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靖南覺得自己在做夢，下意識的搖了搖頭。

    兩人又是一陣沉默，接著楚明哲又拉起來了沈靖南的手，和沈靖南一起往前方形狀怪異的老槐樹的方向溜達著散步，他在心里把想說的話想了好幾遍，才緩緩開口說道：“我的意思是，以后你遇到的風景，不管是好風景、還是壞風景，我都想陪你看?！?/br>
    沈靖南覺得楚明哲握著自己手的這只手使力越來越大，明明是冬天，他自己的掌心也開始冒汗了。

    “我的人生可能沒什么好風景?！鄙蚓改系皖^說出自己的疑慮，“我這個人的命或許就是不太好，也許我一輩子都沒有什么好風景可以和你一起看。很倒霉、也很平凡，真的不是什么……”

    “沒關系?！背髡苄α?，他停下來，用身體擋住了沈靖南說道，“你就是我看過的最美好的風景?！?/br>
    這是……情話嗎？

    這都是……什么意思？

    答案呼之欲出，沈靖南卻在這時，想要退縮了。

    而這個時候楚明哲卻鼓足了勇氣繼續了這次談話，他想總有一個人要站出來結束這場暗戀，即便告白沒有結果、他也想把自己想說的話說出來。

    “我會陪你照顧奶奶、給你做很多好吃的東西、陪你去經歷你工作里的風風雨雨、陪你吃飯、陪你睡覺、陪你過每一個節日，我希望我的家人能變成你的家人，你不要怕，”楚明哲的桃花眼兒水波蕩漾、深情似海，他看著沈靖南有些發愣的臉，握著沈靖南的一雙手，說道，“你不要怕，即便大家都走了，只要我在這個世界上，我不會離開你?！?/br>
    沈靖南起初有些茫然，但很快他發現自己不知不覺眼眶已經蓄滿淚水了，他聽到身邊這個給他溫暖的人，繼續用溫柔地語氣說道：“不管你喜不喜歡我，我都喜歡你?！?/br>
    ☆、第22章 戀人

    楚明哲在腦海中設想過很多種告白的場面，浪漫的、溫馨的、體面的……卻沒想到自己最終會在醫院旁的小花園里，以天地為鑒，說出這樣的類似承諾的情話。

    沈靖南抬頭看向他，眼角嘩啦一下流出了一行淚水，楚明哲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他用手抹去了沈靖南的眼淚，說道：“小南……我哪里惹你不高興了嗎？”

    沈靖南搖搖頭，眼淚掛在長長的睫毛上，可憐兮兮地說：“沒有，我只是……”

    我只是寂寞太久了。

    一個人撐到現在，我很久沒有撒嬌，也沒有鬧脾氣。

    大概眼淚積攢了太久，終于遇到了一個可以對他流眼淚的人，我忍不住了。

    沈靖南突然覺得神不是完全不喜歡他的，至少神讓他遇到了楚明哲。

    楚明哲以為沈靖南還在誤會之前的事情，連忙解釋說道：“起初我說想和你結束那種關系，其實就是想結束這種……包養關系，就是想和你好好談戀愛的意思。我說我被家里人趕出來，其實沒那么夸張，但我的確和家里人出柜了……機緣巧合，我沒想到會變成現在這種相處模式……”

    “我喜歡你很久了，我以為你知道呢?！背髡車@了口氣說道，“沒能早點說出來，對不起?！?/br>
    “我……我喜歡你很久了，我也以為你知道呢?！鄙蚓改涎銎鹨粡埿∧?，睜著淚汪汪的眼睛說道，“所以我現在是不是在做夢？”

    “不是做夢，我愛你?！?/br>
    “我有什么……值得你愛的地方嗎？”沈靖南有些無措的說道。

    “我喜歡堅強又可愛，努力上進又很會照顧人的你，”楚明哲心里一下子暖起來，他緩緩把沈靖南圈進了自己的懷抱，說道，“小南，你如果覺得之前我們的關系會給你壓力的話，我以后也可以把錢交給你管，你還是我的金主大人?！?/br>
    雖然還是覺得自己配不上他，但聽到他對自己說這些話，沈靖南有了和楚明哲在一起的勇氣、有了讓自己變得越來越好的勇氣。

    身份、家庭、地位似乎都不那么重要了，因為確認了自己喜歡的人深愛著自己，一切都變得很明朗。

    沈靖南是個假金主，卻包到了真老公。

    “不要了，我太笨了。但如果你要把你這個人給我保管，那我就收下了。以后都不許和別的人在一起，好嗎？”

    沈靖南抬頭看向楚明哲，楚明哲低頭，輕輕地在沈靖南的額頭上親了一口。

    “我只愛我的小南瓜，冬瓜西瓜絲瓜都不要?！背髡苄睦锓路鸪粤耸锩厶且粯犹?，“我想認真和你戀愛，你愿意嗎？”

    “嗯，我好喜歡你?！鄙蚓改仙斐鍪直葎澚艘幌?，說道，“對你的愛大概有這么多?！?/br>
    沈靖南是想笑的，但眼淚卻還是停不下來，嘩啦嘩啦地像是忘關了水龍頭。楚明哲見他哭得這么可憐，一邊給他抹眼淚一邊笑著說道：“怎么今天突然哭成這樣，感覺我好像是個欺負你的大壞蛋?！?/br>
    沈靖南趴在他懷里繼續流淚，眼淚漱漱而下，沾濕了楚明哲材質優良的西裝外套。楚明哲突然就明白了，這個受了太多委屈的男孩兒，終于愿意向他展現出隱藏著的那份脆弱。

    月光如水，夜涼如夢。

    這樣大的世界，這樣擁擠的人群，牽住你的手的，是我。

    “別哭了，”楚明哲輕聲說道，“著涼了就不好了?！?/br>
    晚一點的時候，楚明哲開車載沈靖南回到家里休息，沈靖南哭得有點累，已經靠在副駕駛的座椅上安靜地睡著了。迷迷糊糊中，沈靖南睜開眼，發現自己正趴在楚明哲的背上被背著上樓，頓時有些不好意思。

    楚明哲背著沈靖南拿鑰匙開門，看門的蛋蛋還沒睡，見到自個兒爹懷抱美人歸贊許地喵了一聲。

    “到家了?！?/br>
    楚明哲把沈靖南放在沙發上給他脫了鞋，然后一把橫抱抱起了沈靖南走向臥室。沈靖南被他抱著，起初有些小心翼翼，后來伸出雙手緩緩環上了楚明哲的脖子。

    “很晚了，”楚明哲低頭親了親自個兒小心肝兒的嘴唇，“繼續睡吧?！?/br>
    沈靖南很多年沒覺得這樣安心了。

    也很多年沒睡過這樣的好覺。

    他睡夢里還在不住的往楚明哲懷里靠，像是一只沒有安全感的小貓。楚明哲守在沈靖南身邊拿著畫板隨意涂了個小南瓜，他伸出一只手輕輕地撥弄著沈靖南柔軟的頭發，轉而認真地看著睡得沉沉的小美人兒，輕輕地彎了彎嘴角。

    夜里下了一場冬雨，雨滴打在窗臺上的板子上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蛟S是因為這次睡得安穩，沈靖南做了一個很長的夢。起初夢里的他只有十歲，小小的個子、瘦弱的身體，抱著自己的膝蓋坐在老家門口聽著屋里的父母爭吵，mama在哭，爸爸生氣地說道：“別哭了！你以為我不想賺錢嗎？！你以為我想這樣嗎？！”

    爸爸說完之后也開始抹眼淚，奶奶穿著一件灰色的毛衣從屋子里走出來，拉起來沈靖南的手笑著對他說道：“南南，屋子外涼，奶奶帶你去阿姨家溜溜……”

    掛在老房子窗臺外的風鈴被風吹得叮叮咚咚，沈靖南睜大一雙漂亮的大眼睛對奶奶點點頭。轉眼冬去春來，萬物欣欣向榮，但一切卻沒有隨著節氣而變好。mama在和父親爭吵之后抱著他哭，爸爸在他沒睡著的時候站在他的床頭對他說對不起。沈靖南笑著對他們說道：“沒關系，都會過去的，南南不怕，爸爸mama也不要怕?！?/br>
    但終于在一個雨天，爸爸mama都消失了。

    風鈴依舊被風吹得叮叮咚咚，屋子里只有沈靖南一個人，除了雨聲，空氣都是安靜而沉默的。沈靖南坐在家門口看著院子里的大雨，默默地流下一行淚，多余的話卻一句都說不出來，也不知道對誰說。

    “南南，別害怕。還有奶奶呢?！蹦棠淘谒砗笈牧伺乃募绨?，笑著說道，“奶奶不會讓你一個人的?！?/br>
    夢里光陰似箭，轉眼就是奶奶戴著氧氣罩握著沈靖南手的樣子。小靖南長大了，他受了很多委屈、遭受了很多同齡人都沒有遭受過得白眼，他很難過卻努力笑著握住了奶奶的手，對奶奶說道：“沒事的，奶奶，發現的及時，做手術就會好起來的?！?/br>
    奶奶嘆了口氣，說道：“小南，算了吧，你哪里來那么多錢？”

    沈靖南笑的比向日葵還明媚，不知不覺眼角卻笑出了眼淚：“您放心，我多拍幾個廣告雜志錢就出來了。南南長大了，奶奶，我過得挺好的?！?/br>
    自始至終，他一直是笑著的，他對自己說，勇敢一點、堅強一點，別害怕，生活總會好起來的。

    即便摔痛了、跑累了，也要拼命笑著去看之后的風景。

    接著他走進了楚明哲第一次約他的房間，抬頭看向靠在窗臺前喝著紅酒的英俊男人。一年中暗戀他甜蜜又苦澀的回憶如潮水般席卷了沈靖南的夢，夢的盡頭，楚明哲握住了沈靖南的手，說道：“我會一直陪著你?！?/br>
    我好喜歡你，好喜歡你。

    我會努力去愛你、努力守護這段感情。

    夜里三點，楚明哲叫醒了哭濕了枕巾的沈靖南，喂他喝了點熱水、摸了摸沈靖南的額頭。在確認沈靖南沒有發燒之后，楚明哲輕生哄他道：“你做噩夢了嗎？”

    “不算是噩夢?！鄙蚓改吓吭谌彳浀谋蛔永?，說道，“夢到了一些往事，還夢到了你?！?/br>
    楚明哲從沈靖南背后連人帶被子的抱住了沈靖南，說道：“睡吧，我就在這里?！?/br>
    裹在被子里像是一只蠶寶寶的沈靖南臉有些紅，楚明哲關了燈，沈靖南突然開口說道：“哥哥，我以后是不是就可以叫你老公了?！?/br>
    楚明哲在聽到“哥哥”二字的時候渾身如過電般酥麻，要知道這小家伙不常這樣叫，偶爾叫幾聲也是在床上。楚明哲因為這聲“哥哥”反應了很久才聽到了這句話的重點是“老公”。他抱緊了蜷成蝦米的沈靖南，說道：“叫名字也好，哥哥也好，老公也好，你都是我的心肝兒?！?/br>
    楚少突然發現自己還挺有說情話的天賦的。

    第二天一早，早餐之后楚明哲送沈靖南去了醫院，自己開車回了趟一個月都沒回的本家。既然他已經討到了真老婆，這次“假裝被包養”也該結束了。他會承擔起調節家里人和沈靖南關系的責任。

    沈靖南去到醫院之后得知了好消息，奶奶已經醒過來了，又轉回了普通病房。也許是因為剛下了雨，病房里都有些潮濕，但陽光暖暖的照射在屋子里。沈靖南笑瞇瞇地趴在自個兒奶奶床頭，說道：“奶奶，你這樣是要把南南嚇死嗎？”

    奶奶笑了笑，突然開口說道：“南南，奶奶都知道的?！?/br>
    沈靖南一瞬間笑容僵在了臉上，看向了正微笑著的奶奶。

    ☆、第23章 陪伴

    奶奶握著沈靖南的手，微笑著輕聲說道：“南南，奶奶這個病治或者不治都沒什么意思了，人一輩子啊，富貴在天，生死有命，壽數都是一定的，奶奶不想治了?！?/br>
    “奶奶……”沈靖南睜大眼睛，手指微微顫抖，說道，“您別這樣說，您不會有事兒的?！?/br>
    “南南，你盡力了，奶奶也盡力了?！蹦棠藤M力地伸出了一只手揉了揉沈靖南的頭發，說道，“奶奶想回家了?！?/br>
    沈靖南怔怔地看著奶奶蒼白憔悴的臉，一時間說不出話。

    治……還是不治？

    如果現在按奶奶說的放手，那么奶奶真的時日無多了。但如果這樣繼續治療下去，收效見微不說，奶奶也要忍受各種折磨和病房里的孤寂。

    以前沈靖南看過一篇關于臨終關愛的文章，文章里說來說去，還是希望子孫把選擇的權利交給老人。如果，僅僅是因為想要留住她離開的腳步而讓她最后的歲月飽受痛苦，沈靖南覺得這樣太自私了。

    “奶奶，你想好了嗎？”沈靖南抖動著嘴唇，再次詢問道。

    “嗯，奶奶想好了，奶奶想回家?！蹦棠桃琅f微笑著說道，“南南，你會怪奶奶嗎？”

    “我怎么會怪奶奶，我聽奶奶的?！鄙蚓改吓D出來一個微笑，緊緊地握住了奶奶因為輸液而冰冷的手掌。

    沈靖南決定尊重老人的選擇。

    如果結局已經是無法改變的，那他也想讓奶奶最后的時光幸?？鞓?。

    “您這次脫離危險，我們就回家?！?/br>
    “南南也想奶奶回家了?！?/br>
    奶奶沒有說出口的是，她很擔心自己走了之后，沈靖南沒了親人會覺得孤獨。她隱約有猜測小南有了男朋友，她想確認這個人能在沈靖南生病的時候、無助的時候、難過的時候去照顧他。

    這樣她也能放心離開這個世界。

    人到了這個時候，也想多看看這個世界。奶奶想多做點好吃的、多留下些美麗的回憶給自己的乖乖。

    雨過天晴，冬日的燦爛陽光明媚而耀眼，沈靖南從醫院回家的時候楚明哲已經從本家回來了。楚家父母不是很死板的人，他們從起初的驚訝里回過神，如今也相信楚明哲的眼光，只希望楚明哲能把沈靖南帶回家見見。

    楚明哲想自己和沈靖南剛剛確立關系，現在就領沈靖南回家可能會嚇到沈靖南。于是解釋說沈靖南比較害羞，想再等一段時間再把人帶回家。當時楚咲語就樂了，說道：“哥，你這一個月不會是潛伏著去追嫂子了吧？追到手了回家報信？”

    家里有個南瓜迷妹的確還是有好處的，這段時間楚明哲不在家里，楚咲語就拿出了南瓜老粉圈新粉的那一套說辭把沈靖南夸得快要上天，加上沈靖南本來就長得可愛，這無形中讓楚母楚父都對沈靖南有了一個不錯的印象。

    沈靖南進門，楚明哲已經煮好了面條，他轉頭看進門的沈靖南說道：“怎樣？奶奶好些了沒？”

    “嗯，奶奶醒了?！?/br>
    沈靖南眨了眨眼睛，神色有些凝重。楚明哲見他似乎心里有事兒，于是問道：“怎么了？”

    “今天奶奶說不想治了，想從醫院回來住?！?/br>
    沈靖南握緊了手掌，方才他在醫院怕奶奶看他難過而傷心還強撐著能露出個笑臉，現在他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