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節
宋清然那邊回復得很快:“多謝?!?/br> * 病房門再一次被推開的時候,時嘉然走了進來。 時嘉然的臉上掛著淺笑,她穿著白色的套裝裙,優雅又溫柔,一雙眼眸像是如煙霧淼淼,透著水汽,她對這間病房里同時居住了兩個人的場景一點都不驚訝,她先走到了言喻的床畔,勾了勾唇角,笑著打招呼:“言律師?!?/br> 時嘉然的聲音偶爾強硬,但當她軟下來的時候,又帶了柔軟的音質,恰到好處的好聽。 言喻抬起眼皮,臉上的笑容也恰到好處,眉眼熠熠生輝,即便臉上的全妝已經不再那么完整了,但是氣度一點都不缺少。 “你好,時小姐?!?/br> 時嘉然叫她律師,是因為言喻本身就是律師;但言喻叫時嘉然時小姐,不是因為瞧不起她,而是因為時嘉然的確沒有什么正經工作,名媛就是她的日常。 時嘉然彎了彎唇角,正準備拐道去陸衍那邊,垂眸,就對上了小星星濕漉漉的漂亮眼睛,這一雙眼睛的標志性太過明顯,陸疏木是這樣,陸衍也是這樣。 時嘉然一下就反應過來,這個小女孩,是陸衍和那個前妻的孩子,也就是一離婚,就直接分給女方帶的孩子。 她微微一怔,抿了抿唇,不禁想起程管家說過的,陸衍不喜歡和前妻的小孩,所以當年陸衍才直接讓女方引產,卻沒想到陸疏木活了下來,被程管家帶走養著。 但陸疏木回到陸衍身邊之后,她也并不覺得陸衍討厭陸疏木。 小星星不怕陌生人,她看著時嘉然,覺得這個阿姨長得真好看,她眼睛就彎彎的,笑瞇瞇:“阿姨好?!?/br> 時嘉然回過神:“真可愛?!彼f完,就朝著陸衍的病床走了過去。 陸衍知道她來了,冷峻的臉上沒有什么多余的情緒,眼眸很黑,似是深淵,他淡聲開口:“你怎么來了?” 這一句話,其實讓時嘉然挺沒有面子的。 時嘉然倒是不在意,她搬了張椅子,坐在了床畔,長腿優雅地交疊著,彎唇,眼里似是落著星光:“來看你啊,聽說你英雄救美,給你頒發英雄獎了?!?/br> 她纖細的手指抓起了一個蘋果,晃了晃:“給你削個蘋果作為獎勵,怎么樣?” 陸衍眸色淡淡,沒有理會時嘉然了。 言喻收回了看那邊病床的視線,她眉心閃過陰郁,覺得空氣里散發著濃郁的尷尬氛圍。 現在這樣的情況,算是什么? 前妻、現任和男人共處一室? 如果是今天之前,她還可以心安理得地想,反正都離婚了,兩不相干了,她又何必共處一室,但現在,她胸口起伏了下,覺得心里有些沉。 這三年,一直都是陸衍身邊的那個女人,幫她照顧陸疏木的么? 她還記得,不久之前,陸衍的未婚妻自稱是陸疏木mama的場景。 言喻深深地呼吸了下,這個場景不久之后就會名副其實了吧,時嘉然的確會成為陸疏木的mama,陸衍的太太,而她都不知道現在該怎么告訴陸疏木,她就是他的mama,還有……當年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為什么陸疏木還會活著,又被程管家帶走…… * 時嘉然削蘋果削得又快又好看,她還心靈手巧地切成了兔子形狀,用盤子裝好,插好了牙簽,讓陸衍吃。 陸衍聲音波瀾不驚:“不吃?!?/br> 時嘉然也不多做糾纏,直接站起來,走到言喻的面前,笑著問:“你吃不吃?我切蘋果很厲害的?!?/br> 言喻笑容自然:“謝謝?!?/br> 時嘉然也在不動聲色間打量了言喻,她這幾天查了不少言喻的資料,除了出身不好外,她自身的條件一直都是很優秀的。 只可惜,她曾經和程辭戀愛過,又不受陸衍母親的喜歡。 南北也伸手吃了塊時嘉然切的蘋果,她笑瞇瞇的:“時小姐很賢惠嘛,我還以為豪門千金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br> 時嘉然打趣自己:“所以我是個假千金?!?/br> 正隨意地說著話,門又被推開,這次進來的人是秦讓。 秦讓俊朗的眉頭緊緊地擰著,他身材高大,大步地邁了進來,手里還拉著一個行李箱——那是上庭用來裝卷宗的箱子。 他應該是才法庭趕過來,外面下了小雨,他的肩頭上沾濕了點,黑發也軟了幾分。 言喻對上了他漆黑的眸子,他看到她受傷的腳時,眸色一深,喉結動了動,倒是什么話都沒說。 南北笑:“秦讓,你來了呀?!?/br> 秦讓“嗯”了聲,已經走到了言喻的床畔,將手里的行李箱放在了一旁,他在進來的那一瞬間,就看到了另一張病床上的陸衍,以及病房里的陌生女人。 秦讓眉心微動,這個女人說陌生也陌生,說不陌生,也并不陌生。 因為他不止一次地在報紙雜志上看到,這個女人是陸衍的未婚妻。 秦讓溫和地笑了笑,對著時嘉然道:“你好,我是秦讓?!?/br> 時嘉然一怔,然后笑了起來:“你好,我叫時嘉然,你是……言律師的朋友?” 秦讓聞言,下意識地垂了垂眉眼,去看言喻,對上言喻的視線時,又慢慢地移開了,他聲音含笑,干凈清冷:“是?!?/br> 明明沒有什么曖昧的舉止,也沒有曖昧的語氣,但他的眼神,足以說明了一切。 時嘉然心里恍然明白了幾分,這三年,是面前的這個男人陪言喻度過。 也是,陸衍也并不是什么好男人,她這三年,明明白白地陪在他身邊,雖然不怎么親近,但她覺得,陸衍根本就沒把她放在心上。 陸衍在秦讓進來的時候,周身的氣息就變得冰冷了幾分,他眼眸深邃,眼底暗沉,不帶什么情緒地看向了秦讓,沉默了下,直接掀了被子,下床。 他只有后背和腦袋上的傷口,并不影響他的腳。 他站起來的時候,高大的身影充斥著空間,整個病房都顯得逼仄了些。 即便穿著病號服,額頭上還綁著繃帶,陸衍的神態也沒有半分頹然,他斂了斂瞳眸,薄唇微微抿著,下巴微揚:“秦律師,好久不見?!?/br> 秦讓臉上的笑意如同春風,看得見,摸不著,他看似親切,卻也讓人難以近身。 秦讓的聲音很淡:“陸總,多謝你救了言喻?!?/br> 這一句話,親疏遠近,一下就分明了,他在表示,這三年都是他陪伴在言喻的身邊。 陸衍聲音更淡,他喉結動了動,語調是緩慢柔軟又冰冷的:“救她是應該的,畢竟她是我孩子的母親?!?/br> 秦讓早就猜到陸衍會這么說,他也會像個小男生一樣在意這些小細節,言喻和陸衍有孩子,那是言喻的過去,他既然都決定追她了,早就做好接受她過去的準備。 秦讓低頭,看言喻,說:“一個病房里住兩個人不太方便,我幫你開了一個新病房了,我們現在搬過去?” 他嗓音溫和低啞,帶著溫柔的蠱惑。 言喻眼角浮起淺淺的笑:“不用再開一個病房了,我只是腳傷,也沒必要繼續在醫院住了,直接幫我辦了出院手續吧?!?/br> 陸衍聞言,也看了言喻一眼,冷峻如斯的面孔上覆了淡淡的寒霜,但他什么都沒說,任由著言喻辦了出院手續。 言喻坐在了輪椅上,被南北推著往病房外走去,在病房門口的時候,她忽然讓南北停一下,她轉過眸,往病房里看了一眼。 陸衍正坐在床上目光冰冷地看著她,整個人透著淺淺深深的陰翳。 言喻心里有些悶,抿直了唇線。 她說:“陸衍,我想找個時間,跟疏木,還有你談一談?!?/br> 陸衍目光冷凝,薄唇看起來冷情又冷漠,他沒有回應。 南北瞇了瞇眼眸,目光從陸衍身上,移到了言喻身上,她似乎知道了些什么,右眼皮沉沉地跳了起來。她見兩人沒再說話,就繼續推言喻的輪椅走,身后,病房門慢慢地合上,遮住了陸衍冷冽的視線。 而走廊的盡頭,出現的是時嘉然和陸疏木。 陸疏木顯然和時嘉然很親近,他的手被時嘉然握在了手里,時嘉然沒看到言喻,正低頭跟陸疏木有說有笑,陸疏木很少回應,但也會配合地點點頭。 時嘉然的另一只手上正拿著一串糖葫蘆,不知道她怎么在倫敦買到的。 她蹲了下來,把糖葫蘆放在了陸疏木的嘴邊,嘴唇微微動著,似乎在勸陸疏木吃。 陸疏木先是搖搖頭,最后仿佛耐不住時嘉然的糾纏,他乖乖地張嘴咬了半顆。 時嘉然笑得滿足,忍不住伸手揉亂了他的頭發。 南北盯著時嘉然和陸疏木,冰涼的嗓音有些譏諷:“陸衍的未婚妻和兒子的關系還真的挺好的,也是,畢竟是親生母子,是該關系好?!彼D了頓,“不過,陸衍也是奇葩,前段時間帶著他未婚妻的兒子去找你做什么?聽說男人就是這樣,得不到的才是最好,他估計現在后悔和你離婚了,就開始在兩個女人之間徘徊,舍不得你,也舍不得未婚妻,恨不得將白月光和朱砂痣都擁有。他也不去照照鏡子,哪里有這么好……” “陸疏木是我的兒子?!毖杂鞔驍嗔四媳边€未說完的話。 南北的話戛然而止,她的第一反應還以為是她聽錯了言喻的話,她頓了頓,剛想問,言喻就再一次地重復了遍:“陸疏木是我的兒子?!?/br> “什么?”南北的腦子像是停止了轉動一樣,她愣怔著,緩緩地消化著言喻的這一句話。 她了解言喻,言喻不會亂說話。 陸疏木是言喻的兒子。 她腦仁的神經忽然重重一抽,一下就想起了三年前言喻被周韻押著去醫院引產的事情……如果陸疏木是言喻的兒子,那么,也就是說三年前的那個孩子其實還活著,而言喻就這么被隱瞞了三年? 南北眉頭緊緊地蹙起,她問:“陸疏木是當年的那個孩子么?” 言喻抿緊了唇線,輕輕地點了點頭,她睫毛翕動著,深呼吸:“是?!?/br> “陸衍藏起了那個孩子?現在才告訴你?”南北說著,火氣就有點上來了,她是知道言喻有多傷心絕望的,陸家這樣也未免太欺負人了! 言喻搖搖頭:“不是陸衍?!?/br> 她說話的同時,眸光一瞬不瞬地盯著陸疏木,只覺得怎樣都看不夠,只是看著他和時嘉然親密的畫面,她的胸口像是打翻了醋,泛著酸意,又像是硫酸腐蝕著心臟,一陣陣的酸疼。 她感謝時嘉然,又嫉妒時嘉然。 南北皺眉:“不是陸衍?那就是程管家?如果還不是,那就是周韻了!這些老頭老太太怎么這么煩?都什么年代,什么社會了,還那么封建,動不動就插手年輕一輩的事情,跟宋清然他奶奶有的比了?!?/br> 言喻像是沒聽進南北的話,她沉默了許久,忍了許久胸口的酸脹,她嗓音堅定:“北北,我想養陸疏木?!?/br> 這一句話幾乎等同于天方夜譚了。 目前的陸疏木在法律上和言喻沒有任何的關系,言喻就算想走法律途徑,也絕無可能。 而且,陸疏木從小長在程家,從他接受的教育里,大概就可以猜出,他是被當做程家的下一代繼承人來培養的,程家怎么可能把他們的繼承人給言喻撫養? 但是南北沒有打擊言喻,她彎了彎唇,笑容燦爛,握住了言喻的手:“我相信你,言言?!?/br> 出院的方向和陸疏木所在的地方,是兩個完全相反的方向。 南北轉了個方向,繼續推著言喻前進,離陸疏木越來越遠。 南北想了好幾種方法和可能性:“方法呢,都是人想出來的。你先做鑒定,說你和陸疏木是母子關系,直接向法院提起撫養訴訟,說陸衍惡意隱瞞!” 言喻的手指蜷曲了下,不管起訴或者不起訴,她一定要先做親子鑒定,再弄個公證,她要想辦法在法律上確認她和陸疏木的親子關系。 南北又笑:“當然了,還有一種辦法,那就是你去色誘陸衍,讓陸衍心甘情愿確認你和陸疏木的關系,然后你再想辦法離婚,爭奪撫養權……啊,這不是騙婚嗎?陸衍最后得知真相的時候,一定會氣得吐血而亡?!?/br> 這都是什么糟糕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