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聽見了

    臘月二十八, 上午，天降小雪, 黎圓圓被mama從被窩里拉出來，委派以購置年貨的重任。黎圓圓被拖到門口，還試圖抗爭：“我不想去，我昨晚睡得晚, 我很困，年貨不是早就買好了嗎，你就是想逛街而已, 你自己去不行嗎？”

    “不行?！眒ama說，“年貨沒有定量，所以沒有買好買不好一說?！?/br>
    “所以你準備把整個商場都搬回來？”

    “別啰里啰嗦，趕緊換鞋?！?/br>
    出門到了樓下，黎圓圓才聽mama說, 尉遲遇和mama也一起去, 已經在小區門口等著了。

    黎圓圓腳步頓了頓，覺得頭疼, 現在找個理由再拐回去還來得及嗎？顯然已經來不及了, mama視力好的出奇，隔著這么遠就看見尉遲遇母子了，熱情揮舞手臂。黎圓圓無奈的拖著腳步跟隨mama往小區門口走。還沒走到跟前, 聽到尉遲遇主動打招呼：“阿姨，圓圓，早啊?！?/br>
    “早?！眒ama呵呵一笑, 轉頭嗔怪的看著黎圓圓，“這孩子……打招呼啊。越大越沒規矩了?！?/br>
    黎圓圓煩得要死，實在笑不出來，索性給尉遲mama和尉遲遇鞠了一躬：“阿姨好，尉遲遇好?！?/br>
    尉遲遇愣住，尉遲mama尷尬了一瞬，干笑兩聲：“好好，圓圓真客氣?！?/br>
    年關的商場人多到可怕，黎圓圓在人堆里被擠來擠去，隨時擔心有被擠成rou餅的危險，尉遲遇走在她身邊，有意無意護著她，“誒誒，小心點，別擠，我們這有小孩兒?！?/br>
    黎圓圓沒好氣的白他一眼，“你才是小孩呢?！?/br>
    尉遲遇莫名其妙的看著她：“我說的就是我，你以為呢？”

    黎圓圓被噎得啞口無言。

    前面兩位mama專注奮戰于搶購第一線，壓根就顧不上后面的兩個小祖宗在搞什么買賣。他倆一人推一輛購物車，承接著mama丟進來的糕點水果、柴米油鹽，奮戰了一個多鐘頭，東西終于買的差不多了，mama們也累了，約了下一站一起去做美容，讓尉遲遇開車把兩家的東西都送回去。

    黎圓圓一點也不想當搬運工，本來出來逛街她都是不愿意的，好在尉遲遇也沒有指望她，獨自一個人把大包小包的東西扛進后備箱又扛上樓，黎圓圓只負責照看物品。

    尉遲遇拎著東西往黎圓圓家去的時候，黎圓圓的手機響了，是簡歡打來的，約她見面。似乎是怕她拒絕，簡歡說已經到她家小區門口了，黎圓圓及不可察的嘆了口氣：“行吧，那你過來吧，我就在樓下?！?/br>
    尉遲遇搬完一趟東西下來，就見黎圓圓和簡歡面對面站在樓下，不知在交談什么，黎圓圓一只腳踏著一塊殘雪，一下兩下，污水從她腳底溢出。

    走近聽見簡歡問：“你和李望到底怎么回事？你跟李望好過，而且還藕斷絲連，你怎么不告訴我??？搞得我像第三者插足?！?/br>
    “我不喜歡李望，以前不懂事覺得他不錯，就接受了他的追求，在一起發現彼此不合適，就分開了，現在我們真沒什么?！崩鑸A圓耐著性子解釋。

    “你說沒什么，李望可不這么認為，他喝醉酒，哭著喊你的名字，他一心想著你們還有重新來過的機會?！焙啔g說這話一副怨懟的樣子，顯然李望最近的表現讓她對他們的關系感到很挫敗。

    “不會。我說了我并不真的喜歡他，當然我說這話對他不公平，可事到如今，我不想隱瞞什么?！?/br>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為了安撫我才這樣說?！?/br>
    黎圓圓怔了一下，她沒想到她和簡歡會到這種地步，也不怪簡歡，是她隱瞞在先，她吸一口氣，一副破釜沉舟的樣子：“我和李望真的沒有可能，一直以來我喜歡的人只有尉遲遇?！?/br>
    **

    簡歡不知道什么時候走的，反正黎圓圓不知道，或說忘記了，她說完那句話不經意轉頭看到尉遲遇的時候，所有的感官在那一刻失靈了，她仿佛傻掉了一樣，站在一月的冷風中，背景是錦州灰蒙蒙的天空。

    尉遲遇走到她面前，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我聽見了，聽見你說的話了?！?/br>
    黎圓圓半天才回神，偏頭看向一旁，故作無所謂的樣子說：“我說的話多了，有什么好大驚小怪的?！?/br>
    “你說你一直以來喜歡的人只有我?！彼樕巷@出得意的神情。

    “我隨便說的，為了糊弄簡歡?！?/br>
    “你不是?！?/br>
    “你又知道，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蟲嗎？”

    尉遲遇一時無言，直盯著她。黎圓圓被他看的不自在，轉身往樓棟走，“東西搬完了嗎？我回去了?！?/br>
    尉遲遇一把伸手抓住她的手腕，“何必呢，圓圓，你喜歡我，我對你也是認真的，何必互相折磨，浪費時間？”

    黎圓圓頓了頓，掙脫他的手，“我先回去了?！?/br>
    進了樓道，避開了尉遲遇的視線，黎圓圓沒有乘電梯，鉆進樓梯間一口氣沖上樓，氣喘吁吁，心跳紊亂，渾身感到一種自虐的痛快。

    黎圓圓一晚上沒有睡好，迷迷糊糊做夢，亂七八糟，都是跟尉遲遇有關，夢里她快速奔跑，發絲飛揚，滿懷幸福與希望，可是當她跑到一望無際的幽深漆黑的海邊，她又是那么矛盾和茫然，甚至害怕。猛然醒過來，天已經大亮，她躺在寬大的床上，柔軟的被子包裹著她，周身感到溫暖和踏實。伸手從床頭柜上拿起手機，意外的看到尉遲遇昨晚發給她的語音。

    “明天我想去工藝品城買點東西，你幫我參謀參謀，行不？”

    黎圓圓把手機湊到嘴邊，回過去一條：“不想去?！贝罄涮飚斎贿€是窩在家里舒服。

    “別呀。你不給我當參謀，我一個人搞不定的，畢竟你品味比我好?！?/br>
    一頂高帽子扣在她頭上，黎圓圓還挺受用的：“看在你這么有自知之明的份上，我就勉為其難吧?！?/br>
    尉遲遇愉快的說：“好，半個小時后我去接你?！?/br>
    放下手機，黎圓圓噌地從床上爬起來，沖到衣柜前一通亂翻，半個小時，他也太著急了，虧他情史豐富，難道不知道應該給女孩子預留出梳妝打扮的時間嗎。

    十分鐘，黎圓圓定下兩套衣服，白色羽絨配駝色毛呢長裙，另一套是灰粉色小風衣配寶藍小腳牛仔褲，前者甜美風，后者稍顯御姐，她有點拿不定主意，拎了兩套衣服跑到客廳，讓爸媽幫忙選。

    爸爸在餐桌旁挑海螺rou，mama吃著小餅干在翻閱時尚雜志。

    “爸媽，幫我看看那個好看？”

    兩位抬頭看過來，同時搖搖頭。

    爸說：“一個是裙子，一個是褲子，其他看不出有什么區別?！?/br>
    黎圓圓感到自己高雅的品味受到了打擊，不滿的嘟囔一句：“老直男。你好好看看嘛爸?！?/br>
    爸又說：“我覺得你穿什么都好看?！崩^續低頭挑海螺去了。

    mama認真的瞅瞅那兩件衣服：“都不好看。誒，你平時不都穿睡衣的嗎？”

    黎圓圓癟嘴：“我出去逛街啊?！?/br>
    mama：“逛街也可以穿睡衣啊，反正你個毛丫頭也沒人在乎你穿什么，除非你是去約會?！?/br>
    黎圓圓大聲反駁：“沒有！”反應有點大把自己都嚇了一跳，更何況爸爸mama，mama驚詫的看著她：“你還真去約會啊。那我建議你穿一條粉色裙子吧。秋天的時候不是給你買過一條粉裙子嗎？”

    “這是冬天。再說我又沒有要去約會?！?/br>
    mama直接忽略她后面的話，繼續道：“約會就不要怕冷，難得有男生看上你，女為悅己者容，犧牲一點溫暖享受有什么的?！?/br>
    爸爸抬頭看著mama，截住話頭：“這位女同志，你這思想可不正確啊?！?/br>
    mama白他一眼：“當年是誰因為一條花裙子向我表白的?！?/br>
    爸爸臉一紅：“當著孩子你也不嫌不好意思?！?/br>
    “你也太小看你閨女了，她二十歲的人了，什么不懂?！?/br>
    “拜托，我沒有那么老好嗎，我才十九歲半?！崩鑸A圓丟下一句，轉身回臥室，放棄了向爸媽尋求建議。

    不過最終她還是灰粉色小風衣那套，她擔心若穿裙子會讓尉遲遇感覺到自己是有意精心打扮，為了取悅他，她不過是呆在家里無聊，隨便出去逛一逛而已。

    黎圓圓剛把衣服穿好，手機響了，尉遲遇打來電話。

    “我快到你家了，你好了沒？”

    黎圓圓急道：“誒，你別到我家來啊?！?/br>
    尉遲遇納悶：“怎么了？”

    “沒……沒怎么?！本褪遣幌胱尠謰屩牢沂呛湍阋黄鸪鋈ザ?。

    “哦，那我上去了，我已經進電梯了，我媽讓我捎了兩斤自制的醬牛rou?！?/br>
    很快黎圓圓聽到敲門聲，再然后是爸媽和尉遲遇寒暄的聲音——

    “來就來了，還帶什么東西啊?！赌阋蛨A圓出去，好啊，我去叫她……”

    接著客廳響起mama響亮透著熱情的叫聲，讓黎圓圓產生一種女婿上門的感覺。

    第38章 吵架

    工藝品城在城郊, 車程近一個小時，一路殘雪和枯樹相伴, 車廂里回蕩著女歌者低沉而又略傷感的歌聲：“when i was young.i'd listen to the radio.waiting for my f□□orite songs.when they played l'd sing alnong.lt made me □□ile……”

    尉遲遇駕著車，手指輕輕敲打方向盤，一副情緒很好的樣子，黎圓圓坐在副駕駛望著窗外熟悉的街景, 內心有一種塵埃落定的踏實感覺。走過多少迂回的路，終歸這樣了，她躲不過命運, 躲不過自己的心，她只好認命，把自己的一顆心全然交出去，上帝要讓她承受什么，她便去承受好了。

    路上兩人幾乎沒有說話, 是一種不必刻意打破什么的默契的安靜。是在快要到達工藝品城的時候, 黎圓圓問尉遲遇：“你準備買什么？”

    “這不是過年了，想買幾個小擺件擺在家里辟邪招財?！?/br>
    “都這個時候商家不關門回家過年嗎？”

    尉遲遇拐個彎上了主干道：“營業的少, 顧客也少, 正好逛逛?！?/br>
    在工藝品城逛了一個多小時，尉遲遇看中一款白玉梅花鹿擺件，半個手掌大, 通體雪白，晶瑩剔透，靈氣生動, 他拿在手中把玩觀賞，“這個，像你?！?/br>
    黎圓圓癟嘴：“我有長這么長的角嗎？”

    “我是說它好看，像你?！?/br>
    黎圓圓垂眸，嘴唇輕抿，嘴角溢出一絲笑意，羞澀，生動。

    是在工藝城一個偏僻的角落，一株落光了葉子的樹與一間藍色石棉瓦小屋之間，尉遲遇主動吻了黎圓圓，深情而又溫柔，一如雨珠親吻花瓣。

    “一吻定情，我早就吻過你了，你早就是我的人了?！蔽具t遇帶著幾分霸道的說。

    “不要臉，誰是你的人?！崩鑸A圓面冷，而心熱，砰砰砰，心跳聲如擂鼓。

    尉遲遇輕輕的將黎圓圓擁在懷里，他的手輕輕觸摸她的發絲，“圓圓，我們跟家里公開吧，我們好好在一起?！?/br>
    黎圓圓脫離尉遲遇的懷抱，認真看著他說：“不行，太早了。家里人嘴上支持戀愛，其實心里肯定還是希望我們好好完成學業，將來能有個好前程?！?/br>
    兩個人各執己見討論了半天，最終尉遲遇選擇聽從黎圓圓的，先不公開，等大學畢業把工作定了，直接跟家里提出結婚。

    過完年，正月十五晚上，黎圓圓一家應邀到尉遲遇家聚餐，兩個孩子要開學回校了，再見到又要過好久，趁著過年好好熱鬧熱鬧。

    尉遲爸爸喝醉了酒，大著舌頭對尉遲遇說：“學業要放在心上，但戀愛也是正經事，爸爸還指望你能畢了業就結婚呢，你如果打算在北京定居發展，家里也可以給你湊個首付，就當作你的婚房?！?/br>
    尉遲遇下意識轉頭看黎圓圓，黎圓圓心里一陣緊張，低頭吃菜，假裝不關心這個話題。

    “爸媽，你們希望我找個什么樣的女朋友？”尉遲遇又看了一眼黎圓圓，就想看她緊張兮兮的樣子，又可愛，又透著慫。

    尉遲mama對這話題很感興趣，立馬筷子一放，說：“當然首先得漂亮，還要懂事識大體?！?/br>
    黎圓圓的心直往下沉，她覺得自己不漂亮，脾氣也不好，懂事是什么，什么叫做大體，唉，心好累。

    回校的那天，尉遲遇和黎圓圓沒有讓家里人送，尉遲遇提前訂了動車票，悄悄謀劃了一場浪漫的列車之旅。所謂浪漫，也不過是和黎圓圓一起乘動車，坐相鄰的位置，用同一只耳機聽音樂，分享一只烤雞腿，喝她喝過的飲料……

    途中，黎圓圓睡著了，她的腦袋靠在尉遲遇的肩上，尉遲遇保持一個姿勢幾乎一動不動，連輕微的轉一下頭，都怕會驚擾到她。終于列車駛進北京，黎圓圓悠悠醒來，坐直身子轉頭望著窗外醒神，尉遲遇扭動脖頸，“你睡舒服了，我脖子要斷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