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節
青峰環籠了懷里不斷顫抖的嬌軀,一手撫摸她的烏黑的秀發,說道:“是我錯了。我們便在這里等著她們回來吧?!?/br> 遠處,原本濃厚不見人影的大霧被風吹的散了,一層層的籠罩在青山上,懸崖下的青松站立在那里,從來沒有因為歲月的滄桑,人是的變遷改變過姿勢。 睡夢中的錦繡睡得并不安穩。 黑色的怪獸張牙舞爪的徑直朝她沖了過來,她一面回頭張望,一面慌不擇路的逃跑在無邊無際的山林里。 她想呼救,嗓子卻被東西給綁住般,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聽到一個聲音在急切的呼喚,“念念,念念,”聲音中有時帶著呢喃,有時發出嘆息,有時卻是纏綿。 錦繡在夢里想,念念是何人呢,那人又是誰呢?正在凝神思索間,黑色的怪獸發現了躲藏在一邊的錦繡,張開尖銳的獠牙,對著錦繡的脖頸就鋪了上去。 “呃呃呃”錦繡受驚坐起,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山洞里,身下是一具石床,鋪著厚厚的絨毛毯子,倒是也不覺得隔得上。 面前俱是石桌石凳,順著石頭原本的紋路細細雕成,竟也有大工質樸的意味。錦繡轉頭一看,一個巨大的蟒蛇皮掛在身后的墻壁上,駭的錦繡尖叫!意料之內的聲音并沒有發出。 錦繡試著張嘴“啊”,卻只有呼呼喝喝的呼吸聲,錦繡大喊大叫,迎來的卻是滿室的孤寂。 錦繡滿心著急,終于在桌子上看見了一方銅鏡,錦繡飛撲上去,將桌上的茶杯掃落到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錦繡視而不見,滿眼都是眼前銅鏡的女子上,只見她:眉如青山之黛,眼含碧波之清水,臉頰紅透如海棠春色,好一個絕世清麗妙人兒。只是她額頭上纏著一層厚厚的繃帶,纖細的脖頸上也是,手腕、手背,腳踝等視線可及之處都布滿了長長短短的劃傷印痕。 錦繡摸著這張對于她來說過于陌生的美麗臉蛋,心想:“我是誰,這里是哪里,我是從哪里來的,身上的傷口是哪里來的”一個個疑問走馬燈般閃過錦繡的腦海。 還有最后深深的植根于記憶力里的只有那一聲聲的“念念?!?/br> 念念,念念…… 為何這么熟悉,可有那么陌生呢…… 杯子落地的響動還是引來了一個人。 珠簾挑起的嘈嘈切切的聲音讓錦繡回頭看去。一個看起來年方二十的年輕男子端著一盆水走了進來。兩人對視良久,男子放下手邊的水盆,淡淡的說道:“你已經醒了?!闭Z氣平淡到好像兩人在商量今天是什么天氣一樣稀松平常。 錦繡用手比劃了兩下,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本來不指望男子給出答案。男子卻說道:“你是在問我是誰?你自己是怎么到這里來的嗎?” 錦繡大力的點了點頭,還對男子翹了翹大拇指,以示夸贊。 男子說道:“那日,我同往常一樣上山去采藥,看在懸崖上飄蕩著一點白色的東西,以為是我要找許久的藥草,等我爬上去之后,就看到你躺在懸崖邊上的平臺上?!?/br> 錦繡又指了指喉嚨。 男子又繼續說道:“我發現你時,你的額頭上滿是鮮血,喉嚨那處竟也有些紅腫。想是你不知道因為何事掉落懸崖,劃傷了你的聲帶,導致你不會發聲,應該會治好的?!?/br> 錦繡想了想,指了指自己,“那你可知道我的名字?” 男子看了半天,也沒有意會錦繡的意思,苦惱的扒了扒頭發,頭一次看見不會說話的人,還真是有些難以應付。突然,腦袋中靈光一閃,說道:“姑娘,你可是會識文斷字?” 錦繡想了想,遲疑的點了點頭。 男子又去去了文房四寶等物,給錦繡磨好了磨,說道:“你問你寫我答,必定會知無不言?!?/br> 錦繡拿著手里的狼毫筆,筆尖輕輕落在宣紙上,墨瞬間變成了漂亮的小楷:“你可知道我的來歷和姓名?”想了想,又加上一句話寫道:“有個人一直再叫念念,你可知念念是誰?何人在尋找她?” 男子對著錦繡寫成的字體嘖嘖稱贊了一番??此氖釆y打扮,定是大戶人家出身,如此看來,出生于書香門第之家也并無不可能。心里有個大膽的猜測道:“念念許是你的小名,而姑娘你或許已經喪失掉了記憶?!?/br> 狼毫筆啪嗒落在宣紙上,頓時氤氳了一大片墨跡,青年男子趕緊將筆放起來,又伸手將最上面的那張宣紙抽走,仍在外面。 回來時,安慰的對錦繡說道:“這事情也是急不得,外傷好愈,內傷卻需要慢慢調理。既然你想不起來你的名字,我便先稱呼你為念念吧。我還是第一次看見這種病癥,待我去翻翻古籍便來?!?/br> 錦繡拉住青年男子的手,用手指頭指了指他。男子微微一笑說道:“你在問我的名字是嗎。我叫溫玉澤?!宾畷r的一笑融化了臉上的寒冬,便如千樹萬樹梨花開放在荒漠里。錦繡悄悄的松開手指,輕輕的點了點頭。 第二百八十五章 雅居 溫玉澤安撫的朝著錦繡笑了笑,說道:“我就在隔壁的書房,要是有什么需要,過去找我便是?!?/br> 見錦繡點了點頭,溫玉澤便一頭扎進那茫茫書海里了。 錦繡慢慢的在房間里踱步,溫玉澤雖然住的是個山洞,卻被收拾的格外雅致。剛清醒時的訝然現在全被驚奇所替代。沒有雕梁畫棟,也沒有青磚紅瓦,點點的石鐘乳懸掛在山洞兩側,成了最自然的點綴,出了錦繡清醒時的臥房,是一個廊道似的走廊,兩邊均勻的人工穿鑿成了好幾個房間,溫玉澤所處的書房只是其中的一間。 錦繡摸了摸光滑的石壁,不禁為溫玉澤的身世好奇起來。觀他氣度便知不俗,素白色的衣衫盡顯高華之色。錦繡有點好奇溫玉澤居住在此處的原因了。 “找到了!我找到了!”溫玉澤手舞足蹈的捧著一本書狂奔了出來,一出門看見錦繡立在書房旁邊,稍微愣了下,重新收拾臉上的表情,欣喜的對錦繡說道:“念念姑娘,我找到醫治你嗓子的辦法了?!?/br> 說著便拿著書像獻寶一樣放在錦繡面前,指著一行字對錦繡說道:“你看這里,我發現你時,你的喉嚨有明顯外傷,我懷疑是你外傷導致你說不出話來。如今,只要我們照著醫書所說行事,必然會治好你的嗓子,讓你恢復以前的聲音?!?/br> 錦繡拿過一根斷枝,在地上劃拉著,“為何你要對我這么好?”我們只是有緣的陌生人。 溫玉澤撓了撓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道:“不知道呢,只知道上天既然安排你我相見,這就是緣。更何況……”他頓了頓,一抹狡黠閃過他的眼睛,繼續說道:“念念姑娘長的這么好看,我想聲音必然也是極美的,我想聽聽念念的聲音?!?/br> 或許覺得自己這么說話有點孟浪,溫玉澤又搖了搖手道:“念念姑娘不要誤會,我只是跟你開個無傷大雅的玩笑而已?!?/br> 錦繡本應該生氣,但是看到溫玉澤小心翼翼的模樣,不禁釋懷。罷了,就當是姐弟之間的玩笑話罷。 姐弟?錦繡的眸子的光華消逝了幾分,不知道她有沒有家人還活在這個世上,如果有,他們有沒有在為她的失蹤感到心傷? 溫玉澤見錦繡悶悶不樂,還以為是錦繡為著她的玩笑話生氣,跑前跑后的解釋作揖,錦繡也不再跟他寫字對答,看著溫玉澤窘迫的表情心情大好。 許是覺得耍溫玉澤也差不多了,錦繡這才大發慈悲的在地上寫道:“我從未生過你的氣?!?/br> 溫玉澤方知自己被耍了。 這邊溫玉澤細細的為錦繡療傷,沒過多長時間,錦繡手背上、脖頸上被樹枝劃傷的地方已經結了伽,脫落之后,露出如新生嬰兒一般粉嫩的皮膚來。 溫玉澤將纏在錦繡頭上的繃帶盡數摘下,又將一盒粉色的腮紅放在錦繡手心。 錦繡的嗓子依然不能說話,不過也較剛清醒的時要好了很多。溫玉澤有些責怪自己,說道:“都是我的醫術還沒有同師傅學到家,要是師父在家就好了。他老人家要是在,肯定藥到病除,也不致于你這么久了還沒有恢復?!?/br> 錦繡搖搖頭,讓他別放在心上。錦繡心里明白,當時如果沒有溫玉澤正好經過她受傷倒地的地方,山上多虎豹,就算此時沒有被餓死,也被那些禽獸分食干凈了。錦繡為了轉移溫玉澤的注意力,指著他塞到她手心里的胭脂盒,疑惑的看著溫玉澤。 溫玉澤說道:“山上少無樂趣,念念姑娘的傷已經好了大半,該時常去鎮上走動才是,我見集市上的胭脂做工雖非城里所比,好在都是些自然的料子,念念姑娘湊活著使吧,待的薔薇花開滿山,那時便有新的玩意了?!?/br> “為何是粉色的呢?”錦繡先是指了指她的水袖上的粉紅色,又指了指胭脂。 溫玉澤的臉色可疑的變紅了,說道:“攤主說大紅色的成親用,粉色的送姐妹,所以我才……”想起詢問胭脂價格時,攤主大娘揶揄打趣的神色,溫玉澤還是有些不好意思。 “大娘,我想挑一個胭脂?!?/br> “喲,公子這是有心上人了吧,這款大紅色,姑娘小媳婦都喜歡的,出挑,不挑人膚色,你看怎么樣?” 溫玉澤看了看攤主手里的大紅色,搖了搖頭,說道:“這個顏色太過于艷麗了些?!?/br> 大娘又拿出一盒桃紅色,“這盒呢,這可是用上好的香料研磨的呢?!?/br> 溫玉澤挨個瞅了一下胭脂的色調,突然眼前一亮,說道:“把這個給我包起來吧?!?/br> 大娘仔細的用手摩挲著盒子,楷去上面沾到的灰塵,說道:“這顏色素凈了些,倒是能配上秀美的人兒?!?/br> 溫玉澤道了一聲謝,便掏出錢袋準備付錢。 大娘接過那幾個銅板,笑著對溫玉澤說道:“我看公子也是個有福氣的,那位姑娘的眼光可真好?!?/br> 聽的溫玉澤落荒而逃。 錦繡知道事情原委之后,也覺得好笑,并不把這事情放在心上??匆粋€人對她是否有意,從動作和日常行為之中就能看出一二,溫玉澤是君子,君子做事坦坦蕩蕩,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更何況,雖然她已經遺失了前半生的記憶,溫玉澤救了她算是一個新的開始,但是她心底總會有個聲音在回響:“念念,念念”哀傷又凄切。每每午夜夢回,錦繡便抱著膝蓋坐在床上,望著窗外的明月楠楠自語:“你到底是誰呢?!?/br> 眨眼間,到了溫玉澤所在的村子里的慶祝節。從溫玉澤哪里才知道,這里每每到了豐收之后,在月底會舉辦一個盛大的慶祝會。村子里的男女老少盛裝出席,竟比過年還要隆重熱鬧。他們載歌載舞,殺豬宰羊,歡度這一節日,即是為了感謝上蒼這一年對這片土地的恩賜,又是為了祈求來年的風調雨順,五谷豐登。 錦繡和溫玉澤自然也在其中。 第二百八十六章 江小姐 為了錦繡出門方便,溫玉澤便到村子里買了一套素凈的男子衣衫,讓錦繡換上了,做尋常男子打扮??墒?,溫玉澤和男裝的錦繡站在一起,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幾個人少女笑嘻嘻的湊到他們面前,將他們推到人群里一起跳舞。 正在歡歌笑語間,突然,前面鼓響啰鳴,一個聲音遠遠的透過人群傳了過來?!翱爝^來啊,江員外要為自己的女兒拋繡球招親了!” 霎時間,聚集在谷場上的人們如潮水般呼啦啦朝著江員外府上涌了上去。錦繡和溫玉澤被人群擠散,溫玉澤眼睜睜的看著錦繡被人群給沖走。只好扯著嗓子大喊:“你千萬不要走遠了,有我在!” 錦繡聽到“有我在”這幾個字時,腦子嗡嗡作響,一些片段快速的劃過腦海,卻快的讓人抓不住?!笆钦l?是誰跟我說的這句話?”錦繡看著陌生的人海,茫然失措。 不容她思量,等她回過神時,發現她已經到了一座高高的臺子前,臺子是用紅色的木頭臨時搭建的,上面裝飾著粉紅色流蘇,和鮮艷的大紅花。 不多時,一個白白凈凈的胖矮老頭出現在了花臺之上,有人在小聲的嘀咕,說道:“江員外出來了?!?/br> “不知道這江小姐生的是怎么個模樣?” “江小姐年方二八,正當妙齡,聽說媒人都快把江府的門檻給踏破了,卻還是無緣得見?!?/br> “嘁,你想的倒美。閨中女兒哪是那么容易見的?!?/br> “…難道是因為貌若無鹽?” “咳咳,”臺子上的咳嗽聲拉回了眾人的嘀嘀咕咕的心思,江員外擺了擺手,“諸位,我有小女,年方二八,至今未得好的姻緣。今日,特地登臺求婿,誰若是能抓住小女手里的紅繡球,那便是我的東床快婿,擇吉日拜堂成就一段佳話。若有意且尚未婚配者,可到臺前一試?!?/br> “江小姐到底長的什么樣子???要不我們怎知我的未來老婆是何模樣?”聲音不大,但是正好出現在江員外停頓,人群發出一陣陣的嚷叫?!敖〗愠鰜戆伞薄白屛铱纯次磥淼南眿D到底是長什么樣子?”“長的丑我可不要?!?/br> 錦繡不由得皺起了眉頭,明顯是有人故意拆臺,存心攪黃這個拋繡球大會。 花臺上的江員外掏出絲絹手帕,不停的擦拭著額上滲出的汗珠。人群正在熙攘間,突然,兩個丫鬟扶著一位手持大紅流蘇墜兒的女子裊裊婷婷的走了出來。 女子紅紗遮面,并瞧不見她的本來面目,但是從她的身段,面紗下隱隱約約的面容,成功的讓花臺前的哄鬧消了聲。 錦繡在心底暗暗叫了個好。按照她現在的狀態,讓她叫出來也叫不出來,只好噼里啪啦的鼓掌。 江員外看著女兒提前走了出來,迎上去道:“錦箏我兒,怎的這時候就出來了?” 江錦箏冷冷的看向臺上,說道:“難道這種場面除了女兒出來之外,父親還有什么其他的法子嗎?”江員外惺惺的閉了嘴,自知理虧,便不再多說話。如今,拋繡球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如果現在停止了,那么他江府的臉面肯定輸的一干二凈,也不用在姜家莊立足了。 “諸位,諸位,請稍安勿躁,我女兒如今在此,請有家室的自動避讓?!闭f著,就有一隊家丁將百姓和花臺隔離開來,尚未婚配的青年才俊則被請到距離花臺最近的位置。 家丁見錦繡清秀,滿滿的書生氣,便將她拉到了最前排的中間位置,正對著拋繡球的江小姐。 錦繡無語的看著那個熱忱過度的家丁。 “慢著,我還沒報名呢,錦箏姑娘怎么就開始了呢?!?/br> 一個脖子上斜插著一柄折扇的紈绔大搖大擺的走到了中堅,斜睨了錦繡一眼,“小白臉,中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給爺讓個位子吧!” 錦繡端坐不動。 紈绔子弟招來兩個家丁,說道:“你們兩個,給我好好招呼這個不知死活的小白臉?!?/br> 兩個家丁對視一眼,上來便抓住錦繡的胳膊,準備將錦繡拖走,找個僻靜的地方臭揍一頓,然后扔到河里去,一如他們往常做的一般。 “賈三,你這是什么意思?是到我這兒砸場子來了嗎?”江員外見賈三竟然他的場子里將他的客人帶走,簡直就是不把他放在眼里,不把江府放在眼里! 賈三閑閑的坐到凳子上,慢悠悠呷了一口茶道:“岳父大人,這就是您的不對了,我向你家提親十三次,回回拒絕,我也就只好初此下策了?!?/br> 江錦箏刷的把大紅色紗巾仍在地上,江員外已是阻止不及,引來下面的陣陣的倒吸涼氣的聲音,只好讓身邊的丫頭將紗巾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