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
她在心里想,其實秦讓的脾氣還可以的,至少不會無緣無故地發脾氣。 秦南風說沒有女朋友,今天他還一直在幼兒園門口等,她又沒聽說秦讓結婚,那就是……秦南風沒有mama? 秦讓似乎并不在意秦南風怎么說,他看了后視鏡一眼:“言喻,你想吃什么?” 言喻沒有什么特別想吃的。 秦南風眨巴著眼睛看言喻,他咽了咽嗓子,輕聲說:“言阿姨,你知道炸雞嗎?特別好吃?!?/br> 言喻還沒說話,秦南風大聲說:“爸爸,阿姨想吃炸雞?!?/br> 言喻:“……” 秦讓勾唇無聲地笑了下,最后開去的餐廳,是一個意大利餐廳,言喻點了番茄牛rou意大利面,秦南風點了披薩、烤腸、蘑菇湯,秦讓也跟言喻一樣點了意面。 秦南風挺愛說話的,他跟言喻也挺親近,雖然兩人才第一次見面,但他一點都沒有生疏感。 吃飯吃到了最后,秦讓擦了擦手,抬起眼皮,眸光淡淡:“言喻,有件事情想請你幫忙,周末我要出差……” 秦南風打斷了他的話:“爸爸,我自己來邀請言阿姨?!?/br> 他眨巴著眼睛,有點不好意思:“言阿姨,你周末能來參加我的親子開放日嗎?老師說,要讓家里人來的,爸爸要出差,你幫幫我,好不好?” 言喻:“……” 她看著秦南風的眼神,說不出拒絕兩個字,可是,她跟秦讓沒有任何關系,何況她現在還是已婚的身份,有點尷尬。 秦讓掃了她一眼,眉眼似是清風,笑:“到了幼兒園,你可以說是秦南風的阿姨,開放日就兩個小時多,不會很久,當然,如果你實在覺得不方便的話,可以拒絕?!?/br> 他說著可以拒絕,但態度一點都不像允許拒絕的樣子。 言喻想了下,也不是什么大事情,何況,秦讓是帶她的師父,她幫個忙,也是應該的。 言喻彎了彎眼睛:“沒事,我周末有時間的?!?/br> 秦南風可高興了,立馬就勾上了言喻的手:“言阿姨,你可真好?!贝蟾攀茄杂鳟斄薽ama之后,特別有孩子緣吧。 她笑了笑,說:“阿姨也有個女兒,還很小,不滿一周歲呢,她很可愛,以后有機會,阿姨帶你去看看她?!?/br> “好啊?!?/br> 吃完了飯,秦讓去結賬,然后先送秦南風回了公寓,交給了家里的住家阿姨,這才帶著言喻去辦公事。 汽車一路開向了半山腰上,在山腳臨上一點的一棟別墅前停了下來,這里是本城富豪們的居住地,但也不是陸家老宅的別墅區。 別墅很安靜,主人安排了管家在等秦讓,管家看到秦讓,就引著秦讓和言喻上了二樓書房,他敲了敲門:“先生,秦律師來了?!?/br> 里面有老人的聲音應和:“讓秦律師進來?!?/br> 管家手一旋,打開了房門:“秦律師,請進?!?/br> 言喻跟著秦讓走了進去。 書房的燈光并不明亮,但也不昏暗,落地燈散發著幽幽的光,寬大的書桌后,坐著一個戴著金絲眼鏡的老人,他的表情有些嚴肅,額頭的皺紋有些深,臉色隱隱蒼白,似是大病初愈,看到秦讓后,連忙站了起來。 言喻看了眼,指尖蜷縮了下。 沒想到,這個客戶會是許志剛。 秦讓公事公辦,笑了下,在許志剛的示意下,坐在了一旁的沙發上,他低眸,從公文包中拿出了幾份已經擬好的文件,遞給了坐在對面的許志剛。 許志剛臉上沒有什么表情,認真地看著那份文件,越看到最后,他的神情越是嚴肅。 秦讓笑著問:“許先生對這份文件有什么意見嗎?” 那份文件其實是給許志剛擬定的遺產分割。 許志剛搖了搖頭,眉頭緊緊地擰著,他抬起眼眸,剛想說什么,像是才看到秦讓身邊的言喻一般,眉頭擰得越發緊了。 秦讓解釋道:“許先生,這是我的實習生,她有職業道德,不會泄露任何和客戶有關的信息?!?/br> 許志剛沒親眼見過言喻,但是,他知道陸衍的大部分消息,也看過陸衍太太的照片,即便面前的這個女人瘦了點,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 許志剛緩緩問道:“你是阿衍的太太?你是律師?” 言喻愣了下,微微笑,點頭。 許志剛又回眸,盯了秦讓半天,最終還是選擇了相信言喻的職業道德,他也不隱瞞了,直接說:“我有個女兒,小時候走丟過,我找了很多年都沒找到她,這么多年我一直沒有放棄,可是,當年她被丟下的那個地方太過偏僻,我沒有任何有用的消息可以幫助我找到她?!?/br> 他頓了頓,喉結上下滾動,聲音里多了幾分蒼老的艱澀,在燈光下,他的輪廓顯得疲憊,老態盡顯。 “我不知道她還在不在世上,但我的遺囑里,會留出一份,把我在公司股份的百分之十,留給她。秦律師,我會給你百分之三的股份,你幫我找她,我知道你做刑事律師,你手里有不少的暗網關系,如果你找到她,百分之三的股份就是你的了,不管我死還是沒死……如果,我死后,你十年內,還是沒找到她的話,你幫我兌出這百分之十的股份,建立一個女童基金會,專門用來保護女童?!?/br> 言喻聽著他的這些話,心臟緩緩地揪了下,有些驚訝,還有幾分說不出的感受,但還是有點不太明白。 秦讓挑了挑眉,薄唇微微動:“您的女兒?據我所知,您的女兒許穎夏,不是走丟后,很快就找回了嗎?” “不是她?!?/br> 許志剛沉默了許久,喉結無聲地動,閉了閉眼,冷靜地道,“當年我太太身體不好,接受不了女兒丟了的打擊,我又找不到女兒,所以只能隨便抱了個小女孩,來讓我太太振作?!?/br> 他說著,喉嚨間有些堵塞,整個人都像是要被壓垮了一樣,他艱難道:“所以,這件事我要你瞞著任何人,因為我的太太遭受不了打擊,就算我的女兒找到了,也不要告訴我太太,先讓我思考思考,要不要告訴她真相。如果……是在我過世后,才找到我女兒,你把錢給我女兒,然后一定要瞞著所有人,我不在我太太身邊,她一定會崩潰的,我怕她身體承受不住?!?/br> 言喻垂在身側的手,緩緩地用力地收緊了起來。 聽到這些話,她不知道為什么,心臟像是被人狠狠地砸了下去,有些疼。 原來,許穎夏并不是許家的女兒,她是鳩占鵲巢。 她忽然心疼起,許家真正丟掉的那個女孩,或許,她從小遭受痛苦,現在也在遭受生活的苦難,原本該屬于她的一切,都被現在的許穎夏霸占去了——包括父愛、母愛、家庭和社會地位。 剛剛,許志剛的意思就是,就算找到了,他也不想認回來,只會給她金錢的補償,因為他的太太遭不住打擊…… 她心臟瑟縮了下,有種隱隱約約的憤怒和悲哀,從心底深處生了出來,她不知道為什么自己的情緒這么強烈,但她知道,她在為那個真正的許家女兒憤憤不平。 她被所有人犧牲了。 她的孤獨、凄涼和無奈,無人知道。 許志剛對孩子的疼愛,遠遠不如他對妻子的愛,為了妻子,他可以犧牲掉孩子。 秦讓注意到言喻的情緒,他淡淡地瞥了眼言喻,抿著唇。 許志剛的這個委托,對他來說,有益無害,而且酬勞優渥。 秦讓說:“好的,那我把您方才的條款加進去?!?/br> 事情談完,秦讓和言喻站了起來,許志剛送他們出去,管家已經把書房的門打開了。 秦讓往樓梯下走,他淡聲:“你怎么了?心情不好?” 言喻還沒回答,一垂眸,往樓梯下隨便地掃了眼,就看到陸衍和許穎夏站在了別墅的大廳里。 他們兩人正抬眸,看著秦讓和言喻。 陸衍漆黑的眼眸牢牢地鎖著言喻,他眉目冷淡,如同覆蓋寒霜,一雙黑眸冰涼深冷,如同深潭,望不到底,只有無盡的寒涼,薄薄的唇,是凌厲的刀片,閃著寒意。 言喻站著,背脊挺直,但頭皮卻有些發麻。 她下意識地擰了擰眉,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遇到陸衍。 許穎夏也很驚訝,她怎么也沒想到,言喻會在她家里,甚至還跟一個男人一起在她家里。 許穎夏笑了笑,臉上露出了漩渦。 她想起了mama跟她說的話——想要繼續有陸衍的庇護,就一定要趕跑言喻這個女人,別小瞧了她,你看看,阿衍知道了她代孕,知道她欺騙他,阿衍也只是生氣,甚至沒有因此趕走她,也沒對她怎么樣。還有,小星星也是阻礙,阿衍這個孩子,看似無情,卻很重視家庭,他很喜歡孩子,為了孩子,他真的可能不會和言喻離婚的……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言喻自己離開陸衍。mama會幫你一起想辦法,讓那個言喻主動離開陸衍。 許穎夏忽然覺得,現在就是一個很好的機會了。 她真的希望,言喻能跟這個男的在一起,最好立馬雙宿雙飛,然后將她的阿衍,還給她。 許穎夏笑彎了眼睛:“言喻,你怎么在這里呀?還跟著……”她看了眼秦讓。 秦讓冷冷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淡聲:“秦讓,律師?!?/br> “哦?!痹S穎夏笑得甜美,“原來跟言喻是同事呢,言喻以前就跟我說過,她很喜歡也懂法的男人呢??墒?,現在不是下班時間了嗎?律師這么忙呀?下班時間還要繼續在一起?!?/br> 她的每一句話都在煽風點火,“不過我們言喻現在跟阿衍結婚了,秦律師,你這么帥,要是你沒結婚,言喻一定會喜歡你的?!?/br> 秦讓擰了下眉頭。 陸衍就冷淡地打斷了她的話:“好了,夏夏,別胡說了,言喻在律所工作,秦律師是她的上司,他們出現在這里,應該是為了工作,你爸爸的公司,或許需要律師?!?/br> 許穎夏不高興:“阿衍,你兇我?!?/br> 陸衍無奈,臉色未變,但是語氣好歹松了些:“別胡思亂想?!?/br> “你剛剛的語氣就是兇我啦?!?/br> 言喻似有若無地勾了下唇,手指慢慢地攥緊,指甲蓋泛了白色,她胸口有些難受,他們倆又開始打情罵俏了。 秦讓的手機震動了下,他看了眼,是秦南風,他皺了下眉頭,繼續往樓梯下走,對著言喻淡淡道:“言喻,你現在離開么?南風給我電話了,我急著回去,不過,作為上司,我得先把你送回家?!?/br> 言喻跟在了他的身后,還沒想好。 陸衍就動了動薄唇,聲音有些冷淡,他看著言喻,一動不動的,下頷的線條冷硬淡漠:“不必了,言喻是我太太,等會我送她回去就好了?!?/br> 秦讓不怎么愛管閑事,但是,他眉心微動,冷淡懶散地勾了下唇,扯了扯唇角,緩緩地道:“我剛剛還以為,您身邊的那個姑娘,才是您的太太?!?/br> 他說完,看都沒看陸衍的神情,直接瞥了眼言喻,知道言喻不會跟他走了,秦讓直接走了出去。 沒過一會兒,院子里就傳來了汽車的引擎聲,秦讓的汽車離開了。 陸衍聽了秦讓的話,神情沒有一絲改變,漆黑的眼眸依舊冷靜深邃,他根本就沒把秦讓的話,放在心上。 他繃著唇線,對言喻道:“走吧,回家了?!?/br> 許穎夏還想說什么,陸衍嗓音有些冷:“好了,夏夏,我要回去了,今天你也累了,好好在家休息?!?/br> * 車上,陸衍握著方向盤,神態有幾分不耐,他的眼前不停地回想著言喻和秦讓在一起的樣子,還想起了那天言喻的笑容,他臉色越發的沉。 他握緊了方向盤,繃緊線條。 工作并非不可以,只是,他們之間,給人的感覺就是超越了普通的工作友情。 陸衍也知道,他不應該對言喻懷疑太多,但終究還是沒忍住,他從后視鏡里盯著言喻看,面無表情,漆黑的眼眸里染著明顯的不耐。 他說:“言喻,你今天和你的上司秦律師去許家做什么?” “沒什么?!毖杂鞯穆曇艉茌p。 “他似乎對你挺照顧的……” 他話還沒說完,言喻就有些生氣了,她抬起眼皮,琥珀色的瞳仁里流淌著冰涼:“陸衍,你想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