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節
真當他不知道他的老底? 什么滿清貴族,什么家底殷實? 還不是靠著吃里爬外,風吹兩邊倒走到的今天! 想當初,自己在道上的時候可沒少聽說這位在山西做過的“好事”!煤礦坍塌,壓死那么多礦工,這人拍了拍屁股,連點安葬費都沒給,轉眼就跑得個無影無蹤! 現在年紀大了,倒是要臉皮了,踢走了一個又一個老婆,還對外聲稱,自己是正經人。 這要是別人,他最多也是嚇嚇對方,可一看到這老不要臉的東西,他的火氣就壓不??! 右手一揮,眼看就要駕到吳老脖子上了,所有人驚得一陣慌亂。 這時,一截宛若古玉的柔荑輕輕地擱在了藍朝升的手上。 小小的手,在他們一眾男人的堆里,精致得有些不真實。修剪得整整齊齊的指甲上涂著一層淡淡甲油,遠遠看去,只覺得那五指纖纖,白里透著粉嫩。 抬頭看去,卻見一直置身事外的冷云溪勾著一抹輕巧的笑,正看著低頭咳嗽不止的吳老:“我倒是很好奇,您到底為什么這么不待見我?”不過是第一次見面,怎么這位看她的眼神,就跟她燒了他家祖墳似的? 場面失控的大廳上,四五個人死命地隔著藍朝升和吳老,聽的她這話,也一陣呆滯。 外面各家猜想著頂級宴會現場此刻該是如何衣香鬢影,華美炫目,卻打死也猜不到,眼下,全場的人幾乎個個都面面相覷! 吳老喘著粗氣,嗓子因為剛剛的拉扯,已經啞得厲害。聽到冷云溪這句聽不出一絲情緒的話,反倒是硬起脖子:“你還好意思問?” 云溪收回手,眉頭輕輕一挑,半點不快的表情也沒有,反倒是嘴角帶起一道似有若無的弧度,一副準備好好聆聽的樣子。 幾個人乘機把藍朝升拉遠,隔開他和吳老的距離。 咳嗽了老半天的吳老終于緩過氣,喘了兩口,對著冷云溪譏笑道:“我知道你替金貿國際贏了場能源競標案,是,案子差不多價值幾十億,算是有點本事??赡愕降资菓{什么身份來參加今天的宴會?冷氏可不是什么能源貿易公司,你開的那個什么wang也不過就是個香港玩電影的小公司,連自家旗下的藝人都管不住,還好意思來這里和我們攀交情?也不看看,今天到底是什么商會主辦的?” 他話音剛落,空氣突然一冷,圍觀的人幾乎同時看向冷云溪,觀察她的表情。 吳老的確是在強詞奪理,可全場來賓差不多有一兩百位,幾乎各個都手握能源公司,而且名聲斐然,否則也不會被邀請到這樣重要的宴會上。甚至不少人是放棄了在國外正在洽談的重要合同,趕過來參加,為的就是和圈內的同行打好關系。且不說,還未到場的蕭然是什么樣的人物,就算是隨隨便便在會場上拉來一兩個來賓,也絕不會是冷云溪這樣尷尬的“夾生飯”。更何況,大多數人都能算得上是她的叔叔爺爺輩了,這般鄭重以待的重要場合突然來了個娛樂頭條上天天見的小丫頭,誰心底里沒有一二分輕視?更不用提手頭人脈廣的,早就打聽出當時名噪一時的能源競標案,金貿國際能贏靠得還是軍區的關照,如果不是冷家老頭子的余威,這位初生牛犢的女娃娃哪能贏得過簫氏?他們自持身份倒沒說什么,可吳老這一張口,把所有的老底都揭開了,除了僵持,倒有那么幾分理所當然的感覺。 “今天的月色很美嗎?這么冷的天,怎么一個個都站在陽臺邊上賞月了?”雍容尊貴的聲音突然從眾人背后傳來。 所有人頓時回頭,只見,大廳入口處,一陣亮如白晝的閃光燈幾乎照亮了黑夜。 在一眨眼,卻見那一襲黑色禮服的男子已經站在眼前,全場,頓時,靜如子夜……。 ☆、第一百六十五章 今天的月色很美嗎?這么冷的天,怎么一個個都站在陽臺邊上賞月了?”雍容尊貴的聲音像是一聲煙火,驟然從眾人背后傳來。 所有人頓時回頭,只見,大廳入口處,一陣亮如白晝的閃光燈幾乎照亮了黑夜。 再一眨眼,卻見那一襲黑色禮服的尊榮男子已然站在大廳正中央,魔魅英挺,氣勢驚人,除了商界帝王,還能有誰。 剎那間,全場,靜如子夜……。只一個人的氣勢,便能將全場震得如此安靜,天上僅有,地上無雙。 云溪側頭,任那璀璨的光芒印在她半是瑰麗半是幽靜的側臉,頓時,四周的人感覺到一種難言的神秘。還未來得及揣測她的那一瞬間的情緒,全部的視線卻已被那人牢牢鎮住,再也沒有一絲其他的情緒。 那人明明穿著并不出位,漆黑的禮服,筆挺熨帖,自是高級量身定制,可卻有一種天生的極致尊貴。此刻,狹長的漆黑眼眸中帶著一種漫不經心的光,讓人覺得有什么哽在喉頭,呼吸困難。距離上一次在上海見面,連一個月還沒有,可是這個人眼底的漆黑卻是越加的深不見底。像是汪洋,在海底突然斷裂開來,明明是經歷了幾千年的地殼運動才會有這樣的結果,可一眼看去,還是覺得觸目驚心。所有人其實都明白,這個人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經是傳奇,是不朽的神話,可前段時間和北美簽下的能源合同,依然像是當年的原子彈爆炸一樣,一下子就轟倒了心底的那道牢牢的防護。如今,站在這里,作為兩家國內頂級商會的真正掌權人,卻不過三十出頭,如此風姿,饕餮權柄,雷霆聲勢,便是不說話,他站在那處,那處便成了世上最閃耀的山峰。 人人仰視,卻無人敢攀。 就像是一幕無聲啞劇,在場無論是輩分多高的人物,此刻都只是用一雙雙驚嘆的眼神遠遠望著,竟無一人上前。 他卻在進門說完那句話后,再無后續,一雙讓人看不出半分情緒的雙眼只是淡淡地灑在眾人面上,均是淺淺掃過,無一例外。 大廳中央,那璀璨的燈火幾乎給他披上了一層琉璃色的霞光,各路人馬或明或暗的眼光此刻俱都集中在他一人身上。 原來,一個人,只是一個側面便能讓所有的商界翹楚噤若寒蟬。 他和她,隔了無數人,這場景就像是無數道冰峰一道一道地割裂著他與她之間的世界。 這是完全的兩個極端…… 他依舊是高高在上的王,她在這個圈子里卻只不過是個剛剛偷到佳釀的稚嫩小吏…… 水晶燈下,云溪唇邊的笑越加叵測,似乎是一道雷電,瞬間閃過,卻無一人發現。 蕭然卻似沒有看到各路賓客的反應一般,只一個眼神,耳目聰慧的侍者便已經端來了尚冒著氣泡的香檳,姿勢恭敬而尊崇地屈身,虔誠得如同教徒一般,向他奉上。 他低頭,那硬挺的鼻梁映出一道弧度,決定的尊貴,亦如他這個人,此刻不說話時,卻能讓人覺得壓力橫生。 他竟然站在場中央,神情淡然地看著所有賓客站在陽臺處,再沒有任何動作。 所有人突然生出一種錯覺。 他正包下全場臺下看戲,臺上一眾人馬粉墨登場,唱的戲目卻名“無題”…… “怪不得!”吳老的聲音像是突然從天外面傳來的一樣,嘎嘎的冷笑聲讓一眾看呆了人速度驚得回神。也不知道是惱怒于自己剛剛的失神,還是因為對吳老這個肇事者的厭惡,所有人看過來的眼神都帶著了一層掩不住的煩悶。 可吳老的聲音依舊不依不饒的在大廳里傳得越來越遠:“我說你一個黃毛丫頭不呆在家里玩洋娃娃,感情是思春思上頭了,連個大家閨秀的身份都不顧了?!?/br> 說完,別有深意地望著云溪的身體,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幾圈,嘖嘖出聲:“倒不是我說冷家不好,實在是教導出你這樣的閨女,實在讓我沒法子相信冷家的家教甚嚴?!?/br> 眼下,宴會的真正主人出現了,便是身上殘存著戾氣的藍朝升亦不得不顧及著蕭然的身份,全場又各個是人精,誰會真的上來攔住他那張嘴,索性,吳老說話的底氣越來越足,簡直是恨不得不吐不快:“十八歲的小丫頭成天就想著男人了,我勸你啊,還是回家多讀幾本書,別真當考上了b大就是天才似的,外面人捧著你是看在你家底的份上,你要是真把自己當一回事,哪天給人摔了,跌得個底朝天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藍朝升壓在嘴邊的冷笑終于破土而出,這一回,他踩著極其緩慢的步子,一點一點地晃到了吳老的面前,眼底的火苗時閃時現,似乎有一種森冷的一位在里面。 吳老立刻就悚了,眼神不敢對上藍朝升,半刻前,掐在他身上的那股勁道,他仍記憶猶新。 和吳老當中撕破臉并沒有什么,可如果在宴會主人的面前再大打出手,就實在是不給某人面子了。 場面上的事情有時候看上去雖然很虛假,可活在世上的人都要遵守這種默許的規則。 因此,盡管吳老色厲內荏,但所有的人都和他心底的看法一樣,即便再強勢,在蕭然的面前,藍朝升就是瘋了,也不會再做什么出格的事! 這個時候,所有人的注意點便全集中到一個人,也只能集中到一個人的身上——冷云溪。 從入場到爭端開始,她說的話不多,神色平靜一如在學校一般,參加這種級別的聚會,她沒有受寵若驚,更沒有什么沾沾自喜,對著吳老的刁難,連神色都很平常。如果不是知道她連大學都沒畢業,許多人都懷疑這是長了一張年輕面孔的女子是已經走過無數慘烈爭斗的業界泰斗。 吳老的冷嘲熱諷和藍朝升的維護形成了一種僵局,她似乎無意打破,又似乎這種事情都沒有看進眼底,她睜著一雙幽幽暗暗的眼睛,此刻,帶著一種懶懶的隨意,看著吳老,竟是把一干人等置于腦后。甚至于蕭然,似乎也只有在進門的那一剎那,才引得了她淡淡的一瞥。 就在別人都已經她會打破僵局終于開口的那一刻,祈湛竟然牽起了她的右手,頗為不屑地插入了怪圈。 是的,就是一個怪圈。 吳老莫名其妙的刁難,這本身就透著古怪。只是,所有人都或多或少地無視這一點。 祈湛的聲音很冷,和他與剛剛身邊人談笑風生的語氣截然相反的那種冷:“說來說去,吳老不就是好奇云溪憑什么站在這里和你平起平坐?” 吳老冷笑,說的好!就是這句話!不怕他耍賴,就怕他不接招,既然肯接這個話題,他那么多的鋪墊哪里有浪費的道理:“你說對了!在場的哪一個不是手握國內名門資源企業,她一個丫頭,占著點業績,跑到這來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我倒是很懷疑,她憑的是什么?” 今晚的商會實在太過鄭重,大多數老總都是奔著資源合作案而來,所以女伴除了自家夫人別無他選,會場上不是沒有拿著邀請卡的女嘉賓,只是,她們全都是在這個圈子里打拼了多年的實業家,和云溪這樣的學生自是不同,這也是為什么云溪一出現,引來各種關注的原因。 祈湛的眼神掃向蕭然,卻見他悠閑地晃著杯里的香檳,看著這里,依舊沒有半點上前打斷的意思,不知道為什么,心底就閃過一道光,冷冷的,竟讓他覺得這溫暖的宴會廳里有些陰森,陰翳不知不覺爬上眼底,他嘴邊的笑卻半分不變:“哪來那么多廢話,不過是自持身份,覺得別人身價不如你。最都長在別人身上,我倒是想問問,吳老這樣正氣凌然,倒不如說說你又憑什么站在這?” “笑話!我名下兩家能源進出口公司,海外又有私人油田,最保守估計,資產也在百億以上!如果這樣都不能站在這里,在場的估計也沒有多少人能留下!” 泠泠的寒光,那神情如同在看一個赤身裸體的跳梁小丑:“按你的意思,是只要資產比你高,公司比你家的大,就有資格站在這里了?” 別說是百億,就是十億,以一個剛滿十八歲的女孩來說,出身軍政世家的冷云溪也絕不可能達到?;蛘邠Q另一種說法,即便達到了,站在官商不得勾結的角度上來說,冷云溪即便有十億又如何,她如何能在這種公眾場合承認。吳老混跡各類圈子多年,當下語氣更加斬釘截鐵,“大家都是商人,不比資產,不比公司,難道要和她比花容月貌?” “咳咳——”此話一出,速度傳來幾聲強忍的低笑。 吳老頭這話簡直就是鞭在人家的軟肋處,是個人都覺得他卑鄙,可偏偏還抓不著理由反駁他??梢?,他的油滑實在讓一般人招架不住。他步步緊逼,不顧身份和輩分,卻不想,有句俗語叫做終年打鷹,不想被鷹啄瞎了眼。 只是,等他明白了這個道理,似乎已經太遲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來北京這么久,祈湛還是第一次碰見蕭然。此刻,他的眼神掃向蕭然,卻見他悠閑地晃著杯里的香檳,看著這里,依舊沒有半點上前打斷的意思,不知道為什么,心底就閃過一道光,冷冷的,竟讓他覺得這溫暖的宴會廳里有些陰森,陰翳不知不覺爬上眼底,他嘴邊的笑卻半分不變:“哪來那么多廢話,不過是自持身份,覺得別人身價不如你。嘴都長在別人身上,我倒是想問問,吳老這樣正氣凌然,倒不如說說你又憑什么站在這?”“笑話!我名下兩家能源進出口公司,海外又有私人油田,最保守估計,資產也在百億以上!如果這樣都不能站在這里,在場的估計也沒有多少人能留下!” 吳老站在光線最強處,整個人高高在上地俯視著眼前的冷云溪,似乎在看一個可憐蟲闖進了不屬于她的世界。 “大家都是商人,不比資產,不比公司,難道要和她比花容月貌?”他的話越來越不客氣,越來越直白。 步步緊逼,不顧身份和輩分,甚至帶出幾分猙獰狡詐,讓人無法插足。 有人低低一嘆,覺得這場面實在有點過了。 無論如何,冷云溪和祁湛聯袂出席宴會,就算是給祁湛臉面,也不該這樣大大咧咧地讓她沒有臺階可下。更何況,她手里真真正正是拿著商會的邀請函。 這張函,別說是買,就算是借都沒什么可能。 明明是圈內的老狐貍了,怎么今天吳老就這么不開眼? 有人轉頭看向被大家圍在一起的冷云溪。 依舊毫無當眾刁難的難堪,臉上似有若無的笑意讓人拿捏不住她真正的情緒。 再回頭,看向吳老。 他的長相從來在圈子里都不顯眼,甚至因為他本人性格的問題,被一眾商界人士詬病過,他的眼圓而微凸,帶著一種天生的狡猾,很難讓人產生好感。此刻,站在名流之中,他的眼勾著一道詭異的弧度,眼神似乎從整個大廳都掃了一圈,最后,焦距直直地落在離他只有三步遠的冷云溪身上。 不得不承認,這個女孩無疑是全場最年輕的,也是全場除了蕭然之外最冷靜的一個。 和藍朝升和怒氣,祁湛的冷凝比起來,她似乎完全置身事外。 明明知道她被當做靶子來射,可臉上看不出半分被他譏諷的不耐。 吳老的手指在無人看到處,下意識地蜷曲,很快放松,嘴角的笑容咧得更大:“說了這么久,怎么冷小姐都沒有一點話要說嗎?” 他的長相本就帶著匪氣,此時,咄咄逼人的氣勢一出,全場的氣氛頓時又冷了幾分。 原本幾個在一邊勸說的人物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到底不愿意見到這樣的情景。咱不說冷家的背景,就是身為商界名流,仗著身價欺負一個十八歲的姑娘,這事說出去也不怎么光彩??烧l都沒動,誰都沒吭聲。 宴會的主人沒有半分出面和解的樣子,那么,誰都不能越俎代庖。 其中幾位,思維更縝密的人微一琢磨,頓時淡了表情,若無其事地往后退開半步。 就這樣看似無意的舉動,看似隨意,可拉開距離后,便顯出云溪的位子更加突兀。全場,偌大的一個宴會廳,除了藍朝升和祁湛,她的身邊頓時成了真空。 祁湛的臉色已經完全沉了下來,正待說話,藍朝升的手卻擋在了他的胳膊上,無聲地阻止他的一切舉動。 他的后背頓時一僵,在上海時曾無比熟悉的犀利視線將他釘在原地,不用任何人提醒,他也知道,這樣的視線來自于何人。 “不要沖動?!彼{朝升早在看到宴會主人出現的那一刻,敏銳地發現了現場氣氛的微妙變化,被吳老挑起的全部戾氣現在都已經盡數散去,無聲提醒,終于還是拉回了祁湛的理智。 他是會場上最不能現在替冷云溪說話的人,作為唯一打敗過蕭氏的公司老總,他的位置十分玄妙。而目前正和蕭然合作的祁湛,如果現在站出來替冷云溪繼續說話,無意是將他這個宴會主人的面子置之度外。 雖然不知道,蕭然一聲不吭地看著這場鬧劇的心態到底是什么,但有一點他卻十分清楚。 眼下,冷云溪可以反駁,而他和祁湛若多說什么,后果如何卻是沒人可以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