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節
皇甫策掙扎,幾次欲起身,可到底打熬了一晚上,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摔倒在床,悶哼了一聲,卻也不肯示弱:“何謂胡作非為?先帝后合葬,哪里不合禮儀法度?即便皇叔想要阻攔,只怕也是不能!” 皇甫策見明熙依舊不曾回眸,再次開口道:“賀明熙,甘涼城將你的勇氣都磨滅了嗎?你何時曾如此膽小怯懦,遇事只會逃跑嗎?” 明熙抿著唇,低聲道:“我意如何,與殿下無關?!?/br> 皇甫策低低的笑了:“你的心,你之一切都落在孤的身上,你還想走?你能逃到哪里去?離了孤身邊,就不會相思入骨,日夜難安嗎?這一生,除了孤,你又能嫁給誰,用那沒有靈魂的軀體,再去欺騙誰的一生?” 明熙深吸了一口氣,冷聲道:“殿下慎言?!?/br> 皇甫策急喘了兩聲,挑眉一笑:“慎言?孤坐擁一切,有何不可說的?孤說的哪一句又不是事實?自欺欺人,可不是你的作風?你以為漠北甘涼城會是你的樂土嗎?你以為謝放會是你的救贖嗎!” 明熙驟然轉身,怒道:“皇甫策!休要欺人太甚!” 皇甫策輕聲道:“欺人太甚?闌珊居里,你也曾占盡先機,何嘗不曾欺人太甚,孤事事對你千依百順,讓你為所欲為時,何嘗有過抱怨?明知道你賀明熙對孤報有別樣心思,何嘗不是一直忍受?如今,孤為刀俎,你為魚rou,孤為何不能以牙還牙?!?/br> 明熙大怒:“皇甫策!你顛倒是非黑白!還血口噴人!” 皇甫策鳳眸微微瞇起,不以為然笑了起來:“什么是黑,什么是白?孤說黑就是黑,孤說白就是白!孤為天下之主,行事還要問你心意不成?你以為孤會放過那些收留你,或是對你居心叵測的人嗎?謝放、謝燃、還有與你要好的那個副將,林城?” 明熙緊緊的握住腰間綴滿寶石的馬鞭,咬牙道:“皇甫策!你就是卑鄙小人!” 皇甫策淺淺一笑:“孤性情如何,你今日才知嗎?你以為皇叔能保你無恙嗎?呵,三月初三,他就成了太上皇。兼冬宮或太液池中央,建一所屋子,讓太上皇住進去,安度余生又當如何?” 明熙怒道:“陛下待你猶如親子般,你竟是要恩將仇報嗎!” 皇甫策微微勾起了唇角,輕笑了一聲:“天下是父皇留給孤的,皇位本就是孤的!臨華宮大火與這皇位,哪個與他無關,何來恩重如山?賀明熙,只要你敢一走了之,明日孤便會讓你嘗嘗失去至親好友之痛?!?/br> 驟然撩開青紗幔帳,明熙抽出腰間的馬鞭,惡狠狠的抽了過去?;矢Σ呱焓肿プ”尬?,兩人對視間,皇甫策的臉上始終保持著淺顯的笑意,漫不經心的模樣,一如從前,讓明熙本就高漲的怒意,暴漲了起來。 不管初衷如何,不管如何做,不管對他多好,他總是能曲解人意,不知好歹,甚至恩將仇報! 皇甫策單手支撐著身形,坐了起來,側臉低笑了一聲:“賀明熙,怎么?今時今日,你還想與孤動手嗎?” 明熙驟然施力拽回了鞭子,居高臨下的冷笑:“太子不是要我回來嗎?” 皇甫策鳳眸微轉,抿唇一笑:“孤如今可不是客居東苑,身份未名的人了。你這一鞭子抽過來,難道就沒想過會有何種后果嗎?” 明熙動作微微一滯,與皇甫策對視的眼眸,也緩緩垂了下來,長長的睫毛遮蓋了眼眸,緊緊的攥住手中的鞭子,慢慢的放下手去。 皇甫策鳳眸流轉,輕笑了一聲:“世間的人,大多如此。權勢前,你賀明熙不照樣得給孤低下頭,你不是無懼無畏嗎?不是從不肯妥協嗎?怎么?如今怕了嗎?” “啪!”明熙本欲收回的手,驟然抬了起來,甩出了鞭子。 第181章 第七章:祗為恩深便有今(19) “啪!”明熙本欲收回的手,驟然抬了起來,甩出了鞭子。 皇甫策悶哼了一聲,笑意頓失,一雙含著笑意的眼眸,也降到了冰點。許久的沉默,皇甫策摸了摸火辣辣的臉頰,冷笑出聲:“賀……” 明熙甩手扔了鞭子,伸手扯過皇甫策的長發,低聲道:“太子殿下苦苦相逼,又意欲何為?嗯?” “你不想要嗎?”皇甫策鳳眸微轉,望向冷著臉的明熙,突兀的露出幾分淺笑來??赡切σ怙@得如此輕蔑與不屑,一如當年,不管在何等弱勢的境地里,這人一如當年的傲慢與矜貴。 明熙有片刻的恍惚,緩緩垂眸遮蓋了杏眸中的慌張:“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賀明熙,即便過上百年,你的內心依舊如此懦弱。如此多借口,還不是因為孤不再是那個需要依附你而活的人。你不敢,你恐懼,因為你再也不是闌珊居那個能為所欲為的人了?!?/br> 皇甫策見明熙怔愣原地,低低的笑出聲來,支撐著床外側,身形似乎已支撐不住的搖搖欲墜,臉頰上的那道鞭痕觸目驚心,緩緩滲著血絲,可那雙鳳眸依舊似笑非笑的凝視著明熙。 朦朧的光暈下,這人宛若坐在了氤氳的淺霧中,瀑布般的長發垂落臉側,臉頰上的一道血痕更襯得肌膚白里透紅,潤若暖玉。那唇色因高燒的緣故嫣紅一片,嬌艷欲滴。即便處在這般的劣勢里,他整個人沒有半分的落魄與不看,依然宛若不知凡世的謫仙。 “賀明熙,孤會怕這些嗎?一年多不見,你可是半點都不見長進呢?怎么?打完了,后悔了,心疼了,是不是還是滿心的舍不得?”皇甫策的呼吸越發的重了,宛若蝶翼般的睫羽輕顫著,整個人看起來似乎虛弱至極,可又撓人心尖的俊美,眉宇間的傲慢與睥睨卻是讓人忍不住施虐的軟弱。 明熙微微回過神來,凝視了皇甫策片刻,低聲道:“皇甫策,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嗎?” “你說,孤要什么?”皇甫策側目瞇眼,修長的手指微微曲了曲,攥住了明熙的手指,肌膚的觸碰,炙熱的溫度將明熙微涼的手指包裹,強勢的話語配上略顯小心翼翼動作,如此的矛盾又有莫名的珍惜。那緊握的手指,似乎都帶著幾分惶恐不安的顫抖,緊緊的抓住,一次次的收緊,卻又無力。 明熙側目,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甩開了皇甫策的手,慢慢的坐下身來,輕聲道:“殿下,難受嗎?” 皇甫策鳳眸微瞇,沉吟了片刻,啞聲道:“尚可?!?/br> “殿下,將你給我,又當如何?”明熙附在皇甫策話畢,低笑出聲。微涼的手指輕輕的碰觸著皇甫策臉頰,劃過他那雙嫣紅的唇角,拂過臉頰鞭痕。 “呃……’皇甫策低低的喘息了一聲,方才雙方還凌厲清冷的鳳眸逐漸的氤氳了霧氣,宛若剪水。那宛若蝶翼般顫抖的睫毛,忍不住的靠了上去,微涼的唇輕觸碰著那微涼的手背。 明熙感覺到皇甫策的臉頰輕柔的蹭過自己的手背,一下下的,輕聲道:“殿下,熬得很難受嗎?” 皇甫策鳳眸滿是水澤,迷茫一片,吶吶道:“阿熙……” 一時間,似乎整個人的氣息都變得了,方才的傲慢睥睨轉眼已是不見,他雙手無力的想要攀附過去索取更多,可卻被明熙毫不留情的推開。 明熙輕笑出聲,那讓人又厭又惱的人,頓時變得可憐又可愛:“殿下,你想要什么呢?” “孤有些不適……”皇甫策鳳眸已是毫無焦距,似乎忘記了思考,呼吸guntang。他雙手纏了上去,忍不住的靠近,索取或是給予。 “嗯?哪里?”明熙雖是問出這般的話來,坐在原處連手都不曾動過,聲音中滿是強勢與冰冷。 “有些熱……”皇甫策似乎已有些分不出任何是非曲直了,被冷冷的推開后,竟是又不自主的纏繞了上去,可再次說出的話來,也懂迎合。他炙熱的唇,迫不及待又極小心翼翼的劃過明熙的耳廓,臉頰,那呼吸越發的粗重。發顫的手指,小心翼翼的碰觸著她的側臉。當指尖傳來微涼的觸感,心都莫名的踴躍了起來,可整個人又似乎越發的火熱了起來。 明熙抿著唇,雖不曾推開貼過來的人,可依然冷言道:“殿下為何有意為難我……” “不會,阿熙莫走……”皇甫策雖有些不甚清晰,但依然能清晰分辨出情緒來,當他感覺不到明熙的抗拒,從心底溢出的愉悅與欣喜,似乎還有失而復得的滿足,整顆心都添得滿滿的。他忍不住的呢喃,不自主的淺笑,緊蹙的眉頭慢慢舒展開來,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眸蕩漾著淺淺漣漪。 這般的軟弱,毫無還手之力,落入眼眸,讓明熙不禁瞇起了眼,幾乎是下意識的伸出手去,毫不費力的將人推倒一側,唇角露出一抹淺笑,低聲道:“殿下,即便我此時不走,以后我們也不會有所牽涉,你可懂?” “孤在此處……你要去哪?”皇甫策迷蒙的鳳眸,似乎露出片刻的怔愣,不知所措的望向明熙,眉眼之間竟是露出幾分小心翼翼的討好。 明熙勾起了唇角,手指放在了那蹙起的眉間,輕輕的劃過那眉眼的輪廓,那蝶翼般的睫毛一下下的刷過手心,癢癢的,食指停留在臉頰上的鞭痕上,輕輕的觸碰,擦拭著臉頰的血污,最后緩緩朝下,停留在脖頸間的脈搏上,一下下的摩擦著。 皇甫策低低的喘息著,呼吸越顯粗重,那磨人的手指宛若最冷酷的刑罰,又宛若最甜蜜的折磨。他驟然將人緊緊的抱住,大口大口的呼吸,可似乎遠遠不夠,想要索取更多,終是忍不住翻身將明熙壓在自己身下,撕扯著她的衣襟,急促而毫無章法,喃喃的喊著‘阿熙’,一遍又一遍,似乎怎么都不夠。 明熙清晰的感到皇甫策的需要,雖是處于劣勢,可輕笑了一聲,她的手握住了皇甫策有舊傷的手腕,輕輕的摩擦著,一下下的,當那雙鳳眸情不自禁的瞇起時,明熙驟然用力。 皇甫策悶哼一聲,整個人無力支撐,摔了下來,可即便如此,依然怕壓壞了懷中的,摔在了一側。這般的動作自然落入了明熙的眼眸,讓她情不自禁的笑了起來:“殿下,碰疼了嗎?” 這笑意中帶著開懷,似乎又有些壞的微笑,讓皇甫策整顆心似乎被什么狠狠的撞了一下,心跳的越發厲害,仿佛快要從胸口跳了出來。他摸索著伸手,有些倔強的抓住明熙的手腕,急促的呼吸,情不自禁道:“阿熙阿熙,只有你能讓孤疼……”明明該是很有氣勢的一句話,卻因此時此景,顯得如此的色厲內荏,仿佛示弱般。 明熙聞言眼神微瞇,似乎被這句話取悅了,手指劃過他褻衣的前襟驟然拉開,咬在他脖頸的脈搏?;矢Σ咛鄣煤吡艘宦?,在劇痛中反手將人緊緊的保住懷中:“阿熙,你想要的,孤都給你……” 兩人離的如此近,皇甫策的呢喃清晰的傳入了明熙的耳中,她側目看向這人。半闔的鳳眸顏色加深,蝶翼般的睫毛微顫著,眼角溢出些許水光來。嫣紅的唇,不停的重復著這一句話。 這一刻,所忌憚的一切,謹慎、不安、以及明日醒來的煩憂,都消失不見了。明熙如受蠱惑般,情不自禁的的一下下的撫摸上皇甫策的臉頰,呼吸也急促了起來。 皇甫策感受到那肌膚間的觸碰,與渴求了許久的愛撫,舒服的嘆息。他抬眸望向那個拂過臉頰的人,驟然翻身,反客為主,將人覆在懷中,親吻了上去。他似是已忍到極限,guntang的雙手撫摸那微涼的肌膚,一遍遍的親吻著她,安撫著她,滿是留戀不舍。粗重的呼吸交錯了起來,肌膚的觸碰,焚燒著壓抑在心底兩人最深的渴望。 片刻間,褻衣滑落,紅紗之間,是毫無遮掩的坦誠。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燭火搖曳,似乎有風吹亂了帷帳。 皇甫策將人圈在了懷中,鳳眸專注的凝望著已疲憊至極的懷中人,手掌一下下的拂過她還輕輕的顫抖的后背,仿佛要用盡心底的柔情。 往日如一團火般人,遠遠看去絢爛璀璨光彩奪目。若走近些,總覺那盛氣臨人的姿態,要將人踏入塵埃里了??扇缃袼l髻散亂,臉頰嫣紅,縮在自己的懷中,看起來顯得如此羸弱,讓人無盡歡喜的與滿足。 白皙修長的手指纏繞著那濕潤的青絲,一顆荒蕪的心,有一波波的漣漪蕩漾開來。 埋在心中的失落想念,使人疲憊的一切虛無,都消失不見了,只余下懷中這真真切切的人,讓人心心念念,心生無限歡喜。 原來,竟是只有將這人永遠的擁在懷中,已滿足了心中對塵世的一切妄念。 昨夜星辰璀璨,今晨艷陽高照。 辰時已過,東宮正寢內毫無動靜。 泰寧帝在東宮的書房過了一夜,天不亮就讓人從太極殿里拿了一套嶄新的常服,自卯時已穿戴完畢,等待人來。泰寧帝與韓耀已手談了好幾局,因心不在焉的緣故,每次都是險中求勝,不過也能贏了兩三子。 陽光斑駁,落在棋盤上,眼見已近正午。 泰寧帝又贏了一局兩三字,不禁心浮氣躁的扔了手中的棋子,遷怒道:“你倒是處處會做人!你那主君能有你的一半,朕也不至如此!” 韓耀自正旦后,如以往那般跟隨皇甫策議事,如今太子殿下其他的心腹之臣,都等在外院的書房里,只有韓耀從外書房被泰寧帝單獨提溜了過來,似乎只為出氣。 昨夜東宮的事急也隱秘,莫說宮外的人,即便是宮內的人也沒有幾個人知道。 這一早上,飲茶有錯,手談有錯,桌上的奏折處處都是錯。泰寧帝連個好臉都沒有,柳南不在,祁平的臉色不比泰寧帝好看多少,韓耀自然不敢多問。 祁平小跑了進門,低眉順眼的對泰寧帝耳語了幾句。 泰寧帝瞇眼:“將人給朕看牢了!若人跑了,六福也不必回來了!” 祁平忙道:“陛下放心,六福公公和裴管事親自看著人,不會有事的?!?/br> 泰寧帝冷哼了一聲,十分不善的撇了韓耀一眼:“走!隨朕去看看你家主君去?!?/br> 東宮正寢,屏風敞開,幔帳已撂了起來,床鋪一塵不染。 窗外陽光璀璨,窗內仿佛一夜之間也掃盡了陰霾。 桌上的茶具已擺好,爐上正燒著清水。 皇甫策跪坐前,見泰寧帝進門,抬眸一笑道:“皇叔來了?!?/br> 泰寧帝站了片刻,將敞開的屏風與潔凈到一塵不染的小客廳,打量了個來回,目光落在頗為氣定神閑的人身上:“人呢?” 皇甫策深深的泰寧帝一眼,不緊不慢道:“皇叔若不知人走了,又怎會這般氣勢洶洶的興師問罪?” 泰寧帝挑眉,不緊不慢的坐了下來,意有所指的掃了眼床榻的方向,故意道:“太子當真無用,箭在弦上,這一夜竟相安無事啊?!?/br> 皇甫策不以為然,淺笑道:“皇叔這把年紀,還能如此天真,可喜可賀?!?/br> 泰寧帝當即黑了臉,惱怒道:“人天不亮就跑了,你還能睡到現在,倒是有恃無恐!” 皇甫策挑眉:“勝券在握,有何畏懼?” 泰寧帝咬牙:“皇甫策!別高興的太早!兒女情長,豈能是算無遺漏就夠了!” 皇甫策側目看了會泰寧帝,輕聲道:“孤知道皇叔自有打算,可有些事,孤也都替皇叔打算好了。阿耀,還不快將前日擬好的圣旨,給皇叔看看?!?/br> 韓耀輕咳了一聲,在泰寧帝咄咄逼人的目光里,不緊不慢的從袖中抽出卷軸來,雙手呈在桌上展開,低聲道:“陛下請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