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
此時此刻,女孩原本可以用各種難聽的話詛咒陳沫,就像昨天晚上在院子里兩人撕破臉面的爭吵一樣,但是現在再爭吵卻已然沒有了意義a深吸了一口氣,側過眼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陸小羽,恰逢對方的眼神看過來,卻是朝著她對面的女人。 a一瞬間覺得很鼻酸。 小羽真是瞎了眼,是被鬼迷了心竅。 她在心里哭著罵。 面上卻是毫無波瀾。 a對陳沫說:“你現在是懷孕了的人了,是要當mama的人,請為你未出世的孩子積點福報,你別害小羽?!睆V播里催促登機的聲音還繼續,她的話變得倉促起來,“小羽不笨,他就是被你迷了心竅,當局者迷走不出來,他現在滿心眼里都是你,這樣的狀況很危險,他信你的只言片語,我卻是分毫不信的——你看向他的眼神里……” 她踮起腳尖,湊到陳沫的耳邊,悲哀地說,“……沒有絲毫的愛意?!?/br> 陳沫表情僵硬了一瞬。 a轉身,登機去了。 目送她離開之后,陸小羽才走過來,一手抄進自己的口袋,另一只手伸來牽著她的,皺了皺眉:“手怎么這么涼?” “可能、可能風有點大吧?!?/br> 哪來的風。 她明顯有些魂不守舍。 陸小羽眉頭擰得更緊,問道:“是不是a跟你說了什么,你別理她就是了,她就那性格,現在是憋屈了點,但是會好的,就像你說得,干凈利落地解決問題總比拖著好?!?/br> 他牽著她去取車,陳沫一路無言。 兩人先后上了座駕,陸小羽問:“回家里嗎?” “不,我在東城區另外購置了房產,目前先搬去那里住著吧?!标惸f。 “哦?!?/br> 陸小羽調轉車頭往東城區的方向。 路途中,陸小羽專心開著車,陳沫靜靜地盯著他的側顏看了好久,到底是覺得陌生了,快要到達新家的時候,陳沫忍不住地問道:“你都不想知道我跟你舅舅之間發生了什么嗎?我現在要一個人搬出來住?!?/br> “我不想知道?!标懶∮饘P拈_車,眼睛都沒眨一下,“你們之間發生過什么或者正在發生什么我一點興趣都沒有,我只對你離開他之后的生活感興趣——他照顧不好你,更別提孩子?!?/br> 看看你被這場婚姻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他哪能照顧好你。 陸小羽一個急轉,車子擺尾,熟練地倒車入庫。 “我要跟陸饒離婚了?!标惸瓛伋鲆痪湓?。 陸小羽握著方向盤的手一頓,終于側過臉看了她一眼。 她像是歷經千山萬水才遷徙成功的候鳥一樣,深吸了一口氣道:“我昨晚上跟你舅舅說清楚了,我們協議離婚,財產均分,他若是有不滿,作為提出方,我吃點虧多給他一些動產或者不動產也是可以的,這種擔心受怕又壓抑的日子,早該到頭了?!?/br> “他答應了?”陸小羽問,似乎小有詫異。 “嗯?!?/br> 陸饒不答應不行。 他沒得選擇。 陳沫以孩子為要挾。 這女人真做得出來。 她對陸饒說,你要留下孩子?行,只有離婚一條路。 畢竟,他真的沒辦法時時刻刻守著她。 用旁觀者的話來說:這女人就是個瘋子,她自己的孩子她都死活不顧的,她說要打掉孩子,就是真的不會讓這個生命來到世界上,現在她好不容易退讓,你不如就依了她吧,也放過自己。 以上是沈停勸陸饒的話。 陸小羽輕扯了扯嘴角,也看不出是高興還是不屑,反問道:“我倒是想知道,你猶猶豫豫渾渾噩噩過了三年,現在倒是突然轉變了心意來,當機立斷要離婚,就是不知道受了哪門子的刺激?!?/br> “你舅舅壞事干太多,我惜命?!?/br> 她說出了陸饒暗中買兇開車意圖撞死秦意的事情。 “你有什么證據?”陸小羽既沒有急著維護陸饒替他開脫,也沒有趁火打劫落井下石,這倒令陳沫刮目相看起來,答道,“你倒是真的長大了,說話也變得滴水不漏起來,但你卻始終當我是個蠢貨,一如從前?!?/br> “你們家,以陸饒為首的你們家,做的什么賺錢營生,這么多年長盛不衰?夜路走多了總會撞見鬼的,我本就一身黑,原本也沒打算要將自己洗白,但秦意是個好人。他是個好人,不應該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死在別人的車輪下?!?/br> 原來好說歹說,卻也只是為了別的男人一條賤命。 “你們還真是兄妹情深?!?/br> 陸小羽冷笑了一聲,停好車,不耐煩道:“到了,你下車吧?!?/br> ☆、第084章 陸家祖宅。 時隔一周,陳沫與陸相對而坐,身前的茶幾上整齊地上放著兩份離婚協議。 陳沫的肚子還沒怎么顯懷,看上去不太像個孕婦,陸饒落在她肚子上的眼神卻時常無意識地變得柔軟,說實話,陳沫挺討厭他這樣的,覺得男人這樣做作又惡心,尤其是在得知他竟然買兇讓人開車試圖撞死秦意之后,在她心里,陸饒根本不配做她孩子的父親。 奇怪的是,幾日不見,陳沫發現陸饒看上去憔悴不少,他握筆的手上有幾處擦傷,連額角也貼著創可貼。 陳沫心中疑惑,但并未過多詢問。 她們結婚的時候都冷冷清清,結了婚之后也是形同陌路,現在離婚了,她更沒有理由也沒有立場去表達關心。 趁陸饒看協議的時候,陳沫提出出去走走,陸饒并未表達異議,而是道:“你可以多看看,反正都要走了?!?/br> 陳沫未露情緒,她拿起手包徑自出了門去透氣,留下陸饒跟律師在廳內審讀協議。 陳沫在前廳轉角處看到了等候的王覺。 雖然身為陸饒的得力下屬,但離婚這種事情,王覺到底還是要避嫌,陳沫想,大概是陸饒讓他在祖屋外面等候的吧,看到陳沫此時出來,王覺好像有些詫異,許是沒料到她這么快就會出來吧。 王覺張了張嘴,似乎有話想說。 “想說什么就說,”陳沫很干脆,皺起眉頭看向男人。 王覺愣了一瞬,好像沒想到陳沫如此的洞察秋毫,他道:“是秦意?!?/br> “阿意?”陳沫的表情變得有點冷,“我不明白你的意思?!?/br> “陸總不讓我告訴您,說是免得多生是非,但是夫人,您這樣做對陸總太不公平了?!蓖跤X憤憤道:“您就沒有過問過陸總身上的傷是怎么來的嗎?他被人開車撞斷了一根肋骨!” 陳沫皺緊了眉頭。 “也是您堅持要今日簽署離婚協議,甚至不惜以您與陸總的孩子做要挾,他才不得不帶傷出院,隨了您的意?!蓖跤X平日里不是個多話的人,今天可能真的是情緒激動,竟然破天荒地跟她講起了話來,“就在前天,當時陸總剛出公司,正朝著停車場走去,迎面有人開車直接橫沖直撞了過來,那輛車的目標是那樣的明確,瞎子都看得出來絕對不是意外?!?/br> 陳沫緊了緊唇,始終沒有出聲。 “我們有我們的法子,自然能夠查得出來這幕后下毒手的人,可是夫人,陸總曾經多狠戾絕情的人,如今到底是因為您而投鼠忌器了——他活生生咽下了這口氣,什么都沒有追究,也不準任何人為他尋仇?!?/br> 是秦意。 陳沫覺得有些恍惚。 事到如今,她都要跟陸饒分道揚鑣了,王覺沒有必要在這件事上說謊。 “他為什么要這么做?我了解秦意,他不是那樣的人?!?/br> “不是那樣的人?您以為他是哪樣?”王覺十分憤怒,“恕我直言,您這個女人,對著外人多方體諒,面對自己的丈夫時,卻真正鐵石心腸?!?/br> 陳沫不敢置信,但這就是事實。 現在,她的阿意,她心中敬重如兄長的人,卻也做出這樣宵小之輩才會做的暗箭傷人的事情來? 猶記得當時醫院里,男人對她說:“我這樣的職位,面對很多毒針,就只能生生挨著,但是有些時候,對待一些非常的人,難免要用到一些非常的手段——國法高明,可要將壞人繩之以法的過程卻太過緩慢?!?/br> 到底什么是對,什么是錯? 在門口吹了十幾分鐘的風,陳沫才進了屋里。 此刻,陸饒正靠在椅子上,姿勢略有些古怪,陳沫猜想應該是肋骨受傷所致。 男人將財產分割協議推給陳沫,聲音平靜道:“我修改了一些細節,你可以看看?!?/br> 陳沫隨手翻了翻,發現經過改動,壓根不是財產均分。 陸饒竟然將他們名下大部分可觀的不動產以及良好資產都規劃在了她的名下。 陳沫道:“你這是什么意思,大手筆的遣散費?” 陸饒卻沒有看她,他的眼神定定地落到她的肚子上,他沒有回答她的問話,而是轉而輕聲道:“事到如今,財產對我而言,多一些或者是少一些,已經沒那么重要了。沫沫,你成全我這一次,也成全你自己,我是真的愛這個孩子,咱們的孩子,那是我唯一的血脈,是這個世界上唯一能救贖我,救贖我們的血脈?!?/br> “你留下他,我們一起看著它出生,撫養他長大,好不好?” 哪怕不是以夫妻的身份。 陳沫看著他。 陸饒眼里有痛苦的神情,而仿佛有所感應似的,陳沫覺得肚里微微痙攣了一陣——那一瞬間,她恍惚感受到了一個小小生命輕微的悸動。 “沫沫,留下這個孩子好不好?不管我們過去各自經歷過什么,曾經又怎樣互相嫌惡傷害過,這個孩子都是上天賜給我們的寶貝,他的到來會改變很多東西,會給你我帶來新的東西的……” 陳沫一手撫摸著肚子,怔怔地沒有吭聲。三年的婚姻生活結束,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面對著自己的丈夫,像是曾經小學時候的優秀少先隊員在國旗下鄭重宣誓一般,慎重地回應:“只要離婚簽字,我會好好照顧這個孩子,給他最好的一切——不管我有多厭惡他的父親?!?/br> 陸饒喜極。 他簽字很干脆,握筆的手依舊沉穩,只是眼神里突然多了些什么。 陳沫拿著簽好的離婚協議微微有些出神,這是她要的結局,她卻突然覺得如此不真實,手上的離婚協議像是幾張廢紙,輕飄飄的沒有重量。 然而事實上,這幾張輕飄飄的紙上,當著律師的面落上她二人大名的時候,就已經具備了法律效益。 陸饒名下的大部分的動產不動產都被轉到了陳沫名下。 血脈真的是個很奇怪的東西。 陸饒為了這個未曾蒙面的胚胎中的血脈,真是用盡了全部的心思。 各自拿著離婚協議,分道揚鑣,陳沫肚子一人駕駛著車直到徹底離開陸家祖宅,徹底呼吸到跟陸饒無關的空氣之后,她這才松了口氣,覺得自由已經近在咫尺。 當天晚上她輾轉難眠,約了陸小羽,兩人似乎都略懷心事,在夜半無人的酒吧里,無聊地喝著果汁。 “我跟陸饒已經離婚了?!标惸乐?,故作輕松。 陸小羽并沒有詫異的神色,聽到這句話眼皮都沒有動一下,只是咕咚喝了一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