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嬌吃了百靈布的烤炙rou，拿帕子輕拭紅唇，“妾命人尋了很久，又特意出宮去認，方才得了如此相似之物。不過聊表心意，此物再好，終究不是當年之物了?！?/br>
    皇帝思量半晌，許久才道：“朕是皇帝?！?/br>
    “所以？”阿嬌微笑舉杯敬酒祝福。

    皇帝受了她一杯吃了，“所以無論怎樣，你都不可以不愛重朕?！?/br>
    阿嬌擺出一副很夸張的吃驚表情，在皇帝看來就是一種羞辱般的挑釁。

    “你這是何意？”皇帝隱下怒意。

    阿嬌轉了表情，笑道：“妾感念皇恩浩蕩?！?/br>
    皇帝搖搖頭，“梓童，你從不這樣說話?！?/br>
    “是嗎？”阿嬌笑的溫婉，這份溫順比之衛子夫完全不是同一種，衛子夫是卑微的笑，而他的皇后，則是高貴耀眼。

    “嬌兒……”他突然這樣喚她，在歌舞升平中，在繁華喧鬧中，他輕輕地喚她閨名。

    阿嬌有些恍惚，已是多久沒有在這個人口中聽到那嬌寵軟糯的名姓了，他厭倦了她，只喊她‘梓童’，連一聲親昵的呼喚也沒了。

    心頭微涼，眼眶微涼，阿嬌吃了酒，臉上泛起兩酡醉人的粉紅，“陛下這樣喚妾，妾以為聽錯了?！鼻笆浪菢拥娜涡?，那樣驕橫跋扈，那樣折騰一個個嬪御，只為了能讓他記得，她是他的皇后，卻也是有血有rou的人，不是個讓她母親放心的擺設，更不是個物件！

    “你終究是怨怪朕吧?！被实墼S是喝多了酒，許是在這熱鬧的紛亂下情緒起了變化，他胡言亂語了。至少阿嬌覺得，他在胡言亂語。

    阿嬌的笑輕輕淺淺的，不帶絲毫情緒，“陛下飲多了酒，說胡話了。嫉妒乃婦人之大罪?！?/br>
    皇帝猛地看她，眼珠是通紅雪亮的，“你為何為朕的永巷添補這般多的女人？為何提拔王氏給朕，那陳如姵先前帶進宮，也是為了侍奉朕的吧！那么多女人侍奉朕，你難道一點也不吃心嗎？”

    一連串的詰問問的阿嬌目瞪口呆，她無法回答這些奇怪的問題，只笑的格外開懷。

    “陛下的江山穩固，需要這些meimei們繁衍子嗣。妾這樣做，又有什么不對呢？”

    皇帝突然發起火，憤而摔了手中杯盅，“統統都不對！你明明知曉朕是何意，何苦裝傻！”

    第41章 情歸何處（捉病句一個）

    杯盅掉落的聲音引起距離最近的衛子夫注意，另有不知情的嬪御側目，阿嬌略提高嗓音吩咐，“陛下不小心掉落杯盅，你們去換一個來?！?/br>
    有宮人應是而去，嬪御們以為只是個意外，遂接茬說笑熱鬧去了。只衛子夫定定望著，皇帝的神情她看不分明，似乎只是喝醉了酒，眼神有點迷離，可卻有說不出的感覺。

    她看著阿嬌淡然的表情，心頭羨慕夾雜些許憤恨。其實一直以來，阿嬌并沒有過多去為難衛子夫，只是瞧不上她成日見一副嬌弱可憐的樣子，偏偏嫉妒能沒來由的升起對另一個人的恨意，那個最高貴的位子，能夠堂而皇之站在他身邊的位子。衛子夫將晦暗往心頭沉了沉，總有一天，她要謀了去！

    未央宮外殿。

    “衛侍中，宮宴才結束，您這是要去哪兒？”

    一舍人畢恭畢敬的跟隨藍衣袍衫的衛青，清朗的月光下，他的側顏英俊無雙，眉目間璀璨如繁星，語氣溫和，“不往禁苑去，只隨處走走，解解酒氣?！?/br>
    那舍人這才放了心，笑道：“奴知道有一好去處，侍中定然歡喜?！?/br>
    “哦？”衛青奇道。

    那舍人道：“那池子挖的深，夏日里蓮花開的好，因離陛下寢宮不大近，陛下不常去。您知道，陛下不愛去的地兒，那些夫人們就更不愛來了?！?/br>
    衛青思忖半晌，撫掌而笑，“甚好，如此，你便帶我去瞧瞧吧?！?/br>
    那舍人歡快應，“好嘞！”

    阿嬌退下宮宴，一身宮裝穿得熱烘烘的，椒房殿也無事可做，便不愿回去。白靈無法，只得命宮人遠遠跟著，她和洺燕一左一右親陪著到處逛逛。

    “這永巷也住了好些年了，到處是一樣的瓦礫磚石，到處是差不多的宮室寢殿，連池子、花園也差不多，宮人、舍人也差不多，真真無趣的緊?！卑蓯瀽灥淖?，心頭總是不大暢快。

    百靈道：“如今這各門各戶，只要嫁出去了，成為夫人，哪里能隨意走動縱情呢？殿下深宮久了難免心煩，其實看開了，哪里都是一樣的?！?/br>
    阿嬌看著天邊皎潔的月亮，幽幽道：“是啊，哪里都是一樣的。清冷冷的，一個人?！?/br>
    “殿下又說賭氣話?！卑凫`著洺燕注意附近情況，以免有聽壁腳的?！暗钕率腔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不能不滿足?！?/br>
    阿嬌看著百靈，笑道：“你這鬼機靈，倒也聰明伶俐了。也知道什么是身不由己了?！?/br>
    洺燕聞言笑語：“殿下可不知，百靈jiejie如今也身不由己呢~”

    百靈羞紅面頰，離了阿嬌欲打洺燕，一邊道：“殿下莫要聽洺燕胡說！”

    阿嬌笑了，腦海中浮現椒房殿那憨厚可愛的詹事，每次見到她總會行兩遍大禮以示尊重，每次見到百靈，總是尷尬的搓手，不知怎么搭訕才不會惹了佳人動怒?！皼逞嗪缓f，孤不知道。不過孤卻可叫你放心，若有一日，孤尋得可信任的人，定會放了你去成婚，畢竟女兒家有了依靠才是最重要的?！?/br>
    “殿下，百靈沒有！”百靈臉頰浮起的紅暈蔓延到脖子根，又急得跺腳。

    阿嬌笑的更加歡悅，“你放心，孤不會薄待你，孤早就調查過，那小子不錯，也配得起你。到時候孤親自賜婚，必定保你成為正室，再不受人欺凌?！?/br>
    “殿下……”百靈眼圈一紅，“百靈舍不得殿下?！?/br>
    阿嬌拉了她的手，正色道：“孤知道你忠心，但是既有好的，不能不把握機會。你既也有意，也不要總對人家拉臉子，只要不逾矩，就可以了?！?/br>
    百靈幾乎要墮下淚，堅定點頭，她曾多次壓抑自己的感情，就怕到時候皇后震怒，連累那詹事，既然此事以成定局，那便不怕了。她轉而微笑，指指前面開滿蓮花的池子，“殿下，那是硯池，蓮花甚美?？汕删棺叩竭@兒來了，殿下今日走了許多路呢?！?/br>
    “這兒孤好像很少來?！卑纱蛄繉庫o的四周，不是很熟悉的地方。

    百靈笑道：“這里地處偏僻了些，距離殿下的椒房殿略遠，殿下自然不常來?！?/br>
    阿嬌點點頭，走到池邊，觀賞那月夜下的蓮花，“這是處好地方，蓮之美態淋漓盡致?！?/br>
    不遠處隱匿在假山后的兩人，卓舍人滿頭是汗，低聲同身邊的衛青道：“本以為這是處貴人們不愛來的地兒，怎得偏生皇后殿下來了。還好侍中機敏，躲得快。若是沖撞了殿下，怕是要人頭落地?！?/br>
    衛青沉默不語，一直注視著蓮池邊的阿嬌，他看得那樣入神癡迷，又隱著難以窺視的痛苦。

    母儀天下的皇后，可以為之折服，可以尊崇，但不能當做普通女人去追逐。更何況，他應該把握的是平陽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