客。 老陳見著這盛況,感慨道:“三小姐的姥姥家,如今比上官家好太多了?!?/br> 至于怎么好,大家心知肚明。 盈袖從車里出來的時候,吸引了立在門口臺階上的賓客。 “這是誰?” “好漂亮的小姑娘?!?/br> “興許是白家那位孫小姐?” “傳聞她嫁到上海去了,沒想到這么有孝心,千里迢迢來給她姥姥賀壽?!?/br> 盈袖神色安穩,別人的眼光對她基本沒什么影響。她拾階而上,手上提著禮物。 “大舅?!彼皂樀睾傲艘宦?。 她大舅愣了愣,而后笑開,“你這丫頭,這回算你有良心,親自過來給你姥姥賀壽,也不枉你姥姥天天惦記著你!快進來吧?!?/br> 盈袖不動。 大舅爺疑惑地看她,不想這一看,卻發現了些許異常,“你……你不是袖丫頭!” 老陳泊好了車,便跟在盈袖身后,見狀便說:“大舅爺,這是我們上官家的三小姐,盈袖?!?/br> “三小姐?”大舅爺有點反應不過來,“你是……歡歡的女兒?” 傅歡,是盈袖的母親,也就是白袖的三姨母。 盈袖點頭,“我以前沒來過傅府。因著我年幼,并不知曉傅府在哪兒。今天趁著姥姥生日,我這個做外孫女的,過來看看她?!?/br> 大舅爺認錯了人,雖然眼前女子不是老太太最疼愛的白袖,但她好歹也是老太太的孫女,總不能因為不認識她,而把她趕走吧。所以,大舅爺請她進去。 走過流水小橋,穿過回廊,入了垂花門,便在后花園的葡萄藤下,見著了老太太。那個幼時疼愛她到骨子里的姥姥。 可是,盈袖沒想到會遇到沈凱恩。 此時,老太太正拍拍他年輕修長的手,嘮嘮叨叨地說著話:“你呀,都二十三歲了,該成家啦?!?/br> 沈凱恩溫柔淺笑,“姥姥,我還早著呢,不急?!?/br> “你這像什么話?”老太太瞪了他一眼,而后嘆息道,“唉,我是挺中意你這個孩子的,當年我一直撮合著你和袖丫頭,想讓你做我的孫女婿,沒想到她最后還是……不提那個人,老婆子我就是不喜歡他。到底啊,是你和袖丫頭沒緣分?!?/br> “是有緣無分?!彼苣托牡芈犞先思夷钸?,周邊坐在石椅子上的傅府嬸子都喜歡他這個年輕人。 老太太還想繼續說話,忽聞傭人通報—— “老夫人,孫小姐來了!” 老太太的孫女不多,也就兩個,一個是自家府上的親孫女,一個是白家的外孫女。 一聽到孫小姐來了,老太太就拄著拐杖站起來,歡喜地問:“在哪?快讓她進來,這丫頭,終于肯回來看看我這個老太婆了!” 眾嬸子也很為老太太高興。 只有沈凱恩,他心里一突,估計……此孫女不是彼孫女。 果然,在那個水綠色的身影進來的時候,驗證了心里的猜測。 老太太是個眼花的,隔著七八米的距離,沒能仔細分辨她的面容。 老太太很高興,可不知道想到什么,便又沉下臉,重新坐了回去,陰陽怪氣地說:“你不是為了你那個丈夫,看不上我這個老太婆嗎,怎么又來了?” 盈袖心中一酸。上前去,握著老人家皺巴巴的手,“姥姥,我來看您?!?/br> 老太太到底不舍得對這個孫女擺臉色,嚴肅的老臉繃不住了,正要笑,就聽到盈袖說:“姥姥,孫女叫盈袖,這是第一次來看您?!?/br> 老太太眼花,但可沒耳聾。聽到這話,她的臉色瞬間變了,看向領著盈袖進來的大舅爺,“這是怎么回事?” 大舅爺神色也是怪怪的?!澳?,這是歡歡的女兒……” “老三的?”老太太呆住了,“沒想到她的女兒都長這么大了,而且生得跟袖丫頭這么像……也對,老三和老大都長那么像,生的兒女面貌相像也沒什么奇怪了?!?/br> 雖然有這么個外孫女來看她,她卻沒那么高興,心里還有點失落,到底是她最疼愛的那個沒來。 她將盈袖晾在那兒,不理她。 其實老太太是不大喜歡三女兒的,這個三女兒性格不比老大懂事,自小就叛逆,曾有段時間。還存了喜歡她姐夫的心思,被老太太一陣好打。后來,她又叛逆地、下嫁給了上官榮做妾。 他們傅家的女兒,怎能給人做妾?!而且還是排名第四的姨太太! 直到老三死了,老太太也沒去看她最后一眼。她太惹人生氣了,老太太覺得,她是活該,活該不聽家里人的話。 這些年之所以沒和上官家來往,那是因為,傅府的人認為老三死得突然,和上官家脫不了干系。 這個三女兒太不讓人省心,死得不明不白的,也是她咎由自取。 因為怨怪老三。所以傅府里的人,都不大喜歡老三的女兒盈袖。 見她乖巧地坐在那里,聽著長輩們說話,幾位舅媽,也不好意思再擠兌她。 正要跟她說點什么,身側的沈凱恩忽然對她打起了招呼。 “三表妹,好久不見?!?/br> 大舅媽驚奇,“她是你小子的表妹?” “是,上官家的大夫人是我的姨母,盈袖是四姨太的女兒,那也是我的表妹了?!?/br> 二舅媽插嘴,意味深長地說:“盈袖跟你,也不算什么親戚了?!?/br> 老太太回頭瞪了兒媳一眼?!岸嘧?!” 大家這下都知道,雖然老太太喜歡沈公子做她的孫女婿,但是,打心底覺得老三這個女兒配不上沈凱恩的。 盈袖心想,就因為姥姥和三姨母結的怨,而不待見她這個孫女。 盈袖不想跟沈凱恩走太近,是以對于沈凱恩的招呼,只是禮貌地頷首致意。 老太太瞧在眼里,暗道這丫頭矜貴的模樣,和她的袖丫頭有點神似呢,不知不覺間,對她的反感,也少了些許。 傅家不是新式家庭,老人家念舊,所以,這壽宴是在中午開始的,便是像古時那樣,辦流水筵席。 而筵席是在中午才開始的,現在還早著,傅府幾個男人在廳里請賓客喝茶。 老太太不喜歡熱鬧,便在后花園跟兒媳婦、孫女們閑坐著。 這坐久了,老太太的老毛病就犯了,腰酸背痛的。 盈袖坐在一旁關注了她很久,見到她眉頭皺起,就知道她犯毛病了。 老太太正想起來活動一下筋骨,忽然肩上搭上了兩只素白的手,正不急不緩,輕重有度地幫自己按摩呢。 “我的腰……”肩膀是不酸了,可腰背就脹痛了,老太太的話音剛落,后面那只手就落在她的腰上,開始推拿起來。 這嫻熟的手法,讓她想起了袖丫頭。 那丫頭讓她又愛又恨,之前知道她這個癥狀,便特意去學了推拿術,給她舒緩酸痛,讓老太太感動了許久,心想沒白疼她,可后來卻因為一個顧斐然。就再也沒來傅府看望她。 想到這里她就痛心。 她握住盈袖的手,語氣沒有方才的疏離,“你是個好孩子?!?/br> 盈袖抬眼,不經意間便對上沈凱恩探究的目光。 她心底一驚,因為姥姥犯了毛病,她就下意識地為她緩解酸痛,卻忘了還有一個沈凱恩在場…… 果然,沈凱恩狀作漫不經心地說:“三表妹跟白袖一樣,都懂得推拿呢?!?/br> 大舅媽附和,“推拿術說難不難,容易也不算容易,我和嬸子幾個,都曾去學習一段時間,卻還是沒有袖姐兒學得好,妹子,你這個手法,真是跟袖姐兒一樣呢?!?/br> “我……”盈袖想解釋。 可不知怎的,這些人就跟約好了似的圍堵了她,二舅媽說:“有些東西,不是一學就會的。像袖姐兒和盈袖妹子,都是有這方面的天賦的人?!?/br> “是啊,不僅容貌差不多,便是這學習的天賦也是……” “夠了!”老太太突然喝了一聲,“兩個都是我的孫女,每個都有自己的優勢,何須你們將他們相提并論?” 幾個兒媳瞬間噤了聲。 這老太太當年可是大清朝的皇親國戚,地位十分權威。年輕時生下了五個兒女,丈夫就在革命中逝去。于是,傅府便由她一個婦道人家掌權,這么多年過去了,當年的名門世家,不是落寞消失,就是在戰亂中崩離。 只有傅府還屹立在北平,保持著名門世家的風度。 兒媳們都很敬畏她。 剛才那場銷煙是沈凱恩挑起的,他清了清喉嚨,十分巧妙地轉移了話題,把老太太和舅媽幾個都哄得服服帖帖的。 盈袖看在眼里,她是白袖未嫁之前,一直不肯從了姥姥指點的婚配。和沈凱恩在一起,就是因為,沈凱恩這個人,太新派太會哄人。之前在法國留學,與他同一個班級,她見證過他的魅力,有多少女人前仆后繼地、給他寫情書。 他這個人,紅粉知己肯定是不少的。她不想嫁給他后,每天都要為他爭風吃醋,守著風流俊美,對女性溫柔留情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