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節
言喻什么都說不出來,只能緊緊地抱著她。 南北的眼眸紅了,眼角有晶瑩的淚水滑落,她繃緊唇線:“如果他真的說出了‘打胎’兩個字,那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他了?!?/br> 她的這句話,是說給她自己聽的,也是說給言喻聽的。 在她看來,言喻所受的苦,都離不開陸衍,他說不上是渣男,但也絕對算不上是一個好男人。 他看似有風度,但卻無情;他有感情,但只會壓抑;他會對言喻溫柔,但也僅限于溫柔,只有溫柔,沒有溫情;他在做任何事情的時候,第一時間的考慮對象,也絕不會是言喻。 更何況,南北現在沒看到陸衍任何的真心?,F在的陸衍更像是一個不甘心自己不要的玩具被人奪走的大男孩,只有占有欲,沒有真心。 這個男人無論做什么事情都一副游刃有余、胸有成竹的樣子,可是愛情不是商場,如果他理智得過頭,那只能說明他沒有絲毫的感情。 她不希望言喻再受到傷害。 言喻明白南北的意思,事實上,她根本就沒明白陸衍的想法,她不知道他想干嘛,也不知道他的目的,大概陸衍還是自大地以為,只要他愿意放下身段,主動來找她,不計較她把他當做替身的事情,她就會傻乎乎地忘掉這么多的痛苦,轉頭就不顧一切地和他和好。 臥室的落地門開著,寒風吹進,言喻眼里的溫度一點點散盡。 “北北,你放心吧,我不會那么傻?!?/br> * 凌晨三點,陸衍還沒睡著。 他側眸看了眼已經在床上睡得安穩的陸疏木,胸口輕輕地起伏了下。 這幾天,他在想,陸疏木是不是已經知道了言喻就是他的mama,這孩子養在程家,年紀小小就有顆七竅玲瓏心,就算他已經猜到了真相,但他也絕對不會主動詢問。 陸衍不太知道該怎么和陸疏木相處,也不知道要怎么把言喻是他mama的真相告訴他,別的小孩或許會問,mama為什么不要他,mama為什么不在他的身邊。 但是陸疏木一個問題都不會問。 他只會將一切都憋在心里。 陸疏木這樣的心理素質說好也好,說不好也不好,但不管是哪一種,陸衍都沒辦法回答他,真相對于一個小孩來說,太過殘忍。 陸衍下了床,踩在了地板上,他就穿著單薄的襯衣,走了出去,停在了言喻的臥室門前。 他修長的手擰了擰門把,動不了,門是上了鎖的。 他薄唇輕輕地勾了勾,言喻還真是防著他。 但是他和言喻做過夫妻,他自然知道言喻放東西的習慣,陸衍走到了客廳的立柜里,打開了柜子門,從柜子最高層的布娃娃鑰匙扣里,找到了整棟房子的鑰匙。 他打開手機手電筒,在黑暗中找到了言喻臥室的鑰匙。 輕輕地插入,轉開。 迎面撲來淡淡的香氣,是言喻最喜歡的玫瑰香氛,有助于睡眠,臥室里沒有開燈,落地窗簾緊緊地閉著,黑漆漆的一片。 陸衍慢慢地摸索著走到了言喻的床畔,他坐在了床沿,低眸,漆黑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著她。 帶著灼熱。 然后他掀開了言喻的被子,躺了進去,熟悉的香氣鉆入他的鼻息之中,她的身形正好契合他的胸懷,就好比他們倆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天生就該適合對方。 他隱隱約約地覺得,空缺了三年的心,慢慢地圓滿了。 言喻正在夢里奔跑,夢里的場景一直在變換,每個場景的基調都是陰冷晦澀的,先是她一個人在婚禮上,賓客們都帶著譏諷的笑容看著她,然后轉眼間賓客又變成了烏鴉,浪漫的婚禮現場變成了殘敗的墳地,她被扔進了墳地的土坑之中,周韻和許穎夏站在墳地旁邊,陰冷地對著她笑,而她們的手里捏著一個滿身是血的男嬰,男嬰朝著她叫:“mama……” 言喻猛地睜開了眼睛,胸口如同被大石壓著,喘不過氣來,她的后背早已經是遍布的冷汗,她用力地喘息著,掌心濡濕。 她第一反應是慶幸,這只是一個夢。 但轉眼間,又被悲哀籠罩著,這又不只是個夢,她動了動手,想去摸自己的肚子,但發現,自己的身體被人緊緊地擁抱著。 她微微震住,驀然轉頭去看,天色隱隱有些亮,些微的光透過了窗簾,落進。男人還在睡覺,睡顏恬靜,輪廓分明,是陸衍。 言喻的眼眸冷冷,她用力地掙脫了下陸衍的禁錮。 陸衍被她吵醒,慢慢地睜開了眼睛,他還沒反應過來,臉上就貼上了女人的巴掌。 言喻剛醒,手上的力道并不是很重,但陸衍還是有些懵然,他抿起薄唇,沉默了一會,睜開眼的那一瞬間,眸色是冷冽的。 他沒有說話。 言喻冷笑:“松開我!陸衍,你今天就給我離開我家,不然我立馬報警?!?/br> 陸衍漆黑的眼眸里倒影著她的寒氣滿滿的輪廓,他胸口起伏了下,似乎在調整情緒,下一秒,言喻就被男人冷冽的氣息壓了下去。 陸衍狠狠地重新將她擁入懷中,那樣的力道,幾乎要將她揉進了他的身體里。 他一言不發,密密麻麻的吻鋪天蓋地落下。 落在她的額頭上,她的唇上,她的鼻尖上,她的脖子上,像是儀式,又像是泄憤。 言喻愣怔了下,然后大力地掙扎著,她的手就在陸衍的禁錮之中。 她偏過頭:“陸衍,你要是敢碰我,我就報警,告你強.jian,你現在已經涉嫌侵犯非法入侵住宅罪和強制猥褻罪了,混蛋!” 陸衍聽到了她的話,冷笑了下,不緊不慢又有恃無恐地笑了下:“你去告啊,不過,你既然打算告我強jian,那我是不是要配合地給你留下足夠的證據?” 他說著,空出了一只手,解開了自己襯衣的一個扣子,慢條斯理又充滿了威脅意味。 言喻睜大了眼睛,冷冷地瞪他,深呼吸,挪出了自己的一只手,要伸去床頭抓剪刀。 陸衍一把攥住了她不安分的手。 兩人的視線緊緊地膠著,誰也不肯退讓,半晌,陸衍低下頭,重新緊緊地抱著她,他埋頭在她的脖頸里,深深地呼吸了一口。 病態一般的執著。 他沉默了一會,嗓音沙啞,聲音仿佛從喉嚨里擠壓了出來一般,貼在了她的耳畔,帶著似有若無的哀求:“別動,讓我抱一會?!?/br> 言喻面無表情,挪開了腦袋,遠離了他,不讓他碰觸,還是那一句冷淡的話:“放開手?!?/br> 兩人正在僵持,臥室門外,傳來了敲門的聲音,還有女孩子軟軟的嗓音:“mama,你起床了嗎?” 陸衍喜怒不辨,攥緊了拳頭,翻身從言喻身上下去。 * 吃早飯的時候,氣氛有些凝滯,沒什么人說話。 南北給小星星喂飯,小星星本來是可以自己吃的,但她吃飯速度慢,今天早上鬧了一會,起得晚了,她要來不及趕校車了。 陸疏木握著勺子,吃飯的動作又快又安靜。 他似乎想吃那個糖心蛋,但是手不夠長,言喻瞥見了,幫他夾了那個蛋,放進了他的碗里。 言喻本來是打定主意要趕走陸衍和他兒子,但是她看到陸疏木黑漆漆的眼睛,又不知道為何,說不出趕他走的話,只能又將所有的話重新咽進嗓子眼。 * 轉眼就到周末,言喻要去荷蘭見荷皇航運公司的負責人,南北也想跟著去,所以小星星也會去。 南北是臨時做決定的,中午的飛機,早上九點多,她隨便地給自己和小星星收拾了幾件衣服,塞進了行李箱里。 小星星拿著自己的帽子,跑過來:“干媽,我要帶著這個帽子,你幫我裝進去?!?/br> “好?!蹦媳睉?,抬起頭,要去接帽子。 卻忽然看到門外站著陸疏木。 陸疏木干凈的眼眸直直地看著小星星,又看了看正在收拾行李的言喻,言喻很快就收好了東西,說:“北北,小星星,你們收拾好了嗎?” 陸疏木就那樣站著,明明面無表情,卻仿佛透露出了落寞。 就好像,所有人都拋棄了他一樣。 他動了動唇,睜著黑白分明的眼睛,輕聲道:“你們要去哪里?” 言喻怔了怔,她這幾天有些忙,早上來不及吃早飯就出去,晚上孩子們都睡著了才回家,陸衍和陸疏木又很安靜,她今天早上起來就只記得要去荷蘭工作,收拾行李,都忘記要跟陸疏木講一下她要出門的事情。 她抿了抿唇,轉念一想,嗤笑了自己一聲,其實也沒什么必要說,認真說起來,陸疏木跟她的確沒什么關系。 小星星聽到了陸疏木的聲音,轉過了頭,樂呵呵地回答:“我們要去荷蘭,去兩天就回來了?!?/br> 陸疏木的瞳眸沉了沉,他的唇線抿得越來越直,雙手緊緊地握緊。 他的瞳仁對上了言喻,仿佛想要在她的眼睛里找到什么一般,好半天,他都沉默著沒有說話,然后轉身就下了樓。 南北也被陸疏木的表情弄得愣了半天,她看了看言喻:“你說陸衍兒子怎么回事???干嘛一副你偏心,負心,還拋棄了他的表情???” 言喻也沒明白,但是看到他的表情的那一瞬,她的心尖糾結在了一起。 * 陸疏木下了樓,站在了陸衍的面前,他抿著唇:“我想回去了?!?/br> 陸衍正在遠程處理工作,他擰了下眉頭,眉間浮起情緒:“理由?!?/br> 陸疏木的指尖發緊,倔強道:“沒有?!?/br> 陸衍的工作比較著急,他只抽空抬眸看了陸疏木一眼,發現陸疏木并沒有想繼續講理由的念頭,他也就不再問了,繼續工作。 過了一會,言喻和南北從二樓拉著行李箱下來,陸衍眉間的折痕越發深,等到看清她手里提著的行李箱時,眸子沉了沉,比平時多了幾分冷冽和冷漠。 他站了起來,嗓音冰涼,聞言與:“你去哪里?” 言喻看了他一眼,沒有吭聲,小星星則拉了拉她自己的太陽帽,笑瞇瞇地對陸衍炫耀道:“mama要帶我去荷蘭玩!” “為什么不告訴我?”陸衍問言喻。 南北聞言,笑了:“言喻為什么要告訴你,你當自己是誰???言喻是脾氣好,沒把你趕出去,你兒子可愛,言喻自然愿意讓他留下來,那你呢?你有什么優點值得讓她留下你?” 言喻的視線一直盯著陸疏木看,她看了一會,強迫自己收回視線,這是出國,帶著陸疏木需要負很大的責任,就算陸衍肯,陸衍的未婚妻肯么?程管家肯么?周韻肯么? 言喻不想再給自己帶來麻煩了。 她扯了扯南北,讓南北不要跟陸衍說了,幾人走了出去,言喻坐在了駕駛座上,南北放好了行李,看了站在門口的陸衍和陸疏木一眼,忽然笑道:“他們父子倆看起來怎么那么像望妻石、望母石?”她給我小星星戴好安全帶,“我們就這樣離開?把家里就這么留給陸衍和陸疏木,真的好嗎?” 言喻并不怎么在意,她勾唇似有若無地笑了笑:“陸衍要是想要這房子,那就給他吧,反正當初也是拿他的錢買的?!?/br> 陸疏木看著言喻的車子消失在視野里,他握緊了陸衍的手指,幽深的黑眸冷凝著一層薄薄的失望,轉瞬即逝。 他說:“我們也走吧?!?/br> 陸衍薄唇的弧度淺淺:“是啊,但我們不回去,我們也去荷蘭?!?/br> 他說完,垂眸去看陸疏木,他以為陸疏木會開心,可是,陸疏木的小臉上沒有明顯的笑意,他垂著眼睫毛,搖了搖頭:“不去了,我要回家?!?/br> 陸衍下頷繃了一瞬,摸了摸陸疏木的頭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