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
“???!……”王雅懿臉頰已成了胭脂色,抬眸瞟了眼皇甫策,窘迫的站在原地,“我……我明明是找人問了路的……” 皇甫策笑道:“左右無事,孤帶二娘子走這一趟,如何?” 王雅懿垂首道:“那……那只有麻煩殿下了?!?/br> “樂意之至?!被矢Σ呱焓謱⒚分蹰_,讓王雅懿先行半步。 “聽聞東側的梅花緊挨著熱泉,滿園的的花樹,只有那一處開得最早最艷?!贝藭r,那張俏臉已是緋紅一片,長長的睫毛如受驚的蝶翼般,輕輕顫動著,卻還是故作鎮靜的說著話。 皇甫策眼中的笑意越發的深了,不忍拆穿她的緊張,聲音越發的柔和了:“雖山下的梅花都開了,山中寒氣太重,花也要等上些許時日,方才盛開。當年□□特意將梅樹種在湯泉附近,為了的便是讓花開得比別處早些?!?/br> 王雅懿點頭道:“祖父曾說因當年□□皇后名諱有個梅字,在建棲園時,特地將此處種滿了各色梅樹,若是往年梅花盛開之時,各色梅花交錯,端是絢爛奪目?!?/br> 皇甫策笑了笑:“父皇也如是說,那些桃、梨、杏樹都是后來補種的?!?/br> 王雅懿連連頜首,淺淺笑道:“這滿園的果樹,是因惠宣皇后不喜單一的樹種,后來補種上去的。每年翠微山秋獵,先帝便會親手為惠宣皇后采摘第一批成熟的果實?;菪屎髸⑹O碌墓麑?,送給翠微山下的農家與各個莊園……我、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王雅懿如受驚小鹿般的眼神,讓皇甫策心中生出無限憐惜,柔聲安撫道:“這本就事實?!?/br> 王雅懿怔怔的望向皇甫策,輕聲道:“殿下不生氣嗎?” 皇甫策微微一笑,搖了搖頭,極為細致的將樹枝撩開,替王雅懿開路:“孤怎會生二娘子的氣?此事乃大雍百姓間的美談,拿來說說,無甚?;屎竽锬锂斈陮ξ覀冃值芤彩菢O為和氣的?!?/br> 王雅懿情真意切道:“殿下寬和仁善,實為我大雍之福,百姓之幸?!?/br> 皇甫策輕笑了一聲:“既得二娘子如此期許,孤日后自當竭盡全力?!?/br> 王雅懿聽聞此言,心中的甜蜜幾乎要滿溢出來,柔聲道:“殿下不必自謙,父親常常在家中盛贊殿下仁惠,日后作為不可限量?!?/br> 皇甫策嘴角的笑意凝了凝,停住了腳步,指向一側,輕聲道:“這是二娘子要尋的地方嗎?” 王雅懿抬眸望去,只見紅、黃、綠、粉、白,色彩交織,在冰天雪地里開得極為熱鬧絢麗,一雙杏眸中露出了驚喜歡欣之色:“可真美??!” 皇甫策凝望著展露笑顏的王雅懿,情不自禁的笑道:“你若喜歡,待孤去皇嬸那里要了腰牌,日后可常來此處?!?/br> 王雅懿滿目驚喜的望向皇甫策:“殿下不會覺得麻煩嗎?” 皇甫策見她如此開懷,忍不住柔聲道:“二娘子天天來都不麻煩,一會孤會讓阿耀將腰牌給你母親送去?!?/br> 王雅懿微微俯身:“我在此先謝過殿下了?!?/br> 不遠處,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皇甫策怕人誤會了王雅懿,側目輕聲道:“有人來尋二娘子了,孤不打擾了?!?/br> 王雅懿垂著眼眸,淺笑點頭,福了福身:“殿下慢走?!?/br> “不必如此?!被矢Σ咛摲銎鹜跹跑?,轉身朝外圍走去。 第47章 第二章:朱顏那有年年好(19) 王雅懿站在原處,望著逐漸遠去的背影,許久許久,回不過神來。直至皇甫策消失在轉角處,這才悵然若失的垂下了眼眸,不想卻在此時,被人輕輕的推了一下。 王雅懿恍然回神,轉身看見來人,拍著胸口,佯怒道:“呀!嚇死了我!” 慕容芙撞了撞王雅懿,抿唇一笑,揶揄道:“二娘子這是在看什么?神魂都要出竅了!” 王雅懿攥著手絹拍打韓慕容芙:“你就會欺負我,都嫁人了,這般的不穩重,也不怕被你家郎君看到!” 慕容芙哼了一聲:“韓郎心儀我這樣的,再說了誰能欺負你?誰敢欺負你呀?看你這臉紅的,莫不是你也見到太子殿下了?” 王雅懿的臉色更是緋紅了:“不過……湊巧碰見了?!?/br> 慕容芙笑道:“怎樣?你的殿下待你,是不是還一如從前的深情厚誼……” 王雅懿跺腳:“胡說什么!殿下乃謙謙君子,自不會說些不該說的!” 王雅懿道:“誰不知道策殿下謙謙君子,又對你珍愛的緊,自然不會對你說出什么來??赡阋苍摽纯慈思业挠眯?,我家郎君可說了,殿下能出了闌珊居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給父親送去了自小帶到大的玉佩作為信物,想來你應該也……” 王雅懿道:“你渾說些什么!這樣的事,父親母親怎會同我說!” 慕容芙正色道:“這可沒有什么可害臊的,回去你母親定會和你好好的說。如今不比當初,今日在姑母那里,那幾家夫人眼珠子都黏在殿下身上,擺明為了相看而來!謝、陳、劉三家尚說得過去,可笑的那賀夫人卻也敢湊過來!” 王雅懿側目沉思:“太子選妃茲事甚大,即便太子有意,也不見得能成。陛下極為疼愛那賀明熙的……” 慕容芙不以為然:“你也說太子選妃茲事甚大,陛下如何喜歡賀明熙,也是不能夠的。我慕容家、韓家、你家、以及殿下的那些部眾,自然都站在太子身邊。只要殿下鐘意的是你,誰又能越過你去?” 王雅懿抿唇一笑,輕聲道:“八字還沒有一撇呢,莫要胡亂猜測?!?/br> 慕容芙道:“怎叫胡亂猜測,阿耀對我說了,這些年殿下不知多思念你,只是身不由己。養傷的地方日夜有暗衛把守,除那賀明熙,別人便是想遞消息都難若登天。殿下好不容易遞出消息來,第一件事便是詢問你的消息?!?/br> 王雅懿咬著唇,輕聲道:“你說這賀明熙與殿下,可會有些……” 慕容芙輕斥道:“莫聽信了有心人的讒言。阿耀私下對我說,殿下深惡賀明熙,兩人數次刀劍相向。殿下那樣的好脾氣,能向人舉劍,可見已是如何的深惡痛絕?!?/br> 王雅懿嘆息一聲:“陛下寵愛賀明熙,當年殿下被關在闌珊居,雖是陛下授意,可多少都有賀明熙的手筆在里面,對一個囚禁自己的人,能有什么?” 王雅懿沉思片刻,慢慢的點頭道:“怪不得,今年翠微山,賀明熙來都不敢來。歷年來,她可從不曾宿在賀府,都是跟隨惠宣皇后住在棲園的?!?/br> 慕容芙不屑道:“你也說是以前了,以后她再也沒什么機會住棲園了。不說殿下,我姑母也是極厭她的?!?/br> 王雅懿低聲道:“貴妃娘娘還在擔憂陛下身體嗎?” 慕容芙道:“誰說不是呢?自陛下病了后,只許幾個朝臣與賀明熙探望,連我姑母都被拒之門外……罷了,不說這些了,你總該告訴我,殿下除了給你家送去了玉佩,可還有別的什么?” 王雅懿瞪了慕容芙一眼:“如今尚未有人前來提親,我父親怎會將東西給我?以往殿下在闌珊居時,還能送來些小玩意。如今出來了,父親對我倒是越發管得嚴了,殿下也不似當年親近了?!?/br> 慕容芙笑道:“二娘子可是失落了?殿下就是對你太用心了,才會如此。若是單獨對你親近或是談婚論嫁,那成什么了?私相授受,還不是辱沒了你,莫不是學那販夫走卒般不成體統?你父親若知道殿下私下對你許婚,定要拿劍砍了殿下……” 王雅懿錘打著慕容芙,嬌嗔道:“讓你渾說!讓你渾說!” 慕容芙邊躲邊跑,笑道:“我說得那點不對,二娘子就會對我兇……” 兩道身影很快消失在梅林中,片刻之后,兩個人十四五歲的清秀小娘子,從不遠處的林叢中探出頭來,張望了片刻,才敢走出來。 賀蓉瞇眼看向王雅懿離開的地方,許久,輕聲道:“想必父親還不知道太子殿下許婚之事?!?/br> 賀菱哼了一聲:“王氏、慕容氏、韓氏又有什么了不起!居然如此編排我家!回去我定要告訴父親!還以為賀明熙有多厲害!將人圈在自己的院子那么久,卻讓人厭成如此地步!” 賀蓉輕聲道:“阿菱不可胡說,咱們快些回去,免得被人撞見了?!?/br> 賀菱點點頭,心有不甘道:“阿姊就是脾氣太好了,看父親知道了這些,還會不會如此偏寵賀明熙!” 賀蓉無奈的看了賀菱一眼,拉著她的手,選了另一條路,快速的離開原地…… 翠微山行苑正門外擺上了香案,榮貴妃身著貴妃制服率眾嬪妃,王、謝、陳、劉、賀、慕容氏,但凡此番被邀請翠微山之行的女眷,幾乎都站在了正門前的臺階內,只不過王謝陳劉以及慕容氏被擁簇著站在了中間。 女眷們站的地方雖是個風口,因有帷帳的緣故,被擋在最里面也不覺得多冷,人人臉上都有些遮不住的喜色。帷帳之隔,也擺上了香案,皇甫策身著明黃色正裝,攜行苑內的文武官員,等在了外面。 不知過了多久,一隊人馬緩緩的停在行苑正門外。六福率眾人跳下馬,給站在前面的皇甫策行個禮,隨即拿出了圣旨宣讀。 圣旨是規格最高的玉軸,陛下本就有太子監國之意,這道圣旨讓皇甫策如今的地位與權利變得更加的名正言順,似有托予全部國事之意。第二道給王家的賜婚圣旨,這圣旨一下,婚期雖還未定下,但王雅懿太子妃的位置,再也無法撼動了。 天空湛藍湛藍,陽光和煦,每每大事之前,欽天監提前一個月看好日子。 這一日自然是這個月里最好最吉的天氣?;矢Σ呓恿藘傻蕾n婚的圣旨,明明該是心想事成的喜悅,可不知為何突然有些茫然不安,胸口變得空落落的。許是一切來得太快了,太輕而易舉了,猶如夢境般,但又讓人忍不住懷疑這當真是場夢。 接著還有了兩道圣旨,是側妃人選的圣旨,第一道似乎無甚意外,給了陳氏,還有最后一道,當六福念道賀氏時?;矢Σ叩男?,莫名的輕快了幾分,舒了口氣,忍不住抬眸望向六福。側目尋找賀東青的方向,又回眸望向帷帳的方向。雖知道她該是不在此處,卻也不失望,畢竟她自小便與賀家人不親近。 “……賀氏次女蓉娘,秀外慧中,恭順賢淑,德言容功無不具足,特冊封為太子側妃,賜‘德’字?!?/br> 耳邊一聲炸雷,皇甫策身形晃了晃,一陣陣的耳鳴,眼前發黑。幾次睜眼都看不清周圍的一切。當六福最后一句話落,眾人高聲謝恩,紛紛站起身來,道賀聲不絕于耳。 柳南扶起了面無表情的皇甫策,將他手中的賜婚圣旨接了過去,放在了身后的托盤上?;矢Σ呔o緊的攥住了柳南的手,許久,啞聲道:“賀氏蓉娘?” “殿下未聽錯?!绷细皆诨矢Σ叨厴O小聲的說完,這才大聲道,“殿下昨夜吹了風,這會還難受嗎?” 皇甫策閉了閉眼眸,想搖頭或笑一笑,卻做不到。此時此刻,只覺心如刀絞,痛不欲生,仿佛整個胸口都被絞碎了,空落落又茫然然的。 不知過了多久,人潮終于散去,皇甫策望向六福,直至此時才看到高鉞赫然在其身后。兩人身后的一列馬車里,裝滿了箱籠,可沒有一個馬車是載人的。 韓耀走到了皇甫策身邊,皺眉道:“殿下,高將軍與六福公公都在等您回話,你為何神不守舍?” 皇甫策茫然四顧,眉宇間有種說不出的蒼白脆弱,與方才的意氣風發,判若兩人:“賀明熙呢?她不在翠微山嗎?” 韓耀側目望向六福的方向:“殿下,此處非說話的地方,若是有事,咱們回去再說?” 皇甫策恍然回過深來,看向韓耀:“你前番說,此番賜婚定有賀氏……” 韓耀抬眸輕聲道:“殿下,此番也有賀氏,有事咱們回去說吧?!?/br> 第48章 第二章:朱顏那有年年好(20) 棲園內,榮貴妃送走了各家女眷,轉身間面色沉了下去,快步走會正廳,冷眼看向依舊站在下首的六福。 榮貴妃前翻上書,夸贊了四位娘子,其中三位是今日的太子妃、陳氏、劉氏。但賀氏蓉娘,卻是個意外。蓉娘的位置,本該是慕容芙的嫡妹慕容嬋。雖說慕容嬋才金釵之年,但側妃入東宮,必須要在太子大婚一年后,不管怎么太子婚期定在何時,側妃進東宮都要一年多以后了。到時慕容嬋也有十三了,雖說稍微有點早,也算到了可以嫁人年紀了。 太子妃是內定,自然輪不到慕容家,可惜的是側妃的位置,陛下同意了二人,獨獨遺漏了慕容家??赡苡心挲g的考量,但一定不是全部,若這位置被謝氏或是賀明熙所占,榮貴妃也會心服口服。先不說賀家一個二流的家族,不但得了側妃之位,更是獨一份的被賜下‘德’字,這讓榮貴妃不得不多想。 當初,榮貴妃不是未曾考量過賀家,卻從不曾是那名不見經傳的賀蓉,陛下偏疼賀明熙,太子被困在闌珊居兩年多,與賀明熙的關系早已說不清了。這帝京除了皇家,還有誰敢對賀明熙許婚,且她已是這般的年歲,早已難嫁了。王氏這般的人家,得殿下親自許婚,又已暗中交換了信物,太子妃之位陛下也很難撼動的,但賀明熙想從陛下手中得僅次于正妃的側妃之位,還是不難的。 太極殿雖極力隱瞞消息,但從種種跡象看來,也許陛下的身體已一日不如一日。大雍朝唯一名正言順的繼承人只有皇甫策,榮貴妃自然不會在這個檔口,將人得罪了。雖然賀明熙不曾來行苑,但榮貴妃第一次給皇甫策送去的名單里,王雅懿之下第一個就是賀明熙。 留政院里返回的名單里,所有的名字都保留了下來,惟賀明熙的名字卻被劃掉了,如此一來,榮貴妃正好添上了慕容嬋的名字??刹辉?,賀家還是得了側妃第一人的位置,可不是賀明熙的。 貴、淑、德、賢,四妃都是有分位的,光一個德字,已是能奠定太子登基后的嬪妃位置,除了太子妃,德側妃將是有分位的第一人。貴妃是西宮之首,大雍朝從□□到武帝,因有皇后主持大局,貴妃大多都是可有可無。值得一提的是□□的生母為本家的妾室,當初被人稱為德夫人,雖是被史官用了春秋筆法,卻也不能抹殺□□乃庶子的事實。 陛下登基主政,設了貴妃位,也給了榮貴妃后宮的處置權,卻被榮貴妃本人所惡。榮貴妃乃陛下結發之妻,夫君登基,本理所應當的母儀天下??膳惆榱怂嗄?,只得了個貴妃之位,便是賜了‘榮’字有能如何,說到底也不過是旁門左道的妃子,哪里比得上后位。 榮貴妃每每想至此,恨得牙根發癢。但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當初不立皇后的緣故,非泰寧帝皇甫澤一人之意,也有榮貴妃二十年無所出的緣故。 慕容家為立后之事,在朝臣間使了大力氣,天家無私事,立后與否,絕不是泰寧帝一人說的算的。大臣們雖對榮貴妃無所出,表示出極大的寬容,但卻不能忍受陛下為王爺時,每每有孕的側妃或美人,總是落胎,直至陛下不惑之年仍膝下虛空。 慕容家雖有勢力,可這件事總是洗不清的詬病。天下是男子的天下,所謂不孝有三無后為大。大臣們可以不管榮貴妃生不出嫡子來,但善妒心毒,暗害夫君子嗣這個罪名,如何也是跑不掉的。當初大臣們對不立后一致沉默,未曾有言官蹦出來罵一聲‘毒婦’,已是相當客氣了。 榮貴妃自認手里不干凈,卻不是個斬盡殺絕的愚婦。年紀越長,生不出嫡子,榮貴妃打過去母留子主意,雖不會專門去保護那些妃妾,但也心生過期待。王府后院美人眾多,先帝知陛下好美人,每年都要賜下幾個來。如此一來,相互之間的碾軋在所難免,此事若怪,當真怪不得榮貴妃一人。沒有子嗣,不光是今上的遺憾,也是榮貴妃最遺憾的地方。若有一子,哪怕是庶子,也能抱到主母的名下,如今這天下,還有皇甫策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