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
言喻原本沒有當真,因為今天這么重要的日子,陸家一定會看好小星星的。 但是作為母親,總是會有點心靈感應,她總覺得哪里不安,心臟時不時就疼得瑟縮一下,她想看見小星星,所以就讓人去找她。 然而,那些人要么支支吾吾,要么找不到,要么推脫,她遲遲見不到小星星,心里的擔憂越發凝重。 幸好,后來秦讓帶著秦南風上來找她閑談。 言喻立馬就拜托秦讓找一下小星星。 不過一會,秦讓就告訴她,小星星的確不在婚禮現場。 然后,那個號碼又打來了電話,言喻立馬接通了電話,隔著細微的電流,那頭傳來了清晰分明的啼哭聲,奶聲奶氣,帶著驚懼和令人心疼的柔軟。 是小星星。 言喻胸口重重地起伏,她用力地呼吸,失聲叫了出來:“小星星!” 小星星仿佛聽到了mama的嗓音,哭得越發大聲了,她的嗓子都哭得有些干啞,聲音細碎,間夾著她微弱地喊叫mama的聲音。 言喻的心臟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用力地擰緊了。 那頭終于有了聲音,是一個說英文的男人,嗓音透著陰冷:“陸衍的妻子?是你吧?你可知道,你和陸衍的女兒正在我的手里,她還真是一個小可愛呢,哭得可真讓人心疼?!?/br> 男人英文流利,話里偶爾冒出幾句簡單的中文,顯然他會說一些中文詞匯。 言喻腦海里閃過了什么,第一時間想起的就是法斯賓德。 她心臟跳動的速度越發快了,猛地握緊了手機:“你是法斯賓德?” “我是或者不是,又有什么關系呢?”男人低笑,聲音冷淡,透著譏諷和陰狠,“陸衍不接電話,所以我才打給你,不過給你打電話也是一樣的。你給我轉告他,讓他立馬讓海關放我出境,還有,拿一千萬給我,我要現金,來東渡碼頭找我,不許報警,不許帶其他打手,如果他做不到,敢私下做其他安排的話,就讓他試試看給他女兒收尸!” 言喻咬緊了下唇,口腔里有了隱約的血腥氣。 她想也不想地往外跑去,鼻尖酸意上涌,她有些慌亂,卻用力地掐著自己,想讓自己冷靜下來。 她聲音有些抖:“你想要一千萬是嗎?我給你,但前提是,你要保證我女兒的安危?!?/br> 男人笑了下:“當然,法國人很講誠信?!彼麎旱土松ひ?,“如果不是陸衍把我逼得走投無路,我又何必鋌而走險,做出這樣的事情!” 他冷笑了一聲:“也幸好,這次也是陸衍自大,才給了我機會綁走他的女兒,現在他女兒被我用來威脅他,也算是他自作自受了?!?/br> 言喻的瞳孔重重地瑟縮,口腔里的血腥氣越發的濃重。 她繃緊了牙齒。 不過一瞬,就縷清了思路。 這個男人真的是法斯賓德,也就是說,是法斯賓德綁走了小星星。 她心中的恨意像是潮水,緩緩地涌上了胸口。 明明和法斯賓德沒玩沒了糾纏的人是許穎夏,明明為了許穎夏而去收拾為難法斯賓德的人是陸衍,明明是法斯賓德自己不檢點,才被陸衍抓住了把柄。 明明這所有的一切都和小星星沒有關系。 可是,為什么,為什么一切的后果卻要讓無辜的小星星去承擔? 還有,法斯賓德為什么說是陸衍自大?為什么小星星本來應該在婚禮現場,現在卻會被法斯賓德帶走? 言喻又想起婚禮前一天,她還接到了許穎夏從美國公共電話亭打來的電話,電話那頭的她像是瘋了一般,聲音尖銳,極盡惡毒。 “言喻,你以為辦婚禮就是愛了嗎?我告訴你把,阿衍一直都想和你離婚的,你以為他喜歡你嗎?真是笑話,他只是想報復你,想讓你在婚禮上出丑,你懂得嗎?” 后面許穎夏似乎還念叨了許多話,但是言喻一點都沒聽進去。 那時候她的想法很簡單,那就是,她都選擇了陸衍,都選擇了辦婚禮,都選擇了繼續過這樣的婚姻生活,那就選擇相信他,所以她放棄了相信許穎夏的話。 所以,是不是許穎夏那天說的才是真的……? 言喻總覺得自己漏掉了什么,她還想說什么。 法斯賓德卻已經毫不留情地掛斷了電話,聽筒里只余下了冰冷僵硬的“嘟嘟”聲。 言喻只要想起小星星撕心裂肺的哭聲,她就克制不住想要殺人的沖動。 眼淚不可避免地順著眼角滾落。 她咬緊了下唇,不管不顧地往樓梯下沖了下去,雙手按著手機,不停地給陸衍撥打電話,一遍又一遍,卻無人接聽。 婚紗很長,她倏然一不小心就踩住了裙角,往前摔倒了下去,重重地磕在地上。 手肘傳來火辣辣的疼痛。 那些隱忍的眼淚,仿佛一瞬間失控,全都從眼睛里冒了出來,她第一次感覺到這樣慌亂得不知所措的情緒。 幸好還有秦讓,幸好還有他幫著她,幸好還有他將她從地上扶了起來,給了她一個擁抱,讓她有個流淚的借口,載著她直直地駛向了東渡碼頭。 一直到了秦讓的車上,言喻才打通了陸衍的電話。 她心里是充滿了怨恨的,小星星現在所受的苦,都是因為陸衍和許穎夏,但可悲的是,她卻又不得不寄希望陸衍能去救小星星,只要陸衍早一點到,小星星就能少受一點苦。 秦讓抽空側眸瞥了她一眼,安慰她:“別擔心,小星星會沒事的?!?/br> 言喻輕輕地點了點頭,手腳卻都是冰冷僵硬的。 秦讓繼續道:“如果按照剛剛的通話內容推測,對方只想出境和錢財,就不會特意惹麻煩,從而傷害孩子的?!?/br> 言喻背脊挺直,后背一點點地發涼。 她只能相信,法斯賓德會好好地照顧小星星,她只能不停地對自己催眠,就算法斯賓德家暴、出軌又酗酒,但也不代表他一定會對孩子下手。 小星星那么可愛,他會不忍心的吧…… * 陸衍開走了白色的婚車,他一瞬間加快了速度,踩下油門,汽車如同離弦的箭,轉瞬就消失在了視野里。 車內,他修長的雙手緊緊地攥著方向盤,目光冰冷地直視前方,他繃緊了兩腮,面無表情,薄唇抿著,眼底一片凄寒。 心臟像是被無數根密密麻麻的針,刺中了一般,又宛若螞蟻啃噬,千瘡百孔。 他握著方向盤的手指越來越緊繃。 對于今天的婚禮,他有很多設想。 言喻一直在欺騙他,她拿他當替身,他甚至胸口悶得想在婚禮上放了言喻鴿子,然后帶著小星星先去美國休假,讓言喻體會一下失去和被欺騙的感覺。 他知道自己有多幼稚,但一旦碰上言喻,他發現他所有引以為傲的自制力都會崩潰,他控制不住地斤斤計較,控制不住地比較,控制不住地想要報復。 這些日子,他受夠了看著她和程辭之間曾經的親密無間。 所以今天,他在婚禮即將開始的時候,關掉了手機,讓人先送小星星去機場,然后他再消失。 但一切的變化都抵不上他人心的變化。 他發現,他舍不得讓言喻一個人出現在婚禮上,一個人孤零零地站著,一個人受人嘲諷。 于是他最終還是出現在了婚禮現場。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 言喻消失了,原本設想好的言喻被拋棄、被嘲笑,體會失去的感覺,全都出現在了他的身上。 有憤怒、有冷意,也有絕望。 那一瞬間,他是真的想把言喻困在家里或者揉進他的身體里,讓她再也跑不了。 關于婚禮會遇到的所有情況,他從來都沒想過,最后的情況會是小星星會丟了,而這個機會還是他提供的,如果不是他非要今天先送她去機場,如果不是他今天不好好珍惜婚禮的機會……小星星怎么會被人劫走?! 更何況,那個劫走小星星的人還是法斯賓德! 愧疚和后悔像是潮水,沒過了陸衍的頭頂。 他幾乎要窒息,呼吸不能。 都是他的錯,就連法斯賓德都是他招來的,是他為了給夏夏報仇,沒有留后路而徹底得罪的人。 他忘了自己還有軟肋。 陸衍眼底陰翳,眼眸深沉晦暗,黑得濃稠,幾乎看不見任何的光,情緒也復雜得令人難以捉摸。 一路疾馳到了東渡碼頭,他遠遠就看到了穿著黑色西服的秦讓將穿著婚紗的言喻摟進了懷中,而言喻也乖乖地趴在了他的胸口,沒有任何的反抗。 她在無聲地落淚。 陸衍繃緊了兩頰的線條,周身都散發著一股冷氣,他熄火下車,快步地走了過去,握住了言喻的手臂,將她拽入了自己的懷抱之中。 言喻知道是陸衍,她心里的火苗早已經燎原,在看到陸衍的那一瞬間,到達了最高值。 她想也不想地,咬住牙根,揮足力氣,將一巴掌重重地甩在了陸衍的臉上,響亮的巴掌聲格外刺耳。 陸衍的臉上幾乎是立時浮現出了紅痕。 言喻終于崩潰,眼前模糊,眼淚成了線條。 琥珀色的瞳仁是冰冷的。 “陸衍!這下你高興了吧,法斯賓德在玩我們,他根本就不在東渡碼頭!我們現在聯系不上他了,甚至不知道,她在哪里?”言喻語調是冰冷的,“是你連累了小星星,是你要幫許穎夏出頭,是你幫她在國外找房子,是你承包了她的后半生,就連她給你戴綠帽的前男友,你都要幫她一并解決。許穎夏舒服了,你就是她的冤大頭,她一輩子都不會離開你,你也舒服了,英雄救美,多好啊,救的還是你一直喜歡的人?!?/br> 言喻的語調尖銳了幾分:“可是,替你承受這一切后果的人卻是小星星,多么不公平?!?/br> 陸衍繃緊了唇角,薄唇沒有一絲的弧度,漆黑的眼底沉了又沉。 他的手指用盡全力地攥著。 秦讓擰著眉頭看他,眼角眉梢都是譏諷的意味。 * 東渡碼頭的空氣中都是濃郁的魚腥氣,當言喻趕到了這里的時候,卻怎么也沒看到法斯賓德的身影,更沒有小星星了。 她不停地給法斯賓德打電話,明明打通了,卻一直沒有人接聽。 冷冽的風呼嘯而過,灌進了言喻的身體里,她身上只有薄薄的婚紗,早已經凍得手腳發麻,連血液都快凍僵了一般。 秦讓脫下了自己身上的黑色長外套,給言喻披上。 一瞬間的溫暖襲來,言喻下意識地咬緊了下唇,忍住了眼淚。 法斯賓德的電話還是沒人接。 陸衍黑眸清冷地盯著言喻身上秦讓的外套,他輪廓深邃的俊臉繃得緊緊的,眼里含了濃郁的危險,他攥緊手機,讓陸家的人開始行動。 他眸光掃過了碼頭,在細節處,眸光微微頓住,他聲音冰涼:“有人在我們前面一步,帶走了小星星和法斯賓德?!?/br> 陸衍快步地走了過去,碼頭的信箱上,用噴漆寫了幾個英文單詞:請打開,衍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