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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江公子今天不開車在線閱讀 - 第102節

第102節

    他啞聲喚:“公子?!?/br>
    他接著啞聲喚:“小循?!?/br>
    江循一陣恍惚,單純懵懂的亂雪和暖心溫柔的阿牧,在他眼前合二為一,卻不再是昔日那個溫情脈脈的、對世界滿懷善意的孩子,而是一個渾身浴血、滿身傷疤的刺刀少年。

    但現在,他所有的棱角都隱沒了起來,像個小孩子一樣,把下巴壓在江循的頭發上,伏在江循耳邊,喃喃道:“看我。我現在有兩只手了,可以抱住你了?!?/br>
    ……

    樂仁是繼秦牧之后第二個認出江循的。

    他還記得這張臉。

    那日自己被弟弟叫去伺候那只受傷的小奶貓,自己只是轉身擰了個毛巾的功夫,沒想到一轉頭就被一個一絲不掛的青年打暈在地。

    江循的那張臉實在是美艷動人,樂仁從小修畫藝,對驚鴻一瞥的美總是格外敏感。

    可是……焉和不是說他已經死了嗎?怎么會?

    他僅剩的單手無意識地攥緊了輪車的把手,將那里捏得吱嘎作響。

    這股四下皆靜的怪異氣氛也同樣感染了展枚。

    “誰?”展枚抓緊了輪車的扶手,努力側耳去聽,卻除了魔道修士聲聲的慘叫聲外什么都聽不到,“……是誰?”

    正顧盼間,他的手突然被人一把攥緊了。

    甫一被握緊,展枚就憑著那雙手的握感和大小判斷出了來者的身份,急急詢問:“……焉和,怎么了?有什么人來了嗎?”

    樂禮跪坐在展枚的輪車前,臉色紅白交錯,他根本來不及問為什么展枚不在后面好好休息,極大的喜悅讓他的太陽xue突突地跳動,聲線抑制不住地打顫:“……回來了?!?/br>
    展枚茫然:“誰?誰回來了?”

    樂禮再不言聲,一手按著展枚的后腦勺,把人抱入自己懷中,朝他臉頰上親了一口。

    ——太好了。

    ——從此以后,展枚再也不用在雨天拒絕打傘了,再也不用空洞地盯著某處發呆了,再也不用在夜里夢囈時喚著江循的名字驚醒過來了。

    展枚還想發問,就被那突如其來的濕軟觸感驚嚇得不輕。他不可思議地撫了撫自己的側臉,不到數秒,以被親吻的那一點為圓心,濕漉漉的紅意燒遍了他整張如女子般精致俊俏的臉,就連鎖骨和耳垂也沒能幸免:“焉和,你在做什么!不成體統!你……”

    樂禮沒有再給他說話的機會,就勢吻住了他的雙唇。

    展枚黑布之下的眼睛里盡是震驚欲絕,他不知道樂禮為什么突然這樣激動,只能發力牽住了樂禮的衣服,想推開他,可不知怎的,他完好的手臂偏偏沒了力氣,他的呼吸開始漸漸急促起來,腰以下的部分也酥軟得挺不起來。

    ……太過分了。這里明明是秦家的地盤,下次他有責任提醒焉和,絕不能再像這樣當眾失禮。

    在顫抖著合上眼睫,不自覺地迎合起樂禮來時,展枚如是想。

    但他很快又模糊地想:雖然不知道什么原因焉和會突然這樣失儀,但是,太好了。

    ……他記得,自從江循去世后,焉和就很少再笑了,活似一口了無生趣的古井,只有偶爾對自己說話時,還能聽出些許溫柔的腔調來。

    焉和他再也不用那么辛苦地忍耐了,也終于不用在午夜時分輾轉反側、不得安枕了。

    所以……盡管到現在他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他本能地覺得,那應該是件好事,一件天大的好事。

    ……

    很快,一夜過去。

    殷無堂是被外面不間斷的嘈雜聲驚醒的,他猛然從床上翻坐而起,單肘撐著床,環視了一圈空空蕩蕩的房間,呆愣了不知多久,終究還是把一腔苦澀化為了一聲自嘲的嘆息。

    ……又是大夢一場啊。

    在冬日雀鳥的啁啾聲里,他坐在床邊想了許久心事,才挪動了一下身體,準備下地。

    誰想這一動,他就覺出了某些不同往常之處。

    他看向自己的手心,只是簡單集中了一下意念,便有一簇真火自手心躍出,烈烈燃燒,他一個控制不好,險些燎到自己前額的頭發。

    殷無堂眸間幾乎是要流光溢彩了,他縱身跳起便要下地,但這些日子不良于行,總還是落下了些暫時的后遺癥,他雙腿虛軟,一個踉蹌摔趴在地,形容簡直是狼狽不堪,但他卻拽著榻前的毯子,嘴角揚起了大大的笑容。

    翠竹杖被人好好地置放在了床頭,殷無堂掙扎起身,抱著那節竹杖,傻笑著發了會兒呆,才動用了許久未使用的清潔術法,簡單地梳洗了一下,便要往門外去。

    可是剛一開門,一個精致的匣子便出現在他眼前,上面貼著一張白紙,上書斗大的“禮物”二字,墨汁淋漓,似乎生怕殷無堂瞧不見似的。

    殷無堂失笑,蹲下身去,掀開了虛掩著的匣蓋。

    盡管他有所準備,知道江循要送他的禮物絕非凡品,但在親眼看到的一瞬,她還是沒忍住睜大了眼睛。

    ——里面滿滿當當地裝著數十顆完完整整的金丹,光芒耀目,靈氣漫溢。

    在金丹的最上方放著一張從中間折疊起來的紙。殷無堂把紙展開來,上面赫然是江循飛揚跋扈的字跡:“不知道是誰弄壞了你的金丹。把這些先賠給你。我把魔氣都消去了,你拿著當彈珠玩兒就是?!?/br>
    殷無堂把手壓在自己的丹宮位置,微微發力朝下摁了摁。

    內里充盈的靈氣,讓他由衷地露出了笑容。

    還好,他還不知道昔年之事,大概還以為自己是中了什么魔道的埋伏,身受重傷,才丟了金丹。

    ……千萬不要知道,保持這樣就很好了。

    殷無堂深吸一口氣,把盒子抱進屋里,放在床頭,留戀地在匣子上輕撫幾下,才轉過身徑直朝外走去。

    整座漁陽山透露著大戰結束的疲憊感,各個弟子沉默地穿梭著,修繕著魔道來襲后留下的創痕,唯有殷無堂的步伐滿是希望,碰見一個人,就禮貌地詢問,有沒有看到江循。

    他堅信,昨夜漁陽之亂,定是江循解的圍。

    果然,弟子們都知道江循的所在,一個個表情復雜地為殷無堂指路。

    在前往江循所在地的一路上,殷無堂的步伐都歡快得很,拐杖點在地上,發出清脆的咔噠,咔噠聲,他的嘴角也止不住保持著向上的趨勢。

    剛剛轉到前不久才撥出來供展氏弟子棲身的凌波苑,殷無堂就見江循自凌波苑主屋內繞出,正低頭用一方白巾擦拭著手。

    看到殷無堂,江循笑瞇瞇地揚起了手:“喲,早?!?/br>
    殷無堂摸摸自己的鼻尖,確認自己儀容尚整后,才有點羞澀地招呼:“你在這里……那展公子的傷勢……”

    一提到展公子的傷勢,江循的表情就變得似笑非笑,看得殷無堂有點兒腿軟,急忙岔開話題,想把昨夜自己隱瞞情況的事情給掩飾過去:“可治好了嗎?”

    江循信手把那塊方巾丟到了一邊草叢去:“他的眼睛倒是能勉強視物了,但是還不能見光,這些天還得蒙著,過兩日換成白布,再過兩日換成輕紗,循序漸進的,不出半旬,就沒什么問題了。至于他的腿嘛……”

    他故意拉長了音調,抬高了聲音,充滿真情實感地感嘆道:“他這半個晚上給我絮叨的呀。我都不想給他治了?!?/br>
    果然,江循這邊話音剛落,里屋中就傳來了展枚一本正經的嚴肅聲音:“江循!不可在背后說人是非!”

    江循聳聳肩,沖殷無堂扮了個鬼臉。

    殷無堂有點靦腆地跟著笑了,撐著拐有點顛簸地走了兩步,剛想與江循說些什么,就見天邊一抹紅霞燃起,灼灼如桃花,如同血染。

    本是極美的景色,但江循發現殷無堂的臉色有點發青,便知道不妙,問道:“這是什么東西?”

    殷無堂緊張地舔了下唇,似乎在斟酌要不要實話實說,但他還是沒辦法在江循面前自如地撒謊,只能據實以答了:“是……仙界。仙界又來人了?!闭f著,他壓低了聲音,小聲道:“這些日子他們四處警告各仙派,不能步展氏后塵,交出龍脈。我想他們應該是聽說了魔道夜襲的事情,特地遣使而來。一為嘉獎,二……為敲打?!?/br>
    聽了殷無堂的話,江循抱起了胳膊,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他們也配?”

    說罷,他就徑直朝外走去,殷無堂心里一慌,馬上伸手拖住他的胳膊。

    江循卻扭過臉來,唇角上挑,眉眼間漾起曖昧與嘲諷的神色,端的是飛揚無比:“我琢磨著,不和他們見一面,不大合適吧?”

    第120章 揚眉(一)

    昨夜魔道眾席卷漁陽, 如同颶風過境, 留下了一地殘景頹垣。雖說最后的結果皆大歡喜, 但一些必要的修繕工作也必須及時著手去做。

    秦牧身負家主之責,不能和江循敘舊太久,扔下一堆爛攤子不管, 因此和江循在回明殿前短暫地打過照面后,他便率領三家弟子忙了半夜,羈押法力全失、形同廢人的魔道眾, 安置受傷弟子, 重繪斗云列陣,修補破損山門。

    清晨拂曉時期, 秦牧提著那柄劈壞了的開山斧徑直走入山門中,那些正汗流浹背地重修山門的弟子們見到他, 紛紛行禮,甚是恭敬。

    秦牧掂了掂手中的斧頭, 拋給了迎面走來的薄山子:“把這柄斧子拿回去,打成足鏈,發給眾弟子佩戴, 讓他們勿忘今日之恥?!?/br>
    薄山子剛剛應下, 就見秦牧走近幾步,壓低聲音,換用了殷切喜悅的語氣,眼睛里星辰滿滿:“……小循呢?”

    薄山子:“……”

    場景一時殊為尷尬。

    這些秦家內門弟子里,稍微有點本事的, 哪個沒被秦道元調動著去追殺過江循,尤其是在浮山子殘廢、鶴山子登仙之后,以薄山子為首的一批人幾乎是死盯在江循后面窮追不舍,盡管從沒在江循手里討過什么便宜,但薄山子自己回想起來都覺得自己怪膈應人的。

    ……更何況,那個時候家主的魂魄還寄存在江循的右手中,恐怕是把自己的行徑給看了個一清二楚,雖說后來家主返山,未曾提及此事,對待自己也并沒有什么特別的不同,薄山子還是覺得如履薄冰,日日盡心伺候,不敢有一時一刻的放松懈怠。

    家主詢問,薄山子不得不答,強忍著發麻的頭皮應了聲“凌波苑”,正準備引秦牧過去,就見天邊紅云籠罩,仙光四射。

    ……仙界來使???

    他不覺白了一張臉,失聲喚道:“……家主?”

    秦牧凝神看著那氤氳紅霧中若隱若現的身影,剛剛輕松下來的神情再度轉為凝重:“……傳令下去,誰都不要議論昨夜的事情,尤其是不準提小循!”

    ……現在諸事未曾分明,仙界知曉了小循的存在,也不知道會采取何種態度。

    他秦牧唯一確定的只有一件事,小循再也不能有事!

    假如小循重生的意義,只是把之前發生的一切再重演一遍……

    他不自覺地捏緊了拳。

    一邊的薄山子得了秦牧的命令,心神稍定,卻仍是不安:“萬一仙界已經知道了呢?”

    秦牧撩開步子徑直往回明殿走去,頭也不回道:“如果他們真的知道了的話,要么派文使來勸說小循歸順,要么派上千百仙兵來捉拿……”說著,他抬起頭來,篤定道,“……絕不會只派一個武使來?!?/br>
    ……

    回明殿間,仙界遣來的武使已然坐定,一身皂衣玄甲明光熠熠,端茶啜飲的儀態雖有幾分風雅之氣,但是眼角眉梢轉動之間帶出的逼人傲意,總叫人心中不爽:“秦家主辛苦了。昨夜魔道來犯,秦家主據部抗擊,拒敵于山門之外,真是年少英豪啊?!?/br>
    秦牧淡淡道:“不敢當?!?/br>
    秦牧橫平豎直、不卑不亢的腔調,倒也挑不出什么特別的錯處,只是他再吝于吐出更多的字,保持著單膝跪地的姿勢,眉眼低垂,一語不發。

    殿內就這么沉寂了下來,陷入了一片詭異的尷尬之中。

    秦牧的態度有點刺心,讓那武使不由得蹙起濃眉,不輕不重地把杯蓋往茶盞上一扣,發出清脆的當啷一聲:“……可抓到魔道的活口了?”

    秦牧默然不語。

    這樣的反應讓武使臉上浮現出一抹得色:“秦家主,這便是你做得不妥帖的地方了。一味只知殺敵、退敵,卻不曉得存留個活口,審出些相關訊息,這是莽夫所為,不可取,不可取啊?!?/br>
    等到武使訓誡完畢,重新端起茶碗來,秦牧才抬起了眼,平淡道:“昨夜生擒魔道之徒共計三百七十五人,都收押在了地牢里。大人如想去看,秦某領路便是?!?/br>
    武使手一抖,差點把整盞茶扣翻在地上。

    他仔細審視了一下秦牧的表情,發現的確不像是夸口撒謊,才暗自咬了咬牙,堆出贊許寬和的笑來:“很好?!芎??!?/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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