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白袖只覺得渾身冰涼,這個小說故事,真的和她經歷的一模一樣! 梅芹看到她臉色蒼白,以為她被嚇到了,于是收起書本,訕訕地說:“你這么害怕,我就不講了?!?/br> “說!”白袖的聲音有些尖銳。 話一出口,她才發覺自己的失態。調整好情緒,她平靜地問:“小說的最后結局,是什么?” “白玉的魂魄被她丈夫獻給鬼神,而銅鏡里的鬼魂,則進入白玉的rou身,借尸還魂,從此頂著白玉的臉和她丈夫在一起?!泵非圻駠u地說,“猜到開頭,卻猜不中結局。沒想到她丈夫,愛的是銅鏡里的女鬼?!?/br> 白袖嫣紅的唇色,瞬間褪得一干二凈。 “把書給我?!?/br> 第23.火燒妝臺 白袖花了一整天的時間看完了《妾魂入鏡》。 合上書本時,墻上的掛鐘已經指向十點。窗外夜色茫茫,月光凄冷。 她拿著厚厚的一本書,走向角落的梳妝臺。 黑色檀木制成的抽屜和桌面,泛著冰冷的光芒,黑木上雕刻著古樸的花紋,層層疊疊,幽深繁復,桌子的頂端,一面橢圓形的銅鏡鑲嵌其中。 放眼望去,隱隱能看見里面有什么東西在浮動。 她站了一會兒,周身便被一股陰冷的氣息環繞,漸漸的,黑色的氣體愈來愈濃重,似有一股引力,在拉扯著她、驅趕著她貼近鏡面。 白袖立刻退后幾步,那氣體便慢慢分散,變作一雙妖嬈嫵媚的手,追逐著她。 當白袖點燃手中的火柴時,那黑色的煙霧受到驚嚇般的瞬間消失。 然后,她看到那面銅鏡里,露出一個陰沉的臉,尖刻的,煞白的臉。她的長發在狂飛亂舞,張著血盆大口,無聲地吶喊,好像要不顧一切地沖出鏡外。 屋內靜謐極了,只聽聞梳妝臺一下又一下的搖晃聲。 白袖盯著它許久,而后勾起一個冰冷的笑。 拿出事先備好的火油,揚手潑到妝臺上,連著那面銅鏡,都沾滿了濕漉漉的火油。 她看到鏡里的女人驚恐萬狀的臉。 以前,怎么就沒想到用火燒掉這個鬼氣森森的梳妝臺呢?以至于留它至今,在每月十五擔心受怕。 她記得小時候命下人把鏡面打破,可打破之后,那些碎裂的鏡片,詭異地、自動拼湊起來,最后恢復圓滿。 白府不知請了多少道士,都驅趕不了鏡里的鬼魂,于是就這么被鬼纏身,就連她從蘇州嫁到上海,妝臺鏡里的女人還不放過她,半夜出現在她的臥室里。 今天看完了《妾魂入鏡》,里面有個情節,便是火燒梳妝臺。 鏡子原屬陰物,容易招鬼,而那些臟東西就依附其中。 倘若在十五夜之前,放火燒了整個梳妝臺,它們便沒有了依附,那時就會被熊熊烈火燒得魂飛魄散。 今晚,白袖動手了。 后天就是農歷十五。她必須趁著在那之前燒毀它,否則十五夜一到,鬼魂不受束縛,將破鏡而出。 白袖潑完了火油,便點了火,眼看火舌從桌角開始燃燒,漸漸逼到鏡面…… 這時,“嘭”的一聲巨響,震得人的耳朵一陣發疼。 她慌忙轉頭,就見房門被人猛力踢開,顧斐然驚怒的面容倏然映入眼簾。 “你在干什么!”他大喝。 可惜火苗已經點燃,烈焰席卷著整個木制的梳妝臺,噼里啪啦地,燒得歡快。 “白——袖!”他咬牙切齒,睚眥欲裂,氣紅了眼。素來不動聲色的儒雅面容,在憤怒之下,扭曲了。 “斐然……”她走上前,張口,想解釋,卻沒料到,她剛走到他身邊,就猝不及防地、承受了他一巴掌! 他的胸口起伏著。 不再看她一眼,脫了外衣便去撲火。 “救我……救我,顧郎,我要死了,顧郎……” 一個焦急的、帶著哭腔的聲音在房間里回蕩。 “秀秀不要怕,我就是拼盡力氣也要救你!” 顧斐然撲打著火,不一會兒,他咖啡色的襯衫,便攤上了黑灰。 好在火勢不大,桌底下的火全滅了,此時正冒著煙氣。 他松了口氣,迅速進入廁所,用塑料桶子打了水,潑向妝臺。 “嗞”地一聲,滾滾熱氣瞬間消散,房間恢復清涼。 顧斐然累得癱坐在地上,喘著氣。 輕盈的腳步聲在耳邊響起。 顧斐然抬頭,臉頰一痛,生生挨了一個耳光。 “袖袖……”怔怔地喊出她的名字,其他話,便再也說不出來。 多可笑,他剛才打她的時候,沒想過后果。這時被她回敬一掌,才如夢初醒般地意識到,方才他做了什么驚駭的事。 他心中隱瞞的秘密,終究遮不住了。 第24.分居養胎 顧斐然奮不顧身地為妝臺撲火,那姿態,像是為搶救心愛的人。 可是,妝臺銅鏡里,藏的是一個鬼魂。 所以,他救那個本身就對他妻子有危害的女鬼,究竟是什么意思? 顧斐然以為她會逼問。 但是,白袖沒有。 她回他一巴掌,就拉開門,出去了。 管家楊嬸正準備熄燈下工,就看到女主人從樓梯下來。 “太太您……還沒睡?”她話說到一半,就看到她臉上的手指印,心中不由瑟縮了一下,不敢多問。 白袖徑直往客房走去,一邊說道:“去給我訂一張火車票,明早六點的車程?!?/br> “太太要去哪?” “江蘇?!?/br> 楊嬸見她的臉色很不好,不敢問她要去江蘇干什么。不過也無需多問,看這情況,多半是兩口子吵架,女方心里委屈,打算跑娘家。 未等楊嬸細想,就聽到樓梯有腳步聲響起。抬眼,就看到一身黑灰狼狽的男主人。 楊嬸這下驚到了,忙上前詢問。 走近了,竟然看到他臉上也有一個掌??! 顧斐然渾然不覺她驚異的目光,聲音有些疲憊,“把二樓房間處理一下吧?!?/br> “二樓……怎么了?”楊嬸狐疑。 顧斐然聽到這句話,面色瞬間沉了下來,斥責道:“難道你沒聞到燒焦味?” 方才,他就是隱隱聞到燒焦的味道,才闖入白袖的臥室。 楊嬸羞愧地低下頭,連連認錯,然后在他的吩咐下,拿著清洗的工具上樓去。 第二天,顧斐然在七點起床。 他在花廳吃早餐時,頻頻望向二樓,一般這個時候,她是該起來吃飯的了。 到底是心有愧疚,他等了會兒便按捺不住,命小陶上樓叫白袖下來吃飯。 小陶聽到點名,愣了一下,而后才慢吞吞地說:“先生,太太一早就坐火車回蘇州了?!?/br> 回蘇州?他心里愈發愧疚了,昨晚那巴掌定是傷了她的心,所以不想再看到他,賭氣回娘家去。 正想放下工作,出去尋她,又轉念一想:這樣也好,他無顏面對她,也不能對她吐露心里的秘密,所以這段時間就不見了吧,對彼此都好,等這事兒過了,他再親自到蘇州請她回家,買鉆石,買玉鐲給她賠罪。 顧家所有的仆人幾乎都以為,太太是跟先生鬧脾氣了,所以回娘家了。 而此刻,白袖在江蘇火車站下車,就乘坐電車到揚州,而不是到蘇州娘家去。 她并不是想跟顧斐然鬧脾氣,她只是借機到老家養胎罷了。畢竟,隨著時間的推移,小腹便開始顯露孕態。她必須在孕期三個月之前搬離上海,遠離顧斐然的視線。 以防他突然來到蘇州找她,所以她改了路線,轉到揚州去。 到了目的地,她用一根小黃魚租住了一個宅院,租期是五個月。 她都盤算好了,租期到時,她已經是孕期七個月的婦人了。剩下的三個月,她就到醫院待產去。 這計劃,也算是萬無一失的吧。 揚州的空氣,比上海好多了,這里少了那邊的繁華,多了一份寧靜。 沒有上海車水馬龍的塵囂,多的是古色古香的舊式建筑,開門就見黛瓦青墻,一眼望去便是幽深的長巷。 白袖招了兩個上了年紀的保姆照顧自己的生活起居,有過生孩子的經驗的老婦人,較懂得怎么照料懷孕的她。 古鎮的生活節奏很慢,她也過得頗為安心。無聊時,她甚至開始為未出世的孩子取名字。 雖說孩子的大名一般由父親來取,但她一想到顧斐然的態度,心中就一陣氣悶。 反正到時孩子生下來了,他也奈何不了她。 “夫人,吃飯了?!蓖饷鎮鱽肀D返慕袉韭?。 白袖打開門,就跟著到廚房用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