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
秦不空讓這群孩子領教到他沒有講大話后,滿意地收起了蠱鈴,然后穿過眾人下跪的蒲團,徑直朝著我們走了過來,一邊走,還一邊在眾人的頭頂拍了拍。那樣子像極了一個yin威畢露的惡棍。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對吳師傅說,這群小孩,就教給吳師傅處理了,認錯態度好的話,吳師傅還可以考慮給他們一條生路,要不然的話,全都殺了丟井里,過些日子,也就變成泡菜了。 我咬著嘴唇忍住不笑,但這個點來得太突然,我還是忍不住發出了豬哼一般的聲音。心想秦不空如果真要當個惡棍的話,恐怕會是新中國成立之后的頭號惡魔吧。耳聽著吳師傅連連擺手說著不敢不敢,我和松子就隨著秦不空一起離開了道觀,先行回家準備。 當天晚上我們早早地準備好第二天需要用到的工具,知道這是會非常耗費體力的一天,道觀里估計也是粗茶淡飯,所以為了改善下伙食我們甚至還帶上了一些干糧和拌菜,第二天一大早,我們三個人就又朝著長春觀而去。 第八十七章 .無盡的夢 經過一夜思考,我很慶幸吳師傅并未改變主意,否則的話秦不空是一定會想些不怎么友好的破招的。吳師傅告訴我們昨天在我們離去之后,自己就放走了那些鬧事的人,免生是非。秦不空問道,你沒讓那些小孩給你們道歉嗎?吳師傅淡淡一笑說,道在人心,口頭上的言語,不聽也罷。 吳師傅吩咐道觀里的道人,這些日子暫且不要到正殿附近尤其是明心惕己碑的地方去。也許是這里的道人都習慣了逆來順受,吳師傅只是簡單地吩咐了一句,大家也都照做了。松子在現場計算好了位置,按照之前在嘆龍井打水的時候我們目測的水面深度,大概在距離地面五米左右的位置,也就是說我們下挖五米就能夠挖到濕潤的土質,再繼續挖個兩米多,水就會開始灌入井里了。 而當初千年之前的那位布陣的前輩想必也是直接將箱子吊進了惕己井內,按照深度來說的話,“魍”字下的石頭箱子應該在惕己井下大約六七米左右的位置。所以我們只需要下挖五米左右,就斜著朝著惕己井的方向挖,一方面可以防止洞里積水,一方面也能夠比較準確地挖到井底。 松子選擇了一塊八邊形的地磚,說就從這里開始,我蠻力足啊。于是我就用鐵鍬撬起來了地磚,然后以這塊為中心,將周圍的一圈都翻了起來,露出磚底的坯土,接著就開始朝下挖。 挖洞是個相當耗費體力的功夫,真正一天下來。累得我手腳酸軟,也只挖了兩米多深。當天晚上長春觀安排了廂房給我們居住,也許是察覺到我和秦不空都身懷技藝,吳師傅還是有些小心翼翼的,尤其是秦不空,他那一副張飛般的模樣。害得人家吳師傅連話都不敢多說幾句,每次都是送完了水和飯菜,就默默遁去了。 當天由于我非常疲累,于是在吃完晚飯后,就讓秦不空和松子接替我的工作繼續往下挖,我則自己先回到廂房里休息。我們三個人睡在同一個廂房里,而我剛睡到床上不久,就立刻沉睡了過去。 可是一般來講,疲累的人是不容易做夢的,這一點我已經在這天之前親自證實過許多次,但是那天晚上,自打我入睡開始,就不斷做夢,夢境的內容大概是我站在一片看上去像是水田的地方里,四周圍一片漆黑,我眼睛可以看到的區域,大概是以我的位置為圓心,輻射出去兩米左右的半徑。視線所及之處,也都是水田,我之所以覺得是水田,是因為我還能夠看到水面長起來的水稻穗子,以及腳底下冰冰涼的水感,還有腳心踩到水田里那松軟黏人的泥土的觸感。 夢境當中的我,似乎是想要尋找一個地方站到岸上去,卻無論我朝著哪個方向走,無論我走了多久,無論我的速度是快是慢,我都始終無法找到任何一個上岸的地方。周圍的環境隨著我的移動不斷在發生改變,但是變來變去卻始終都是水田的模樣。繞了好幾次之后就徹底迷失了方向,而在這個時候我才會意識到整件事情的奇怪之處。于是緊接著馬上反應過來,這原來是一場夢。 相信大多數人都有過類似的感覺,當身處夢境當中如果意識到那只是一場夢的話,只要稍微下意識就立即會醒過來,至少是馬上從這個夢境里抽離出來,但是那一晚。我遇到的卻不是這樣,當我意識到那是一場無聊的夢的時候,我的腳底下會立刻一空,我就好像在渾濁的泥水當中踩到了一個沒有蓋上蓋子的窯井一般,迅速墜落井底,但那個過程極其短暫,大概也就零點幾秒的時間后,我就會掉落井底,站起來一看,發現依舊是水田。 更加古怪的是,我就從這個時候起,開始了新的、但又始終重復著劇情的夢。我依舊在水田里漫無邊際地尋找上岸的方向,然后迷失,然后墜落,如此周而復始。即便是踩空墜落,我能夠很明顯地感覺到睡在床上的我出現了一次蹬腳的自然反應,但是完全沒有醒來的過程,哪怕是一瞬間。 換做平常,我可能在如此反復幾次之后,就會立刻意識到不對勁,但是那天晚上卻始終沒有,因為我在下一次墜落的時候,就立刻忘記了之前的事。也不能說是完全忘記,只是忘記了先前做過同樣的夢而已。而這一整晚,我就這樣不停地墜落,不停地走著,耳朵里始終傳來白天我掄起鐵鍬挖洞的那種鐵器和泥土石塊摩擦時候發出的聲音,每一聲都讓我記憶深刻。以至于我在夢中的時候,甚至能再下一聲鏟土的聲音響起之前,能夠準確的知道那個聲音的長短和大小。 我把這一切都歸結于那天實在太累的緣故,因為我最后一次墜落之后,就醒了過來,發現天已經亮了起來,而松子和秦不空也正坐在床上穿衣服??墒请m然我是最早睡覺,也是最晚醒來的那個人,但這一整天我都相當疲憊,那種感覺就跟一整夜一樣,時常走神,心不在焉。 原本我們的工作是要接著挖洞,可是我在臨近中午的時候,竟然出現了一次挖著挖著就扶著鐵鍬站在洞里睡著了,最后還是松子來叫醒了我。這樣的情況從來沒有出現過。松子比較懂得關心人,心也相對細致,于是他主動要求跟我輪換,讓我先回去休息。我心想這樣的狀態的確會很大地影響我們的進度,還是休息好了之后再一鼓作氣,于是我答應了他,在他拉著我爬出洞口的時候我回頭一看才發現,原來整整一個上午的時間,我可能只往下挖了一寸多的深度。 然而回到廂房之后。我再一次迅速入睡,也再一次反復陷入了那場古怪的夢境,只不過這一次,我卻說什么都醒不過來。 具體過了多長時間我不清楚,但是我在漫無目的地在“水田”里無限循環的時候,耳朵里曾經傳來了秦不空和松子的呼喚聲,那種聲音就好像是我在深深的水底,而他們在岸邊呼喊一樣。這一場夢的時間,甚至比我前一晚的睡夢時間更加漫長,長到即便在夢中的我也開始明顯地覺得身體無力,而就在這個時候,我的鼻子里傳來一陣刺鼻的味道。這個味道我太熟悉了,那是有人在燒艾草的味道,濃烈的煙熏味讓我的鼻腔感覺到一陣刺激感,就好像在水底下突然有水灌進了鼻子一樣,這樣的刺激感迅速順著我的鼻梁直沖我的大腦,在那一刻,耳邊的鐵鏟聲漸漸變弱,而秦不空和松子的聲音慢慢變強,接著我的從眉骨開始朝上,整個上半部分腦袋,突然感到一陣猛烈的冰涼,那種冰涼就和那時候我腳底傳來的冰涼感一樣。似乎是在冷水里浸泡了太久太久,以至于冷得有點麻木的感覺。 而當這個感覺出現的時候,我一下子就驚醒了過來,睜開了眼睛。從睡夢到清醒,人需要有幾秒鐘適應的時間,于是在朦朦朧朧當中。我看到松子和秦不空都蹲在我的床邊看著我,松子手里拿著艾條,而秦不空手里則拎著一個木桶,我感覺到我枕頭的位置濕漉漉的,還以為是昨晚睡覺出汗的緣故,伸手一摸,竟然整個腦袋和枕頭,都濕透了一般。 于是我一下子坐起身來,錯愕不已,只見松子呼出一口氣,就好像我終于醒過來了才放心了一樣。我莫名其妙地問道,這是怎么回事,我枕頭為什么打濕了?然后我看到秦不空手里的木桶邊緣還在往地上滴水,于是問他道,是不是你這家伙趁我睡著了惡作劇,用水澆我了? 秦不空看我吐詞清楚,意識清晰,于是才慢慢站直了身子,哼了一聲說,臭小子,你是不是還沒睡醒???我對他的這句話有點奇怪,于是我說,不是你們讓我來睡的嗎?睡好了才有力氣干活呀!秦不空白了我一眼說,你知道你睡了多長時間嗎?你睡了整整一夜! 我看著窗外,光天白日的,就跟先前松子叫我回來睡一會的時候沒有差別啊,松子有些擔心地說,司徒,我叫你來睡覺,已經是昨天的這個時候了。 我一驚,立刻從床上跳到了地上,著地的時候竟然感覺到腳下一沉,我就好似錯誤地估計了自己的體重一般,腳下的力量撐不起身體的重量,我咣的一聲,就跪在了堅硬的地面上??牡梦业南ドw一陣疼痛,而我此刻也感覺到小腹一陣墜脹,那是我整整十二個時辰都沒有撒尿,快憋不住了的感覺,可這時候我竟然沒辦法自己用力站起身來去撒尿。 我看秦不空和松子都一臉嚴肅,知道事情不妙,我恐怕是招什么幺蛾子了。松子這時候遞過來一杯水然后說,你嘴都干了,趕緊喝口水吧。我搖搖頭說,你先扶我起來去撒尿。 我連走到茅房的力氣都沒有,秦不空就直接把手里的水桶遞給了我,要我就地解決。這泡尿時間特別長,我的身體總算是如釋重負,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已經腫起來好大一圈。好不容易在床邊坐下之后,我問他二人到底發生了什么? 秦不空從廂房的小桌子上取過來一面鏡子對我說,你自己看看你的樣子吧。 第八十八章 .人體太極 我從秦不空手上接過鏡子看了起來,竟然發現鏡子里的自己相當憔悴。按理說我睡了這么長時間,理應比較精神才對,可是鏡子里的自己滿眼都是細細的紅色血絲,整個下眼瞼都發青發黑,當我翻起下眼皮的時候,里頭甚至是淤紅色,感覺就好像是一個連續好多天都失眠的人,明明想睡得要死,卻總是無法入睡一般。 我被鏡子里自己的樣子嚇了一跳,我雖然并不是個愛照鏡子的人,但是我對我自己的長相和狀態相當清楚。眼前的我自己,那憔悴的程度,就好像當初我師父去世的時候,我幾天幾夜勞力cao心后的樣子一般。 于是我張大嘴巴。不知道說什么好。因為我的確不清楚為什么我會變成這個樣子。這時候松子跟我說,從叫你來睡覺開始,你就一直沒再醒過,我們都當你是太累了,也就沒叫你??墒墙裉煸缟辖心愕臅r候,你甚至連一點反應都沒有,這無論如何看上去都不正常。于是秦前輩就問你是不是被夢魘了或是別的原因,我們才開始想盡一切辦法來將你喚醒,從早上到現在。我和秦前輩就一直在這里,卻直到現在才把你叫醒。 秦不空接過松子的話說,你在睡夢當中滿額頭都是汗水,也皺著眉頭,我們都以為你可能是發噩夢了。但是由于叫不醒你,才意識到可能出問題了,不過現在還好,只要人清醒過來了,就一切都還有辦法。秦不空一邊說一邊蹲到我的身邊問我,你現在感覺身體怎么樣,有什么異常嗎? 我仔細感覺了一下,除了還是會有些沒睡醒的感覺之外,以及身上疲軟無力,其他方面感覺還好啊。但是我的呼吸的時候,在鼻腔深處總有一種隱隱的痛感,那種感覺很像是小時候感冒了流鼻涕,用力擤鼻涕后那種拉傷鼻粘膜的感覺。于是我哼了一聲,把鼻子當中的一點鼻涕給擤了出來,發現鼻涕倒是沒多少,但是有不少血絲的痕跡。 奇怪的是,這有別于一般上火的那種血絲,而更像是遇到鹽水凝固后的血塊,我看到這血跡的時候吃了一驚,迅速吐了一口口水在地上,發現口水是那種淡淡的紅色,就好像是吃過西瓜后的顏色一般,只是我們心里都明白,這種紅色是染血的痕跡。 松子伸手摸了下我的額頭,然后告訴我額頭是冰涼的。但是我自己感覺身體卻是在發熱,如果說這是發燒的癥狀的話,我身上卻沒有那種發燒后暈沉沉的感覺。松子表情看上去有些嚴肅,于是他對我說,司徒。你把衣服都脫掉,然后趴到床上去。 我結結巴巴地問道,你…你想要干什么?松子說,你體內積累了不少陰氣,我要把你的陰氣給“幺”出來。 在四川方言里,“幺”除了老末的意思之外,還有趕出來的意思。在農村常常都會聽到人說“幺鴨子”,或者“幺蚊子”,其實就是借助人力去驅趕的含義。于是我脫掉濕漉漉的衣服,露出我的后背。然后趴到了床上。 只見松子取出一塊四四方方的木條,通體紅黑色,雖然有些破損,但是缺口的地方卻顯得非常光滑,似乎是一個老舊的東西,就好像農村常用的扁擔一樣,用的久了,就在表面形成了一層包漿。木條較寬的一面歪歪扭扭刻著一些奇怪的文字,看上去像是符咒的結構,但卻并不是我所認識的那種符咒的樣式。這個符文是雕刻上去的。凹槽的部分還有一些紅色的印記,跟我的六方印很相似。 之間松子將木條順著我脊梁的方向放在我的背心,然后按壓,接著一邊按壓,一邊勻速地畫著圓圈。我壓根都不明白他在干什么。但是看他口中念念有詞,卻始終不明白他念的內容是什么,也聽不太清。很快他就一邊念咒一邊在我背心上將畫圓的范圍越擴越大,直到布滿我的整個背。 也不曉得是不是我的錯覺,在他畫圓圈的時候,我感覺身體就好像是一個裝滿大米的口袋,隨著他畫圈的動作,將中間的米全部都掃到了邊上一樣。身體里尤其是肋骨附近,總是不經意地感覺到一陣冷一陣熱,強弱都差不多。但是時長卻沒有規律可循。漸漸地松子的速度越來越快,我也明顯感覺到木條在我的皮膚上摩擦后發出的陣陣熱量,整個后背就好像是剛剛被人刮痧過一樣,皮膚的敏感度此刻竟然增加了不少。 當我正在感到稀奇的時候,松子突然手勢一變,在我的背上畫了圓圈之后,就在圓圈的范圍內不斷地來回畫著“s”形,結合之前的圓圈,我這才意識到,原來松子在我背上畫下的,也許是一個大大的太極。 整個過程持續了大約半個多小時,我不清楚這是不是因為我體內積郁的陰氣過重的原因,可也就短短兩天,能夠重到哪去。到了最后的時候,松子的動作開始由下往上推。當推到我肩胛骨的位置的時候,我突然感覺到一陣胸悶惡心,毫無準備地哇的一聲,就嘔吐了出來。 由于我是趴在床上的,這一次作嘔又來得非常突然,頓時嘴里泛起一陣酸中帶苦的味道后,接著床鋪就被我弄臟了。在嘔吐物出口的時候,鼻子里明顯聞到了一陣臭雞蛋的味道,當中還夾雜著一種腥味。這個味道明確地告訴我,我身體的異?,F象,正是因為鬼怪引起的。 說來奇怪,當我嘔吐出來之后,身體明顯舒坦了許多。腦子也更通透清醒了,我試著從床上站立到地面上,發現腳上的酸軟雖然依舊還在,但是卻較之剛才減弱了很多。這時候松子伸手抹了一下自己額頭上的汗水,然后吁出一口氣說,現在總算好了。 我一邊穿上衣服,一邊望著我剛剛嘔吐到床上的東西,由于一整天都在睡,沒有進食,所以嘔吐物當中水分比較多,就好像是喝了很多酒之后的那種嘔吐,而在床鋪上很快就滲入到了床單當中,散發著一陣奇怪的味道。 秦不空問松子,你剛才這是什么招數,看上去還挺厲害的。松子有些得意地揚起了自己手上的那根木條,然后對秦不空說道,這是我師父掌管道觀的時候,從他的師父手里接手過來的寶貝。是我的師公取自江西廬山懸崖絕壁上的一段雷擊松木,當時找到這棵松樹的時候,覺得特別神奇,那棵樹被雷劈了之后,竟然一半死去,剩下一半卻活了下來。當年師公取下這段雷擊松木,做成了許多這樣的東西。 松子說,這個外形是按照衙門驚堂木制作的,所謂驚堂,就是讓人渾身一震。不得不集中精力的意思。而剛才在司徒背上做的那一切,是借雷擊木的雷電能量,將人體當做天地初開時候的混沌,分開陰陽,直到達到平衡狀態之后。再把多出來的擠壓“幺”出體外的意思。只要陰氣從體內排除,人的陰陽就達到了平衡,也就是健康的狀態了。 松子接著說,除了風水尋龍之外,我最拿手的就是這分陰陽之術了,本來用在實戰當中沒什么大用,沒想到今天竟然還派上了用場。只要人被陰氣侵蝕沒有侵入骨髓,或者傷及元神的話,一般都是可以大程度緩解的。 說話間我也已經穿好了衣服,耳聞了這一神奇的手藝之后,我也大大稱奇。我對松子說,現在你總算知道你在我們這個團隊里的重要性了吧,簡直是少了你可不行。說完我和松子哈哈大笑起來,只不過我的笑是豪邁的笑,而松子則透著一種陰柔的笑。 秦不空對我說。臭小子,如果沒有猜錯的話,你之所以中招,是因為頭一天大部分的挖掘工作都是你在做的原因,你就是在那個過程當中中招的,否則我們都挖過,為什么偏偏只有你身上出現了異常?我搖搖頭,百思不得其解。秦不空說,你仔細回想一下,你當時自己挖掘的時候,可有出現過什么奇怪的現象嗎? 其實我原本一點也不覺得有什么異常,但是秦不空這么一說之后,我才突然回想起,我在挖掘的途中,曾經挖到了一段好像是樹根似的東西。但是其堅硬的程度,卻沒有樹根那么硬,更像是一段人參或者山藥,比較脆軟。而當時我沒有注意,就連同其他的渣土一起刨到了地面上。如今想起來,似乎不應該莫名其妙地出現這么一小段東西在里頭才對,即便是地底下真的長了人參或者山藥,也不該只有這么一丁點才對。直到秦不空提起來,我才察覺到,這也許是要我來說唯一一個覺得不正常的地方,如果不刻意去想的話,甚至也不會覺得有什么奇怪之處。 秦不空問我,你當時刨出來的那堆渣土,是不是現在還堆放在洞邊?我說如果你們么有清理的話,應該就是。于是秦不空站起身來說,走,咱們看看去。 第八十九章 .洞中有洞 我們三人走到起初挖出來的土堆邊,開始一起尋找。這個過程倒是并不困難,因為被我們挖出來的土基本上土質松軟,很快我們就在靠近底下的部分泥土當中找到了那一截奇怪的東西??墒钱斍夭豢漳昧艘粡埵纸亴⑺鼡炱饋淼臅r候,我才發現,原來那不是山藥,更加不是人參,而是一根拇指粗細的大蟲。 如果算上被我鏟斷的那部分,這條蟲幾乎有手掌那么長。雖然是蠕蟲的形狀,但是卻只是一個干尸,表皮已經干枯的非常嚴重,但是被切斷的斷裂面,卻好像是被咬過的蘋果一般,還滲出少量水分,有點濕潤的感覺。 秦不空皺著眉頭告訴我。這個發現可不是什么好兆頭,因為在他擅長的蟲蠱術當中,有一套法門和眼前看到的極其相似,但是這種蟲蠱大多是用來給人下咒。這種蟲在西南地區被稱之為“豬兒蟲”,夏季的時候出現在梧桐樹這種樹葉比較大的樹上。是一種大蛾子的幼蟲。頭上有一根小小的獨角,通體翠綠色,形態跟蠶有些相似,但是比蠶的個頭大了足足一倍多。體內都是綠色和白色的漿液,如果不小心被這樣的蟲爬到。會立刻起一層皮疹,并奇癢難當。 不要問我為什么會知道,我難道會告訴你小時候我常常拿它嚇唬女孩子嗎? 秦不空說,這種蟲蠱做咒的時候,會選擇樹蔭底下。并在一窩四十九條蟲一并裝入罐中,斷絕其結蛹的條件,讓它們只能在一個狹小的環境里自相殘殺,直到殺到最后一條存貨。而存活的這一條因為食用了同類,直到連殘肢都不剩下,這條蟲就可以做蠱母。而由于是在活蟲的時候就埋入地下,所以即便這最后一條蟲子也最終會饑餓而死,它的尸身既是一種蠱咒,也是一種對其他邪惡有強烈鎮壓性的東西。 秦不空說,既然咱們挖到了這個東西,那說明在這附近必定鎮壓者一個極邪之物,極有可能就是“魍”的守關大鬼。松子不解地問,可是秦前輩你不是說是四十九條一起裝罐嗎?而現在我們挖出來的泥土里,似乎沒有瓦罐啊。而且這畢竟是活物,即便是靈性的東西,也是依托rou身的,倘若如此的話,怎么可能存放在有水分的泥土里,千年之后竟然形成干尸呢? 秦不空搖搖頭說,這個就很難說了,咱們一路至此,許多常理的東西都變得非常理了,咱們雖然不能確定這條蟲蠱究竟是不是千年之物,但它出現在這里,一定是跟這“魍”有關系。我接過秦不空的話說道?,F在回想起來,我的確是在鏟到這東西之前,一直都比較正常,可是到那之后就慢慢有些察覺不對勁了,人有些恍惚。的確也是從這個時候開始的。 討論了一番之后依舊沒有準確的結果,于是秦不空用手絹將那段蟲尸包了起來放好,說咱們繼續往下挖,只不過在發生了這些事情之后,大家都一定要小心一些,只要有不對勁,立刻撤手。 眼下看來這似乎也是唯一的路可走。眼看在我睡了一天一夜之后,秦不空和松子已經將這個洞挖到了四米多深的地方,泥土的顏色變得比地面深了一些,這說明土壤中的水分漸漸變得更多。也意味著我們距離真相越來越近了。我在被松子“幺”背之后,精神了不少,于是挖掘的工作就再次落在了我的身上。我跳進坑里繼續挖,然后時刻警惕著,并在心中不斷給自己的身體加持金光咒。 一整個下午很快就過去了,我也挖到了五米左右的深度。按照之前的計劃,現在開始,我們是需要斜斜地朝下挖,并且挖掘的方向是對準了惕己井的方向。由于我被夢魘的關系,進度原本被耽誤了不少。所以我們在檢查了自身發現身體沒有其他異常后,打算抓緊時間繼續挖。 我讓秦不空和松子先去吃點東西,吃完之后再來接替我。大約半個小時之后,秦不空他們回來了,秦不空也跳到了洞里對我說讓我去吃飯。道觀里的飯菜的確和我們起初預計的一樣。清淡無味,所以我也只是簡單地吃了一點而已??墒窃诔燥埑缘揭话氲臅r候,松子突然心急火燎地跑到廂房里,焦急地對我說,司徒!你別吃了,快來救人! 我一愣,問道救誰???發生什么事了?松子說,秦前輩??!他掉到洞里去了!我聽到后,立刻放下了碗筷,隨著松子沖了出去。在跑過去的途中我心想這里還能有什么洞能夠讓人掉下去嗎?我們從晚飯的時候開始就是在斜著挖洞了啊,既然如此那怎么回把整個人掉進去?可是當時時間緊迫,我沒來得及開口問松子,直到跑到洞邊一看,被我們挖出來的深坑的底部邊緣有一個小小的輔洞,那個洞口并不大,一個人如果彎著身子的話,還是能鉆進去的。而當我打著手電筒爬到坑底之后,卻聽見從那個小洞里突然傳出“嗨…”的一聲。 這聲音是先前在“嘆龍井”里聽到的聲音,只是當時是隔著井水和井壁,此刻這聲音的腔調和先前幾乎一模一樣,只是顯得大了很多,似乎是直接從洞里傳出來的一樣。這下子我有些害怕了,因為此刻我清楚分明聽到的這個聲音,傳遞給我一個非常明確是聲音:這絕不是浪花的聲音。更加不是什么神龍在嘆息的聲音,而是好像一個龐然大物正在打嗝的聲音! 眼前的小洞口,似乎是被秦不空下手太重而挖塌陷了,底下有一個較大的空間,因為那“打嗝”的聲音傳來的時候,有非常渾厚的回聲,像是在山洞里一樣,然而秦不空從這里掉下去,似乎就好像直接掉進了那個正在打嗝的大怪獸的嘴里一樣。 洞內大約有不到三尺的區域是可以看到泥土的,但是再往后就是黑洞洞的一片了,我朝著洞口大聲喊道:“秦不空!秦不空!”這種感覺好像是站在擴音器跟前說話一樣,巨大的回聲震得我頭蓋骨都在跟著共鳴,可是我完全聽不見秦不空回答的聲音,這就是說,秦不空失足跌落,恐怕此刻兇多吉少,否則的話,就算是受了傷,也應該回應我一聲才對。 當我的臉湊在洞口的時候,會感覺到一陣微微發熱又濕氣很重的氣流在面前拂動,這證明在那黑洞洞的冊洞下面,應該是有水源才對。但那畢竟是地底,所以更大的可能,這里是一個有積水的地下溶洞。想到這里的時候,我心里也有些焦急,秦不空生死未卜,我卻在邊上什么忙都幫不上。 松子問我下面到底什么情況,我焦急地告訴了他,松子在危險情況發生的時候,比我要冷靜許多。于是他沉著下來思考了片刻后對我說,你別著急,等我一會兒!沒等我回答,松子就跑開了。由于我在坑底,也不知道他跑去了哪個方向,只能焦急地等待,一邊等,我一邊把身子探到洞口里,慢慢挪動到那個深洞的邊緣,用我的腳勾住洞口的外面。以保證我不會也跟著掉落下去,當我的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見,但鼻子里有一股濕潤的感覺,在又一聲那種類似什么怪獸在打嗝的聲音震耳欲聾地傳來之后。我聽見了有滴水的聲音。 我心想大概真的就像我猜測的那樣,這里是一個地下溶洞。想到此處,我打開了手電筒,朝著里邊張望著。而這一看算是證實了我的想法,這是一個范圍并不大的空間,大概只有我們的廂房兩間合起來的大小,手電筒的燈光照射進去的時候,發現在距離洞口垂直往下大約六七米的位置,就是漆黑一片的水面。 水面和岸邊交接的地方,有一些細小的石子,并且還有一些微微的小波浪不斷沖刷著岸邊,這說明這片水是活水,而且就是這長春觀里打井的水源!這六七米的高度,如果失足摔下去,只要不是腦袋著地。理應是不會死人的,大不了就是斷手斷腳的外傷,可是按照墜落的路徑來計算,秦不空跌下去的時候,周圍是沒有阻擋物的,也就意味著沒有他可以攀爬或者撞擊改變路徑的東西,但是在他本應掉落下去的位置,我卻沒有看到秦不空的身影,哪怕是絲毫痕跡也看不見。 難道說這人就這么無緣無故地消失了嗎?我就算是個神棍也不相信這樣的情況會發生??!于是我開始照射著手電筒,在這個地下空間里四處尋找,奇怪的是,燈光閃過后,我竟然在底下那個小水潭靠近中央的位置,發現秦不空正垂著腦袋,背靠在一塊突出水面的黑色石頭上,額頭上有鮮血,好像是暈過去了一樣。 俗話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尸。秦不空現在所在的位置距離本應掉落下去的位置相隔了有差不多五米之遠,而且他既然是背靠著大石頭,則說明他掉下去的時候也許只是受傷,掙扎著爬起來,在歇息的時候卻因為傷勢的原因而暈倒,此刻看來,這是最大的可能。 這時候松子的聲音從我背后傳來,我趕緊將身子爬出洞口,卻看見他手上拉著一根長長的繩子,是用許多條撕下的床單打結拼接而成的。 第九十章 .地下水潭 松子站在我背后說,你看到了嗎,下面現在是什么情況。我告訴他我找到秦不空了,好像是受了傷暈過去了,估計還有氣,咱們得立刻下去救他才行。 其實當時我并未考慮過就算我計算好了跳下去,直接跳到水里,我應該是不會受傷的。但是我應該怎么上來,這就成了個巨大的問題。松子似乎是早就想到了這一點,知道我們一定會下去,于是趁著剛才我鉆進去查看的時候,他就用床單做好了一條很長的繩索,看那樣子,足有七八米,如果順著床單下去的話,這個長度到達地下溶洞的底部,也是綽綽有余了。 于是我將我看到的情況告訴給了松子,松子說。你先抓住繩子,放我下去!我承認我當時猶豫了一下,因為松子雖然瘦弱,的確是比較容易鉆進洞內,我將他放下去也相對容易,可他畢竟技藝有限。萬一遇到危險的話,那我豈不是要救兩個人?但是松子在一邊焦急地催促著,我一時之間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于是從他的手里接過繩索,在我的腰上纏繞了一圈后打結。 繩索的另一頭,松子和我一樣在自己的腰間拴緊。然后在我們都準備好,并且試了試繩索的結實程度后,他就一頭鉆進了側洞當中。隨著我們的口號一二三后,我用力拉著繩子,直到松子整個人從洞里懸了下去,他一邊喊我放。我就每次半米左右的放。松子不重,這個過程其實比較輕松,而且他不斷在喊我繼續放,這說明他也沒有遇到什么危險,否則的話我一定能夠從洞口的地方聽見他那尖銳的叫聲。 很快,他就到達了溶洞的地面,然后扯著繩索告訴我,底下的地面是石頭的,沒有危險,我讓他待著別動,不要逞強去水潭中間救秦不空,等我下來。于是我就解下身上的繩索,然后拔出一旁的鐵鍬,兩繩索死死地拴在了鐵鍬的中央。 不得不說的是,在我們那個年代,人們的生活水平雖然不高,但各種工具的質量還真是沒的說的。而鐵鍬本身的長度其實比洞口更寬一些,于是我將鐵鍬卡在洞口,自己也慢慢反方向爬到了洞內,在確保我不會一下子掉下去后,我利用鐵鍬卡住洞口的阻力,慢慢將自己用類似于速降的方式滑動了下去,期間松子一直在用手電照射著我的方向,好讓我知道什么時候才會落地。 當我腳下站定之后,發現周圍的空氣非常潮濕,而且有些悶熱,就好像在鍋爐房里的感覺一樣,撲面而來的水汽并沒有什么臭雞蛋味,反而是那種有些清新的泉水香味。腳下雖然是石頭,而且都是水汽。但是卻并不濕滑,我照射著一看,發現石頭上除了水之外什么都沒有,甚至連一點青苔的痕跡也看不見。 松子試圖在洞內地勢較高的地方點上蠟燭用來照明,但是卻發現空氣中的濕度是在太大,剛把火柴摸出來就瞬間被濕潤了。于是我們只能借助手電的光線照明。并心里暗暗期盼著不會因為水汽太重而讓手電的電池短路。 這水面看上去是一個碗狀,而秦不空就在碗的中央,那塊凸起的黑色石頭看上去很像是一塊因為擠壓而露出水面的巖石,秦不空靠在上面,下半身大概在及腰的位置沒入水面??紤]到他不管是暈倒了還是死了,此刻的姿勢應該是坐著的,所以按照這個來判斷的話,水面應該是不深的。當我正想要淌水走過去的時候,突然一陣轟隆隆的聲音傳來,接著就是一聲早前聽見的“打嗝”聲,只不過身在洞底,我看到當這個聲音響起的時候。水面好像是沸騰了一般冒出一些水花來,這些水花形成了波浪,沖刷到岸邊。這說明此處的水下是有一個出氣口的。倘若地下水洞真的如老百姓們說的那樣,是直通長江的話,那隨著江里的水壓、潮汐等多方面因素,的確是有可能像陣發式的噴泉那樣造成眼前這番情景的,而那聲奇怪的“打嗝”聲,也是一樣的道理。 想到這里的時候,我不免安心了一些,因為周圍空蕩蕩的,道觀的古老傳說和民間的經驗之談混合在一起,給了地面上那口嘆龍井神秘的色彩。實際上這底下就是一個水洞,一個會因為潮汐和水壓的關系而發出類似嘆息和浪花聲音的水洞罷了。而同時也讓我覺得,秦不空雖然是受傷,但估計就真的只是摔傷,并非其他原因所致,如果是這樣的話。只能怪他自己老糊涂了,挖洞的時候不小心。 我稍微計算了一下那奇怪聲音響起的頻率,打算趁著兩聲之間的空隙走過去。于是當下一聲傳來的時候,水面的水花剛剛冒起,我就朝著水潭的中央走了過去,觸水的部分是一個緩坡,水面下也沒有咯腳的尖石頭,大概走到一半的時候,我將手電筒照射到秦不空的身上,發現他雖然額頭在流血,雙目緊閉著,雙手軟軟地放在自己的腹部。身上全都是水,但我明確地看見他的肚子還在一起一伏,這說明他還有呼吸,人還活著。我心里一高興,心想只要人沒事那就好,正繼續淌水朝著他走過去,而就在這個時候,我卻一腳踩空,身體迅速下墜,整個人都垂直地淹沒到了水里。 這是我完全沒有料到的情況,因為在踏出這一步之前,水面的深度也僅僅只是在我小腿還不到一半的位置,這樣的深度我就算是平躺在水面也能夠把鼻子眼睛和嘴巴露出水面,怎么會下一腳的落差如此之大,還偏偏這么倒霉的讓我給碰上了! 但出于人的本能,我開始拼命蹬腿想要浮上來,因為剛才這一次失足太突然,我甚至都沒有憋氣就掉了下去。此刻鼻子嘴巴眼睛里全都灌滿了水,那感覺也別提多難受了??墒窃谶@個過程當中,我竟然發現我踩空水下,竟然深得可怕,至少淹死我是綽綽有余。而我的手電筒在入水的一瞬間就從我的手里掉落,我在眼睛進水的時候,朦朦朧朧地看見手電筒的發出的光線正在朝更深的地方掉落。 在小命和手電筒之間,我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我的小命,幸好我還算有一點水性在,迅速往上游,而就在這個時候,全身都在水里的我突然感覺到包裹了我全身的水竟然有一點類似帶電的微麻震動感傳來,但那卻并不是電,而是什么東西震蕩了水一般。與此同時,耳朵里即便也灌滿了水,卻分明真切地聽見了先前那“轟隆隆”的悶響聲。 我暗叫大事不妙,因為我如果沒有記錯的話,此刻我下沉的地方,正好是冒起水波的地方,這個聲音意味著下一聲“打嗝”馬上就要傳來,也就是說轉瞬之后,我的身體下方的水里,會有一股因為壓力或者潮汐形成的力量傳來。我倒是不害怕這種力量,因為從起初觀察到的水波大小來說,幾乎是沒有威脅,但是我害怕這突如其來地叫攪動,會在水里行程一個水面上看不出來的旋渦,這樣一來,就有可能將我拽扯到水潭的最深處,甚至還有可能直接把我朝著出氣口的方向吸過去,從此讓我變成堵在出氣口上的人rou塞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