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
這是她的工作,感情和工作是必須分開的兩種情緒,她是個律師,她代理了這個案子,她就必須對得起她當年的入職宣誓,對得起她的職業道德。 mike找前臺,磨蹭了好久,才終于讓前臺答應幫他詢問一下陸總的秘書,恰好的是,李秘書正在陸衍的辦公室匯報工作,他聽到了聽筒里傳來的前臺詢問,不好意思地朝著陸衍笑了下,走到一旁,壓低了聲音道:“沒有預約的人直接不見,陸總沒空,何況專利權那個案子,陸總已經做好決定,要打官司了,不然人人都來我們集團碰瓷……” 他剩余的話還沒說完,一雙骨節分明又修長的手,直接拿過了李秘書手里的電話,淡淡道:“讓他們上來?!?/br> 李秘書有些驚訝。 陸衍卻不打算解釋。 mike站在總裁辦公室門口,深呼吸了下,才微笑著推開了辦公室的門,走了進去。 陸衍坐在了寬大的辦公桌后,臉色冷峻,薄唇微抿,看著兩人的目光波瀾不驚,直接切入主題:“你們是荷皇航運的律師?” mike笑:“是的,陸先生,荷皇拿出了十分的誠意,希望陸氏集團能夠私下和解,這次涉及到國際航運間的賣方責任,荷皇對中國的法律不太了解,沒想到侵犯了陸氏集團的專利權?!?/br> 陸衍顯得有些刻?。骸斑@個事情董事會已經做了決定,沒有什么商量的余地,陸氏集團對專利權看得很重,何況,荷皇是個國際大公司,就算董事層不懂是否侵權,但公司的法務總是懂得吧?!?/br> 他英俊的眉宇顯現了些不耐煩:“就這樣吧,兩位法庭上見?!?/br> 言喻什么都沒說,她走的時候,卻還是忍不住,看了安靜地在一旁看書的陸疏木一眼。 她心想。 陸衍和那個傳說中的未婚妻,把孩子養得真好,陸疏木真的很乖。 孩子都這么大了,那他們也差不多好事將近了吧。 言喻離開了以后,一直低著頭看書的陸疏木忽然抬起了頭,眸光定定地看著門的方向,小嘴抿著,隱隱透露了些不舍。 陸衍在心里輕輕地嗤聲,他也垂下了眼瞼,遮住了眼底起伏的情緒。 她都不要你,你都不知道她是誰,卻還這樣依戀著她。 * 黑色的私家車駛出了城,到了陸家老宅。 客廳里,來了客人,是許穎夏的母親。 許母一直都很優雅。 陸衍看到她的一瞬間,抿了薄唇,黑眸閃過了一絲喑啞。 許母這么多年,一直都在國外陪著許穎夏,當年小星星被綁架,言喻被引產,程家亂成了一團,陸衍強硬著態度,將許穎夏送到了國外去。 他告訴許穎夏,要么跟他斷絕關系,要么就出國。 許穎夏選擇了出國,許母心疼女兒,又犟不過陸衍,干脆就放下了國內的老公和二女兒,跑去美國照顧許穎夏了。 現在許母出現在了這兒,是不是說明,夏夏也回來了? 剛想到了這兒,廚房那邊就傳來了許穎夏的聲音:“陸伯母,你知道嗎?我在國外學了好多道菜,我現在很會照顧人了哦?!?/br> 陸衍眉心擰了下,對著許母,也沒有了幾分溫情,他拍了拍陸疏木的頭,淡聲道:“叫許奶奶?!?/br> 許母看到陸疏木,眼神微微一滯,然后笑道:“阿衍,這是你新太太給你生的兒子呀?看起來真俊俏?!?/br> 陸衍沒有回答她。 許穎夏從廚房出來,看到了陸衍,她彎起了眼眸,但卻很克制,沒主動上來,在美國的三年,她似乎真的成長了不少。 周韻手里端著餃子,看到陸衍就笑了:“阿衍,過來一起吃,這是夏夏包的餃子,你看看她,去了美國三年,長大了呢?!?/br> 周韻喜歡許穎夏,是有道理的。 因為許穎夏總是和她站在同一陣營,兩人一同不喜歡言喻,一同想要拉攏陸衍的心,卻一同無意地把陸衍推遠了。 更何況,有時候,許穎夏還可以替周韻背鍋。 陸衍抱起了陸疏木,神情淡漠,輪廓的線條顯得冷硬,他看著許穎夏,笑了笑,薄情撲面而來:“不吃了,走了?!?/br> 他抱著陸疏木,轉身離開了客廳,走了出去。 周韻一驚,睜大了眼睛,她有些委屈:“阿衍,你才回來,這是要去哪里?” 陸衍的聲音遠遠傳來——“今晚我和疏木不回來了?!?/br> 許穎夏也追了出去,她站在了門廊下,咬著下唇,叫住了陸衍:“阿衍!” 陸衍把陸疏木放在了后車座,給他綁上了安全帶,許穎夏的聲音有些軟:“阿衍,你是不是生氣我又回來了?可是我不能一輩子在異國啊,我有家庭,我也會想家,真的,這次回來我一定乖乖聽話,你信我好不好?” 陸衍眉目淡淡,他沒有表情的時候,總是顯得刻薄又無情。 他關上了后車座的門,抬起眼眸,認真地看著許穎夏,仿佛帶著深情,又仿佛晦暗深深。 “夏夏,這些都跟我沒關系了,你已經長大了,愛怎么樣就怎么樣,我沒有辦法一輩子照顧你了?!?/br> 他停頓了下,“這些話,我三年前說過,我現在再說一遍。還有,三年的話不是胡亂說的,我是認真的,我說過你再隨意亂回國,我們之間就真的沒有關系了,我以后再也不會參與你的事情?!?/br> 他說完,就坐進了駕駛座,關上車門,黑色的車子啟動,慢慢地調轉著方向離開。 許穎夏指甲都掐進了rou里,她臉色蒼白如紙,充滿了茫然和慌張。 動了動唇,想說什么,卻什么也沒說出口。 * 陸衍繞了一圈,本來想去酒店的,但不知道為什么,轉了方向,最終停在了曾經和言喻住過的公寓那。 三年前,他買下這個公寓后,就雇了人,每周定期打掃,更換床單等,所以打開了門,除了顯得有些冰涼外,倒也沒什么多余的問題。 陸疏木四處看了圈,打開了臥室的門看了看,又看了看隔壁的嬰兒房,什么也沒說。 陸衍問:“今晚你想吃什么?” 陸疏木沒有意見,陸衍叫了外賣送粥過來,兩人吃完,陸衍讓陸疏木去洗澡,洗完后裹著毛巾躺進被窩里,陸衍在旁邊陪了一會,等他睡著后,才回到了客廳。 他打開了一瓶酒,倒是有些毫不在意地牛飲,灌了下去。 灼燒,才能讓他清醒。 他這三年,在程管家的叮囑下,程家醫生的調理下,生活方式倒是很健康,現在猛地這樣灌酒,身體突然有些不太適應。 他摁了摁胃,靠在了沙發上,在黑暗里,閉目養神。 陸氏集團不肯讓步,言喻和mike也不可能一直在中國待著,所以決定明天回英國。 言喻不知道為什么,睡不著,就漫無目的地開車亂轉,最終來的地方,是被她賣掉的那個公寓。 她和陸衍婚后居住的公寓外。 ☆、072 現在已經很晚了,寒風凜冽,寒意滲人,言喻下了車,鎖上了車門,冷風一陣陣地鉆入了她的衣襟里,她情不自禁地收了收衣領,瑟縮了下。 她身上穿著一件羊毛大衣,黑色的長靴修飾出修長又纖細的雙腿。 似乎下了點小雨,溫度變得更低了,一點點的濕意飄落在了她的頭發和臉頰上,冰冷的溫度刺激著皮膚。 言喻走到了公寓樓門前,站定住。 這個地方太過熟悉了,熟悉到她只要站在了這里,就能感覺到心臟的陣痛,像是被人狠狠地攥住,毫不留情地想要攪碎一般的疼痛。 她睫毛垂下,唇畔的笑意淺淺,眉目間浮起了看不明白的情緒。 像是懷念,又像是排斥。 這是她對過去感情的態度,也是她對陸衍的態度。 她很清晰地記得,那一年程辭死后,她又遇到陸衍時候的欣喜,她把他當做程辭來懷念,但是一開始,她從沒有想要靠近陸衍的想法,因為她知道,那是陸衍,不是程辭,這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 可是,是許穎夏,為了達到她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不惜一切代價,頻繁地帶著陸衍出現了言喻的面前,一遍又一遍地引誘著她,讓她原本就不牢固的堤壩徹底崩潰。 人類原本就是夏娃、亞當經不住誘惑而產生的,人的本性就是這樣。 她已受了引誘。 后來,她又發現了許穎夏出軌。 再后來,她照顧了陸衍一段時間,那段時間的朝夕相處,讓她徹底堅定了靠近陸衍的想法。 言喻抿了抿唇,眼里浮光淺淺。 或許從那時候開始,她對陸衍的感情就不太純粹,只是她一直告訴自己只是因為程辭,只是因為小星星需要爸爸。 時過境遷。 心情平復,她再來回想和反思過往的這些事情,她會因為想要一個和程辭相像的孩子,而假意答應許穎夏;她也會因為種種原因,而捐獻骨髓去救陸衍;但是她絕不會只是因為程辭和小星星,而選擇和陸衍結婚。 結婚意味著要把床分一半給另一個人,要把自己最美好的一部分遞一半給另一個人,要把自己最隱私的部分公開在了另一個人的眼前。 婚姻是需要慎重的,她很清楚這個道理。 人的外貌相像,性格卻可以千差萬別。 如果陸衍的性格讓她反胃,讓她覺得惡心,讓她一點都沒有好感的話,她又怎么可能選擇和他結婚,那時候,她抱著的是和陸衍共度一生的想法。 屋檐外的雨越下越大,已經從毛毛雨,變成了大顆的雨滴。 冷風吹開了她的衣擺,滲透了寒意。 公寓大樓的門是關著的,言喻看著上面一整列下來的住戶名字,每一個名字都寫在了一個門鈴按鈕上。 唯獨當年的那個公寓按鈕上,已經沒有了住戶的名字,一片空白。 言喻眼瞼抬起。 原本門鈴上面寫著的是陸衍的名字。 她笑了下,眼尾蕩漾淺淺笑意,三年前,這個公寓就被她賣掉了,也等同于賣掉了所有的記憶——剛結婚時,她在這個公寓里一點一點地恢復身材;結婚半年左右,她和陸衍在這個公寓里有過美好;婚姻分崩離析之時,痛苦在每個難熬的夜晚,一點點啃噬著她的心。 她知道她把陸衍當做程辭的替身的想法,既自私,也對不起陸衍。 言喻纖細的手指撫摸過了門鈴的按鈕,抿緊了紅唇,眼底漩渦翻涌,但現在,他們兩人也該兩清了吧。 她騙了他婚姻,但她也付出了代價,她被他和他的母親,有意無意地奪去了她的兒子。 這個代價太過沉重。 沉重得只要她每次想起,心臟就仿佛被放入了攪拌機里,殘忍地絞成了血rou淋漓的碎末。 想到了這,言喻的手仿佛被電擊到了一般,猛地就收回了手,胸膛沉沉地起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