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想到她的外祖母,蔚明真心頭微妙,外祖母從嫁給外祖父后就一心持家,一向不管外邊的事??伤质莻€柔弱性子,幸虧外祖父專一,一生不曾納妾,老夫妻倆相處和諧,一直以來都相安無事。直到外祖父觸怒龍顏一事爆發,蘭家才霉運不斷。族中子弟在朝中皆遭了殃,越發不得氣候。而外祖母每每來探望娘親,也是一臉愁容苦面,不曾舒眉過。 而今聽衛珩提起外祖母,蔚明真心底戚然:“外祖母她來……可說了些什么?” 衛珩眼神里一絲追憶:“你出事后,蔚夫人力爭你的尸身,而你外祖母,正是那段日子過來的。本來你祖父還有你父親都不想……不想要回。后頭,蔚夫人還是將你遺體要了回來。再之后,你外祖母在蔚府呆了一段時日,便返回蘭州去了?!?/br> 蔚明真聽衛珩如此說來,忽地腦中光線一閃而過,好似陡然開了靈竅,她定睛看住衛珩:“你說,會不會是外祖母來過之后,柳姨娘才不敢對母親下手?而今蔚府柳姨娘獨大,父親被迷了心竅,而娘親孤身一人,柳姨娘若真要動手,何至于要派人將娘親關著,卻遲遲不下手?” 衛珩之前也想過,真要下手,不會一直等到現在,如明真所言,柳姨娘極可能是在慢慢耗著蔚夫人,要令她心灰意冷,郁郁不得而終。 若真是這般,溫水煮青蛙…… 那柳氏好惡毒的心思! 衛珩眼底一絲冷光乍現,而蔚明真輕吐氣息,將心頭那一絲濁氣溢出,愈發思緒清晰:“若真這般,那還來得及。柳姨娘怕想不到,我還會回來?!?/br> 本按照柳姨娘制定的計劃,她饒是表面上動不了蔚夫人,可慢慢磨下去,早晚一日蔚夫人那體弱身軀會承受不住。屆時,她也能名正言順的從妾轉正為妻。 然而現在,出一個變數。 那就是明真復生了。 衛珩想到這,忽又道:“若請不到你外祖父,興許將你外祖母請來也是同理。你外祖母而今好歹還是伯爺夫人,再者英爵公當初在朝中名聲極好,門下子弟不少,我覺得,蔚家還是會有所忌諱的?!?/br> 蔚明真聽了,覺得此法可行,只聽衛珩言辭間還呼喚外祖父原來稱號,她淡笑一聲,有點苦澀意味:“不管外祖父是國公還是伯爺,我都不在意。在出嫁之前,外祖父曾同我說過一句話,人一生,要活得自在,活得不自在,被困在一方狹窄之地,早晚會窒息而亡。我想,外祖父應是從不曾后悔過的?!?/br> 觸犯龍顏,牽連了蘭氏族內子弟,不可謂不任性??商m氏就出了外祖父一個國公爺。 當初封爵時風光榮耀,而今降爵萬人踩踏,一家祖榮光看一人,本就飄搖。 況且,伴君如伴虎,誰能保證祖祖輩輩長盛不衰呢? 思及此,蔚明真想起蔚家在外祖父降爵時的嘴臉,又想父親當初迎娶母親時口口聲聲擔保一生只愛母親一人,絕不納妾的誓言。誰想一轉眼,就娶了禮部郎中的嫡次女為妾,之后更盛寵柳氏,冷落母親。唯在外時還肯對母親好言相對,在內,卻是相顧無言,冷漠至極。 這些樁樁件件的往事,蔚明真越想,心越寒。 她甚至想,若外祖父未曾被降爵,那么蔚家還會將母親捧在手上,敬之愛之。 可惜,一切已成定局,覆水難收。 如今,她要用盡所能去挽救,去破解這艱險局面。 不管前路何等困難,她都會迎面而上。 衛珩見她神情淡靜,目光陷入一片沉思里,他沒說話。 直到蔚明真想罷,視線轉到他臉上時,衛珩才開口道:“明真,我而今就命人連夜前往蘭州,將此事告之你外祖母?!?/br> “別急,容我寫一封信?!蔽得髡嬲f著,拿起毫筆,轉頭看衛珩,“你幫我研磨,空口傳話,想來外祖母不會輕信,更不會來?!?/br> 外祖母身子差,說起來,從外祖母,到蔚夫人,再到她,底子都虛。 故此,外祖母輕易不出遠門。 衛珩心疼她還要抬手寫信,怕她太辛苦,熬壞身子,可她心里擔憂得緊,一直心念著,怕不解決更是傷心又傷身,立刻二話不說給她研磨。等寫完晾干,衛珩折好收起后,手放在明真肩頭,給她揉捏起來。 衛珩這舉措令蔚明真嚇了一跳,她赫然側首,身子一瞬僵住。 衛珩感覺到了,彎腰低下頭:“明真……你放松些,我就只是給你按摩,我手藝很好?!?/br> 這話說的,他一個大男人,要什么按摩手藝好? 蔚明真別扭地在心里想罷,身子卻誠實的松軟下來。 還別說,衛珩這手勁輕重適宜,緩緩按著,緊繃身軀慢慢放松下去。 按摩了一陣,見蔚明真面容恬靜,表情里浮現一絲享受,衛珩自豪的翹了翹唇角,娘子舒心,他這心里頭啊,也就跟著一塊舒坦多了。 蔚明真轉頭時,見衛珩那驕傲的表情,心頭一股說不出的滋味,忽地伸手往肩膀上那按得如魚得水的人手背上一拍,輕聲提醒:“你好送信去了?!?/br> 衛珩猛地一陣警醒,訕笑兩聲,又有些不舍的朝明真癡癡看了兩眼,這才一步拖三步,揣著那信和寶貝似的去了。 第24章 衛珩出府送信去,蔚明真回到床上趴著。等衛珩送完信回來,見她又睡著了,被褥都沒蓋好,形同孩子般露著肩膀,一邊搖頭一邊目露心疼,將被褥往上拉,被角都細細捻好后,隨后腳步放輕,悄悄退出屋外,將門輕輕關上。 衛珩原先住的不在這,還離些距離。 昨夜里鋪了一張床在地上和她一起,是太匆忙,沒法子,而今,他將旁邊屋子都清理出來,就睡在她隔壁,一不用躺地上,二她這邊有事呼喊,他也聽得到。 一夜好眠。 蔚明真早早醒了。 受傷后,不知怎的,竟很是嗜睡。 昨兒睡了大半日功夫,人都睡得睜不開眼,惺忪疲憊。 醒來后,天都還沒亮。 蔚明真起床來,披了一件薄衫外套,顧自開門走出來。 來到院落外,隔壁的房門也打開來,里面走出一個衛珩。 蔚明真打眼瞧去。 衛珩咧嘴一笑,很燦爛:“早!明真?!?/br> “早……”比之他一早醒來的興奮勁,和衛珩打招呼時,明真語氣淡淡,嘴角抿著,浮現一點笑意。 招呼過后,衛珩幾步上前走到明真身旁:“你進屋,我去叫丫鬟打水過來,洗漱過后,我帶你去書房?!?/br> “去書房做什么?” “我記得……閑來無趣,你就會看書?!?/br> “你……知道?” 衛珩笑了聲:“你喜歡的,我都知道?!?/br> “……”一時無言。 過了會,蔚明真才道:“好吧?!边@些時日,她不方便出門,傷口未曾痊愈,得養著顧著,好些后才成,若不然,恐怕衛珩也得攔她。 衛珩待她好,是極好,處處讓,處處縱,幾乎全部包干,不叫她干半點重活,連飯都是親自喂,弄得蔚明真心里多少有點忸怩。 可這人,就這般沒臉沒皮,絲毫不覺得難為情。 看久了,蔚明真也就隨他去了。 吃過早膳,衛珩正要帶她去書房,找些書,令她休養間打發打發時辰。 這兩日還得等消息,一邊等一邊養傷,等傷好了,行動起來才方便些。 而漪瀾閣內,衛老夫人正轉頭看著王婆子,一面打量鏡中人模樣:“這般就成了,沒必要弄得多隆重。老身好歹是長輩,下了面子過去和小輩賠禮,想著就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