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埃里克仍舊是穿著那身紫紅色的鎧甲,跟克萊爾并排坐在屋脊上,兩個人賞著并不算美的小鎮夜景,有一搭沒一搭說話,大多是克萊爾在說,說自己在世界各地的見聞,說在澤維爾學校的生活,甚至還提到了在童年騎著兒童腳踏車在中央公園差點被星探挖掘去演電影,如果當時真的去了,說不定也跟埃里克一樣,是電視里的??土?。 埃里克聽到這里笑了笑,側過頭看她:“去演你和瓊斯女士經??吹哪欠N電視劇嗎?” “那多好?!笨巳R爾笑得瞇起了眼睛,“去演我喜歡的電視劇,也不錯?!?/br> 埃里克笑著搖搖頭,似乎是不敢茍同。 “那你呢,為什么熱衷于上電視?”克萊爾挑著眉問道。 埃里克略微皺了皺眉,似乎在思索這個答案:“其實并不算是熱衷,大概變種人大多都活得太壓抑了吧,所以想用一種迅速傳播全球的方式,讓人類聽到變種人的聲音?!?/br> “沒有考慮過會激化人類和變種人的矛盾嗎?” 埃里克勾了勾唇角,帶著幾分不屑:“這個問題不在我的考慮范圍?!?/br> 克萊爾點點頭:“這倒是很符合你的風格?!?/br> 埃里克看向她,她本來正準備睡覺,卸了妝,頭發也被風吹得有些凌亂,只在小恐龍睡衣外裹了件厚厚的大衣,跟平日精致明艷的樣子相去甚遠,但少了化妝品的喧賓奪主,這才讓人能清楚地看見她的眼睛,帶著盈盈笑意的藍色眼睛,在光亮昏暗的屋脊之上,倒像是另一輪明月。 他笑著問她:“你知道天啟嗎?” 克萊爾老實點頭:“知道?!?/br> “你會說‘埃里克你太讓我失望了’這樣的話嗎?”他又問。 “不會?!笨巳R爾說。 埃里克笑著看她,剛準備伸手去捋一捋她被風吹到唇邊的頭發,就又聽她說:“我沒有對你有過希望啊,所以就不會失望?!?/br> 埃里克:“……” 他收回了手,目光嚴肅地看著克萊爾,而克萊爾則一臉純真地回望他,良久,兩個人都忍不住笑出了聲,埃里克干脆掀起她大衣的帽子,將她的腦袋護得嚴嚴實實的,而那只手也就順便搭在了她的肩膀上,慢慢地往自己這邊收攏。 克萊爾像是對他的動作毫無察覺,順著他的手,靠在了他的肩頭上,隔得很近,連對方的呼吸都能聽得清晰。 她以為見到埃里克時,會像自己的里寫的那樣,自己胸腔的火山會迸發出烈日般灼熱的巖漿。卻沒想到,最后卻平靜如常,像是月色下靜靜流淌著的河流,寧靜悠遠,帶著三十度上下的暖意,熨帖了身體的各處。 她沒有看向埃里克,只是問道:“你為什么要拉我來屋頂?!?/br> 埃里克的喉嚨里發出一聲悶悶的笑聲:“不是瓊斯女士說的,我們的笑得太大聲了嗎?是應該讓瓊斯女士好好休息的?!?/br> 他這么一說,克萊爾就只有捂臉了。 偏偏埃里克像是不知道她此刻幾欲在屋頂上鉆個洞跳下去的心情,而是繼續深入這個問題:“你以前沒有過戀愛嗎?”還沒等克萊爾回答,他又說,“雖然從吻技能看得出來,但這個也不一定?!?/br> 克萊爾揉了揉眉心:“為神奇生物獻出前半生而導致未能戀愛,這聽上去不是很偉大嗎?” “非常偉大?!卑@锟速澩f,“比我的前半生偉大多了?!?/br> “其實也有喜歡過別人的?!笨巳R爾想了想,說,“是一個學長?!?/br> 埃里克那邊安靜下來,似乎是正在認真聽她說并且期待后續。 其實這真不是一個愛情故事,剛進入霍格沃茨魔法學校的她跟所有麻瓜出身的小巫師一樣,對魔法世界充滿了驚奇與贊嘆,她坐船渡過黑湖,走過長長的階梯,被麥格教授引領著去了禮堂,參加分院儀式,她環顧著金碧輝煌的禮堂時,無意中瞥見了對面長桌上一個鉑金色長發的少年。 那時的克萊爾才十一歲,除了小學課本,她看得最多的是《了不起的小偵探內特》和《小飛俠彼得.潘》,她從來沒有見過這么一個自帶圣光宛若神祇的少年,一時間驚訝到忘了眨眼睛,直到一個有著油膩膩黑色頭發的男孩從她身邊走過,眼中充滿了嫌棄,她才猛地回過神來。 分院儀式念到她名字,她忙不迭地跑上前去戴上分院帽,聽著分院帽在她腦中說著:“哦,原來是拉格菲爾德家的姑娘,我還記得你爸爸,那是個非常聰明又驕傲的男孩呢,我當時還差點把他分去斯萊特林,你呢,你會去哪里,你聰明好學,似乎還有些好強,似乎在麻瓜世界讀書的時候也非常熱愛學習呢,應該是跟隨拉格菲爾德家族的各位先輩的腳步去拉文克勞吧?!?/br> 當時克萊爾對于家族傳承還沒有太多概念,也不知道四個學院意味著什么,她望著人群中那個鉑金色長發的少年,在心里默念:“他是哪個學院的?我想去那個學院!” “哦?那不是馬爾福家的盧修斯嗎?他是斯萊特林學院的,你想去斯萊特林?”分院帽似乎有些驚訝。 “那就去斯萊特林!”克萊爾在心里說道。 “你……跟你爸爸不太像,你不像斯萊特林?!狈衷好逼D難地說,“我也不會因為你這個原因,而把你分去斯萊特林的?!?/br> “為什么?” “因為你會后悔的?!?/br> …… 后來克萊爾還是妥協了,去了拉文克勞,而這段暗戀,也結束于第一學期期末考。 她看見自己的名字出現在了一年級排名的第二名,也看見了盧修斯.馬爾福的名字出現在了六年級排名的最后梯隊。 她當時拍了拍胸脯,還好沒有一時頭腦發熱真的去了斯萊特林,要不然真的如分院帽所說,她會后悔的。 克萊爾回想起這段發生于十一歲的暗戀,只覺得已經仿佛是人生的污點,于是久久沒有說話,而埃里克也耐心等了許久,直到聽到克萊爾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埃里克眼中的笑意倏地斂了起來,他緊緊地盯著克萊爾帽檐下露出的尖尖的下巴和沒有涂口紅而顯得有些蒼白的唇。 “很難再說出口嗎?”埃里克說。 克萊爾點點頭:“一點也不想回想起來?!?/br> 埃里克搭在她肩上的手微微收緊,抿起了唇,也不再說話。 “說說你吧?!笨巳R爾側過頭笑著看他,“你的故事呢?” 埃里克愣了愣,然后道:“我的故事……” 克萊爾眨了眨眼睛,而他卻又沉默了下去。 克萊爾還以為他不會再開口,沒想到他卻繼續說了下去:“開始于德累斯頓,那里是薩克森州的首府,曾是薩克森王國首都,易北河橫貫而過,巴洛克建筑比比皆是,我小時候從王侯圖瓷壁畫前跑過,也在老城廣場上放過風箏。水晶之夜之后,猶太人在德國步履維艱,我和meimei跟隨父母去了華沙,然后……” 后來的事情,大可以在歷史書翻得出來。 克萊爾去德姆斯特朗魔法學校進行學術交流的時候,就認識了一個來自德累斯頓的學生,他隨身攜帶了一本家鄉的畫冊,長達百米的王侯圖瓷器壁畫,坐落于老城廣場的圣母教堂,以及曾經的皇室宮殿茨溫格宮,然后他告訴克萊爾,這座易北河上的佛羅倫薩,早在二戰時期,便已經毀于炮火之中了。 而那些背井離鄉遷往波蘭華沙,滿心以為只要能離開德國便能重新生活的猶太人,最后的歸宿,大多都是集中營里冒著黑煙的焚尸爐。 克萊爾看著埃里克,想了想,問道:“你還有那里的記憶嗎?” 埃里克笑著說:“我永遠不會忘記?!?/br> 克萊爾伸手,被夜風吹得有些冰涼的手指輕輕撫摸著埃里克的額間:“請問,我能不能讀取你的思想?!?/br> 埃里克愣了愣,看著她,她此時并沒有在笑,但眼神中的溫柔,卻不需要任何弧度來體現。 他點頭,然后伸手覆蓋在了她的手背:“好?!?/br> 他們從吹著寒風的屋頂又回到了屋內,伊蓮娜已經趴在床頭上打著呼睡著了,克萊爾將床頭燈擰得更暗一些,然后輕手輕腳地走在地毯上,唯恐將伊蓮娜吵醒。 她從衣柜里找出那個儲物手提箱,打開箱子平放在地毯上,抽出魔杖解開了表面的混淆咒,露出了那一段通往地下的階梯。她回頭望了望埃里克,埃里克沖她挑了挑眉。 “這是……”埃里克剛開口,克萊爾就將食指豎在嘴唇上,做了個噤聲的姿勢,她站起身來,在魔杖杖尖點起了熒光閃爍,當先踏著階梯走了下去。 埃里克并沒有多想,也隨著她走了下去。 這段時間來,克萊爾對箱子里的空間進行了一些改造,原本除了光溜溜的墻壁上幾盞火光飄忽的壁燈,這個空間內便沒有其他東西了。 克萊爾將屋子改造成了洛可可風格,盛放了她那些寶貝東西的架子也不再是光禿禿的鐵架子,它們變成了木制,雕刻了繁復的花紋,并在凹陷處貼上了金箔,被那枚藍寶石胸針的光映出一種詭異的色彩。 而天花板上吊著巨大的水晶吊燈,將穹頂的壁畫照得分毫畢現。埃里克抬頭看了一眼,壁畫上是一個身著戰甲的青年,挺直了腰身站在湖邊,他身邊還有一位穿著黑色長袍的男子,而在他們身前,一位仙女捧著劍,踏浪而來。這副畫跟一般教堂的穹頂壁畫不同,似乎并不是《圣經》或者是希臘神話中的故事。 克萊爾也抬頭看了一眼,便說:“今天的畫是梅林助亞瑟王取得湖中劍?!?/br> “今天的?”埃里克問道。 “對,每天隨機?!笨巳R爾說,“也許明天就是蘭斯洛特刑場劫王后?!?/br> 埃里克:“看來你最近真的很喜歡《梅林傳奇》?!?/br> “我已經喜歡上了其他的電視劇?!笨巳R爾說著,走到了屋子的那扇門前,她的手扶上了金色的門把手,然后回過頭看向了埃里克,埃里克也正看著她。 她呼出一口氣,抬手將魔杖杖尖抵住了埃里克的額角,埃里克面不改色,只是仍舊看著她,任由她緩緩地抽出了一段銀色的光。 埃里克只覺得眼前一道銀光閃過,便見克萊爾一手推開了門,一手用魔杖,將那段光投入了門后。 “這是……”他疑惑地開口,克萊爾卻已經牽住了他的手,自己倒退著,將他拉進了門內,她笑著看著埃里克,問道:“準備好了嗎?” 埃里克忽然想起上一次克萊爾帶他去到她記憶中的月亮谷,也是開啟了這樣一扇門,有了些預感,卻又不敢置信,只是保持著面上的平靜:“準備好了什么……” 克萊爾笑得瞇起了眼睛:“回家呀?!?/br> 他隨著克萊爾跨過了門檻,腳下從松軟的阿富汗地毯,變成了堅硬的石板路,他聽見鴿子拍著翅膀飛遠的聲音,也聽見廣場上人來人往,他們說著他熟悉的薩克森地方德語,談論的內容有街角糖果店限量的太妃糖,還有明早一起去街區的猶太教堂做禮拜。 忽然,一個讓他覺得陌生而又熟悉的聲音從他身后傳來。 “馬克思!” 克萊爾只覺得被握在自己手中的那只手突然一抖,她正覺得奇怪,一個戴著鴨舌帽穿著背帶褲的小男孩已經飛快從她身后拋出,擦著她的肩,奔向了前方一個穿著襯衣長裙的猶太女人的身前,抱住了這個女人的大腿,用著糯糯童音撒嬌。 克萊爾看著母子兩人的互動,再看向與她面對著面,背對著那對母子的埃里克,卻見這個男人平日里深邃而又神秘的眼睛里,倏地滑下了一道水珠。 作者有話要說: 老萬,克萊爾帶你回家見mama,感動不感動? 老萬還能見見mama,克妹可見不著,她沒有任何關于父母的記憶。 老萬看見克妹不想說初戀,以為克妹的初戀太過刻苦銘心,于是暗暗喝下了一瓶山西老陳醋嘻嘻嘻! 我不知道老萬老家是德國哪里的,只知道他是出生于德國的猶太中產階級家庭,可以說家庭環境很不錯,但猶太中產正是納粹迫害的重要對象,可以說,老萬童年過得很幸福,但是納粹上臺之后就是一落千丈了。因為不知道老萬老家哪兒的,我就寫成了德累斯頓,這個城市是我最喜歡的德國城市,可惜很多建筑在德累斯頓大轟炸的時候已經毀掉了,現在的圣母教堂是用原來那座教堂剩下的磚塊重建的。 嘛,反正私設如山,大家不要在意這么多啦~ 還有!你們一群污妖王!就這么想看孕期py嗎! 其實我也想看嘿嘿嘿 第52章 巫師傳說01 這還是克萊爾第一次看見真實的尚未受戰火波及的德累斯頓。 十多年前她從德姆斯特朗學生手中的畫冊見到的,只是被定格在紙張上的線條和色彩,而埃里克帶著走回記憶中的,卻是一個鮮活的易北河上的佛羅倫薩。 她隨著埃里克,走在老城上石子砌成的廣場上,周圍是穿著來來往往的行人,穿著當時流行的服裝,從他們邊上擦過,卻沒有一個人注意到他們,而在克萊爾的眼中,這些人無一例外,都是灰白色的,只有她身前那對母子是彩色的,她可以清楚地看見那個女人暗紅色氈帽上的蝴蝶結,以及帽子下泛著金色的棕發,她個子很高,背挺得很直,邁出的步伐不大也不小,雖然在克萊爾眼中只有一個背影,卻已經能憑著一個背影看出這是一個非常美麗優雅的女人。 小男孩不太老實,一會兒用腳去踩石板縫隙里冒出來的青苔,一會兒緊盯著飛落到廣場上的灰色鴿子,連騎著自行車路過的年輕人都能輕而易舉地吸引到他的注意力,但是無論如何,他還是牢牢牽著mama的手,穿著背帶褲的小短腿穩穩地跟緊了mama的步伐,一步也沒有落下。 克萊爾看向埃里克,埃里克此時已經迅速調整好了自己的狀態,只是直直地盯著那對母子,原本被克萊爾握著的手反過來緊緊握著克萊爾的,有些用力,可以感覺得出來,他此時內心并不如表面上的那樣平靜,但克萊爾也沒有出聲,她知道這個時候的埃里克,更想一個人慢慢去品味這段回憶。 大概是這段回憶所隔年代太久了,以這對母子為中心的景物是最為清晰的,但遠處無論是人還是建筑,都只剩下一個模模糊糊的輪廓,但依稀可以看見那些高聳入天的塔尖,以及繞著塔尖飛舞的鴿群。 克萊爾被埃里克牽著,一直走到了城市中的某一條巷子口,看著那個女人打開房門,牽著男孩踏進屋內,直到他們的身影在埃里克的記憶中消失,這條并不算太寬敞的街道,才終于漫上了原本的色彩。 不會是埃里克忘記了原本的街景,而是當那個女人和男孩出現時,記憶中的顏色,就已經全部集中在了他們的身上。 克萊爾站在這座帶著花園的屋子前,透過黑色的鐵藝柵欄,她可能清楚地看見院子里盛放的紫色的龍膽花,花叢間一條鵝卵石小道,彎彎曲曲直通向大門口,屋頂上站著一只麻雀,正嘰嘰喳喳地叫著,當那個女人推開二樓的窗戶收起晾在陽臺上的大衣時,麻雀拍打著翅膀從屋檐上飛起,又從克萊爾的頭頂上飛過。 克萊爾收回視線,看見了小花園門口的名牌:艾森哈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