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什么?他不是你外公的親兒子嗎,難道撿來的?”陳沫一臉偷窺到豪門秘辛的樣子。 陸小羽沉頓了幾秒,似乎在想怎么開口,好久之后,他才斟酌了措辭道:“舅舅在尼泊爾的那幾年,做過一些……不好的事情,一度曾與外公鬧到要斷絕父子關系,后來外公下了最后通牒,讓他回國跟世家女兒結婚,安安分分過日子,舅舅倒是回來了,只是卻決口不提結婚的事,還帶回個上不了臺面的女人——外公幾次被氣到心臟病發,后來就在律師的公證下,修改了遺囑——如果舅舅不結婚,那外公百年之后,舅舅一分遺產也別想得到,當然,那個鄉下妞是肯定被排除在結婚對象之外的?!?/br> 陳沫猛地瞪大了眼:結結結婚?原來陸渣結婚還有這層含義。 她此刻總算是明白了,陸饒那句“我需要一個已婚身份”是什么意思了——合著自己成了他搶遺產的跳板,白白把自己犧牲給他們家的財產爭奪戰中去了? 這陰差陽錯的。 弄清楚因果,陳沫心中感慨:可憐了陸渣的真愛黑妞,這下好,我冷不防就拿了這紅本本坐實了正宮之位,以后那黑妞還怎么活下去?哎,這可真是想吃屎的沾不著,我個不想吃屎的,卻被屎粑粑糊了滿身,我上哪兒說理去?我這心里也是膈應死了。 陸小羽似乎心情不太好,講了這幾句話之后,很久都沒有再吭聲,直到喝完了一瓶礦泉水,才問陳沫:“我可以在這里住兩天嗎?這兩天家里鬧得雞犬不寧,我想清靜些,備考?!?/br> 他期末考的時間臨近了。 “當然可以啊?!标惸饝盟?,活像半點都沒有兩人之前的尷尬似的,還假裝隨口地問道,“申請學校了?” “嗯?!?/br> 那就是果真確定要出國了。 陳沫心里滋味怪怪的,撅了撅嘴巴也跑去拿礦泉水喝,喝了幾口之后問道:“今晚要吃土雞火鍋嗎?” “不了,沒心情?!?/br> 陸小羽情緒不高,陳沫算是看出來了,他不太開心,大概是親人去世的緣故吧——她想,情況大概是這樣的,陸老爺子去世,守在身邊的人卻沒幾個是真正上心的,恐怕包括他的一雙親兒女,這大概就是權貴人家的可悲,陸小羽倒算是老爺子身邊親近的人中,唯一有幾分真心的那個,還算是個重情重義的孩子——當然,這些也有可能是涉世未深的緣故。 他以后總會變的,變得世故而唯利是圖,跟他舅舅一樣。 不知為什么,看著少年此刻略帶愁容的側臉,陳沫竟然不太想看到那天的到來。 “你確定真的不回家呀?怎么說你也算是老爺子的寶貝外孫,你舅舅又沒有孩子,遺產也該有你大大的一份才對?!标惸謸卧诎膳_上,側著臉問陸小羽。 “有我母親在,我回不回去都無所謂?!碧岬阶约旱挠H媽,陸小羽語氣很冷淡。 陸晴晴是個十分強勢且有主見的女人,這女人黑心起來的時候,不說六親不認吧,但絕無多少親情可言,這不管是對她的枕邊人,她的弟弟,亦或是親生孩子,都毫無差別——陸小羽自小在陸饒身邊長大,真要論感情來,反而跟陸饒親厚些——此番陸晴晴大張旗鼓回來,聲勢浩大,無非也就是為了分財產,而且也是她主張,一切按照老爺子的遺囑來,美其名曰尊重老爺子的臨終意愿。 換句話說,陸晴晴想要全權繼承父親財產,而且她的理由很充分:老爺子遺囑上明明白白寫了,你陸饒未婚,一毛錢得不到。你要是硬搶,不只是不忠不孝,你還是在法律面前耍流氓。 屆時別說法律上過不去,陸家家族龐大,陸饒在眾多長輩叔伯面前也伸不直腰桿說不起話。 “那萬一你舅舅結婚了呢?”陳沫歪溜溜地問陸小羽。 “那當然最好不過?!?/br> “你都不好奇他會跟誰結婚嗎?” “除了那個上不得臺面的土姑娘,誰都行——她配不上我舅舅?!?/br> “……哦?!?/br> 陳沫咬了咬嘴巴。 見她欲言又止,陸小羽皺眉看了她一眼:“你還有什么事嗎?” 陳沫撅撅嘴巴。 她的左手抄在兜里,反復摸了摸那個熱乎乎的紅本本,不知怎么的,不敢開口。 她原本把劇情想得很美:等陸小羽來,老娘就將這結婚證砸他一臉,讓他跪著哭死,乖乖喊我小舅媽! 然而現實就是,她很慫。 “怎么了?”陸小羽又問。 “沒、沒什么?!标惸Φ煤軐擂?,“我就是擔心你在國外去了會不習慣,至少好長一段時間吃食是會很不習慣的?!?/br> “習不習慣都不關你的事?!?/br> 陸小羽兇她。 “我這還不是關心你,你什么語氣啊陸小羽?” “我不需要你的關心?!?/br> 氣炸氣炸。 這種時候,被人這樣兇,但凡是個要點臉面的女的,要么甩手一耳光,要么二話不說轉身就走,從此跟這討人厭的少年老死不相往來,可是陳沫她不,她皮厚得很,還賤兮兮地搖著尾巴示好:“陸小羽,咱們不用這樣吧,一日夫妻百夜恩哪,我們這都多少日了?你這樣做人可不太厚道哇,萬一以后我們成了親戚怎么辦?這日子還過不過了?” “你這女人能不能要點臉?”陸小羽轉身離開要去客房。 “唉唉又怎么啦——”陳沫趕忙拉住他,“我又得罪你啦?我怎么不要臉啦?我只是擺事實外加講道理,你能不能講點理?” “你才不講道理,最不講道理的就是你了?!?/br> 陸小羽煩死她倒打一耙還振振有詞的鬼樣子。 “我其實又是特不想你離開,小羽?!标惸植慌滤赖販惲松先?,扯著他的手,搖了搖。 陸小羽不理她,將手從她的手里抽回來,別開臉冷哼了聲,“走是肯定要走的?!?/br> “那萬一我跟別人結婚了呢,陸小羽?” 少年瞳孔一縮,轉而一下子變了臉色。 “我懶得聽,走了?!?/br> 陳沫伸手抱住他不讓走。 她手臂圈著他的腰,黏黏糊糊地說,“我沒胡說啊,陸小羽,你可別說我沒事先知會你哇,你這一走,我可是分分鐘就要嫁人的,當然你有個漂亮小未婚妻肯定不用愁娶不到老婆,可那種小姑娘有個什么勁,你跟她在一起肯定味同嚼蠟吧,她跟你一起還不就是圖你那幾個名牌包,否則你脾氣這么壞誰喜歡你呀,我就不一樣了,我倒貼你都愿意的,也不要你的包包——” 陸小羽心一狠:“你再胡說八道,你信不信我、我……唔你干什、什么——” 陳沫親他了。 神不知鬼不覺的。 分手炮來一發吧,她想。 畢竟以后都是一家人,抬頭不見低頭見的,異國他鄉雖說隔遠了,但是這么親的親人,彼此搞僵了也不好,我這跟他睡一覺聯絡一下感情,抹平從前的恩怨情仇,哎嘿嘿,也講得過去。 ☆、第056章 有錢花,又時常有新奇玩意兒耍,開豪車住別墅,來感覺了還有陸小羽可以睡,陳沫漸漸對這種生活有點愛不釋手,愛到上癮,畢竟,她這二十八年的人生中,除卻前面二十幾年的狗屎不清的日子,到如今,應該是十分快活的階段了,忽略和陸饒扯證的事情的話。 可是陸小羽竟然要走了。 陳沫抓心撓肝不爽快。 她其實是想叫陸小羽不出國的,就留國內,兩個人近些,可是又覺得自己沒這么大的臉面讓他做出這樣大的犧牲,而且也怕將來萬一兩人分手了,他怨懟怪罪她,再加上現在跟陸饒領了證,雖說他們當事人兩個都沒把這結婚證當成契約或承諾,可她要是繼續跟陸小羽一起,到底有些微妙了——這想來想去的,陳沫就有些煩躁了。 *之后,陸小羽習慣性又想抽煙,陳沫趕緊先他一步拽過了煙盒與打火機,急吼吼地說:“我也來一根,來一根來一根?!?/br> 陸小羽皺眉橫了她一眼。 陳沫鼓了鼓眼睛,表示真的十分想要,陸小羽沒理她,搶過打火機點了煙,陳沫把他點燃的煙又搶了過來,悶了一口,咳咳了好幾聲,十分嗆人。 “換煙啦?”她問。 “嗯?!标懶∮鸢褵熌没貋?,起身套衣服褲子,“女人家還是別抽煙了,對身體不好?!?/br> 陳沫沒有搭腔。 “我們這算是和好啦?”瞧著少年穿好衣服,又是一副人模狗樣乖學生的樣子,陳沫半支起身體,扯了扯他的手臂,“我們這樣就是和好了嗎,陸小羽?” 陸小羽屈身拿煙盒的動作頓了一下,神情微僵,眼睛死死盯著桌上某處。 陳沫順著他的眼神看過去。 只一眼,就心驚膽戰。 日哦,結婚證! 桌上搭著她的外衣,外衣有個大大的口袋,里面裝著她才拿到手的結婚證,結果因為剛剛隨手亂扔衣服,那個小紅本本從衣兜里冒出了半截,就這樣光明正大地杵在桌子上,被少年修長的手指一夾,就輕輕拉了出來。 這小小的一本本子,很像陸小羽在學校見過的學生手冊,暗紅色的,面上蓋了中華人民和國的章,寫著結婚證三個大字,他翻開里面,里面是用鋼印蓋的章,有寫已婚雙方的名字:陸饒,陳沫。以及他們的年齡,身份證號碼,結婚時間,還有那上面還有結婚局里的人簽的名字。 上面還貼了兩個人的結婚照,郎才女貌,很養眼,卻并沒有夫妻之間該有的濃情蜜意。 生平頭一次,陳沫臉都嚇白了,直在心中大呼慘了慘了慘了,要出事這下肯定要出事情,她連衣服都顧不上穿,連滾帶爬地起來要搶過少年手上的紅本本。 陸小羽側身躲過了,陳沫撲了個空,表情十分狼狽。 “這是找的哪家辦假證的做的?挺逼真的啊?!标懶∮鹉笾切〖t本,笑起來一如既往地好看。 “小羽,這個其實是——” “搞這種假證干什么,又要坑蒙拐騙誰?” “小羽,你先聽我說,我都是有苦衷的……” 陳沫簡直哭死了,她此刻就像是個搞大小女友肚子,卻不但不愿意負責任結婚,還想方設法要哄騙小女友去墮胎的渣男一樣,試圖把理由說得更加充分有力些:“這,這都不是我情愿的,是你舅舅!是你舅舅逼我的,你知道的,他要結婚,他要搶遺產……對對對,就是這樣,他就是因為需要個已婚身份才逼我跟他結婚的——” 陸小羽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笑得很難看。 陳沫發現,他捏著那小紅本的指尖都在發顫。 她一下子都不敢繼續解釋了。 豈料,少年的聲音卻平靜得嚇人,他捏著那本結婚證指著她:“你騙我?你跟舅舅都騙我?!?/br> 這是真的氣著了,眼睛都是紅的。 陳沫從沒見過陸小羽這樣過,她甚至在想,如果不是因為強自壓抑著,這少年此刻恐怕活剝她的心都有,這樣的念頭令她略害怕,因為潛意識里陳沫覺得陸小羽隨陸饒,涼薄沒多少人情可言,但這樣的少年也十分令她,心疼。 “對不起,小羽,我該提前跟你說的?!彼押竺鏈蕚浜玫霓q解換成了直白的道歉。 這卻愈發激怒了陸小羽。 “我一輩子都不想見到你,一輩子都不想見到你們?!?/br> 狠狠將那本結婚證砸在地上,陸小羽險些掐爛了自己掌心,赤紅著眼摔門而出。 “小羽!” 陳沫此番真的被嚇壞了,她急匆匆套好衣服,趕緊追出去,追到停車場的時候,發現陸小羽已經開著車離開了,她猜測依照少年的脾氣,肯定會回陸家找陸饒對峙,生怕他在陸饒面前吃虧,陳沫嚇得魂不附體,急急忙忙打陸饒的電話。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撥通自己“老公”的電話。 陸饒的手機號碼,還是他們領證的當時,她在民政局門口輸入到手機上的,電話響了很久,沒人接。 陳沫心急如焚地又重新撥打了很多次,都是無人接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