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嚴敘想要觀摩柯西寧和沈新南演戲, 江喻飛哪有不同意的道理。他還想著興許這位影帝能夠多多指導這兩人的演戲, 讓《囈語》的質量更上一層樓。 江喻飛受寵若驚地說道:“可以,可以。當然行?!?/br> 江大導演一甩手, 助理便全程彎著腰,把全劇組最好的一把靠椅給搬了過來。 這把靠椅, 說是全劇組最好的, 一點都不為過。這是把皮椅子, 自帶靠枕, 非常舒服。江喻飛常年導戲彎腰,腰背不好, 特地從自己家里把這靠椅給空運過來的。他趁休息不拍戲的間歇, 頭靠在軟乎乎的椅背上, 手里捧著個保溫杯,偶爾品個小茶, 半瞇起眼睛來,讓助理站在后面幫他按摩太陽xue。 真是再舒服不過! 江喻飛把自己最心愛的靠椅給嚴敘坐了, 自己坐在小板凳上看取景框。嚴敘沉默片刻,忽然問江喻飛要了《囈語》的劇本,江喻飛也老老實實地交給了他。 他的手指很修長,骨節分明,指甲修得又短又干凈。手指翻飛,淡定地翻閱起劇本來,rou粉色的指甲襯著雪白的厚紙張,十分賞心悅目。 再久遠以前的一天清晨。嚴敘從睡夢中醒來, 便看到躺在旁邊的柯西寧,一臉好奇地抓著他的手比對,像是發現新大陸似的喊道:“嚴敘,你的手真的好大啊。比我的要大個小半圈?!?/br> 柯西寧的手就算在男人圈里也不算小的,但是嚴敘卻比他還要大一些。 嚴敘唇角略微上揚,順勢抓著對方的手,舉到唇邊親了一口。 他卻忽略了柯西寧大清早抓著他手的原因。有人,只是比枕邊的人早醒了一些時間,然后偷偷摸摸地抓住對方的手,想要牢牢地十指相扣,被抓包后,才靈機一動,扯到“手大手小”的話題上。 江喻飛好心地提醒道:“第五集 第一場?!?/br> 嚴敘的指腹放在其中一頁上停住,動作凝滯了片刻,這一頁的開頭赫然寫著“表白”兩個大字。 “對對對?!苯黠w完全摸不清眼下的狀況,他還挺開心地說,“今天就是拍這場戲?!?/br> 嚴敘余光看他,語氣不祥,道:“表白戲?” “嗯?!苯黠w說,“你來得挺巧,這段正好是重頭戲?!?/br> 嚴敘什么都沒說,模樣看上去還算冷靜,但是沒有興趣繼續看劇本。他把它合上,重新還給了江喻飛。 遠處,主演和配角都準備好了,就等江喻飛打板了。 助理見導演遲遲沒有行動,便喊了一聲:“導演,可以了!” 江喻飛回過神來:“一二三,a!” 表白戲開始。 心理醫生找了許久,大街小巷地亂晃。最后在一家玩偶店里駐足,不是因為發現了路鈴的身影,而是在玩偶店的櫥窗里,發現了一只兔子玩偶。它戴著圓圓的黑眼鏡,穿著純黑色的燕尾服,手里拿著一支指揮棒。 和初遇路鈴時,他穿在身上的玩偶服,一模一樣。頂多一個是微縮版,另一個是放大版。 心理醫生被這小號的兔子先生吸引住,他推開玩偶點的玻璃門,拿起放在櫥窗上的玩偶,想要向店家買下。就在他轉身的那一刻,出乎意料地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路鈴。而路鈴卻沒有看他,只是低著頭,不知在想什么。 店家以為他感到驚訝,無奈地解釋說:“這個男孩從今天早上開始就蹲在我們店的門口,怎么趕也趕不走。沒辦法,只好把他帶進店里來了?!?/br> 店家觀察著心理醫生的表情,好像明白了什么:“他是你的朋友?” 對方微微一笑,笑容如沐春風,帶過一片暖意和溫柔。 “嗯,是的?!?/br> 心理醫生怕嚇到路鈴,走路的動靜特別小,一點一點地接近他,在他身邊蹲下,連同“兔子先生”也放在了他的手里。 “路鈴?!彼p輕地說道,“我們回家了?!?/br> 路鈴這才抬起眼眸看他。 心理醫生臉上依然帶著柔和的笑意。 路鈴的臉色暗淡幾分,他低聲說:“我不想跟你走?!?/br> “為什么?” 路鈴換了個姿勢,不想面對面接觸他,嗓音干澀又喑?。骸耙驗槲也徽J識你?!?/br> 心理醫生嘆息道:“可路鈴,我認識你啊?!痹捯袈湎?,這里的鏡頭應該是心理醫生,拂去路鈴額頭的碎發,落下輕輕的一個吻。 但就在沈新南死命地閉著眼睛,緊張地湊過去,嘴唇顫抖地靠近柯西寧的額頭時——江喻飛那邊卻突然傳出一個極大的動靜。 只聽“啪嗒”一聲,嚴敘忽然站了起來,一動不動地盯著燈光聚集的角落。 這動靜太大,沒有辦法掩住,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江喻飛和嚴敘的方向,臉上的詫異完全沒藏住。連聚光燈下的兩位主角,都停下了所有的動作。沈新南之前緊張,醞釀情緒廢了挺大的勁,好不容易準備好了,就被這聲音嚇了一跳。 他不明所以,納悶地問道:“……西寧哥,嚴老師……他、他這是怎么了?” 柯西寧沒什么起伏的目光,也穿越過了眾人,不經意地和嚴敘的目光對上。 他淡淡地收回視線。 “沒事?!?/br> 江喻飛真心覺得身邊這位爺不是吃錯藥,就是中邪了,莫名其妙的。 他坐在小板凳上,小聲提醒道:“……嚴影帝,現在是在拍戲,您先坐下來,有事慢慢說?!?/br> 嚴敘的目光依舊沒有變,筆直地注視著沈新南和柯西寧的方向。 沈新南被看得心驚rou跳,納悶不已,不由懷疑自己是不是惹到這位影帝了??勺笏加蚁?,又覺得沒有,他完全不明白眼下是什么情況。 江喻飛見嚴敘對他的話毫無反應,周邊所有人又停下所有活看著他們。江喻飛的臉皮子莫名有些疼,他索性扯了下嚴敘的袖口,說道:“有什么事,咱們等這一段拍完再說好嗎?” 他被江喻飛硬拉了下去。江喻飛尷尬地咳嗽一聲,對著柯西寧和沈新南那邊,大聲喊了一聲:“我們繼續拍,就從剛才那個額頭的吻開始,繼續,繼續?!?/br> 沈新南看過去,發現影帝終于不在用那種目光看著他了,他松了一口氣。 不過拍這段戲沈新南本就緊張,事前又是做心理準備,又是嚼口香糖的。這下他好不容易才進入狀態,剛剛又被嚴敘莫名其妙的舉動給打斷,很難再入戲。 果然,這段簡單的吻戲,沈新南總是拍不好。不是動作太僵硬,就是表情太扭曲,完全脫離心理醫生本來的人設。 “cut!”江喻飛喊道,“先別拍了。你們先休息一下,調整一下狀態,再這樣下去不行?!?/br> 助理走過去,把沈新南的手機給他,幫他在列表里找了一首輕快的純音樂,幫助他放松心情。 沈新南把耳機塞上,一邊均勻著呼吸,一邊小范圍地走來走去。 江喻飛看著這一幕皺眉,心道沈新南這是怎么回事,平時拍戲挺好的,怎么今天一點都使不上勁。 嚴敘再怎么說都是隔壁劇組的,江喻飛不想讓嚴敘看他們劇組笑話,就打著哈哈說:“我想今天是你過來,所以他們倆都害羞了,哈哈哈哈哈,平常這兩人配合得可默契可好了,都是一條過的?!?/br> 嚴敘注意到了一個字眼,他轉而問道:“……西寧和他,以前配合得很好嗎?” “是啊?!苯黠w大力夸贊說,“這是我導戲那么多年,見過配合最默契的一對了?!?/br> 嚴敘沒再說話。 江喻飛好奇地看過去,總是莫名得覺得這位影帝的臉色好像更差了。 ng了那么多條。 沈新南感到非常不好意思,他逐漸冷靜下來后,就把手機和耳機重新交還給助理。而他覺得自己做了天大的錯事,愧疚地站在柯西寧的身邊,像是個罰站的小孩。 柯西寧倒是覺得ng挺正常的,他勸解道:“ng沒有事,是人都會ng。以前我拍第一部 戲的時候,幾乎每一條都要ng五六條,等到后期,ng次數才少了很多?!?/br> 這還真不是配合和默契的關系。七年前的柯西寧從來沒想過能和自己仰望的人一起拍戲,每一場戲,他都拍得無比緊張。而嚴敘的演技是真好,柯西寧又不是科班出身的,每次兩人對戲,他都會被嚴敘的演技和氣場壓倒性地制住。一次兩次后,柯西寧還能承認,次數多了,他就覺得自己在偶像面前丟臉了。 還好那時嚴敘特別有耐心,每演一場戲,嚴敘都會仔仔細細地給柯西寧講解一遍。就是這樣一遍遍地、慢慢地,柯西寧逐漸明白了“如何演戲”,中期的拍攝,幾乎都是一條過。 沈新南自認為看過柯西寧的每一部戲,他好奇地問道:“西寧哥,你說的是《鯉魚躍龍門》這一部戲嗎?”他記得這是柯西寧所拍的第一部 戲,也是他第一次映入觀眾眼簾的劇。 “不是?!笨挛鲗帗u了搖頭,“《鯉魚》是我第二部 戲,第一部戲題材不行,沒播過?!?/br> 沈新南哦了一聲。 柯西寧頓了半刻,笑道:“倒是你,是不是吃了一嘴的粉底?” 沈新南一開始沒聽懂柯西寧這句玩笑話,后來聽懂了,便傻樂著說道:“沒有,沒有,只要你不介意我ng那么多次就行?!?/br> 柯西寧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行了。我不介意,這條好好拍,別再出錯了?!?/br> 沈新南重重地點了下頭,說:“我會的?!?/br> 柯西寧笑了一下。 ※ 心理醫生嘆息道:“路鈴,可我認識你啊?!?/br> 他拂去路鈴額頭的秀發,輕輕地落下一個吻。這個吻不帶任何情色的味道,它是溫暖的、治愈的、虔誠的。 路鈴不敢置信地、慢吞吞地抬起頭。 心理醫生輕聲笑了,他握住路鈴的手說:“嗯,你失蹤這段時間,我想清楚了?!?/br> “我想,我應該是喜歡你的?!?/br> “很喜歡你?!?/br> “舍不得你離開我?!?/br> 江喻飛喊道:“cut?。?!” 沈新南和柯西寧都松了一口氣。ng那么多條之后,終于過了。 柯西名的目光往江喻飛那邊瞥去,發現原本坐在他身邊的那人,早就走了。 沈新南也覺得很奇怪,他走過去問:“影帝呢?” “哦?!苯黠w解釋說,“在你們拍最后一遍的時候,他中途說有點事,就先回去了?!?/br> 沈新南摸著后腦勺說:“那吃飯的事,還作數嗎?” “你小子?!苯黠w笑罵,“怎么就知道吃啊?!?/br> 沈新南不滿地嘟囔著:“哪有,我也挺關心西寧哥的事啊?!彼@說話的聲音非常輕,輕到沒有人聽清。 江喻飛本想坐到靠椅上,結果定睛一看,發現了一個不得了的事。 那靠椅被嚴敘坐過之后,表面看著是一點事都沒有,仔細一看,就能發現靠椅上的那層牛皮被刮去了一小層。江喻飛心疼地看著椅子,心想,這嚴敘坐在這里的時候,究竟在想什么,竟然能生生磨去這么一小塊皮。 ※ 《宮闈》劇組這邊,明顯比《囈語》熱鬧許多。 人多,事也更多。 嚴敘去而復返的事,沒幾個人知道,除了阿杰,就是默默關注的白梓蘊。 這幾天,拍的都是現代戲,他們穿的都是現代的戲服。這場戲,白梓蘊穿了一件做工良好的西裝,他本人又是衣架子,唇紅齒白的,襯得他身姿特別挺拔。 一場戲拍完,劉云滿意地拍了拍手:“不錯,小白你演得很好?!?/br> 白梓蘊謙虛地露出一抹微笑。周邊圍上來許多人,對他噓寒問暖,擦汗遞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