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
韓耀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一起走吧?!?/br> 謝燃忙道:“阿熙!你回去一定要同裴叔說清楚??!別我人沒回帝京,家里已得了信??!我本來就不想回去,若當真裴叔再攪和……不管多大的事,我可真不去了!到時候抗了軍令,兄長要打要殺的,你都得扛著??!” 明熙翻了白眼,不耐道:“知道了知道了!放心好了!裴叔的手還沒有那么長,既伸不出賀氏去,也伸不進你謝氏去!……總之,你去辦事,自己小心一些!” 第111章 第五章:寧負虛名身莫負(2) 冬日午后,陽光很好。 叔侄兩人一前一后,走在街道,洶涌的人群,早已散去。離開了回皇城的主干道,一路朝北,街道越走偏僻,融化的冰雪,帶著泥水沾染在鹿皮靴上。 當轉過街面的一道彎,入眼的是一片低矮的房屋,羊腸小道上堆放著雜七雜八的東西,獨輪車、木桶,好一點房子好歹有個小院子,有些人只有一間屋子,爐火與煙筒干脆都砌在了街旁,地上滿是泥水,看起來極為骯臟,如此冷的天氣里,空氣中還泛著一股臭味。明明只是一個轉角,這條街似乎已不在帝京里了。 “我們進去走走?!碧幍壅驹谠睾冒肷?,深吸了一口氣,緩步走了進去?;矢Σ吣抗馕?,將周圍的一切打量了個倆會,無甚抵觸的跟在了泰寧帝后面。 陽光很好,有些老人靠在門檻上曬太陽,七八歲的童子在街邊劈柴,身上穿著滿是補丁的衣袍,腳趾甚至都露在外面。羊腸小道宛若蛛網一般四通八達,房屋越是低矮,甚至有些屋子被前些時日的大雪壓垮了半間,搖搖欲墜的半間房,還住著人??稍匠锩孀?,腥臭味越是濃烈,大半個時辰后,兩個人才走出這一片房區,不約而同的長舒了一口氣。 六福輕聲道:“陛下,車馬等在路口,您與殿下走了半日,坐車回去吧?!?/br> 皇甫策臉色不是太好,因手腳有舊傷,走這一路已十分的勉強,方才一路看來,心中震撼尚不覺如何,此時聽到六福的話,已感覺手腳隱隱作痛了。 泰寧帝的臉色也不是很好,站在原地:“去叫車吧?!?/br> 六福點了點頭,一路小跑著朝街口走。周圍看似沒有侍衛,但從一開始,皇甫策便知道,此處的過路人,匠人,來來回回的有二十多人,恐怕都是暗衛。片刻的功夫,一輛沒有印記十分寬敞的馬車駛了過來,叔侄兩個一前一后上了馬車。 泰寧帝撩開車窗,望向那低矮的房屋,許久許久,才放下窗簾,輕聲道:“以前這條街和前面那條街,住的都是這些人,如今還剩那么一塊,可見赤貧之人少了許多?!?/br> 皇甫策抿了抿唇:“這世道雖不比太~~祖時處處隱戶流年。想必還是有許多百姓為生計所迫不得不隱在大戶里,有些田地的百姓尚算好,可這些人在帝京中營生,又大多年幼或老弱,只怕連生計都很困難?!?/br> 泰寧帝輕聲道:“當年你父皇曾帶朕來此,我們兩個一步步的走了三條街,一個上午才將整片城北走下來,都是老弱病殘,無人照管……如今雖少了許多,但看來比那些強不到哪里去?!?/br> 皇甫策微微側目,輕聲道:“那些人以為皇叔因來路不正,不得不施仁政,實然孤知道皇叔本就與父皇不同,但此事看似簡單,實然牽扯了許多,皇叔不必自責,這絕非一朝一夕能辦好的事?!?/br> 泰寧帝笑了笑:“不容易,難得聽你奉承了朕一句??上?,朕不會因一句好話,就同你們父子和解了!” 皇甫策笑了一聲,緩聲道:“孤也有此意?!?/br> “皇甫氏以武亂禁,以兵起家,奉行的是殺戮之道,對別人與自己都是一樣的狠心??呻薜腔詠?,偶爾想起前事,深覺人生在世不該有所虧欠。這幾十年來,從太~~祖到你父皇都是壯年而逝,我們皇甫一族子嗣凋零,甚至不如一般人口簡單的百姓家。朕時常感嘆世事無常,造化弄人,唯有日夜誦念佛典,以贖已過……” 皇甫策微微垂眸,輕聲道:“皇叔為何突然說起這些來?” 泰寧帝沉默了片刻:“不知道,突然想起來,就想找個人說說。這些百姓都是我皇甫氏的百姓,那些士族爭權奪利,只為宗族打算,不會為朝廷謀利,反正沒了你皇甫氏還有別的氏……幾百年來,士族所作所為都是與國爭利?!?/br> 皇甫策輕聲道:“孤知道?!?/br> 泰寧帝抿唇一笑:“你可知道穆朝之前的的皇族羅氏嗎?” 皇甫策嗤笑了一聲:“荒蠻小族,如何長久?” 泰寧帝輕聲嘆息:“是啊,那時候誰能想到,他們有幸能得了天下呢?時也命也,多少個巧合才能造就那么個皇朝?” 皇甫策微微側目,望向泰寧帝:“已經是幾百年前的事了,皇叔為何突然說起來?” 泰寧帝娓娓道:“羅太~~祖妻妾成群,可一生一心追逐一個女子,那女子乃小國之公主名曰鶯歌。她自小與他有婚約,但羅太~祖因爭權之故殺了鶯歌的父親。鶯歌立誓,不管是誰若是能斬羅太~祖于刀下,必將委身與之。鶯歌三次許配別人,都被太~祖攪黃了。最后一次,因當時的大國相幫,鶯歌得嫁部落之王族,不想一年后郁郁而終?!?/br> “羅太~祖盛怒之下,滅了鶯歌夫君全族,滅了鶯歌全族。鶯歌之兄,臨死發下毒誓,但凡那族還剩一個女子,必將滅羅太~祖之天下!羅太~祖與大國宣戰時,發出詔書,其中最恨之事,竟是大國偏頗,害得自己與鶯歌失之交臂,乃為奪妻之恨。不久,羅太~祖戰死沙場?!?/br> 皇甫策道:“是有此事?!?/br> 泰寧帝又道:“羅太~~祖之四子,太~宗更為可笑。為了個改嫁的蘭妃神魂顛倒,放著一群長大成人的皇子不立,欲立蘭妃所出的一個百天的小兒為太子,那小兒壓不住福氣,沒幾日死了。蘭妃哀傷至極,羅氏太~宗恨不得將哀慟萬分的蘭妃日日捧在手心里,只可惜不得不再次出征,那蘭妃不久病死后宮?!?/br> “先不說那蘭妃死因,史書記載,羅太~宗當即扔下眾多將士,策馬回朝,連夜趕回來撫棺大哭,不許下葬。后數月間,幾次前往蘭妃墓地,撫墓碑哭到啼血,半年后,羅太~宗無疾猝死宮中?!?/br> 泰寧帝側了側眼眸,笑道:“太宗之九子,羅世祖的童妃,本與其弟有婚約,因被羅世~祖看中強行納入宮中,其弟早喪,死的不明不白。羅世~祖為示對童妃之寵,于封妃時,大赦天下,這在前朝歷代都是絕無僅有的。童妃十八歲入宮,一個月便從嬪妃位晉升貴妃,其后四年,三千寵愛于一身。所出皇四子,被羅世祖喻為‘朕之第一子’?!?/br> “皇四子降生后,羅世~祖大赦天下不說,甚至欲封太子,不想那孩子也是數月后也是個承受不了福氣的,夭折了。羅世~祖幾次有意廢后,立童妃為后,不過是童妃自己不愿罷了?;仕淖尤ナ罌]多久,童妃病逝,芳齡二十二,羅世~祖次年三月病逝,年僅二十四歲。羅氏皇朝不足三百年,說是亡于動亂,實然也算亡于鶯歌族中女子之手?!?/br> 皇甫策見泰寧帝久久的沉默,輕聲道:“皇叔因何說起這些?” 泰寧帝笑道:“朕少時讀書,曾拿此事恥笑前朝,代代皆情種,每每不得衷。后來想一想,所謂惡因之樹,難結善果。這些悲劇,只怕并非那一代代帝王的情憾,許是開始就定下的劫難。歷朝歷代誰不是以兵起家,卻很少有像羅氏那般嗜~~殺,商州十日,南定三~~~屠,累累尸骨幾十萬,這樣的朝廷從開朝就壞了根,怎會有好下場?” 皇甫策輕聲道:“羅氏皇族后三代都無所出,都是旁支繼承來的?!?/br> 泰寧帝輕聲道:“是??!一個皇族走到了末路,什么事干不出來?宮侍都敢毒殺自己的皇帝,末帝時期,后宮有主卻似無主,宮中(因)~~亂不堪,為讓八九歲的小皇帝徹底熟睡不吵不鬧,宮女竟是自行與皇帝行人~~~~倫之事?!?/br> 皇甫策輕咳了一聲,輕聲道:“皇叔看的是野史吧?” 泰寧帝嗤笑道:“你又不是真的面皮薄,給朕裝什么純真?朕現在和你說得并非是玩笑話,實乃心有余悸罷了。太~~祖鐘愛德妃,德妃因產子早喪,你父皇被養在皇后名下,從不得太~~祖喜歡。當年朕心儀赫連氏獨女,一心迎娶,你父皇為登皇位,橫刀奪愛,曾立下毒誓定會善待赫連氏?!?/br> “朕當時心甘情愿請命駐外,發誓一生鎮守圖南關??赡愀富侍^算計,終究是害了她,不過你父皇于情之一事遲鈍……罷了,朕半生郁郁都乃拜你父皇所賜,至今心中所想所念均為一人,如今時常日日念佛,回想尚會痛徹心扉?!?/br> 皇甫策沉默了許久,輕聲道:“皇叔這樣優柔寡斷的一個人,竟會為了個女子,置天下蒼生于不顧……” “呵!”泰寧帝冷笑了一聲,“愚蠢!朕是自己不忿不甘,心生貪欲,與她有何關系,所有的一切,都不能作為借口!朕就是想奪你父皇的一切,朕甚至想將他的一切,甚至是你都踩在腳下!朕看不起他,朕也不愿意善待你……呵,說了你也不懂!” 皇甫策不以為然的笑了笑,輕聲道:“父債子償嗎?” 泰寧帝側目看了皇甫策一眼,冷聲道:“你看似為人謙和與世無爭,實然骨子里與你父皇如出一撤,自私自利,為求目的不擇手段!朕看見你就討厭,有時候朕也想不管不顧,給自己出出氣,可前史為鏡,咱們皇甫氏不能讓自己走進窮途末路里!” 皇甫策挑眉:“孤都替皇叔心累,皇叔從早上折騰到此時,所圖為何?” 泰寧帝緩緩的閉上了眼眸,許久許久,輕聲道:“為帝者,體上天之仁愛,念開朝之艱險,正身清心,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正道?!?/br> 第112章 第五章:寧負虛名身莫負(3) 午后的天空,越發的陰沉,大片大片的雪花毫無征兆的落了下來。 人煙稀少的街道上,一白一黑并肩而行,明明是兩個人,不知為何,那身影看起來,越顯得落寞孤寂。不知走了多久,兩人停在一處新蓋的大屋前。 韓耀抿唇一笑:“聽聞這是你私下里蓋的濟世堂,專為收留雪后無家可歸之人?” 明熙愣了愣:“非我一人的功勞,謝燃也有出錢出力?!?/br> 韓耀凝視著明熙,許久許久,輕聲道:“你是何時變成這般的?” 明熙笑道:“這般是那般?我以前不是這樣的嗎?” 韓耀輕聲道:“以前你對人也很好,可哪里會考慮那么多?……不過,以前你也沒甚不好的,不過是不懂人情世故罷了。如今看來,不懂人情世故也沒有那么重要,只要你覺得開心,怎樣都好,不為任何人考慮,也無甚?!?/br> 明熙側目望向韓耀,輕聲道:“你自來了漠北,老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話來,以前……以前我們老是吵架,你可從來沒說過我好。自然,我們雖老有爭執,可我總也忍不住讓著你,按理說我們井水不犯河水,我也不該讓你厭棄成那樣,可你竟是對誰都禮讓三分,唯有對我惡言惡語?!?/br> 韓耀垂了垂眼眸:“想不出來嗎?” 明熙笑了笑:“以前想不出來,為此煩憂了很久??珊髞肀菹律?,老讓我給他讀佛經,我就想明白了?!?/br> 韓耀道:“想明白什么了?” 明熙抿唇一笑,詠嘆道:“萬般皆業障?!?/br> 韓耀目光微動,側目望向遠處,輕聲道:“你才讀了幾頁佛經,竟是有了這種感悟?業障,何為業障?枉你跟著夫子讀了那么久的圣賢書,最后竟相信這些莫須有的東西?!?/br> “一個人若無緣無故的討厭另一個人,也不光是今生的緣故,許是有前世的因果。大概是我上輩子抱著你跳井了,你這輩子來找我尋仇的。我討好你,對你好,讓你罵一罵,你這仇算是報了,來世我們各走各路,誰也不欠誰了。若我繼續抱你跳井,只怕來世,我更是得討好你,你也會對我更狠!” 韓耀低低的笑了出來,許久許久,輕聲道:“這都是誰告訴你的?” 明熙笑道:“陛下說了一些,我從經書上看到一些,還有一些是我自己琢磨的?!?/br> 韓耀側目道:“你當真相信今生來世嗎?” 明熙點了點頭:“相信啊,許多東西都很玄妙,你找不到原因,唯有相信緣分??删壏钟质鞘裁茨??佛家說,緣分是前世因后事果,一飲一啄皆為定數,如此我們才會無怨無悔的傾心一人,那是因為我們欠下的?!?/br> 韓耀緩緩垂下眼眸,長長的睫毛遮蓋了全部的心思:“這一年,你都是在讀佛經嗎?” 明熙仰頭望向天空,有些感嘆的開口道:“是啊,去年我幫陛下念經書,尚且忍不住抱怨??晌胰绾文芟氲?,不過短短一年,我當真會用心熟讀經書,還能順口胡謅上兩句?!?/br> 韓耀站在原地,雙手縮在了大氅里,緊緊握成了拳頭,許久許久,輕聲道:“這一年,你過得很不好嗎?” 明熙搖了搖頭,輕聲道:“這一年我過得很好,讀佛經也非是際遇不好,只不過是有許多事想不通罷了。雖然我今年才十八,但不知為何,我感覺自己活了很久很久了,經歷了許多人,許多事,似乎看明白了許多,似乎又不是很明白,也許是一顆心覺得漂泊,佛經里就會有歸途?!?/br> 韓耀抿唇,輕聲道:“荒謬!你小小年紀在佛經里找什么歸途?!莫不是你還想一輩子誦經念佛?還是一輩子在漠北軍拼死拼活的混個一官半職?可這些又都算什么?你就沒有想要東西了嗎?實然,你可以有很多選擇!既然你有鎮守邊關的志氣,有殺敵的勇氣,為何不敢要自己想要的東西?不管如何,只要你還想要,我……我也可以幫你?!?/br> “七月,我隨謝放巡邊,遭遇了埋伏。這一場遭遇戰打下來,左右護軍三去其二,入眼的到處都是尸身。我很后怕,可也不光是害怕,我手上身上沾滿了鮮血,許多人尸身上還有我□□……我雖不后悔,在那時,不是他們死就是我們死,唯有奮力一戰,明明知道一切都是應該的??晌一氐礁蕸龀呛?,依然徹夜做噩夢,唯有抄經懺悔,方能安睡?!?/br> “現如今,我能做到心平氣和,何嘗不是想透了呢?若你真的是我的朋友,該為我高興慶幸。這人世來就來了,不該對任何人任何東西有執念,既然得不到,那么說明這東西或是這人,本該就不是自己的,為何非要去強求?” 韓耀仰著臉,直至感覺眼中的熱意散去,才敢開口:“邊境不安,甘涼城不算什么好地方,不若跟我回帝京吧?!?/br> 明熙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淺淺笑道:“帝京那地方,我不想也不會再回去了。如今我見了那么多的生死,似乎也明白了世事無常。這一生,總會有得到和失去,不管結果如何,都該坦然面對?;蛟S你以為我還惦念著以前,錦衣玉食,士族身份??蛇@些對我來說,都不是那么重要了。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現在感覺很好,前所未有的好?!?/br> 韓耀輕聲道:“甘涼城也好,哪里都好,只要你肯照顧好自己,不回帝京,我不會勉強??赡阍诟蕸龀堑娜兆硬辉撨@么過,戰場不是個好地方,更不是你該待的地方!” 明熙不以為然的看了韓耀一眼,笑道:“那韓大人以為我該待在何處,過什么樣的日子呢?” 一時間,韓耀的腦海中劃過種種,又似乎什么都沒有,翻涌的內心,卻不管如何都不平靜不下來。許久許久,他自嘲的一笑:“我總以為我不在乎,或是我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可如今與你一比,當真是……許是你不信,見到此時的你,我竟一點都不開心,淡漠寬容,謙卑恭順,為人處世也有了幾分圓滑,這該是變好了,可我竟覺得一點都不該如此?!?/br> “若一個人過得好,該是一如既往,只有遭遇了生活和世事的磨礪,才會變得謙卑謹慎。你哪里該過這樣的日子?你為何要匍匐在別人腳下?高高在上唯我獨尊才是賀明熙??!” 明熙笑了一聲:“以前?不說那個時候年少不知事,實然我倒是覺得,如今的我才是真正的我。以前的賀明熙看似跋扈,何嘗不是因為心虛不安,才不得不虛張聲勢呢?被賀氏所棄,在宮中身份尷尬,唯有倚靠赫連皇后的寵愛,自然要對皇后娘娘言聽計從,甚至不得不做出皇后娘娘喜歡的樣子……” “我覺得我現在很好,前所未有的好,不必為人所累,不必為人所想,在一個地方,憑借自己的努力生活,不再和權勢沾染,不再步步為營,不必爭搶。我覺得如此一生平順安和,無甚不好?!?/br> 明熙的側臉帶著淺淺淡淡的笑意,可明明是笑著,為何看起來是如此的空白,似乎當真已做到淡漠如塵。韓耀莫名升起了恐懼之意,輕聲道:“那以后呢?你總不能一直女扮男裝在漠北軍里,你知道那不是長久之計!” 明熙笑道:“自然不能,待到明年春暖花開,我也會離開甘涼城?!?/br> 韓耀道:“去哪里呢?回帝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