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035 懷孕了,為什么不找我? 陸衍一下就把言喻拽進了書房里。 她的后背撞上了墻壁,蝴蝶骨有些尖銳的疼痛。 言喻咬著下唇,眸色定定,書房里的空調正在運轉著,溫度本來就很低,言喻的心里又在想事情,不自覺就感覺后背一涼,寒意滲入骨子里。 陸衍漆黑的眼眸里,如同暴風雨來臨之前的海面,看似平靜無害,卻隨時都能掀起波浪,吞噬了言喻。 陸衍修長有力的手就按在了言喻旁邊的墻壁上,高大的身體似是牢籠一般,將她困住,她在這方小小的空間里,無處躲避。 她腦子迅速地轉動著。 心臟緩緩地緊縮著,壓迫著呼吸,覺得呼吸都有些疼痛。 她不想在這個時候,提到許穎夏,倒不是害怕陸衍,只是害怕,會因為提到了許穎夏,而糾纏出程辭。 何況,她很清楚,如果她說了真話,陸衍一定會在這時候費盡一切代價,找回許穎夏,更甚,他還會更加厭惡她。 是她瞞著許穎夏和陸衍,費盡心機,把原本應該屬于許穎夏和陸衍的孩子,換成了她自己和陸衍的孩子。 言喻睫毛顫抖著,像是蝴蝶脆弱的斷翅,明黃的燈光在她的眼瞼下,落了淺淺的陰翳,顯得有些無助。 陸衍周身的寒氣卻沒有一點減少,面孔線條冷硬,薄唇是毫無溫度的直線,也沒有任何的弧度,他冷聲:“言喻,別撒謊,快回答我!” 見言喻還是不說話,他死死地盯著她,眼神沉下,甚至含了狠戾。 言喻認識陸衍這么久,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陸衍。 英俊的臉孔上透著深深的陰鷙。 狠得令人害怕。 陸衍:“你應該清楚,你現在撒謊的后果吧?!?/br> 這一句話,他的語氣很平靜,言喻覺得后背撞得生疼,更疼的是心臟,跳動的速度讓她幾乎不能承受。 言喻咽了咽嗓子,抬起了眼皮,琥珀色的瞳仁慢慢地沉靜了下來,像是月光灑落湖面,透著金黃色的光澤。 她紅唇輕輕地翕動了下:“在倫敦……”她下意識地咬了下唇,白皙的臉上似乎漂浮起了淡淡的紅,眼神移開,似是有著閃躲的難堪。 陸衍低眸看著她,他漆黑的目光牢牢地鎖定著她,不放過她臉上的每一絲情緒的變化。 “在倫敦怎么了?” 男人的聲線很低,帶著冷冷的寒意。 言喻忽然輕聲說:“陸衍,你記不記得,一年多前,有一次,你去了倫敦ucl大學,在深夜很晚很晚的時候?!?/br> 陸衍一言不發,面無表情。 言喻繼續道:“你站在女生宿舍樓下,站了許久,一直在打電話,但是你似乎沒有找到人?!毖杂鞯拇缴行┥n白,“你站在樓下多久,我就在宿舍樓上的陽臺上站了多久?!?/br> 她的眼前仿佛浮現出了那時候的言喻。 蒼白的、瘦弱的、脆弱得仿佛只要輕輕一推,就會倒下的言喻,那時候的言喻只會躲在背后,默默地看著陸衍那張和程辭相像的臉,看著他和許穎夏戀愛,看著他對許穎夏溫柔,也看著他被許穎夏背叛。 陸衍那時候已經生了病,臉色很蒼白,帶著厚厚的毛線帽,站在路燈下,背脊依舊筆挺,拉出了長長的影子,長身玉立,偶爾低頭的樣子,顯出了深深的落寞。 言喻站在了風口,覺得眼睛仿佛被風沙迷了,心臟一下又一下重重地跳動著,喉嚨口卻像是被沉重的棉花堵住了,幾乎要讓她窒息。 她覺得,自己已經快壓抑不住身體里住的那只蟄伏著的惡魔了。 她知道許穎夏去了哪里。 傍晚的時候,她親眼看著許穎夏上了那個外國人的車,兩人在車上深情地接吻和擁抱,像世間所有熱戀中的情侶,大概那一刻的許穎夏根本沒想過,會有一個男人不遠千里,過來看她。 陸衍站了很久很久,他的身體經不起這樣的折騰,準備先回酒店,胸腔里也是有怒意的,但還是壓抑住了,或許夏夏沒看到他之前發的短信,她忘性大,可能忘記了他要過來,可能現在已經睡著了。 陸衍一抬頭,就看到了一個有著亞洲面孔的女人,站在了他的面前。 他瞇了瞇眸。 倫敦深夜的寒風很大,帶著刺骨的寒意滲進了人的骨血里,在呼吸之間,都能感受到深深的冷意。 面前的女人,很瘦很瘦,穿著寬大的白色衣服,瘦得仿佛只剩下了一把骨頭,下巴很尖,皮膚蒼白,沒有半點多余的rou。 陸衍是無神論者,自然不會覺得是什么不干凈的東西,但他也沒有心思去理會這個陌生的女人。 他擰眉,淡漠地略過了她,轉身就走。 女人也默不作聲地跟著他。 在這樣的夜晚,還真是有幾分滲人。 陸衍吹了冷風,忍不住咳嗽了起來,他咳得厲害,只覺得整個胸腔都在震顫,腦子里昏昏沉沉,全身上下只剩下了一個空蕩蕩的骨架。 他修長的手指摸了摸自己的臉,有些不正常的guntang,似乎發燒了。 他這次來英國是偷偷離開的,不過是因為答應過許穎夏,每個月會來看她一次。 陸衍眉頭皺得越發深,攥緊了拳頭,想要撐住,手背上青筋起伏,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見。 他快要上車前,見到身后的那個女人仍舊跟著他,冷厲下了眉目,轉身冷聲道:“你跟著我做什么?” 那個女人輕聲說:“沒,我只是想告訴你……許穎夏她不在宿舍,她去和……” 剩下的話還沒說完,陸衍的眼前忽然一黑,就昏迷了過去。 緩緩暗沉下來的世界,最后一幕,就是那個女人急忙忙地跑了過來,似乎想要扶住他,但她的力氣不夠,甚至被他帶的,沉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兩人都瘦得可怕,骨骼相撞,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 陸衍薄唇抿成了鋒利的直線,他就像掉落在深海中,不斷地不由自主地下沉,耳畔有轟轟的耳鳴聲,震耳欲聾,也有那個陌生女人的聲音。 那幾天的事情,陸衍昏昏沉沉,記得不太清楚,因為他突然間短暫性失明了,白細胞慢慢地浸潤眼部神經,這還只是前期的病癥,他睜開眼,只看得看一團團沉寂的黑,令人絕望。 大部分的并發癥開始反應,他嘔吐,抽搐,全身腫脹。 耳邊卻聒噪地響著那個陌生女人的聲音,陸衍覺得不耐煩,讓醫生趕走了她,可是第二天,她又來了,她沒等他趕走她,她就斷斷續續地解釋:“別趕走我,我是請來的護工,來照顧你的?!?/br> 陸衍根本想不起這個女人的長相,只記得她瘦骨嶙峋,看上去就像一具骷髏,沒有任何的美感。 他要在倫敦緊急治療一周,再轉院回國,的確需要一個護工。 這一周里,那個女人很安靜,安靜到幾乎感受不到她的存在,但他的生活卻少不了她,突如其來的視覺壓迫,讓他脾氣到達了頂點,他脾氣暴躁,只要撞到東西,就會控制不住地砸爛了東西,甚至有好幾次,沒忍住,推倒了那個女人,仿佛只有暴力,才能讓他的情緒有所發泄。 可是她卻仿佛沒有脾氣一般,安安靜靜地在他砸爛東西后,默默地收拾,然后把那些會絆倒他的東西整理了起來,她懂得他想要什么東西,她也懂得安撫他的情緒,她把一切都收拾得井井有條。 偶爾,他會覺得,她看他的眼神,帶著莫名的繾綣、眷戀和情深。 但陸衍不在意,這一周里,他沒告訴夏夏他病倒了,他不想讓夏夏擔心,而夏夏也毫不在意,甚至告訴他,她去紐約表演了。 在倫敦最后一天的深夜,陸衍的視力已經有了些微的好轉。 他房間的電視正在播放許穎夏表演的活動,他看不見,但能聽到夏夏獲獎了,夏夏的聲音帶著欣喜和嬌俏,她帶著哭腔說獲獎感言:“我感謝我生命里很重要的一個男人,如果沒有他,就沒有我現在的成就?!?/br> 接著,陸衍就清晰地聽到她說:“謝謝我的老師……” 電視里有歡呼聲,也有主持人帶著紐約音的英語——“哇,真是一段佳話,男才女貌?!?/br> 陸衍薄唇淡淡地勾起,不知是嘲諷,還是冷漠。 他仿佛毫不在意,但半夜的時候,又全身微微發燙,他腦袋昏沉,傳來一陣陣疼痛,他攥緊了手指,不想因為這些疼痛就去叫醫生,忍了許久,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等到病房門被人推開,他全身上下都濕透了一般,像是被浸在了水中。 陸衍看過去,一片漆黑中,只有模模糊糊的人影,一團霧氣。 他視線原本就看不見,偏偏冷汗落在了睫毛上,更是什么都看不清。 那人朝他跑了過去,她聲音溫軟,帶著焦急:“我去叫醫生?!?/br> “不許去?!标懷芤Ьo了牙根,他攥緊了手指,骨節蒼白。 叫了醫生也不過是忍耐,如果忍耐不了,醫生能給的也就只有止痛藥,陸衍不想太依賴止痛藥。 他繃緊了兩腮,女人手指細長柔軟,離他很近,身上的香氣,也一直鉆入他的鼻息之中,她攥著濕布,不停地給他擦汗。 她溫軟的氣息噴灑在了他的臉側。 陸衍口腔中都是血腥氣,神智有些不清醒,疼痛讓他失去了部分的冷靜,他閉著眼,許穎夏和別人跳舞糾纏的畫面不停地閃現,疼痛深入骨髓,在四肢百骸里流竄著,他用力地攥住了正在照顧他的女人的手。 她輕呼:“陸衍,你弄疼我了?!?/br> 下一秒,陸衍就將她拽上了床。 疼痛侵蝕神經和理智,他的皮膚有些燙,像是烈火灼燒,眉頭擰著,男人就算病中,身體的力量也仍舊強過瘦得只剩下骨頭的女人。 之后的記憶,陸衍就斷層了。 等他清醒的時候,房間里,只剩下他一個人了,窗戶開著,風吹了進來,輕輕地吹起紗簾,又重重地落下。 被子一團亂。 房間里沒有其余的人。 陸衍還沒來得及想清楚,私人醫生和護士就進來了,醫生說:“陸先生,幫您安排好了?!?/br> 那個離開了的護工沒人在意,也沒人去找。 在陸衍的記憶中,也不過是蜻蜓點水,水面泛開波瀾,轉眼就恢復了平靜。 而現在,言喻卻提起了在倫敦的那一周。 陸衍薄唇抿成了鋒利的刀刃,漆黑冰冷的眼眸里,浮冰沉沉,不帶任何的溫度,他繃緊了下頷的線條,眉目冷漠,臉色陰沉難看。 菲薄的唇動了動:“什么意思?” 言喻唇色有些淡,她神經緊繃,像是隨時都會崩潰得哭出來,她睫毛快速地顫抖著,貝齒咬上了唇,很快,就滲透出了鮮紅的血液,刺激人的眼球。 她聲音很低很低,但在這樣的寂靜的空間中,陸衍還是聽到了。 她說:“我就是那個護工……”她閉上了眼睛,眼皮輕顫,纖細濃密的睫毛像是一把把小巧的扇子,掩蓋住了所有的情緒。 陸衍頓住。 黑眸之中瞳孔重重地收縮,那個護工,他根本就沒記住過,連聲音也只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言喻居然承認了,那個人是她。 當時的那個護工,瘦成那樣,而他在國內第一次見到言喻,卻又是虛胖成那樣,真是兩種極端。 男人修長冰涼的手指,緩緩地捏住了言喻的下頷,迫使著她抬頭看他。 他眸色深了深,聲音是一貫的漠然:“你在我問你小星星是怎么來的時候,說到了護工時期?”他的嗓音帶了濃稠的諷刺,“也就是說,你想告訴我,那時候我睡了你,所以你懷孕了,生下了小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