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林葳蕤夾了一個糯米雞給林蓁芃,食物移動,散發的香氣更明顯了。這糯米雞料多結實,荷香和rou香混合上稻香,不是一般的味道,香糯軟口,吃一個頂半飽,就這樣的,林蓁芃小小年紀能吃兩個,再吃兩三個包子才算飽。 堂下站著的二人明明吃過早飯,但此時此刻,又仿佛肚子恢復了空空如也,疑心吞口水的聲音都大了些。 林葳蕤卻是置若罔聞,“這么早出門……” 罰站二人組:嗯嗯,我們還沒吃呢! “肯定都吃過了,我就不邀你們吃早飯了?!?/br> 罰站二人組:……沒想到你是這樣的表哥! 正吃著糯米雞的林蓁芃朝常宴西咧開牙齒,笑得幸災樂禍。讓你帶壞我表姐,想吃好吃的?沒門!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下一章希望把白蓮梁女士給解決了~然后寫斗廚和走進椰子汁的前世今生 第102章 癸丑年小滿·鵠南飛 雖說林葳蕤作勢不讓兩個闖禍的人吃上自己做的東西, 但是等到他起身去了書房,阿福還是按照主子的吩咐,代替主子將二位客人好生安置了,安排吃食。這兩位雖然早已用過了早飯,不過跟著人群走了一段路,還喊口號, 胃里消耗了不少,當然以上都是借口, 主要就是聞著了美食的味兒,這會純粹就是饞得慌了。 林芙萱還好,喝了一碗軟乎乎香噴噴的蟹羹再吃了幾個蝦餃就放下了碗筷, 可是沒未嘗過林大少手藝、甚至連有鳳來居都沒吃過的常宴西就不一樣了, 半大小子愣是吃出了猛虎下山幾天沒吃飯的架勢, 嚇得林芙萱都要以為常家故意餓著他了。 吃飽喝足的少男少女夾緊尾巴重新做人, 一人乖乖去抄書, 另一人沒人理睬,索性也不回家去,不搗亂,就自在地在府里逛著。阿福跟在他身后,他家少爺對這個常大少的感情不可謂不復雜,他們這些貼身伺候的人,自然能感覺得到。 常宴西晃著晃著,就晃到了王府的演武場,此刻武文正帶著護衛二隊在早練, 即使是在外頭執行任務,他們這些部隊精銳也不會懈怠了對自己戰斗力的嚴格要求。于是,常宴西便看到一群渾身腱子rou的大兵后頭跟著一個小胖墩,正在爬行越過一些故意設置的障礙。而小胖墩因為太胖,跑得太快時不時還會摔倒一下,然而這些對他來說仿佛家常便飯的小事一樣,小孩爬起來就繼續跟在后頭,連叫都沒叫一聲,就連那些大兵也跟司空見慣一樣。 常宴西一面為他們奇怪的訓練方式而驚奇,一面又覺得這個剛才還坐在林先生身邊撒嬌朝自己做鬼臉的小娃娃實在是厲害。 他閑來無事,就那么傻傻地待在原地看了半個時辰別人的體能訓練,整整半個時辰,小胖墩都沒有喊累,甚至沒有停下來,就跟在大人后頭鍛煉。 他才幾歲啊,難道這是林先生要求的?常宴西都不知道自己是該佩服這小孩子的毅力,還是該感嘆林家喪心病狂的育兒方式了。 一群人停下來整頓喝水,常宴西走向領頭的人,“嘿!哥們,你們是誰的兵???” 武文瞥了白斬雞一眼,然后冷漠道:“無可奉告?!?/br> “誒,別介??!??!我知道了,跟著林先生的,你們是葉大帥的兵吧!”沒人理他,他也自來熟地繼續說:“你們北六省就是這么練兵的?瞧著怪有意思的,我也在我爹的兵營里練過,要不咱過幾招?” 周圍的大兵看著他的眼神仿佛是在看傻子,就這小白臉的小身板,恐怕就是他們隊里最弱的一個他都過不了三招……也只有小少爺能跟他打了。 常宴西一聽,哪能服氣!好歹他也是被他爹手下的師長們稱贊的好手。常宴西壓根沒意識到,這是那些師長在拍他爹的馬屁,還以為自己挺厲害的呢。等到他被一個瘦瘦小小的小兵兩招壓制在地上時,他才啊的一聲叫起來:“啊啊??!輕點輕點,手要斷了!” 其他兵哥都被他臉上的浮夸表情逗笑了,武文看了一眼,手下人才又恢復正經。 “常少爺,”武文走上前要拉起他,地上的常宴西突然反手就要鉗住他,可惜,被時刻防備著的武文躲了過去,順勢扯著衣領抓了起來。 依他的身份,就算是對這位常大少不客氣都是可以的,畢竟這全國,沒有哪個人敢叫板大帥。 常宴西也沒真的生氣,起身站好整整衣裳后,還贊嘆道:“果然不愧是葉大帥手下的兵,一個個出來都是猛虎!不過,林先生的弟弟怎么也跟著你們一起練???” “小少爺年歲不小了,自然是要從小練習?!?/br> 已經年過十八的常宴西:…… 常宴西又蹭了一頓美妙無比的午飯才被都督府派來的小轎車接走了,回家后被聽聞他去參加游行了大發雷霆的常思域用馬鞭抽了一頓林葳蕤他們便不知了。 王府的人只知道隔了幾天,消失了幾天的常宴西又來找林芙萱——林芙萱自從學潮那日后便住在了王府里,他來的時候還特意向林葳蕤道了謝。 原來那日北大學子的學潮果然引起了轟動,不過是因為出現了暴動和開槍事件,報紙上紛紛報道,那日舉著橫幅的游行隊伍到了總統府門前靜坐示威的時候,竟然在學生群體中混進了暗殺的人,總統府的人為此出動了警衛開槍驅逐,抓捕了大批學生,傷亡十數人,引起了社會輿論的不滿。對于元總統而言,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雪上加霜! 這幾日報紙上一直在刊登國會緊急召開之事,向來便是為了商討出一個解決方案以平民憤。 常宴西的好些同學這會還在牢里蹲著呢,不過那個進步詩社的社長因為聽了常宴西的話,后面發現情況不對,便立即召集社員速速退去了,才沒有惹進更大的旋渦里。林葳蕤也知道這事,畢竟何雎時這會子正焦頭爛額的尋求各方援助給政府施壓釋放自己的學生。 ———————————————————————— 常府深宅大院里。一群或端莊或嬌妍的美婦坐在一處,屋子里頭熏香云鬢,乖巧伶俐的侍女們半蹲著給主子們捶腿捏肩。 坐在上首的是常思域的正室常夫人,她的容貌算不上秀美,反而有一些北方女子的大氣,其余四人皆是姨太太,姨太太們這會是在給大夫人請安順便聊些家常。其他三位姨太太都小心地捧著大夫人,幾人有說有笑,唯有角落處的五姨太與眾人顯得隔閡。 “昨個兒還看見表小姐來拜訪夫人呢,大少這是好事將近了!” “這表小姐生得貌美如花,家中父兄又皆在朝中有差事,深得大總統看重,同咱大少也是般配了?!?/br> “可不是嘛!最重要的呀,就是表小姐同咱夫人親,將來啊準孝順!” 常夫人被她們的話捧得舒心,也多說了幾句,“還要看兩人的緣分呢,我看也別光說宴西了,府里的幾位小姐尤其是那最大,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了,我這邊有些人選備著,二姨太,你這做人娘親的,平日里也該相看相看了。我們都督府出去的小姐,必定不會被人看低了去?!北稽c名的二姨太得了大太太這么一句話,心總算踏實了,起碼大太太不會因為府里的小姐是姨太太所出就在婚事上下絆子。 請安完,眉間帶愁的梁映蝶帶著侍女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那貼身伺候的侍女卻是滿心為自家主子不平,“她們怎能這般作踐夫人您呢!”在她看來,忽視孤立她家夫人等同于故意作踐人。她家主子從前有林大老爺在的時候,在襄城林家何時受過這種氣,那時林老爺身邊可是連一個通房都沒有。她怕是忘了,她家夫人這會已經連夫人都不是了。 梁映蝶揉揉眉心,“好了,畫眉別說了?!彼裏o暇關心常府的大夫人如何厭惡自己,反正她有思域護著。這幾日她懷揣著另一件事,茶不思飯不想,到底心里不安。那一日都督在車上說的那番未盡卻殺意畢露的話讓她回來后整日里提心吊膽。她雖然對大兒子沒有什么情感可言,但也不愿讓她孩子的生父和孩子這父子倆鬧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畫眉自梁映蝶出嫁后就跟在身邊了,對她家夫人的事情全部知情,這會見夫人抱怨了幾句大少爺不知好歹累得她左右為難的話,眼珠子一轉,想起剛才大夫人說的話,心中一動,對夫人道:“夫人,你說那林家的表小姐同府里的常大少是那種親密的男女關系,不如咱便順水推舟,撮合二人的婚事,這一來,大少爺(林葳蕤)看重芙萱表小姐,常林兩家若是成了親家,大少爺看在這層關系上,肯定不會推辭都督的招攬。二來嘛,這大夫人不是最反對常大少和林表小姐的事情嗎,也能給整日里給常大少張羅門當戶對婚事的大夫人添添堵!” 梁映蝶一聽,心中意動,雖然她有些惱怒大兒子竟然看重一個表親戚,卻不愿聽她這個做親生娘的一句勸。但是也覺得事到如今,只能這般試試。當下便收拾了一番,換了身顯得整個人更加姣美的衣裳,去書房尋了思域。 常思域本來見她一個婦道人家竟然到書房來,心中有些不滿,嫌她越矩了。不過等聽完梁映蝶提的兩家結秦晉之好的建議,也沒工夫挑她的錯處了!這法子倒是可以一試,畢竟不到萬不得已,他也不想得罪了葉志之。 常思域隨即又將夫人找來,細細商量了這事。沒成想,常夫人壓根就不同意這一樁婚事,她的媳婦人選早早便找好了,千挑萬選還是自己娘家的表小姐楊楊合自己的心意,又是高門大戶。因此任常思域說破了嘴皮子也不愿妥協,她也是仗著自己娘家父兄同樣在大總統手下,官職還不低,后臺硬,氣得常思域摔門就要走。 “等等!大帥要結親,何必要非要宴西去和一個鄉下丫頭湊堆!況且,那位林先生萬一到頭來還是不愿領這份情,大帥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要我說,也別拐個彎結親戚了,直接同那位林先生說親不更好?府里適齡的小姐也有,二姨太家的正直二八年華,都督家的小姐下嫁,那位林先生再是高傲,想必也無法拒絕吧?” 常思域暴怒的氣息一收,沉吟,“夫人說的有理,不過這事如何安排,總不能我直接將女兒送上門吧?”那他堂堂督帥的臉面往哪擱?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常思域的女兒嫁不出呢! 常夫人白了丈夫一眼,“這就由我們這些婦道人家來安排了?!?/br> 專車列車里,名為南下到北平參加議會實則是去看媳婦的葉鴻鵠邊看輿圖,邊打了個大大的噴嚏,周圍一群親信立馬圍了過來,就大帥這身體素質還會打噴嚏,這得是重病了吧!這可嚇了天塌下來都不怕的北六省一群大老爺們一跳,有性子急的立馬就要喚軍醫過來,被葉鴻鵠一腳踹開了去。 見大帥還有力氣踹人,諸位奉天戲精學堂畢業的將領們才安分下來,乖巧安如雞。被大帥揣一腳,那可不是一般的疼。 吳冕開始匯報工作:“大帥,隨著三江平原小麥成熟消息的傳開,已經有不少省市的勢力跟我們接洽商談合作事宜了……” 葉鴻鵠黑色的軍靴跨放在桌上,身上的軍服扯開兩顆扣子,墨發凌厲,眼神危險,端的是不羈野性。 “跟他們談,金錢不是最主要的,種子白送都行,但是其他條件是要談的?!?/br> 吳冕知道大帥的意思:“屬下明白?!?/br> 這時候擦著手槍的江坤插話道:“大帥,南邊孫韞仙等人近來大有動靜,目前已經有兩個國外財團同他們接洽提供援助。一是東瀛人,二是法國佬。不過聽六爺那邊給的情報,孫韞仙本人開戰的念頭不大,都是底下人在張羅……”這次南下,陸予奪被無情地留守在了奉天,只能看葉老四假公濟私地去幽會嫂子。 “這班癟犢子出息了啊,懂得聯合外人來夾擊自己人了?!迸赃叺膶㈩I嘲諷道。 葉鴻鵠沉思,隨后對吳冕道:“你讓人把一批’鳳王一號‘的水稻種子送到南方去給孫韞仙?!?/br> 之后會怎么做,端看這位孫先生怎么選擇了。 第103章 癸丑年小滿·帝有召 第四十五章102 又是一年國慶長假, 這時候華國人口密度最大的地方,必然是各大旅游景點。今年的故宮經過有史以來最大規模的修繕,于黃金周對公眾開放售票參觀。因為人流非常之多,還出動了許多工作人員維持秩序,限制人流量的同時,也避免有人漏票。 “哇!這就是以前皇帝的家嗎?他的家好大好漂亮?!边@是周邊的學校組織低年級的學生組團在參觀故宮。小孩子們嘰嘰喳喳地呼叫, 一會指著宮殿上的鳥,一會指著穿著清朝服飾吸引客人的小販。 一個顯然教養地很有禮數的小朋友腳步猶疑, 疑惑道:“這是別人的家,我們這么多人進去參觀他們會不會不高興???”周圍的老師都被她的童言童語逗笑了,她的帶班老師摸摸她的頭, “別擔心, 這是以前大清皇帝的房子, 可是現在大清朝已經滅亡了, 當家的是我們工農階級, 中央把故宮開辟成了旅游景點,我們只要買票就可以進了?!?/br> “只要買票就可以進了……嗎?”人來人往的角落里,一位穿著長衫,滿頭白鬢的老人滿目滄桑地遙望宮門,從他的周身,蔓延出格格不入的蒼涼和悲愴。 半餉,他像是突然驚醒,跌跌撞撞地朝宮門走去,然而沒等他進家門, 工作人員便眼疾手快地攔住了他,“不好意思,老先生,請出示您的票才可以進故宮?!?/br> “票?不,這是我的家,我要回家了?!?/br> 攔住他的工作人員十分為難,這位老先生別看穿的挺講究的,身上也打理地干干凈凈,但是好似頭腦不太好啊,旁邊的工作人員也來相勸,“老先生,請您配合我們的工作,沒有買門票是不能進去的?!?/br> 這時候,“父親?!”遠處跑來一位穿著西服的中年人,他慌里慌張地跑到跟前拉住了老者,“父親你怎么跑這來了,我們快回家去吧?!?/br> 眉目端正的中年人扶著老人的同時,十分有教養地對工作人員一一道歉:“抱歉,我的父親上了年紀,有一些老年癡呆,給各位同志添麻煩了?!彼f完又將手里剛買的涼茶遞給工作人員,“工作辛苦,這是打擾各位補償的一點小心意?!?/br> 工作人員趕緊推脫,最后還是拗不過中年人,笑著收下了。 中年人攙扶著自己的老父親往回走,猶如人世間最普通的老父和孝子,他回頭望了望人滿為患的宮門,語氣沉重:“父親,故宮已經不是我們的家了,您忘了,從很多年前,就不是了?!睆拿駠昶?,就不是了。 聽到他這句話,一直念叨著回家的老人這會兒卻仿佛突然清醒,他緩緩回頭,對著自己的兒子,口齒清楚地說了一句,“兒啊,買兩張票吧……回家看看?!?/br> 這位年近百歲的老人,在幼年時被推上最高之位內外憂困時沒哭,在少年時大清亡了沒有哭,在青年時被人當做傀儡群狼環視的時候沒有哭,在中年時被關牢獄被批斗沒有哭,然而在買票踏進宮門的那一刻,卻突然老淚縱橫……哭得像個無家可歸的孩子。 —————————————————— 民國二年,金碧輝煌的宮殿里,即使是失去了至高無上的尊位,宮殿的主人依舊被允許生活在這里,并且維持著精致奢華的生活。 然而這幾個月以來,這處宮殿林立的藍天下伺候的人卻是個個恨不得夾緊尾巴做人,負責生活起居的總管也是整日里愁云滿面。 正在守夜的老管事突然聽得里頭一聲驚呼,趕緊推開門進去,小心地喊了一聲榻上人的尊號,然后顫顫巍巍道:“您這是又做噩夢了?要不奴才去找護國寺德高望重的大師來做法驅驅邪吧?” 榻上的少年雖然年幼,卻是貴氣凜然,他擺了擺手,讓奴才們端來溫水,被伺候著擦了擦臉上的冷汗便道:“爾等下去吧,”末了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多說了一句,“對了明日早膳讓御膳房的人上一道昨日吃過的臘鴨片吧?!?/br> 驚醒后,榻上的人也沒了睡意,索性撐起身披衣看典籍。這幾月來,這樣突然從夢中驚醒的經歷日漸增多,少年倒也已經習慣了。夢里的內容前因后果每次醒來都已記不大清了,然而有一場景,不知是否太過在意,卻是夢里醒來,依舊記得那股淚水沾襟的悲戚之感。不是對時事的憤怒,也不是自己的委屈,而是一種有家難回,天地間孑然一人的悲愴之情。 少年在書卷中平息了起伏不定的感覺,見外頭宮燈閃爍,夜色未艾,腦中卻毫無睡意,遂無奈起身,倒了杯表弟從奉天帶來的酒,此酒名神仙,也確有其名。近半個月來便是靠著它,少年才得以安睡片刻,據說對身體全無害處,此次他喚弟弟入京,便是讓他為他帶了足夠的酒來。造成奉天有鳳來居酒水快速清空的罪魁禍首之一便在這里。 冰涼的酒水即使并未經過溫酒這道工序,入喉也即刻暖意蔓延,醇厚的韻味和酌香,甚至從腳底板開始,仿佛有一股飄飄乎的輕松感逐漸蔓延到腦海,這才醞釀了幾分睡意復又入夢去。這一次他沒有再做起那個噩夢,而不知是夢到了什么甜美的往事,嘴角笑容滿足。 總管得了令下去了,心頭正為主子竟然胃口開了想要點單而高興地唱小曲兒呢,然而去到御膳房卻是差點沒發了大火將膳房的奴才都發落了。 他問了才知道,這臘鴨是貝勒爺從奉天帶來獻給圣人的吃食,貝勒爺帶的手信自然不多,昨個兒兩兄弟月下對酒當歌已經吃完了。若是這會打個電報去到奉天讓人送過來,坐火車也得一日來回了,這可如何是好??! 主子這幾個月不知怎的,夜里驚起連帶著白天心緒也不好,飲食上自然就少吃了,人也消瘦下來,他們這些做奴才可不看著難受,又擔心禍患臨頭。難得主昨個兒胃口好,今兒個還有興致點單了,偏生就在廚房這里落了鏈子。他把當值的膳廚狠狠罵了一通,又急吼吼地聯系那位獻食的貝勒爺想辦法去了。這位這會子正住宮里頭呢。 沒成想,還真讓他瞎貓碰上了死耗子。據說這有鳳來居的東家這段日子就在北平城里頭住著呢,這可不就是近水嘛,趕緊就打算派人去打聽了住在了哪,好請他家的廚子來為天家服務。 半夜還在笙歌的貝勒爺披著衣,露出大半抓痕遍布的胸膛,雖是少年模樣卻是浪蕩不羈萬花叢中過,他扯著嗓子不忘吩咐:“他們家林老板金貴著呢,老管家你的姿態可得放低點,別萬一被人給嫌棄了去,廚子沒請著,還把人也得罪了?!?/br> 那老管家可是踏著天家臺階的人,平日里不仗勢欺人就算好的了,哪還能意識到請個平民要放低姿態啊,能被他家主子看上的廚子,可不得從此飛黃騰達,祖墳冒煙? 這位貝勒爺也不想給他那位已經夠焦頭爛額的堂哥添麻煩,只得大半夜的,把林老板的身份給掰碎了一點一點講與他聽,說完倒頭就睡,“記住了,咱這不比從前了,總之對這位林老板禮遇三分是沒錯的?!弊詈筮€不忘吩咐:“請到了廚子記得叫醒我??!” 得了,這位爺沒人叫都是日上三更再起的主,也只有美食佳釀能把他從夢里勾醒,據說他還專門為了報紙上說的美食去赴一個新飯店的宴了,而且日后頓頓在那吃。也正是因為他這大大咧咧的紈绔性格,才能得主子的青眼,不時讓人從奉天南下來說說話。 這吃天家飯的老管家被他這么一叮囑,也曉得這林老板就是前些日子里報紙上宣傳得紛紛揚揚的糧種一事的那位先生,當下才放下了輕視之心,沒有以平常的對待下人的方式去請人。然而主子的飯還是要吃的,他想了想叫來了親信也就是自己的徒弟,一通吩咐才讓人去敲門請人。 于是天還沒亮呢,就有人擾人清夢,砰砰地敲門,黎明時分,天色暗淡,打開門后見到做公公打扮的人,守門的小廝差點以為見了江西那蠻地的趕尸小隊哩! 他嚇得屁滾尿流,聽了來訪者的話更是駭得話都說不出來,趕緊把衣裳穿齊整了跌著跑著去叫了阿福管事來。阿福一聽是宮里的人有請,吩咐底下人好生招待了,也顧不得天還沒亮呢,就急忙跑著去找大少爺。 守夜的角落里,值班的兵哥們全程盯梢,其中一人戳了戳旁邊的同僚,“宮里的人來請,去請示隊長?!北淮恋男”ⅠR去了。 宮里頭來人,來的還是為了借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