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的天氣，呵氣成霜, 黎圓圓的臉頰和鼻子都被凍得冰涼，她對李望微笑，帶著明顯討好的意味。她怕李望生氣, 她實在不擅長哄人，太傷神。她只是想簡單的談一場戀愛而已。

    “我沒生氣?！崩钔鸦ㄋ偷嚼鑸A圓面前，“我沒有提前跟你打招呼，是想給你一個驚喜?！?/br>
    黎圓圓抱著花，埋頭，深深的嗅一嗅，“謝謝你啊，我很喜歡?！?/br>
    李望扯扯嘴角：“喜歡就好?！?/br>
    李望想和她一起去吃宵夜，轉地鐵跑了這么遠，他又冷又餓，他伸手握住黎圓圓的手。

    “你手怎么也這么涼。吃點熱的暖和暖和?！?/br>
    黎圓圓回寢室換衣服，把玫瑰放在寫字臺上，火紅的花朵在暈黃的燈光下，顯出幾分燈火闌珊的寂寥。黎圓圓對著玫瑰發了一會兒呆，然后下樓，和李望一起手牽手到校外去覓食。

    冷風灌滿長街，黎圓圓的手被李望焐熱，她昂首望著滿街的燈火和商家櫥窗里的圣誕樹，心下忽然一片茫然。她和李望這是要去哪兒啊，他們又能走到哪兒呢？

    “圓圓，你想吃什么？”

    李望的聲音響在她耳側，出奇的平靜。

    黎圓圓意識到不對勁，偏頭看著李望，微微一笑：“你想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好了，其實我也不餓?！?/br>
    “是不是和我出來吃飯沒意思？”

    黎圓圓聞言一怔，她沒想到李望會忽然說這種話，她心里涌起一絲難過，不可抑制，但仍強顏歡笑：“你怎么了？我又沒說什么?！?/br>
    “我就是納悶，你和我出來，怎么什么都不說？”

    “你想讓我說什么呀，我們不是正找地方吃飯嗎？再說你不也一直沒說話嗎？”

    “算了，我開玩笑的，你別放心上?！?/br>
    黎圓圓只好不說什么了，她的手被李望握在手心里，李望手心出了汗，觸感黏濕，她想抽出來，又怕他會不高興，忍耐著。

    在街上走了半天，李望決定去吃酸菜魚，進了餐館，找了位置坐下，服務員過來問他們要大份小份，黎圓圓看著李望，李望問她：“你說呢？”

    黎圓圓說：“小份吧，大份吃不了浪費?！?/br>
    李望說：“還是大份吧，難得出來吃頓飯?！?/br>
    黎圓圓點點頭同意了。

    李望又說：“再點幾個涼菜吧，再來幾瓶啤酒?！?/br>
    黎圓圓：“算了吧，我不能喝，你也……”

    李望打斷她：“我喝?！闭Z氣稍微生硬，又立刻笑了：“難得出來吃飯，再說今天過節?！?/br>
    酒菜上齊，李望夾了一塊魚肚的rou放在黎圓圓面前的碟子里，“吃吧，多吃點，我看你最近都瘦了?！?/br>
    黎圓圓摸摸臉：“有嗎？陳佳她們最近還老督促我減肥呢?！?/br>
    “別聽她們的，你再胖點才好看?！?/br>
    李望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酒，先仰頭喝下去大半杯，然后夾了顆花生米放在嘴里慢慢咀嚼，一副沒什么食欲的樣子。

    黎圓圓想說點什么，終究沒有說出口，也實在是找不到什么可說的話題，只好默默吃東西，魚很鮮，做法也正宗，可她吃幾口也有點吃不下了。又轉而夾了一點小菜，換換口味。

    彼此沉默著，大約十幾分鐘后，李望擱下筷子，抬頭看著黎圓圓，說：“圓圓，放假你要不要到我家里去玩幾天？”

    黎圓圓感到很意外，在她的設想里，見家長是很遠很遠以后的事，她本能的有些抗拒，“我爸媽可能不會同意。一個月前，我媽就打電話問我什么時候回家，說我爸想我了，我如果放假不立即回家，他們肯定會很失望的?！?/br>
    “那你先回家，等快開學的時候我接你到我家，然后我們一起回來，行嗎？”

    黎圓圓仍然覺得為難極了：“在戀愛方面，我爸媽對我是有要求的，這樣突然到你家去，在他們看來終歸是不太好的。要不，我和他們商量看看吧?！?/br>
    “算了，其實你也不用這么為難，我就是隨便問問，看看你的意思?！?/br>
    黎圓圓聽出來了，李望壓根不信她的話，他覺得她純屬拿父母當擋箭牌，明明就是她自己不想去。

    黎圓圓也不打算解釋了，這種事父母不同意很正常，當然她也不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完全可以編個理由早離開家幾天，甚至可以搬出陳佳她們幫忙掩護，可她不想欺騙父母，尤其這種關乎到女孩子的名聲的事，她不能輕易的給父母臉上抹黑。

    黎圓圓繼續吃東西，食不知味，她想起身離開，可這樣又怕激起她和李望之間的矛盾，她不想吵架，傷人傷己，毫無意義，就陪他好好吃完一頓飯，并不是什么天大的難事。

    李望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放下酒瓶的同時，他盯著黎圓圓，道：“如果……我是說如果，向你發出邀請的人是尉遲遇，你會拒絕嗎？”

    黎圓圓毫無設防，此刻，握筷子的手一抖，一只筷子砰然落地，發出脆響。

    她怔怔的看著李望，然后，她說：“李望，你這樣有意思嗎？”

    “沒意思，我也知道這樣沒意思，那你和尉遲遇呢，你們那樣就有意思嗎？”

    黎圓圓沒有再說什么，她放下另一只筷子，默默站起身，默默往外走，走得很快，以至于腳底打滑，差點摔倒在光滑的地面。

    李望急急追了過來，在門口被攔下結賬。

    黎圓圓一口氣沖到馬路上，外面下起了雪，紛紛揚揚，鋪天蓋地，她突然有點害怕李望，害怕李望追上來，她不想和他爭吵，她累了，只想回寢室睡覺。

    大馬路上，人來人往，車流滾滾，一時卻沒有空的出租車駛過，情急之下，她轉身跑進餐館旁邊的便利店，透過便利店的櫥窗，她看見李望出來了，站在路邊左右張望，忽然他回頭朝便利店望過來，她嚇了一跳，立刻閃避在冰柜旁邊。等了一會兒，偷偷探頭，見李望伸手攔下一輛出租車揚長而去，這才緩緩松了一口氣。

    第33章 風很大

    黎圓圓一夜沒睡好, 第二天一早天蒙蒙亮就醒了。微弱的光線自窗簾縫隙透進來，房間里一片朦朧。她靜靜的在床上坐了一會兒, 然后輕手輕腳下床，走到門邊，開門走出去。

    冬日清晨，冷冽的空氣撲面而來。黎圓圓瞬間感到清醒許多, 身體里殘存的倦意消失不見。

    她下樓，然后徑直走出校門。街上行人稀少，穿紅色工作服的清潔工在清掃垃圾, 掃把掃過地面刷刷作響。學校旁邊的小巷子里，錯落著幾家早餐店，賣豆漿油條千層餅八寶粥……她隨便選了一家，在門口的餐桌旁坐下，要了一碗咸豆花, 一張醬香餅, 慢慢吃完，然后起身付錢, 離開小巷, 走向地鐵站。

    在距離李望租住的公寓不遠的地鐵站，她下了地鐵，一面往出站口走, 一面給李望打電話。

    李望在她拍微電影時期專門租了房子，為了能有個地方給她做吃的。房子租了這么久，她一次也沒有去過, 離學校太遠。李望倒是沒打算退租，一直住了下來，平時不上課的時候就和同學一起來做飯聚餐。李望曾經邀請黎圓圓一起來住，黎圓圓拒絕了，別說現在還是學生，即便將來參加工作，她也不打算和男友同居，她信奉距離產生美。

    走出出站口，來到地面，天光已經大亮了，太陽從云層里鉆出來，灑下一層稀薄日光。

    手機鈴聲響了好幾聲，電話才被接起來，李望顯然還在睡覺，聲音含糊不清，當他聽清楚黎圓圓說她來找他了，已經快到他租住的小區了，他在電話里沉默了片刻，然后他清清楚楚的說：“好，我下去接你?！?/br>
    李望很快就下來了，他裹著厚厚的圍巾，戴著口罩，只露出兩只眼睛，他看黎圓圓沒有戴圍巾，就把自己的取下來，準備給她戴上，黎圓圓伸手擋了一下，說：“沒事，你戴吧?！彼龇鲱^上的毛線帽，說：“我不冷?！彼L長的頭發披散下來，在寒風中一片冰涼。

    黎圓圓看著李望，說：“李望，我今天來找你，是為了跟你道歉?！?/br>
    李望伸手捋捋她垂在身前的長發，說：“沒事，別放在心上，過去就過去了。走，我們上去吧?！?/br>
    他去拉黎圓圓的手，黎圓圓輕輕回避：“你聽我把話說完?！?/br>
    他放開她，“好，你說?！?/br>
    黎圓圓接著道：“昨天晚上是我的錯，我沒有更好的理解你的感受，我應該更多一點耐心，好好陪你吃完那頓飯，另外我要再次向你解釋，我和尉遲遇真的沒有什么，曾經我確實喜歡過他，但現在我對他已經沒有那種感覺了?！?/br>
    李望點點頭：“好，我相信你，走吧，我們上去，外面冷?！?/br>
    一室一廳的房子擺設簡單，整潔干凈，茶色玻璃茶幾上擺放著幾個玻璃杯和一個電熱水壺，另外還有幾本專業書籍，一張三人黑色皮沙發緊靠墻面，沙發上方張貼一副大型體育海報。小廚房的流理臺上，一只砂鍋，一只湯鍋，整齊的呆在角落，一只藍色塑料盆里，幾枚水靈靈的西紅柿，色澤誘人。

    “坐吧?！崩钔疽饫鑸A圓到沙發上坐，然后端起電熱水壺去燒水。

    黎圓圓說：“別麻煩了，我不渴也不餓，坐一會兒就走了?！?/br>
    李望沒有說什么，走進廚房，嘩啦啦接滿一壺水，燒上，然后走出來，說：“上次有個同學帶來一點咖啡，味道很香醇，你嘗嘗?！?/br>
    很快水燒好，李望用一只黑色馬克杯泡好一杯咖啡，端給黎圓圓，然后在她身旁坐下來。

    熱騰騰的咖啡飲下去，寒氣被驅散，黎圓圓覺得整個人都暖和起來。

    黎圓圓捧著杯子四下環顧，“你這里還挺不錯的，干凈溫馨?！?/br>
    李望：“就是有點冷清?！?/br>
    黎圓圓沒有接話。慢慢喝完大半杯咖啡，黎圓圓放下杯子，轉身面對李望，說：“關于你邀請我去你家玩的事，我昨晚認真想了一下，決定回去以后跟我爸媽商量看看，如果他們同意的話，開學前幾天我到你家去一趟?！?/br>
    李望目光微亮，又有些不安心，“你爸媽會同意嗎？萬一他們不同意呢？”

    黎圓圓鄭重其事的說：“你還是不要抱太大希望吧，我只能試試看，至于我爸媽會不會同意，我心里也沒底。父母總是會為子女多考慮一些，尤其我是女孩子，我爸媽難免有顧慮，擔心我的安全什么的，希望你能夠理解?！?/br>
    李望垂下目光：“我理解。我尊重你的決定?！?/br>
    又抬頭目光爍爍望著黎圓圓。

    黎圓圓回以他溫柔的微笑。

    “圓圓?！崩钔鋈惶缴磔p輕擁抱住她，“我真的很喜歡你，我希望我們能好好在一起，將來能在北京安家，生個孩子好好過日子?！?/br>
    黎圓圓的手也慢慢撫上李望的背，她笑了笑，說：“你想的好遠，我覺得我自己現在還是個孩子，思想一點也不成熟?！?/br>
    李望更緊的抱住黎圓圓，臉埋在她頸窩里，“跟我在一起，你可永遠做你自己，不需要太成熟，我會好好照顧你，不會讓你太辛苦?！?/br>
    黎圓圓：“我是一個獨立的人，該做的事還是要做的，我可不想一輩子當米蟲?！?/br>
    黎圓圓話音剛落，李望就雙手捧住她的臉，不管不顧的吻了下來。

    她心頭一驚，想躲，但下一秒，閉上眼睛，選擇了接受。她心里很清楚，如果這時候她推開李望，李望一定會感到被深深的傷害。而且，她為什么要拒絕了，她是李望的女朋友不是嗎，男女朋友之間親吻是再正常的事情。她說服了自己，于是敞開心扉，接受李望，并迎合他。

    李望感覺到了她的熱情，越發激情高漲，他更用力的親吻她，同時一只手來到她的胸脯……

    黎圓圓開始緊張，內心豎起一道防御的墻，在李望開始下一步動作——試圖解開她風衣的扣子時，她內心的緊張情緒轉變成恐懼，她用力掙扎，“李望，你別這樣……”

    李望仿佛突然間失去理智，他一把將黎圓圓按倒在沙發上，同時繼續手上的動作，他順利的解開了兩顆紐扣，當他的手又摸到第三顆的時候，黎圓圓更加用力掙扎，驚懼萬分：“李望！李望！……”

    黎圓圓是真的嚇壞了，除了大聲喊叫李望的名字，她不知道還能說什么，李望并沒有放開她，她一面失控的連聲驚叫，一面雙手雙腳緊緊縮在一起，護在身前，任李望把她當一塊爛布似的撕扯，她也絕不放松自己，再然后她也不喊了，咬緊牙關，凝聚全部的力氣來抵抗李望的進攻，仿佛一場無聲的困獸之斗，你死我活，絕不妥協。

    黎圓圓拼死的反抗刺激著李望的神經，他似乎一心只想制伏她，他的一只手緊緊鉗住她雙手手腕，另一只胡亂撕扯她的衣服，雙腿以跪坐的姿勢抵著她，試圖分開她的腿……

    黎圓圓眼眶中充滿淚水，但她強忍著不讓眼淚流出來，她只是狠狠的瞪著李望，如同一只瀕死的魚，用力的，用力的甩動自己的尾巴，挺起自己的腰背，很好，來啊，魚死網破，只要死不了，只要有一口氣，你就別想得逞。

    李望突然松開了她，他跪坐在她身邊，深深的彎下腰，把臉埋在沙發上，甕聲甕氣，語無倫次：“我知道的，你不愿意……正因為知道你不愿意，我才會這樣……圓圓，我該怎么辦？”

    他保持那個姿勢半天不動，以一種全然潰敗的沮喪的姿態，一種備受打擊的自厭自棄的姿態。

    黎圓圓從李望的租屋出來，逆著風，快步往前走，風很大，把她的眼淚吹落下來，在臉頰上凝成一片寒霜。

    她回答不出李望的問題，她連自己該怎么辦都不知道，又怎么知道他該怎么辦呢。

    她覺得自己仿佛踏上了一條沒有退路的征途，前方是星辰大海，還是幽暗深淵，她猜不到看不透，進退兩難。

    這一切又該去怨怪誰呢？尉遲遇嗎？他只是曾經不喜歡她而已，又有什么錯呢。還是怪李望，怪他什么，怪他不該喜歡自己。

    不不，他們都沒有錯，錯的是自己。除了怪自己，她不能怪任何人。

    第34章 神經病

    放假的前一天, 尉遲遇給黎圓圓打電話，約她一起去逛商場。黎圓圓不想去, “累得要命，還不如呆寢室睡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