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敘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阿杰對著后視鏡頷首示意，“柯先生，好久不見?！?/br>
    “好久不見?！笨挛鲗幰矊Π⒔茳c了下頭，隨口寒暄道，“最近過得怎么樣？”

    “挺好的?！卑⒔苓@萬年不變的面癱臉竟然也笑了起來，如同寒冬被暖春的氣候融化，“老大心情好，我心情也好了很多?？孪壬?，您真是我們這一群人的救命恩人。你不知道，你們兩個吵架那段時間，老大天天拿我們撒氣?！?/br>
    嚴敘似笑非笑地瞥向阿杰。

    “我對著你們撒氣？”

    阿杰便馬上改口說：“沒有，就是老大你和柯先生也和好了。我們這群人薪水是不是該漲了？”

    柯西寧對此喜聞樂見，他也跟著起哄道：“對啊，你是不是應該給阿杰他們加個薪水？”

    “不加?！眹罃⒌皖^玩手機，輕描淡寫地說道，“我失業，你們還想要薪水，這天上有隨便掉餡餅的事？”

    ……失業?？挛鲗師o語。

    阿杰本以為加薪的事徹底沒戲。

    誰知下一刻微信群就來了一條消息：老大發了十個口令紅包。（注）

    群里其他幾個人手快，嚴敘一發，他們就點開了紅包，于是群里就出現了一行行的“祝老大和嫂子和好快樂”。阿杰數了數紅包里的金額，開心得直接口頭說出來那句口令。

    “祝老大和嫂子和好快樂?！卑⒔芴^開心，一時間忘記了更換措辭，“天長地久，百年好合……早生貴子，不對，沒有這句?！?/br>
    柯西寧下意識抬頭，他瞇起眼睛反問：“嫂子？”

    阿杰自覺說錯話，連忙糾正說：“是柯先生，柯先生……我說錯了?！?/br>
    嚴敘以前顧忌柯西寧的自尊心，命令這些手底下的人見到柯西寧，一定要“柯先生”地喊，不要稱呼“嫂子”這種稱呼。但那些手下人偶爾叫著柯西寧“嫂子”，嚴敘表面上讓他們不要這么喊，實際上心里還是有點開心的，就和那些秀恩愛的人一個心理。

    這次連紅包口令也暗戳戳地用這個稱呼。

    阿杰他們跟了嚴敘那么多年，自然知道一些他的小心思。手底下那些人偷偷叫柯西寧“嫂子”，嚴敘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地忽略了。

    柯西寧甩甩手，說道：“一個稱呼而已，我又沒那么小氣，以后等我真的像你們老大說的一樣，擁有七個八個像你們這么優秀的助手之后，我再統一讓他們叫嚴敘嫂子也不是不行?！?/br>
    阿杰嚴肅地腦補了一番那個場景，被雷得外焦里嫩。他忍不住回頭偷看嚴敘的表情，發現他臉上沒有一點不開心的神采，反而對柯西寧說了一句：“隨你，只要你開心就好?！?/br>
    他們去的是嚴敘的公寓?？挛鲗幒芫脹]來這個公寓，一切仍是熟悉的布置，阿杰很快離開了。他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視頻，電視上播放的是嚴敘的《宮闈》。這是嚴敘為數不多的電視劇，他隔著屏幕對嚴敘取經演技的同時把劇情看得津津有味。

    嚴敘做了兩份芝士奶油海鮮焗飯。這不是嚴敘第一次嘗試這種菜色，也是柯西寧第一次吃這個聽起來有點黑暗料理的焗飯，芝士奶油和海鮮烹飪在一起，甜咸甜咸的，聽起來就不太好吃。意料之外，這份焗飯真的很好吃。

    柯西寧很喜歡，他吃得很多。從牛排到蛋糕再到焗飯，柯西寧有種嚴敘準備往家庭主夫發展的錯覺?？伤屑毾胂?，又覺得怎么可能。

    電視劇里的“嚴敘”疾言厲色地把奏章從朝堂上扔下來，只言片語就抓出來幾個佞臣。這些人被嚇得屁滾尿流，一個個老鼠屎從朝臣中走出來，五體投地跪拜下來，平日里叱咤風云的幾個人，這次連頭都不敢抬。

    在那小方盒里的小人此刻就在身邊，柯西寧有種奇妙的感覺。他已經很久沒有和嚴敘這樣了，相安無事地坐在一起，看一部兩人中其中一人演的片子。

    柯西寧說：“蘇昱還挺帥的?！碧K昱就是嚴敘飾演的角色。

    嚴敘宣示存在感，說道：“我就在你身邊坐著?！?/br>
    柯西寧不以為意地聳了聳肩膀，說道：“你又不是蘇昱?！?/br>
    嚴敘想了想，貌似無法反駁。角色和本人就是完全不一樣的兩者，柯西寧說得沒錯。

    柯西寧支著下巴，百無聊賴地問道：“我從來沒演過那么蘇的角色，那么多人崇拜你。做皇帝的感覺怎么樣？”

    “不怎么樣?！眹罃⒄f。

    “真的？”柯西寧不怎么信。

    “高處不勝寒，你想想，身邊沒有一個人真心愛你的感覺能有多好的體驗？”嚴敘理所當然地收起柯西寧的餐盤，想要和他自己的一起放到水槽里?？挛鲗幒芸煺酒饋?，說道：“我洗吧。你做飯的手藝變好了那么多，以后就你做飯我洗碗?！?/br>
    這么一句普通的話，也不知哪個詞語戳中了嚴敘的點。

    他輕笑道：“好?！?/br>
    放開手直接讓柯西寧來。

    柯西寧走到水槽處洗碗，嚴敘默默地陪在他身邊。

    “也不一定啊?！笨挛鲗幋魃虾駥嵉乃芰鲜痔?，“肯定有真正喜歡蘇昱的，那個小太監不就喜歡他啊?！?/br>
    嚴敘眼皮子都不怎么眨地注視著柯西寧洗碗，生怕他不小心摔碎了割到自己的手。

    “是喜歡?！眹罃⒄f道，“可惜蘇昱疑心太重，即便有人愛他，他也不信?！?/br>
    別人的一顆真心好好地捧在他面前，這個角色卻輕描淡寫地把它扔在腳下，最后追悔也莫及。

    “西寧，你小心點?！?/br>
    柯西寧不滿道：“我又不是以前的我了，這種事還是可以做好的，好嗎？”

    嚴敘最后也沒忍住，他和柯西寧一起洗了碗。

    洗到一半，他忽然停下來，轉頭對上柯西寧笑著的眼睛：“你要不要搬來和我一起??？”

    作者有話要說：　　注：給微信群也加了個口令功能

    謝謝小天使的地雷和營養液

    晚安=3=

    第94章 等待

    洗碗池的水嘩嘩地流下來, 一遍遍地沖刷著餐盤的污垢，洗潔精的泡沫即將就要沖破這個狹窄的空間, 從中溢漫出來?？挛鲗幨掷锬弥镣虢? 低著頭沒有看嚴敘，洗碗的速度卻逐漸慢下來。

    柯西寧語焉不詳地拒絕道：“還是不太方便吧?！?/br>
    這間公寓所有的一切都沒變, 依然是他們新婚后共同布置的模樣?？挛鲗幹恍枰獪蕚湟粋€小行李箱就能立刻住進來，都不需要另外準備什么。

    嚴敘執著道：“哪里不方便？”

    “我們才在一起?！笨挛鲗幦匀粵]抬頭看他, 自顧自地洗著碗說道, “同居有點太快了?！?/br>
    嚴敘反駁道：“西寧, 你明知道我們和別的情侶不一樣?！?/br>
    柯西寧洗完盤子，將它放在一邊。他甩干手中的水珠，掀開眼簾對上嚴敘的目光，語氣有些無奈和疲倦：“我真的還沒準備好, 你不要逼我?！?/br>
    他們離重新嘗試在一起, 才過了兩三天?？挛鲗庍€沒完全擺正自己的位置, 更別提這么快搬過來和嚴敘住在一起。

    嚴敘聽柯西寧那么說, 也就沒有逼他, 眼神卻顯而易見地黯淡晦澀了一些。

    兩人再次相對無言。

    容雪上個月剛誕下一個千金, 這個月還在傳統的“坐月子”階段?？挛鲗幵诰W上買了一個搖籃椅，拜托搬家公司專程送過去，免得容雪還要為著這些瑣事分神?？挛鲗幩瓦@個禮沒有打過招呼，容雪收到這毫無預兆的禮物，驚喜之余便給柯西寧撥了號碼過來專門感謝他。

    柯西寧詢問了幾句容雪的身體狀態，得知一切都好, 并且過一個月她就會重新回歸。

    “我請假這段時間，都是付總帶你的？”

    柯西寧說：“是，他很負責?！?/br>
    容雪放下了心，笑道：“付總人是很好，他會考慮很多細節?！?/br>
    柯西寧和她又聊了兩句。

    容雪初為人母，情不自禁就把話題往孩子身上扯?？挛鲗幈阋搽S著她，通訊結束，他還要到了幾張小夕的照片。剛出生的嬰兒大多都長得不太好看，胎毛也少。小夕的臉皺成一團，紅彤彤的確實不太好看。

    嚴敘也跟著看了幾張照片，他笑道：“別人都說新出生的嬰孩像猴子，果然是這樣?！?/br>
    柯西寧卻不太服氣，他辯解道：“這長得不是挺好看的？她爸媽都長得好看，她長大后肯定是個人見人愛的小姑娘?！?/br>
    “西寧?！眹罃⒃缇陀兴煊X，今天就直接問出了口，“你是不是特別喜歡小孩？”

    無論是賀軍的孫女萌萌，還是這個前經紀人的女兒小夕，柯西寧都表現出來十足的喜愛。嚴敘覺得他在柯西寧心里的地位，也許還比不上一些沒怎么見過面的小孩。

    柯西寧不知道嚴敘為什么忽然問這個。

    他如實說道：“也沒有特別喜歡，就是我挺晚才發現自己喜歡男人的，從前一直以為我是直男，還想過以后的女兒該是什么模樣，長得會更像我，還是更像他mama?！?/br>
    這話落在嚴敘耳里并不太好受，但他還是忍不住多問了一句：“之后呢？”

    “哪里還有什么以后啊?！笨挛鲗幤沉藝罃⒁谎?，“之后我的青春就全敗在你手里了?！?/br>
    嚴敘二十多歲出道。他出道那一年，柯西寧還在讀中學?？挛鲗幍耐朗莻€追星少女，沒日沒夜地對著柯西寧安利她的偶像。然而過度安利總能帶來反效果。

    柯西寧聽煩了，沒壓住青春時期的小脾氣，索性就說：“你成天說你迷戀的那個明星有多帥，你連個照片都拿不出來?！?/br>
    他們那年代智能手機還未普及。同桌有意反駁，憋了一肚子氣，她從桌肚里摸出來幾張珍藏的明信片，散開在柯西寧眼前，說道：“你看看，帥不帥?！?/br>
    那時候的嚴敘沒有現在那么成熟，卻依然能從照片里窺見到他年少時的意氣風發。

    那時候的柯西寧雖然青澀無比，但在他們學校也是校草一枚。

    她原以為柯西寧會很不以為然地聳聳肩，說道：“也不過如此?！?/br>
    結果柯西寧的回答卻挺出人意料的。

    她觀察到柯西寧注視著照片遲遲沒有移去目光，半晌，他才紅著脖子說道：“是還不錯，但根本沒你說得那么夸張?！?/br>
    柯西寧就這樣入了搜集嚴敘明信片的坑，他對這件事樂此不疲，連同為追星的同桌都感到無比驚訝。同桌的追星對象換了一個又一個，柯西寧的同桌也換了一個又一個。

    他心中的那個人卻再也沒有變過。

    柯西寧很難描述他究竟是怎么喜歡上嚴敘的，但一切就是那么妙不可言。如果時光倒流，他也許依然會做相同的事。嚴敘對他的魅力，就像是飛蛾對火光，明知是飛蛾撲火，卻仍然義無反顧。

    他慢慢從回憶中抽離出來。

    嚴敘喜歡聽柯西寧講他以前那些事，他打破砂鍋問到底：“所以我是你的初戀嗎？”

    “是是是?！笨挛鲗帥]好氣地說道，“你就是我的初戀?！?/br>
    嚴敘眼角的笑意怎么也掩藏不住。

    柯西寧隨口一問：“那你呢？”

    “……我不是?！眹罃ⅹq豫了片刻，仍然說出實情。其實知道柯西寧的初戀就是他，他既歡喜又有些挫敗，要是重來一次，他希望自己在第一時間就找到柯西寧，然后不做任何傷害他的事，就這樣沒有任何遺憾地過一生。

    柯西寧也能接受。畢竟他認識嚴敘之初，嚴敘的年紀就已經不小了。若是一場戀愛都沒談過，那才應該要懷疑。

    “你的初戀是男的？”柯西寧順著之前的話題問過去。

    “是?！眹罃⒉惶胝f太多，但柯西寧問了，他就毫不保留地說出來，“我上學時期成績比較好，有個男生期末成績總是排在我后面。他總是特別幼稚地挑釁我，慢慢接觸下來就在一起了?！?/br>
    嘴上說是不在乎，真聽到了嚴敘和他初戀的故事，柯西寧仍然有點芥蒂。

    柯西寧由衷感慨道：“第一名和第二名，聽起來還真是偶像劇情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