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馮憑說:“好……” 蘇叱羅笑說:“爺,奴婢走了,你可不許胡鬧呀?!?/br> 拓拔叡說:“你走吧?!?/br> 蘇叱羅一走,拓拔叡興奮難耐,將小宮女全趕了出去,拉著馮憑爬到自己的大床上,說:“你不用聽她的,今天晚上跟我一起睡,這宮里我說了算?!?/br> 馮憑先前跟他一起吃rou,此時早就不陌生,就由他摟在懷里。然后,拓拔叡就跟個情場上的老手一般,美滋滋地,笑容滿面地,心花怒放地,跨到她身上,捧著她的小臉蛋,在她小嘴上親了一口。小嘴兒親的甜甜的,他喜滋滋地說:“寶貝兒,咱們兩個好吧!” 馮憑被他親了一嘴,感覺他這個樣子不懷好意,不像個正經人,就有點心虛:“你要怎么好???” 拓拔叡美的不得了,說:“咱們兩個談情說愛,像兩口兒。我是你的夫,你是我的妻,我們兩個甜甜蜜蜜,一個桌兒上吃飯,一塊床兒上睡覺覺?!?/br> 拓拔叡拉了她的手:“手拉手?!?/br> 捧了她的臉兒:“親嘴嘴?!?/br> 馮憑有點臉紅,又給他逗笑了:“你不要胡說啦?!?/br> 拓拔叡說:“我怎么胡說啦?” 馮憑說:“我還小呢?!?/br> 拓拔叡笑瞇瞇說:“年紀小才要早做打算呢。你看你在這里,又沒爹又沒娘,無依無靠的多可憐。我當你的夫,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想吃什么就給你吃,想穿什么就給你穿?!?/br> 他像個拐帶小孩的販子似的循循善誘:“女孩子要早點懂事的好啊,你說你長的美嗎?” 馮憑低著頭,就自卑的說:“不美?!?/br> 拓拔叡本想打擊她,一看打擊的過頭了,又隨口安慰兩句:“還好啦,不是特別美,一般啦,比那些丑八怪美多了。你看你長的又不美,以后嫁人能嫁給誰呀?男人都好色,不是人人都像我這樣不注重外表,能通過你的丑模樣發現你可愛。你想想,你不跟我好,你能找到比我更好的人嗎?” 馮憑低聲說:“我知道啦?!?/br> 拓拔叡說:“那你答應了嗎?” 馮憑點點頭說:“答應了?!?/br> 拓拔叡喜的搓手,剛把到一個小meimei,高興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側了身體躺下,他摟著馮憑肩膀在懷里拍了拍,說:“寶貝兒,那咱們就睡覺吧?!?/br> 馮憑因見他摟著自己,也就回手摟了他,靠在他懷里?;蕦O人長得高,身材挺拔,衣上香噴噴的。他人也長的好看,馮憑心想。馮憑想不到自己入宮還能遇見這樣一個人,有種說不出的歡喜,又感動。馮憑說:“殿下,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br> 拓拔叡說:“我名字是叡?!?/br> 馮憑悄悄的藏在心里記了。 拓拔叡接著又滿嘴的甜言蜜語。他這個人,平時看起來怪嚴肅的,似乎就是對著女孩兒甜蜜。他像個鸚鵡兒似的,不斷奉送著濃情蜜意,醉人的愛語兒說不完,馮憑被他逗的咯咯笑起來。 拓拔叡說的口干舌燥,說到最后沒得說了,就一翻眼皮睡了。只剩的馮憑雙目炯炯,沉浸在快樂中,一點睡意也沒有。 馮憑抬頭看他,發現他已經仰著脖子睡著了,只好也閉上眼睛睡了。 拓拔叡睡相很不好,睡前還把她摟的緊緊的,睡著就忘了,撒了手轉過身去,自己據了個位置大睡,更是一個人將被子扯過去,全卷在自己身上,不給別人留一點縫。馮憑冷的瑟瑟發抖,又不敢去找他要,只得跑回自己小床上,鉆進自己被窩里,暖和了一點才入睡。 天亮,拓拔叡醒來,發現床上沒人了,跑到屏風后的小床去找,看見她藏在被子里睡的呼呼的,拓拔叡就把她薅了起來,說:“誰讓你跑這里來的?” 馮憑看他生氣,就踟躕著不敢答。 “我……” 拓拔叡其實知道是因為自己把被子卷走,把她凍跑了,就假裝生氣的訓斥了她幾句:“你蓋不著被子了你就跟我說,誰讓你自己跑了的?!?/br> 看她低著頭一副認錯的樣子,又說:“行了,別生氣了,起床穿衣服,吃了早飯,我帶你去騎馬玩兒去?!?/br> 馮憑困的很,還沒有睡夠,也只得聽他的話,下地去。拓拔叡將宮女叫進來,洗臉梳頭發,穿好衣裳。常氏已經早早就起床了,同蘇叱羅,珍珠,寶珠,李延春等等,都在那大榻前侯著。拓拔叡坐到他平常坐的位置上去,寶珠兒遞了盞茶給他,拓拔叡用茶水漱了口,吐在唾壺里。常氏拉了拓拔叡的手問:“昨夜睡的好不好?今天想吃點什么?” 馮憑也到常氏膝下去坐著,小宮女也遞給她茶,她學著拓拔叡也漱了口。 拓拔叡同常氏徐徐說著話,然后宮女把食物送上來,開始用早飯。食案上擺了滿滿的熏魚,炙rou,黃金小米羹,牛乳羹,羊rou羹,海帶湯,金絲銀卷兒,婆娑果。馮憑吃了一肚子,拓拔叡因說要去騎馬,常氏說:“今天下大雪呢,別出去了吧,凍著了,改日再出去?!?/br> 拓拔叡說:“下雪了?” 常氏笑說:“下的好大呢,一晚上下了一尺多深,大河都要凍上了。天冷就在屋里練一會字,看一會書,等天氣好了,你又想去尋耍,又不想讀書了?!?/br> 拓拔叡指了馮憑說:“讓她給我磨墨?!?/br> 常氏寵溺地笑說:“好,好,你是爺,你說怎樣都隨你?!?/br> 拓拔叡穿了一件素色的厚錦袍,常氏又讓珍珠兒拿了一件雪白的狐貍皮氅子給他披上,溫柔地替他整了整領子,說:“你先去書房吧,我呆會把她給你送過來?!?/br> 拓拔叡點頭。 常氏跟李延春說:“帶他去吧?!?/br> 馮憑留在后面,常氏招手喚她近前,攬在膝上打量了一下??此┲┌椎钠r麻衣裳,外面系著皮襖,常氏笑著讓宮蘇叱羅拿了一疊衣裳過來,說:“這是昨晚上我讓她們連夜給你做的,你看穿著好不好,今天就穿上吧?!?/br> 馮憑只看到那毛料子雪白,衣裳燦爛錦繡的,有里衣,有外衣,還有毛皮襖子,料子光滑,花色漂亮。馮憑高興的不得了,立刻脫了舊衣服穿上。 常氏說:“好看,行了,去給叡兒磨墨吧?!?/br> 第6章 圣旨 她飛奔著,像一只歡快的鳥兒,追逐著春風。真快樂啊,她穿著新衣裳,在冰天雪地里奔跑著,心好像飛出了籠子。 書房里,拓拔叡提起一只兔毛筆,練習寫小楷,抄寫蘭亭集序。 馮憑跪在案前給他磨墨,探了頭看他寫字。地上放著一只黑色的銅瓶,瓶中插著兩枝鵝黃的臘梅花,香氣幽幽的在室內彌漫。 拓拔叡每寫一個字,就叫馮憑看:“這個字好不好看?” 馮憑就跟個馬屁精似的,拓拔叡問一個,她就歡天喜地地說:“好看!殿下,你好厲害??!” 拓拔叡面上一本正經,不驕不躁,然而心里很得意:“你要是想學,以后也可以跟我學,?!?/br> 馮憑說:“好呀殿下!” 拓拔叡高興之余,在她臉蛋上親了一下。馮憑臉紅了,抻著指頭笑。 一名錦袍太監,手托著一卷褐色的羊皮紙卷,帶著兩個小監自雪地升階。常氏連忙就帶著一眾宮人迎了上去。 常氏認得這是皇上跟前的人,卻不知道此時來做什么。然而那圣旨的形狀又怎會不認得?她心中亂跳地跪下了。 太監掃視了一圈,不見皇孫,便揚聲問道:“拓拔叡呢?” 一殿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常氏忙不迭地,伏地叩請道:“皇孫在書房習字,小婦已經讓人去叫了?!?/br> 太監說:“皇上有旨,要拓拔叡聽宣,既然請去了,灑家且便等等?!?/br> 拓拔叡這邊寫著字,小宮女跑來喚道:“殿下,皇上那邊來人傳旨了,太監正等著呢,殿下趕快去吧?!?/br> 不是口諭,而是親傳圣旨,毫無疑問就是有大事了。拓拔叡不敢延誤,連忙隨著宮女去正殿。馮憑見狀連忙也跟上,過去一看,已經跪了一片了。 太監看拓拔叡來了,已經做好了接旨的架勢,就施施然取出圣旨。 “宣——” 太監的聲音尖細嘹亮: “封——皇長孫拓拔叡——為——溧陽王,特令即日起就封,欽此?!?/br> 太監瞥了拓拔叡一眼,命小監將圣旨遞給他,說:“拓拔叡,皇上命你三日之內啟程就封,不得延誤。這三日內,灑家會派人守在金華宮,敦促你出宮前往封地,然后再回太華殿向皇上交旨?!?/br> 拓拔叡一時懵了,糊里糊涂的接過圣旨,謝了恩。又悄悄抬頭去看身邊的常氏,就見常氏臉色發灰,神態顯然的是不對了。 他心里一陣茫然起來。 太監宣完了旨,便轉了一臉故作親近的笑模樣:“旨意已達,皇孫殿下,你有什么要求要向皇上提的嗎?可以告訴灑家,灑家會替你上達天聽?!?/br> 拓拔叡感覺對方笑中帶著譏諷,十分刺眼,皺著眉,搖了搖頭。 珍珠兒急道:“夫人,這可怎么辦???” 怎么辦?常氏閉著眼睛,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能怎么辦,皇帝的圣旨誰敢違抗? 太子死了,她早就預料到會有這一天,可是真的一道圣旨降下來,她還是得哭,還是得怕。她嘴上對宮人說:“這是皇上對咱們的恩德?!痹捳f出來,她自己都不信。躲在屋里,眼淚就下來了。 就封二字,擺明了是要將拓拔叡逐出京城了。京中那么多封王,都沒有就封,為何偏要逼迫拓拔叡就封?他本該是皇長孫,可是現在只能得到一個溧陽王的名號,去封地終老了。 溧陽是個什么鬼地方?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只知道,拓拔叡一旦離開平城,就絕不會有什么好下場。 一個謀反太子的兒子,被逐出京城,會有好結果嗎?人能從低爬到高,卻萬萬不能從高處摔下。墻倒眾人推,破鼓萬人捶,不說這世上的人最好落井下石,只光他一個嫡長孫的名分,就會招來多少忌憚?他可以不去爭那皇位只求安生,可是想爭那皇位的人,能容得下世上還有一個活著的嫡長孫嗎? 一旦他失去皇上的庇護,他就會變成皇位爭斗的犧牲品。 李延春在旁邊,也無可奈何。拓拔叡除了遵旨,沒有第二種選擇。 太子謀反,他不被牽連,保得性命,還留在宮中,已經是皇上格外仁慈了。而今讓他去就封,也是意料之中。 李延春想法子寬慰:“要不向皇上求求情……” 常氏泣道:“哪怕想辦法求情,勉強留在京中,又有什么意義呢?皇上不立他,他早晚會成為別人的眼中釘。留在這里,接下來處境只會更艱難。宮里到處都是明槍暗箭,一不小心就學了太子,萬刃加身……” 常氏向抹著淚珍珠兒道:“收拾東西吧?!?/br> 蘇叱羅過來請示要帶些什么東西。常氏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擦干眼淚,重新梳洗了一下,開始指導宮人們收拾行李,同時將一臉木然,失魂落魄的拓拔叡摟在懷里安慰:“殿下別怕,皇上也是為了你好,怕你留在京中被人暗算。去了封地,正好遠離這些朝中的紛紛擾擾,咱們而今不求別的,只求有個地方安身就夠了?!?/br> 拓拔叡一言不發,精神極度萎靡,常氏摸著他的臉泣道:“孩子,你去哪兒,阿姆都跟著你,陪著你,不會讓你一個人孤單的。你生在這皇家,享別人享不到的福,也要吃別人吃不到的苦?!?/br> 對拓拔叡,他雖然年紀還小,長在宮中的人,又怎么會不懂這些?他剛出生的時候,皇祖父非常歡喜,像拓拔家對待未來儲君的法子那樣,還沒吃上母親一口奶,就將他帶離生母身邊,接到宮中。先是由許太后撫養,然后又給他安排了保母,許太后老終了,他還是留在宮中,時不時向皇祖父面前玩耍。 他父親,拓拔晃,雖然沒有養育他,可是也將他當做繼承人對待。他長到十幾歲,沒有見過親娘的模樣,旁人告訴他,因為他是皇位的繼承人,不能由生母養育。他父親,他祖父,都是在保母手中長大的,他也就接受了這個理由。 他將來會繼承皇位,這幾乎是一定的。 可是誰能想到太子會被殺呢?他的父親,襁褓中就被欽定為皇太子的拓拔晃,十二歲開始理政,十六歲為太子監國,皇上信重,朝野擁服。誰能想到他會落得那個下場。 拓拔叡歪了頭,身體靠到常氏懷里,疲倦的閉上眼睛,由她撫摸。 他從小就在這金華宮長大,從來沒想過會離開。他不想離開,他寧愿死在這算了。 此時此刻,馮憑坐在殿前的石階上,望著眼前一片白茫茫的宮殿,說不出的迷惘。 就在昨日,她還以為自己找到了靠山,以后不用再挨凍受餓了,今天就降下這樣一道晴天霹靂,山塌了。 拓拔叡竟然要走了。 拓拔叡走了,常夫人應該也要走,他們都走了,她怎么辦呢?難道又再回掖廷去嗎?看來世上果然沒有天上掉餡餅的事,昨天她還以為自己成了幸運兒,得到了上天的眷顧,幾乎有些不敢相信。果然,才過了一日,幻想就破滅了。 宮殿外面立了許多黃袍的太監,是皇上那邊派來敦促拓拔叡起程的,看來皇上態度很堅決,是要讓他非走不可,眼下的情形,已經是定局了。 馮憑茫茫然回到宮里,宮女太監都在忙忙碌碌的,收拾行李,打點箱囊,所有人都行色匆匆,奔來跑去,看不到一點昨日的寧靜祥和氣象。馮憑本能的感覺很焦慮,很難受,憋悶的喘不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