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
見此情形,我反而心里有些害怕和警惕,于是我用手捂著嘴,湊到大毛耳邊對他說,你當時來的時候,看到的情況也是如此嗎?大毛也低聲說是的,只不過今天比那天還要更加安靜,因為當天除了王承乾和他之外,還有一些別的人,那些人都是那個幕后神秘人的下屬。一個個穿得整整齊齊,但都不說不笑,似乎是受到了嚴格的命令一樣。我又問大毛,那你還能夠想得起你當時和你師父住的那間屋子嗎?大毛說當然想得起,但是好像不是在這半段,得往前走才行。 于是我和大毛開始往長街的方向走,這里沒有人認識我,更加不會有人知道我是誰,于是我走路的時候,也就沒有刻意地減輕腳步,因為就算是被人發現,大概也不會問我,把我當做一個尋常的買賣人罷了。 于是這一路走過去,大毛就跟我說,這里每到晚上天黑,就點上了許多燈籠和蠟燭,街道兩邊全都是買賣人。我低頭一看,整個街道空空蕩蕩,看上去甚至是破破爛爛,只有那因為被許多人走過的青石板路還亮閃閃的之外,還有在路邊隨處可見的香頭和煙蒂。從這些東西的新舊程度不難斷定,這里昨晚還剛剛開過市。而讓我有些不解的是,這里的房子都是一些破爛不堪的危房,一般來講這樣的地方是不會刻意去關閉門窗的,但是這一路走過去。我看到的幾乎每一間屋子,要么就關著窗戶,窗戶上還釘上了木板或者糊上了報紙,而門也大多都掩蔽著,就好像是有誰專門把這里的門統統關上了一樣。 我感覺到有點不對勁,多年以來的職業習慣讓我會很容易在一個地方察覺到它的與眾不同之處。這里沒有蟲鳴,沒有鳥叫,明明是個市場卻大白天清清靜靜,這無論如何在我看來都是一種不正常的表現,我甚至察覺到這里的墻壁和地面之間。大多布滿了爬山虎和地衣,這說明此地是一個陰濕之地,才會生長這些東西,也就意味著這里的陰氣會相對比較重,也更加容易被聚集。 又走了一段之后。大毛輕聲對我說,你小心了,看見前面站著的那個人了嗎?我說我看見了,因為在距離我差不多三十多米之外的一個道邊小屋門口,正有個身穿中山裝,站得筆直的人守在門口。大毛說,那個屋子就是當初軟禁我和我師父的地方,但是門口那個人我卻沒有見過,但是看這樣子,那屋里似乎也是關了別人?;蛟S也是天眼或者陰陽眼的師傅。這家伙在這兒把門呢。 而在我看到那個筆挺站立的男人的時候,他也看到了我。從他的表情來看,似乎還是因為我和大毛的到來有些警覺,但是并沒有做出任何反應,這意味著這樣的事情他早已見過?;蛟S在幾天之前,他就曾經見過有人白天到這里來,以為也是來擺攤做生意的人罷了。而從他那筆直的站姿來看,此人一定是受到過一些訓練,才能夠在沒人監督的時候依舊站得這么挺拔,加上之前大毛和柳師傅都在不同的情況下透露出,此人的背后雇傭者,應該是一個有著軍方背景的人,那么這個家伙大概也是軍人出身??墒菑乃念^發來看,屬于中發,比大毛的頭發還要長差不多一寸。中國的軍人是不允許留這樣的頭發的,說明這家伙以前是軍人,但是已經離開了部隊。 我自問如果跟兵蛋子打架是沒有勝算的,所以我也不打算惹事。反而一副泰然自若地從他的身邊經過,不僅如此,我還刻意地讓他察覺到我在看他。因為他既然可以有懷疑,我憑什么不能懷疑?而且在看他的時候,我還特別注意了一下當初關押大毛和王承乾的那個屋子。外形上和其他的房子并沒有什么區別,只不過這道門看上去更加新一些,而門上還掛了一把鎖。 這樣說來,現在這間屋子里也是關了其他人,正在遭遇當初王承乾和大毛遭遇的同樣的事情。大毛一直眼望著前方,如果我也這么做的話,大概會很容易引起別人的疑心,于是我故意看著那個人。并上下打量,雖然表面鎮定,但是心里還是砰砰亂跳。 很快我們就走得距離那個男人稍遠了一些,雖然沒有回頭但是我知道此刻那家伙一定還在盯著我和大毛看。大毛這個時候跟我說,山空哥。這個地方差不多就是這個鬼市的中段了,從我們剛才走過來的地方算起,這條長街我們走了差不多一半。我輕輕抬頭,因為道路兩邊都是房屋的關系,我其實是看不見屋子后邊的環境的,但是當我抬起頭來的時候,卻看到許多從房子后面高高冒起來的竹子,綠色的竹子在天空的映襯下,出現了一條細細長長的豁口,就好像我們正在走的這條路一樣。我問大毛,咱們要一直走完這條路嗎?走完了又該怎么辦?大毛說,不走完,待會兒看到那個房子的門是開著的,咱們鉆進去躲起來就行了。 我心想著也是唯一的辦法,只是繼續走下去卻發現那些房屋的門窗卻都清一色的關閉著。但是都不像先前那個男人站立的那間房屋一樣還掛了鎖。于是我扯了扯大毛的衣袖,就朝著其中一間屋子的門走了過去,打算就這么鉆進去得了,反正門是虛掩著的,也不必非得找個大大開著門的屋子。 可是當我們推開門走進去。然后我立刻關上了門,正在慶幸總算是找到躲藏的地方了,這時候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傳來,你們是誰?來我屋里干什么?這地方有人了,沒看到門頭上的雞毛嗎? 這聲音夾雜著一股比較濃重的川北口音,因為川東川南的人說話是沒有翹舌音的,但是這個人的翹舌音卻非常重。在黑漆漆的屋子里這么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加上這個地方本身就從最初開始給了我一個陰森恐怖的感覺,所以當這句話傳來的時候,我狠狠地被嚇了一跳。本能地伸手到我的挎包里去摸出了我的彎刀來,這把刀上除了有先前的幾任苗巫的頭發之外,還多了一縷花白的頭發,那是我的第二個民間師父秦不空的頭發,這是一個傳統。也是一種紀念,自從他死后,每次我使用這把彎刀,都給了我的心理以足夠的力量。 可是當我摸出刀來的時候,那個黑暗中冷冰冰的聲音卻說道,呦呵,動刀子是吧?你以為我沒刀子呢?你闖到我的地方來還敢跟我拔刀子,活得不耐煩了是不是? 聽對方的口氣似乎是沒把我放在眼里,我也不必自討苦吃。于是我壓低聲音說道,實在對不起。我們不知道這間屋子里有人,這里冷冷清清的,我們只當這房子都是荒廢的,所以才冒失闖了進來,得罪了。我們這就離開。 由于剛才從戶外進入黑漆漆的屋內,所以一時眼睛難以適應,我什么都看不見,可是說話間,眼睛似乎漸漸習慣了黑暗,我也能夠看到屋子里的一些輪廓。其實說不上是屋子,就是四面墻的中間地面上,有一塊不知道是布還是席子的東西,上面有一個盤著腿黑漆漆的人影。 我雖然話這么說,但是卻沒有將我的彎刀收起,畢竟我也不知道對方是不是肯放我們離開,心里開始緊張了起來。只見那個原本盤腿坐在地上的人影站了起來,然后哧啦一聲,他點亮了火柴,隨后點起了蠟燭。接著那個人手里抓著蠟燭,走到我們跟前,我這才看清這個人的樣子,頭發有些長,衣衫襤褸,發跡線上還纏著一根編成辮子狀的五彩繩,個頭不算很高,但皮膚看上去卻緊實黝黑,唇上和下巴上都有胡子,耳朵上套著一個看上去像是耳環的東西??瓷先ゲ畈欢嗨氖鄽q的樣子。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也許是看我還抓著刀的關系,他也沒有離我很近。然后他沖著我揚了揚下巴說,小娃娃,新來的吧?懂規矩嗎? 第八章 .羌人甲瑪 規矩當然要有,只是這地方有什么規矩,我實在是沒摸透。被這個看上去邋里邋遢的人這么一語道破,我也覺得有些尷尬,抓著刀的手都不知道該怎么辦,究竟是放回去還是繼續抓著,而就在昨晚猶豫不決的時候,大毛突然扯了扯我的袖子對我說,山空哥,不掙扎了,這屋子里全都是鬼。 大毛是年輕一輩里杰出的天眼師父,來到這樣的地方。自然是比我還要更加警惕。開了天眼的人是不會在意屋里到底是亮還是暗,他們能夠看到的視野,遠非我這樣的凡胎rou眼能看到的。所以他進屋之后,或許和我一樣沒能夠看清那個在地上打坐的人,但是大毛一定看到了這屋子里的鬼魂。 直到大毛這么說,我才下意識地用鼻子用力呼吸嗅了嗅,發現這屋里除了那種老舊木料石塊的粉塵味之外,的確透著一股子淡淡的臭雞蛋味。于是我就放下了手里的彎刀,對著那個手握蠟燭的中年人說,這位師傅,是在抱歉,我們的確是初來乍到,不懂規矩,如果沖撞了您,還希望念在我們年輕無知,多多包涵。 眾所周知,我原本不是一個會這樣子說話的人,但是這些年以來,我卻好似經歷了幾十載的風風雨雨一樣,說話也開始變得老氣了許多。那人見我認真道歉,于是就越過我的身邊,走到門口,將剛剛被我和大毛關上的那扇老木門重新打開一條縫,然后指了指掛在門頭上的一根倒吊下來的雞毛說,你進屋之前沒看這個呀,這就表示這坑有人占了,這是這鬼地方的規矩,你們一看就是新來的,趁著沒出亂子,趕緊滾蛋吧。 聽他的語氣,似乎是不計較我們的擅闖之過,但也懶得跟我們廢話了。不過這人雖然一直語氣不怎么好,但是也沒有對我做出過什么過激的動作。在說完這句話之后,他就自己回到先前打坐的那張破爛草席上坐下,然后又是一副打坐的姿態。接著冷冰冰地丟給我和大毛一句,記得出去的時候把門給掩上。 我和大毛互望一眼,但是腳下都沒有動。雖然現在知道這些外表看上去破破爛爛的屋子,其實里面都住了人,大概就是這里的買家或者賣家吧。如果我們此刻出去,未必還能夠找到沒有懸掛雞毛的房子,而且從此人屋里養著鬼魂,黑漆漆的也不睡覺而是打坐來看,這家伙有別于我以往在這個行業里見過的任何一個人。但是這個行業算得上是包羅萬象,有能耐的人何其之多,只是未必個個都有我這樣的運氣,能夠經歷那樣的奇遇罷了。于是我開口問道,這位前輩,請問這附近可還有空屋子,能夠供我們容身的? 那個中年人懶洋洋地說,你長了眼睛,你這朋友還開了天眼,你們不會自己看呀?我一聽心里更是一驚,這家伙竟然能夠在這么短的時間內說出大毛開了天眼,而并不是陰陽眼。說明大毛在剛才短暫的舉手投足之間,就已經被這個中年人識破了。 這家伙搞不好有點來頭,我這么告訴自己,眼見互相已經沒有敵意,我就又壯著膽子走到他跟前,蹲下身子對他說。這位前輩,還沒請教,您是?我一句禮貌地問話,卻被此人粗暴地打斷,他說道,我姓什么叫什么,你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都不重要,這地方不是你們這種小娃娃來玩的地方,趁現在趕緊走吧,還有你這位蒙著臉的小朋友,早前跟著你的師父在這里吃了大虧。怎么還不吸取教訓。 我更加確定此人深藏不露,否則在黑暗之中,怎么會一眼就認出大毛來。而且他的言下之意,大毛和王承乾當初在這里是吃了虧的,大毛說是個孩子,別人還能有機會欺負欺負??赏醭星浅擅丫玫睦蠋煾蛋?,個性也絕非那種甘愿吃虧的人,難道說大毛當日在我家喝酒忿忿不平,竟然還有內情沒有告訴我? 大毛結結巴巴地說,怎么…您當時都看見了?那人哼了一聲說,何止我看見了,當時那條長街上的人,統統都看見了,只不過那些人未必有我這么好的記性,恰好把你們師徒倆記住了而已。聽他這么說,我稍微有點放心,若是這里的人都能夠只從眉眼就認出大毛來的話。那大毛可就算是曝光了。不過那人接著說,不過你們也不要擔心,這里的人,都是各人自掃門前雪,互相之間是不會說話的,今天見到你們兩個,都是我這三個月來第一次開口說話呢。 小屋子里的蠟燭已經燃了很久,門也算是打開了一條小縫,所以此刻我才看清,屋里的地面上,放著幾個籮筐,裝著什么蘿卜呀蘋果啊菜葉之類的。都是可以直接生吃的東西,菜葉雖然生吃不好吃,但是卻能夠充饑,這人說在這里已經呆了好幾個月,難道說這幾個月下來,他就靠著吃這些東西生存? 看來要想從對方嘴巴里套出話來,我必須得先給對方交底才行。于是我告訴他,身兼兩脈師承,并報上了我兩位師傅的名號,聽到林其山的時候,那人無動于衷,但是聽到秦不空的時候,他卻睜開眼睛看著我許久,然后對我說道,小伙子,撒謊要有個限度,秦不空幾年前就已經死了,但是誰都知道。這個怪人一生不娶妻不生子,更加不收徒弟,你下次撒謊的時候,記得先了解了解再說。 我聽他口出此言,說明他是知道秦不空的大名的,心里隱隱有些驕傲。只不過他并不知道秦不空的收了我這么個頑徒,說明他和秦不空也沒有多熟悉,或許只是江湖傳聞聽過一些而已。于是我再次從包里摸出了那把苗巫彎刀,對他說道,這把刀就是秦不空傳下的,而這上邊的花白頭發,就是秦不空的頭發。說完我就把刀遞給了眼前的這個人。 我并不擔心他會把我的刀搶走不還我,因為那把刀開刃必須要咒文,才能跟施展此刀的人合二為一,達到制敵的效果。一般人就算是將它偷了去,也頂多只能當成割豬草的工具而已。此人拿著彎刀端詳了一會兒,看了看刀把和刀刃焊接處的那些污垢和痕跡,然后才算是相信了我的話。他站起身來對我說。小伙子,既然你是秦前輩的徒弟,算起來你我算是同輩,你就不必再稱呼我為前輩了,我只是一個落魄之人,實在擔不起前輩這個稱呼。我叫做甲瑪聃。師門何方我就不細說了,有辱師門。 甲瑪聃,起初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我并不知道這幾個字是這么寫的。但是我卻知道“甲瑪”是一個羌姓。羌族人民起名字和漢族有點不同,我們大多是子隨父姓,而羌族則除了父姓之外。還有房子所在地的名字,例如房子修在墻底下,說不定此人就會姓“墻”。而還有一個名字的重要來源渠道,則是羌族巫師經過一定的測算后,給出一個姓名來。有可能這個姓名并不是父母的姓氏,或許是完全隨機且和這個家族無關的,但是因為是巫師經過計算后得到的,往往這個名字反而會更加被使用者所重視。 我當然不會去追問甲瑪聃為什么會落魄,從他臟兮兮的居住環境,不修邊幅的外表,以及每天吃蘿卜青菜的生活水平,其實已經足夠說明問題了。但是此人觀察力甚好。能夠一眼就看到問題的關鍵所在,加上對我也沒有敵意,又是這個地方的老油條,倘若從他這里打聽,或許還能夠得到一些線索。 可是問題是,我究竟能不能信任這個人。尤其是當我們才剛剛認識的時候。甲瑪聃在跟我說了自己的名字之后,就不再多說話,也許告訴我名字也是因為對秦不空的一份敬重吧。我本來還想追問一點內情,例如這個三川鬼市是否有值得去挖掘的地方,這里背后的勢力又是哪里等等,還沒開口的時候,卻看到甲瑪聃重新桌下,雙腿盤膝,然后把雙手放在自己的膝蓋上,閉上了眼睛。 于是我想好的問題也沒能夠問出口,因為此刻再問,顯得非常不禮貌了。于是我就站起身來,對甲瑪聃說道,那我們就先告辭了,也許會在這里待上一段時間,如果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還希望甲瑪兄不吝賜教啊。 既然他說跟我同輩,但是歲數比我大了這么多,我一時也不知道用什么樣的稱謂來稱呼他,索性就叫他為“甲瑪兄”了。 微弱的光線之下,只見甲瑪聃微微點頭,算是默許了。不過那一言不發的樣子,似乎也是在趕我們出去。于是我和大毛就轉身離開了屋子,并且按照他說的那樣。在離開的時候掩上了門。不過我卻暗暗記下了此人所在的位置,心想無論如何,我必須先親眼看看這鬼市是如何運作的。 于是我和大毛出門后,接著尋找那種沒有懸掛雞毛的屋子。 第九章 .初見鬼市 由于此刻才知道掛了雞毛屋子就不能進,于是尋找那種空屋子,現在竟然變成了一個難題。不過好在這每天都又熱來來往往,前面的人離開后,也會扯下門上的雞毛丟在地上。于是我和大毛找到一間屋子,看上去破破爛爛的,但是雞毛卻被丟棄在地上。于是我推門先問了兩聲無人應答,大毛也看到里邊沒有鬼魂,確定是一間空屋,我們就住了進去。 地上很臟,有一床被當做地墊的被子鋪在上面,被褥的面料也老舊不堪??瓷先ヅK兮兮的。大概是住進這個屋子的人,都直接倒在上邊就睡了的關系吧,也不計較了??墒俏液痛竺冀邮懿涣诉@么臟的地方,于是就先把被子那道門外撣了幾下,再把我們自己的衣服鋪在上邊,這才勉強能夠算是一張床。 住的地方解決了,剩下的就是吃喝。古鎮邊上有一條小溪,是直通那座土橋底下的小河溝的,喝水的問題也因此而得到解決,畢竟這條小溪看上去還是算挺清澈。房子里的一個小屋就是一個連頂棚都沒有的茅坑,所以拉屎拉鳥也算是解決了,關鍵就在于吃。我和大毛身上都還有些饅頭,就算省吃儉用,也最多只能夠支撐一天左右,剩下的時候,我們去哪里找吃的?這竹林里一沒蟲子二沒鳥類,照這樣看來,想要打點野味來充饑也并不現實??偛荒荛_口去找人要吃的吧,就算是如此,找誰,難道去跟甲瑪聃一起啃蘿卜吃青菜嗎? 這件事徹底難倒了我和大毛,也怪我們之前沒有想到,而大毛當初被關押在這里的時候,是每天都有人來給他送吃的,所以并不需要擔心這些問題。所以還是怪自己太缺乏經驗,同時也對此地的詭秘莫測,又多了一絲畏懼。 于是我和大毛一商量,打算無論如何,至少先把今天晚上挨過去再說,因為晚上是有鬼市的,若是我們運氣好能在短短時間內看出端倪,也許明天就可以離開這里了。算了算時間,距離天黑大概還有兩個小時作用,于是我和大毛商量了一下,晚上鬼市開始的時候,他要全程天眼陪著我,讓我知道那個地方有什么,但是不可輕舉妄動,不管發現了什么,都一定要和我商量之后再做。 接下來的時間里,我讓大毛自己先休息,養足精神,而我由于是第一次來這樣的地方,心里雖然畏懼害怕,但多少還存有一絲興奮,也許我們這個行業的人就是如此,越是覺得神秘的事情,就越發的有興趣。于是我就一直蹲守在門邊,透過打開不大的門縫,偷偷朝外張望。到了天剛開始擦黑的時候,原本四周圍安安靜靜的環境突然變得有些嘈雜熱鬧了起來,一路走來幾乎都關著房門的那些屋子,或多或少都能夠從屋里看到透出來的燭光,有人咳嗽的聲音。有人在念經的聲音,有人發出那種用刀在砧板上切菜的聲音,倘若只是聽聲音的話,絕覺得這里一派壯觀的社會主義生活氣氛,可是當這聲音結合戶外那不同尋常的動靜時,就讓我有了一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這種感覺就好像曾經聽師父的一個和尚朋友說起佛經里的十八層地獄。陰森詭譎稀奇古怪,正是這種不明所以的畏懼感,讓我第一次對這個叫做三川鬼市的地方,產生了一種奇妙的感覺。 天一旦開始黑,黑下去的速度就會比較快。沒過多久,我就只能夠看到一些屋子的輪廓了。而在這個時候,許多房屋里的燈光突然亮了起來,人們開始前前后后地提著燈籠,背著竹筐和木凳從屋子里走了出來。在我們那個年代,由于已經通電,所以人們要么用手電筒,再不濟就是蠟燭。卻很少會看到人手提那種白紙糊的圓柱形燈籠,這樣的燈籠當初我跟著師父學手藝的時候,只有做死人法事的時候才會用到。而這些陸陸續續從屋子里走出來的人,幾乎人人手里都提著一個差不多樣式的燈籠,看上去很像是一支送葬隊伍。 而最讓我感到稀奇的還不止這些,因為我躲在門縫后面。透過縫隙我能夠看到許多人從我面前走過,他們有的手持招魂幡,有的手里拖著一根麻繩,時而我還能夠聽到那種有別于正常人的體重,而發出的很重的腳步聲,就好像這些人身后還跟著一個體型巨大但是我卻看不見的人,每一次沉重的腳步都在提醒著我:他們牽著的是鬼,全都是鬼,而并不是人! 短短十多分鐘的時間,從我們門前經過的人已經有好幾十個,也許是因為先入為主的緣故,當我看到這些人的時候。就下意識地把這些人想得更加陰森了些許。而這些人都各顧各地走著,完全不和其他人交流,就如同這里就只有他一個人的樣子。而通常如果說古鎮上擺攤,大多會選擇在自己家門口,為什么這些人明明住著這些房子,卻要走到另外一頭去擺攤? 大毛這時候早已經沒有休息了,我轉身去問他,咱們什么時候出去?他說等等一會兒,大概二十多分鐘,等那些攤位基本上設定好了之后,咱們再出去。于是我接著繼續在門縫里張望。只見慢慢開始有些攤販把擺攤的位置設得越來越靠近我們住的這間屋子,我這才意識到。原來這些人是從這條長街的另一頭開始,挨個按照先后順序朝著長街的尾端鋪設攤點,既然此刻我的門前已經有人開始坐下擺攤了,那就意味著他的周圍是有鬼魂的。而此人的背后就是我們的房門,會不會那些正在被他販賣的鬼魂,此刻就充斥在我們這個破屋子里? 想到這里的時候,我退后了幾步,朝著大毛靠近。大毛大概猜到了我在想什么,他望了我背后一眼,然后對我說,放心吧,這些家伙都被拴著,雖然在看著咱們,但是不會過來的。聽了大毛的描述后,我忍不住回頭朝我身后望了一眼,似乎那看上去空空蕩蕩的地方,此刻在大毛的眼里正站著好幾個鬼魂,清一色地轉頭望向我。雖然沒有很害怕。但是那種感覺還是有些不舒服,于是我和大毛就待在里屋靜候,等了差不多足足二十分鐘。 隨后我和大毛就起身準備走出屋子,但是由于門口有鬼魂,而且已經被擺設了攤位,我還一度擔心會引起別人的不滿,可是誰知道從我們打開門,到跨過對方的攤位,再到走到長街之上,門口那個人竟然全然沒有反應,甚至是連看都沒看我們一眼。先前聽大毛說起過,這里的人基本上不會互相溝通,買賣的時候全靠手比劃,為的是不讓身后的鬼魂記住自己的聲音。所謂入鄉隨俗,雖然這并不是什么好地方,我還是決定暫時不要亂說話,就算一定要說,也要輕聲一點才行。 當我站到長街上的時候。眼前的景象讓我感到不可思議,白天還冷冷清清的長街,此刻兩邊都坐滿了賣東西的小攤,因為我們這間屋子已經靠近長街的一頭,可就這么目測過去,似乎也有一百多個攤位。身邊的那些燈籠在黑暗里似乎就成了區分每一個攤位的指示燈一樣,但是雖然人頭攢動熙熙攘攘,卻沒有一個人說話,就好像是在火車站月臺上互相并不認識的人,雖然人多,但是卻也安安靜靜的。 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陣仗。雖然在此之前曾經在心里對這個畫面有過一定的幻想,可當真正見到的時候,還是會覺得非常吃驚。我努力克制住怦怦狂跳的心臟,在大毛的帶領之下,先走到了長街的一頭,這里算得上是鬼市的開端或者末尾吧,然后反方向朝著另一頭開始慢慢走慢慢逛。 其實這里的人很容易區分,坐在道路兩邊的,清一色都是帶著鬼魂來賣的商人,而像我和大毛這樣慢吞吞走在長街上的人,就全都是來買鬼魂的。如果說賣鬼魂我還能夠理解的話,那這些買鬼魂去的人。又會是一些什么人,于是我默默觀察了一下,發現那些人大多都看上去有些奇怪,或許是有些人不愿意讓人看到自己的相貌,大晚上的還帶了黑色的眼鏡,有的人甚至還在脖子上包上了圍巾。然后將圍巾遮住了自己的下半張臉,這個和大毛的面罩有著異曲同工之處,而還有一些人則毫不遮掩,甚至還有一男一女挽著手好像真的在逛街一樣,而那對男女都已經看上去五十多歲的人,男的穿著小西裝,女的穿著旗袍,一副民國時期的打扮,而他們看上去表情輕松,在每個攤位都會逗留片刻,就好像真是在逛夜市一般。 我和大毛就這樣和這些人擦身而過,那些攤位上就如大毛說的那樣,排列著許多小竹牌,上面寫著鬼魂的種類和屬性,但是都沒有標注價格,于是我好奇走到一個攤位前,伸手隨便指了一個牌子,對方就跟我比起幾根手指頭,意思是在要價,然后我擺擺手接著離開。 我從未見過這樣買賣東西的,我就好像在跟一群聾啞人打交道一樣,雖然不能說這個地方有什么不對,但總覺得感覺不對勁。就在這個時候,大毛突然表情一陣緊張。然后下意識地低下了頭來。 第十章 .做個買賣 出于我對大毛的了解,和職業的本能性,于是我知道大毛的這個動作,是因為他看到了什么東西,以至于讓他產生了刻意回避的感覺。大毛本身是天眼師傅,這里雖然我知道充斥著各種各樣的鬼魂,但大毛本身并不懼怕鬼,這些鬼也是被那些販賣它們的人所控制住的,也不會隨隨便便就搗亂。 于是我裝作不經意地朝前看,卻只見大約在距離我們三十多米開外的長街上,那個白天看守在門口的家伙,正帶著一個扎著馬尾辮的小姑娘。行走在路上。小姑娘看上去大約十八九歲的年紀,模樣看上去很是憔悴,但是表情有些呆滯,甚至有點傻乎乎的感覺。穿著也非常土,即便是在我們當時的那個年代里,她的穿法,也和尋常的村姑看上去差不多,只不過她是瓜子臉,眼睛也挺大,一會兒害怕,一會兒傻笑,正常表情的時候,看上去還算是一個五官長得不難看的女孩子。 那人站在小女孩的身后,時不時地伸手去搭拉一下小姑娘的肩膀,似乎是用這樣的動作來讓小姑娘接著往前走,而不是流連同一個小攤上。毫無疑問,這個小姑娘如果不同樣是一個天眼師傅的話,那么就是一個體質特殊,具有陰陽眼的人。因為從她那恍惚的眼神中,可以看到她雖然看似在逛著街邊的小攤,但是眼睛卻一直朝著小商販的身后看來看去,這大概跟當初大毛和王承乾到這里來的時候,那種觀察的樣子一模一樣。 這說明了兩件事,第一,這個三川鬼市的幕后神秘人,正在大規模搜索這種天眼或是陰陽眼的師傅們來幫著尋找,大毛和王承乾沒能找到,于是就換了一撥人來,只不過這姑娘不知道是第幾撥而已。第二,但既然她還在接著尋找,就說明那個幕后神秘人的目的還未達到,那個綠色旗袍的女鬼,還沒有出現。 我們又稍微走近了幾步,此刻我也沒有多余的經歷去顧忌大毛遮遮掩掩的表情,而是繼續仔細觀察起那個小姑娘來。此刻雖然只有周圍燈籠的光線,但我還是能夠看清楚小姑娘的表情。雖然按照這樣歲數的小女孩來說,如果看到什么讓自己害怕的東西,會自然而然地出現那種畏懼和退縮,這個很正常,她的害怕,說明她并不是常常會見到一些可怕的東西,更不要提著整個市場上都是鬼魂了??墒亲屛也唤獾?,是她竟然還會偶爾露出那種天真無邪的笑容,感覺有些傻乎乎的樣子,一個人如果白天被軟禁,每天晚上都會帶出來目睹著這一切的話,肯定會跟大毛和王承乾當初的感覺一樣,會疲勞,會崩潰,會沮喪,絕對不會高興才對。 正當我不解的時候,那小姑娘突然轉身,對著跟在她身后的那個人,伸出了右手的手掌。腳下還不斷跺腳跳躍,似乎是在索要什么東西。但是后面那個面無表情的人卻搖搖頭,伸出手推了小姑娘的肩膀一下,那意思大概是要她接著往前走的意思,但是小姑娘不肯,開始有點耍無賴似的纏著這個男人。嘴里嗯嗯啊啊的,說了一些話但是由于距離很遠,我們也沒能夠聽清,而且她被推了一下之后還是不肯,依舊伸著手,那意思好像是在說:你給我!不給我就不走! 我很好奇,難道說這幕后的神秘人找來這些異能人士的時候,竟然沒有談好價錢?而需要走幾步就給一次錢?以此人的神秘和他能夠cao控這個鬼市的能力來看,似乎不會犯這樣的蠢才對。于是我接著裝作逛街,但是眼睛還是用余光時不時地看著那個男人和那個小姑娘。 男人似乎是拗不過對方,于是無奈地搖搖頭,接著伸手到懷里摸出了一個彩色的小圓球。那東西我認識。是那幾年特別流行的一種小糖果。其實就是尋常的蔗糖做成了圓形,然后加了些食用色素變得五彩斑斕,看上去非常好吃。那小姑娘伸手從對方的手里接過來糖果,然后就一下子塞到了嘴里,那臉上燦爛的笑容,就如同吃到了極其美味的食品一般。笑得極度開心。 于是這樣一來我就更加不解了,怎么難道說請這個小姑娘來尋找鬼魂的酬勞,竟然不是錢財,而是糖果?可小姑娘那天真無邪的笑容,似乎是早已忘記了大概十幾秒之前,自己還被路邊的鬼魂嚇得不輕,我相信這個世界上有許多天生樂觀的人,但是這姑娘似乎也太心大了點吧? 只見小姑娘接著一蹦一跳地繼續逛街,然后臉上的表情也是陰雨不定,時而害怕,時而開心,時而又是那種見到新鮮玩意的興奮。然后她也沒忘記嘴里的糖果吃完之后,又轉身去問那個男人索要。 漸漸地我們和對方越來越近,觀察了數次這樣的循環之后,我覺得這個小姑娘應該不是什么天眼師傅,因為她感覺并未學過這些,至少學過這些的人,應該智力正常才對,她已經明顯讓我感覺到,她的智力有些缺陷。而這部分看似瘋瘋癲癲傻子當中,因為常常說瘋話胡話,基本上聽到的人就不會當真,即便她說的是真話。于是我覺得此人應該是具有陰陽眼。也曾經跟許多人提起過自己能夠看到好多妖魔鬼怪,但是周圍的人并不相信,卻被這個幕后神秘人所知道了,于是也就把她給虜了來,給自己尋找鬼魂。 這不免又給了我一個新的訊息,那就是這個幕后神秘人,其實已經有些走投無路的感覺,也許在此之前能夠找來的正規師傅都找了個遍,大家都沒能夠找到他要的那個綠旗袍女鬼,現在實在是找不到別的師傅來頂替,于是就抓了個陰陽眼的傻姑娘過來。 我對我自己的判斷力和觀察力還是非常自信的,所以我敢說我的推測不說全對,起碼也對了八成。心里暗暗想著這家伙也太摳門兒了,連一個大子兒都不給,凈拿糖果打發人了,只不過錢財和糖果擺在這姑娘面前的話,估計她也會選糖果。 于是我暗暗留心,即便是和那個姑娘與那個男人擦身而過的時候。我也會時不時地回頭去觀察對方,因為這傻姑娘是不會撒謊的,如果她找到了這個女鬼的話,我是應該能夠察覺得出的。 整個市場上安安靜靜,只是偶爾會遠遠傳來那個傻姑娘索要糖果的聲音。那些在道路兩邊擺攤設點的商販,每一個都會盯著中間的這條長街,但是我目光所及之處,這些人卻統統沒有看著我們的臉。這就是說,他們這些賣鬼魂的人,只是從長街上行人的腳來判斷是否有人靠近自己的攤販,而在此之前,他們并不會看我們的樣子。 在那個男人和傻姑娘越過我們差不多十米左右,我卻在路邊發現了一個攤販,正是先前白天被我們誤闖進屋的甲瑪聃。而甲瑪聃和周圍所有的人一樣,都是眼睛望著長街的地面,所以當我和大毛走近的時候,他也只是知道有客人上門,卻沒有發現對方究竟是誰。于是我帶著大毛走到了甲瑪聃的小攤跟前。直到站定之后,他才抬頭看了我們一眼。眼見是我們,先是一愣,然后微笑著搖搖頭,那意思似乎是在說,是你們兩個小孩子。別搗亂,趕緊走吧。 可是我沒有離開,他開門做生意不就是做買賣嗎?那我買不就行了嗎?于是我沒有搭理甲瑪聃,按照這個鬼市的規矩,大家也都互不說話。我仔細看了看他面前攤位上的那些小竹牌,上下總共三排。大約有十多個牌子。這意味著當時我和大毛闖進他屋子里的時候,大毛收周圍全都是鬼魂,大概就有這么十多個吧。幸好當時沒有動粗,否則這十多個一起圍攻我,我還真是難有勝算。 我仔細看了看他面前的牌子,當中有意外死亡,有溺死,有自殺,還有槍決服毒的人,這些其實都是比較常見的死法,但是不難觀察出,他手上的牌子。除了自殺是自己愿意去死之外,別的都是死得不甘心的一類,也就是說這類鬼魂的怨氣會相對比較重,且拋開正邪對錯不論,單單從本身屬性來說的話,鬼魂怨氣的大小。就如同活人正氣的大小,怨氣越大的鬼魂,估計就越能夠賣個好價錢,因為它本身的怨氣大小決定了它的力量強弱,既然都來了這個地方買賣鬼魂,沒理由指著弱的買才對。 而自殺的就更加不說了,死后以七天為一個循環單位,每七天都重復著一次死亡之苦,因為自殺基本上和殺人是同罪的,并且自殺之人是沒有機會自行離去,因為需要收到懲罰,所以如果沒有合適的價錢,師傅們也不會愿意超度自殺之人,擔負的因果會相對更大。而從先前打照面的時候來看,甲瑪聃是完全有能力超度自殺亡魂的,至于為什么留到現在,他不說,我也不知道。 我心想,既然要買,就買牌王。這十多張牌子里,毫無疑問最厲害的就是那自殺之人,于是我指了指哪張牌子,然后眼睛看著甲瑪聃。甲瑪聃有些詫異,微微一笑。對我比了個“9”的手勢。 第十一章 .鬼魂竹牌 九?單位是什么? 所以直到這個時候,我才察覺到,原來我需要跟對方詢價的時候,竟然不知道到底是“九”多少。是九十?還是九百?如果是九百的話,我就掀了這家伙的攤子,那也太貴了!要知道當年工人一個月的工資,也才十幾塊錢!就連那些當官的,也不過才三四十塊而已。 甲瑪聃看我不懂,也站著不動,大概是想到我和大毛都是新手,根本就不了解這里的行情,甚至他給我比了個九的手勢之后。我甚至不知道那到底是多少錢。在當年,錢和何種各樣的票是一起使用的,例如你買糧食,光有錢和光有票都不行,必須是一起使用,才證明你的名正言順,沒有挖社會主義的墻角。買布匹,買煙酒,統統如此,除非是在一些不引人注意的小黑市上,才有直接金錢交易的情況。 甲瑪聃朝著我揮了揮手,那意思是說,小伙子,別搗亂了,趕緊走吧。我依舊站著沒動,而是伸手到我的包里把我所有的錢和票都拿了出來,都抓在我雙手的手心里,然后伸出去給甲瑪聃,那意思并非是要他全部收下,而是要他從我手里的錢里挑個他所謂的“九”出來。 甲瑪聃看我有些倔強,于是就笑了笑,然后伸出兩根手指,在我的一堆錢里,夾出來一張墨青色的“拾元”和一張黃色的“壹分”。我正要差不多忍不住想要問他不是說好了是九嗎?怎么收了我十元零一分?卻見甲瑪聃伸手從自己腰間的一個看上去好像是小荷包一樣的口袋里,取出一張桃紅色的“壹元”,然后遞給我。 如此說來,買這個鬼魂,花了我足足九元零一分,這可是多少工人階級大半個月的工錢呀!這都能吃多少個饅頭,能睡多少晚旅店,能買多少盒煙了!而且那一分錢的零頭是什么情況,莫不是這買賣鬼魂,你還得跟國家上稅嗎? 礙于規矩,我還是閉嘴不作聲,但心里的rou痛感,不言而喻。我莫名其妙地花了一筆巨款,買了一個自殺而死的鬼魂,雖然我知道它在我這里最后的歸宿,就是被我消除戾氣,循環周天,然后再送走,等于說我在這期間還得有香火錢和法事錢,你說我一分錢好處沒撈著也就罷了,還白白地送了筆錢出去,這叫什么情況。 當我正在我的人民幣陣亡而悲憤不已的時候,甲瑪聃已經把我的錢塞進了自己的荷包里,然后拿出三支香點燃,示意要我拿著,接著他又取出一副木魚,將我買下的鬼魂牌子放在木魚底下墊著,接著輕輕地,以三下為一個單位,咚咚咚地敲擊著,總共敲了三組。也就是九下。似乎和我買下它的價格不謀而合。而就在這個時候,讓我感到震驚的事情發生了。 甲瑪聃站起身來,手里抓著剛才我買下的那個竹牌,然后伸出一只手掌,好像瞎子在摸東西一樣,在自己的身后摸了一把。接著手一抓,好像在空氣中抓住了什么東西一樣。我心想要是你敢忽悠我的話,我就一通亂砍,毀了你剩下的牌子,可是卻見它將竹牌湊近那只抓住空氣的手,然后往手脖子上一套,接著手一松,我眼睜睜地看著那個竹牌子,就這么不合常理地懸空在半空中,而且那姿勢,就好像是牌子套住了什么東西的脖子一樣,只不過我完全看不到那個鬼魂而已。 甲瑪聃對我示意。意思是要我現在就伸手去拿那塊牌子。我嘗試著伸手,當我的手接觸到竹牌的時候,瞬間有種冰涼的感覺從竹牌上傳了過來,我太熟悉這樣的感覺了,這的確和我猜測的一樣,這個竹牌此刻就懸空掛在那個自殺的鬼魂的身上。我轉頭看向大毛。他那復雜的表情也向我證實了這一點。由于對鬼魂有種天生的排斥,所以我在把竹牌往我的方向拉的時候,我甚至還感覺到有一種重量的存在,但是如果不仔細察覺的話,很難發現。而當我抓住竹牌,我也問道一股濃烈的臭雞蛋味。 我心跳加速,左手拿著竹牌子,右手暗暗捏了指決,偷偷地喚出了我的兵馬,來將我此刻手中的冤魂收押,等我閑下來再做處理,當我兵馬竄出的時候。我卻發現甲瑪聃的臉上明顯出現了詫異的神色。五猖兵馬并非什么高深的手藝,甚至是我們這邊入門就要學習的基礎課程,也許是因為我這些年兵馬術可以信手拈來,姿勢也比較花俏,甲瑪聃又是內行人,于是一看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