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白袖的意識里。感覺到有什么東西要破體而出,她發現自己的身體越來越輕,越來越輕,輕得即將飛升起來。 她惶恐,努力地睜開眼,卻怎么也睜不開眼睛。那聲聲魔咒纏繞著她,迫使她的身體進入休眠。 時鐘滴答滴答地走動,當時針緩緩地、最后指向“1”時,忠叔激動地大喊:“巫師,丑時到了!” 巫師聽了,立即停下念誦安神咒,他目光尖利地瞪向忠叔?!榜R上把銅鏡扛過來!” 忠叔喚了三個人手,?利地去扛來整個梳妝臺。 待梳妝臺呈現在巫師面前,銅鏡里面便浮現一張血跡斑駁的腐爛鬼臉。 巫師手上握著兩個驅魂鈴,用力搖動。他對著銅鏡說:“出來,往瓷瓶里去!” 那金屬鈴鐺的聲音十分刺耳,像密密??的針,刺入人的耳膜和太陽xue。 一襲黑色長裙的林毓秀從鏡里鉆了出來,聽著巫師的指示,幽幽地飄到瓷瓶里去。 她鉆入瓶口。 巫師的驅魂鈴搖得愈發厲害了,兩個驅魂鈴同時搖動,白袖縱有再強大的意志力,也支撐不住地?;昶敲撾x了rou身。 “哈哈哈……”那女人披頭散發地看著白袖,陰測測地笑出聲,“你終于也變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了?!?/br> 在附身rou體之前,林毓秀想弄死白袖。 她飄蕩到她面前,伸出灰青色的手,想扭斷她的脖子。 “你再不附魂,陰時就快要過去了!” 丑時,已過了大半。 林毓秀冷哼一聲,收了手便飛著附魂到白袖的rou身。 忠叔等人在外面侯了許久,當他們聽到驅魂鈴靜止時,急忙問道:“怎么樣了,成了沒?” 巫師皺紋森森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得意的笑?!俺闪??!?/br> “小姐!”忠叔瞬間老淚縱橫,“小姐終于活過來了,天知道為了這一天,已經等待了多少年!” “來人,去把林小姐拉上來?!蔽讕熯@場驅魂大法做得很是圓滿,他收了法器,準備走人了。 有人用事先準備好的粗繩丟下瓶口,林毓秀揪住繩子,三兩下就爬了出來。 她無視忠叔慈祥憐愛的神色,徑直走到顧斐然面前,看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她柳眉倒豎?!鞍㈧?,我復活了,你不高興么?” “那只是借尸還魂罷了!”他脫口而出。 “啪!”林毓秀抬手往他臉上甩了一個耳光,“你居然敢這么跟我說話!你以前不會這么說,現在是不是因為你愛上她了?” 顧斐然垂著眼簾,沉默。 見他不答。林毓秀更氣,便又甩了他一個巴掌?!罢f??!” 顧斐然面色灰敗,靜靜地盯著大瓷瓶。 “很好,看來你是對那賤人動了真心了。那么,我就成全你這份真心!”她忽然一笑,卻沒有原主之前笑靨如花的傾城之姿。此時,她眉目間,是掩蓋不住的陰邪,扭曲而可怖。 林毓秀叫了來人,“拿火油、打火機來!” “你要干什么!”顧斐然倏地轉頭,震驚地追問。 林毓秀輕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給忠叔使了個眼色。 忠叔會意,當下就叫人看住顧斐然,不讓他接近瓷瓶。 林毓秀接過仆人遞上來的一瓶火油和一支打火機,便爬上鐵梯,將一整瓶的火油全部倒了下去,然后撿了一團廢紙,點了火便拋入瓶口里去。 因有火油的助興,火焰“嘩”地躥高,嗆人的濃煙熏得蹲坐在瓶口處的林毓秀直咳嗽。 她不但不躲開,還坐在那里,好整以暇地欣賞著白袖狼狽躲閃、凄聲尖叫的姿態。 “今天,我就要你魂飛魄散!從此世間,再也沒有人叫白袖?!?/br> “毓秀,你放過她,求你放過她吧!她已經是一縷魂魄了,對你構不成威脅了,放過她好嗎!” 顧斐然聽著瓷瓶里一聲聲哭泣聲,整顆心都揪起來了。 林毓秀不理他。 當火焰燒到最旺,里頭“嘭”地一聲,發出一聲悶響時。那哭喊聲便止住了。 地下室的所有人,都怔住了。 顧斐然呆了一瞬,而后嘶聲裂肺地痛喊—— “袖袖!” 她的rou身被人占有,她的魂魄被燒得飛散。 從此世間,再無白袖。 他怔怔然地滑了下來,頹廢地跪在地上,不知不覺,淚流滿面。 林毓秀走下鐵梯,雙手抱胸,站在他面前,邪惡地給他的心臟補刀,“你不要怨我。要怨也該怨你自己,你才是害死她的罪魁禍首,她就是因你而死……嘖嘖,虧她那么愛你,卻被你這個卑鄙小人背后捅刀?!?/br> 她似乎還嫌他不夠悲痛,慢悠悠地補充道:“哦對了,你不止害死她,你還害死你自己的孩子。呵呵,真不知道肚子里面是男是女,生出來是像你一點,還是像她一點呢?!?/br> 她蹲下身來,抓住顧斐然的手,放在自己沾滿血色的腹部,嘻嘻笑道:“感受到了么,黏糊糊的,就是你的骨血?!?/br> 顧斐然再也忍受不了,他嘶聲大喊,抱著頭往外疾奔出去。 白袖死了,她死了。 …… 大概又過了幾天,顧斐然的情緒已經調整過來,又恢復成往常那副溫文儒雅的模樣。 他的表情風輕云淡,根本看不出前幾天痛苦得要發瘋的人是他。 才四天的功夫,他就已經忘卻了白袖的死,看來,他對她所謂的真心。也不過爾爾。 林毓秀好心情地想。 辦完了事,便離開鄭州,趕往上海去。 林毓秀死于兩百多年前的大清朝,歷史的變遷,而今已是民國。自她借尸還魂后,所見所聞的,都是新鮮物事??萍嫉倪M步,讓她迫不及待地,想見見上海的繁華奢靡。 然而,當他們回到顧家別墅的門口時,就見一個秀美的身影立在門前。 是白瑾。 她每天都在這等著,等著看白袖的慘樣。畢竟她偷偷懷了孩子,顧斐然肯定不會放過她的! 她甚至能想象到他們兩個離婚的場景。 然,白瑾沒想到,她等了那么久,竟等來了他們“夫妻雙雙把家還”的戲碼。 “白袖”占有欲很強地挽著顧斐然的胳膊,冷眼盯著白瑾這個外人。 白瑾的目光不由落在她的小腹。 都四個月了,多少都顯肚子了,怎么她的肚子還是那么平坦? 不會是被顧斐然逼著滑胎了吧? 想到這里,白瑾便笑了起來,假意關懷道:“袖妹,你的身子還好吧?剛流產的女人啊,要注意……” 她話未說完,就被迎面而來的兩個耳光給打懵了。 林毓秀搓了搓手。不客氣地說:“你是什么東西,幾時輪到你來教訓我?” 白瑾的臉頰瞬間浮腫了,那女人的手勁兒可不是一般的大! “斐然,你看袖妹她,對jiejie這么無禮,你這個做丈夫的,得多管教她啊?!彼赓獾乜聪蛩拿梅?。 顧斐然不看白瑾,也不搭理林毓秀,面色淡然地開啟纏枝銅門。 等顧斐然進入別墅了,兩個女人還站在門口對峙,她們像兩只斗氣的公雞。 林毓秀上下打量著她,半晌才認出她是白袖的jiejie白瑾。 以前,她的魂藏在銅鏡里,是以認得白家上下所有人。想不到當年那個長得瘦巴巴的庶出大小姐如今長大了,竟出落得這么勾人嫵媚。 看樣子,她也覬覦她林毓秀的男人。 兩人正互瞪著,她忽然陰笑了一下,趁白瑾呆愣之際,忽然出手推了她一把。 白瑾冷不丁被推倒,屁股摔在水泥路上,疼得她倒抽口氣。 林毓秀居高臨下地睥睨著她,從鼻孔中哼出一口氣,就轉身離開,并讓仆人關上大門。 白瑾坐在地上還沒起來。直愣愣地盯著“白袖”的背影。 她怎么感覺,她變化很大?不太像原來的她,雖說她這個嫡妹子的性子也是個冷傲的,但她的氣質是矜貴的,她懶得跟她動手動腳。 而眼前人,明明還是那副絕美容貌,怎么品性就不同了呢?現在的她,處處透露著跋扈的張揚,而且她笑起來的時候,有點瘆人…… 吃飯的時候,林毓秀笨拙地切著牛排,一塊七分熟的牛rou。她切了半天還切不下去,急得她額頭冒汗。 看著默默進餐的顧斐然一眼,她氣問:“你知道我初來乍到,不懂得吃這破東西,所以故意刁難我,看我出丑是吧?” “忠叔?!彼换貞?,只是叫來那個老仆人。 忠叔來到他面前。 “教她吃西餐?!?/br> 這話一出,站在邊上的女傭們忽然小聲地笑了出來。 于是,林毓秀更加地肯定,顧斐然是故意整她! 他居然叫忠叔教她怎么吃西餐?! 忠叔有點為難,看著顧斐然,“先生。還是您教太太吧?!弊詮牧重剐憷^承了白袖的身份之后,她便強烈地要求忠叔稱她為“太太”,若再叫“小姐”,將割去他的老舌頭。 忠叔很痛心,毓秀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啊,怎么就變成這副毒辣狠戾的模樣了呢,當年的天真活潑到哪去了。 對于忠叔的回答,顧斐然不置可否。抽出餐巾擦拭嘴角,說:“我還有事要忙?!?/br> 他說完就離開花廳,去往書房了。 到了夜間。 在他準備進入三樓臥室的時候,就看見里面燈火通明。 門是半掩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