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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皇家妻在線閱讀 - 皇家妻 第107節

皇家妻 第107節

    定王一瞧這架勢,便看向阿殷,“早有預謀?”

    “跟殿下相識已有兩年,卻還沒嘗過殿下的手藝?!卑⒁竺佳坶g的揶揄激將早已消失,代之以笑意,往定王臂彎一挽,道:“父親說當年他在南郡時,就常下廚為娘親做吃食,拿可口的飯菜哄娘親高興。殿下時常冷著張臉,跟個煞神似的,我是不指望殿下能哄我,也只有這么幾次機會驅使。殿下可得用心些?!?/br>
    “我沒哄過你?這話可不公平?!?/br>
    阿殷理直氣壯,“難道不是?”

    定王想了想,“捏肩揉背不算?買的首飾衣裳和彎刀不算?還有——”他壓低聲音,“若沒記錯,似乎晚上也常哄你,令你高興?!?/br>
    他的聲音極低,卻叫阿殷面上陡熱,抬手便往他胸前捶過去,“胡說什么!”

    定王雙眼皓若星辰,似是心緒不錯,含笑睇她。

    阿殷別開臉不理他,心中卻有暖意漾開——回京后諸事繁瑣,先有私藏軍械,后有崔恒之事,定王大多數時候面色冷厲,端肅行事,在書房忙至深夜,已有許久不曾這般笑過。比起那令人敬懼的冷面戰神,她還是更愿意看他舒展眉頭,暫時卸下層層重擔。

    定王示意如意過來陪著她,便往廚房中去。

    阿殷這是第二次見他進廚房。上回還是她待嫁的時候,定王奉旨出京,臨行前去靜安巷的陶家院中,賴著阿殷給他做酸筍雞皮湯。威儀挺拔的王爺跟她待在那不算寬敞的廚房,滿是溫暖的煙火氣息。

    王府的廚房自然比那邊寬敞整潔許多,各色刀具齊備,定王隨便掃了一眼,便取一把尖刀在手。

    修長的手指觸到刀柄的那一瞬,他似是習慣一般,隨手挽個刀花。

    鋒銳明亮的尖刀在他指尖旋動,如撥弄草葉般順手,叫阿殷呆了一瞬。

    她原以為定王尊貴慣了,對廚事必定生疏。況他握慣了殺敵斬將的刀槍,碰到廚刀時會不稱手,誰知看那架勢,雖不算熟稔,卻也不算生疏?再看那切魚的姿勢,均勻迅捷,更因他身材頎長輪廓極好,連帶著切魚的姿勢都十分悅目。

    待魚菜和辣椒姜絲等物切完時,阿殷已被他的動作吸引到身邊,“殿下從前進過廚房?”

    “行軍在外,偶爾會親自造飯?!倍ㄍ趺虼?,似有得色。

    偶爾親自早飯就練出這架勢?阿殷覺得不可置信。

    而后不待廚子稟報做法,他已命人點火,將阿殷送到門外后,熟稔的倒油燒魚。趁著熬湯的間隙,還將豆腐蒸上,又怕蟹黃性寒,特地煮了姜湯為佐,有條不紊。

    沒過多久,誘人的酸菜魚湯香味便陣陣往鼻中撲來,令勞累半日的阿殷霎時覺出饑餓。

    待那酸菜魚湯初成,阿殷先命如意舀了一小碗出來,拿湯匙嘗嘗,竟是意料之外的美味。

    阿殷目中幾乎是放光,驚喜而狐疑的瞧著定王,那種久違的崇拜再一次襲上心間——

    很久之前,她看著定王騎了黒獅子執劍端肅前行,彈指殺敵時,只覺他恍如天神。而今在這煙火紅塵的方寸之地,他拿了鏟勺忙碌,雖只是燒菜這般簡單的事,卻叫她意外、驚喜,甚至崇拜。怎么會有這樣的男人,身手氣度出眾不說,朝堂上能翻云覆雨,戰場上可奮勇殺敵,甚至在這小小廚房里,也有如此神通?

    這個疑問,阿殷終于在拿小半碗酸菜魚和蟹黃豆腐壓住饞意后問出了口。

    定王端坐在對面,仿佛漫不經心,“會做飯很奇怪?”

    “會做飯不奇怪,可殿下做得也太好吃了!”阿殷美食入腹,這句夸贊真心實意,“就算偶爾在外造飯,也練不出這等手藝的!”

    定王“哦”了聲,將她面前的碗添滿,道:“這就是天賦?!?/br>
    鬼才信的天賦!阿殷追問,定王卻始終噙笑不肯說。

    *

    次日清晨,早飯后兩人在晨光里散步完畢,便到書房里去。

    從前阿殷還要每日舞刀練功,懷孕之初不敢跳騰,閑著又覺得無趣,每日便到定王書房里來。他在外間議事,她在內間練字或是看書,因定王藏書頗豐,阿殷倒有許多可看。

    將近晌午十分,宮中來人,召定王入宮面圣。

    定王依命到了承乾殿時,里頭只有魏善陪著永初帝。

    四月里天氣漸暖,承乾殿正面的窗扇也開了許多,有徐徐涼風透入,將院里的花香送進來,倒比龍涎香更叫人頭腦清爽。

    永初帝坐在御案后,面色不辨陰晴,見定王跪地問安,便抬手示意免禮。

    “南邊地動的災民愈來愈多,戶部雖派人過去賑災,卻還是有民怨沸騰?!庇莱醯劭鄲赖娜嗔巳嚯p鬢,“朕有意派你過去,賑災撫恤百姓,還需體察民情,瞧瞧那幾個官員的品行——這回義捐所得的錢糧頗多,原本不該有民怨,怕是中間出了岔子?!?/br>
    這一趟賑災,來回也需一個月的功夫。

    定王先前揣度永初帝的打算,雖猜到他可能會舍了太子,卻沒想到這么快。這種事情上,他自然不會推辭,“兒臣遵命。父皇的意思,是何時啟程?”

    “自是越快越好。過些天要殿試,后頭還有一堆瑣事,你在京城也能為我分憂?!?/br>
    定王拱手應是。

    永初帝點了點頭,又對著御案發呆,好半晌又踱步下來,也不發一語,緩緩走向窗邊。朱紅色的鏤花窗扇,是宮廷中最常見的花樣,方寸之外便是外頭的廣闊天地——綠樹朱墻,碧瓦金脊,蒼穹湛藍如洗,有云朵如絮飄動。

    好半天,永初帝的聲音隨風而來,“這一年總是不太平,司天臺也屢次上奏,說天象有異。朕與司天臺和禮部商議過,有意擇日祭祀天地。玄素,你覺得如何?”

    自姜家和代王之事后,他越來越喜歡征詢定王的意見。

    定王微露訝色,“祭祀天地,那可不是小事?!?/br>
    帝王祭祀天地是每年中最隆重的儀式,光是春祭和冬至就能將禮部累得人仰馬翻。且因祭祀的器具犧牲等皆有極嚴格鋪張的規定,儀式繁復,儀器又考究,皇帝和陪祭之人還需齋戒,幾乎能驚動京城里半數的官員,一場祭祀下來,花費的人力物力都是不小的。

    永初帝自然也明白這層,緩緩道:“先前北地連年旱災,南邊又逢水澇,去年秋天,天降雷火燒了北邊兩處宮室。入了冬,北邊受凍災,緊接著是東襄的戰事。雖然東襄被擊退,幾年內應無力南下,卻也耗費了將士兵糧無數。春荒還沒完,這南邊又是地動,連那天象,司天臺都奏報數次有異。朕心里不踏實?!?/br>
    算起來,這半年里確實是多災多難。

    原本因為先前的旱災水澇,國庫就不算充盈,經戰事賑災,竟淪落到需百姓義捐才能賑災的地步,著實是許多年未曾有過的事情。京城里諸般流言、司天臺奏報的言辭,定王也都有所耳聞,永初帝會生出祭祀天地的心思,并不算意外。

    他默了半晌,道:“既然父皇有意祭祀天地,兒臣愿意分憂?!?/br>
    “你這趟南下,一月時間盡夠,屆時早日回京?!?/br>
    定王應命,又道:“祭祀天地是國之大事,雖有太子、禮部及諸位宰相分憂,然父皇近來龍體微恙,兒臣著實不放心。南邊災情固然急切,賑災的錢糧已然撥付,兒臣過去,自信能定大局,無需帶旁的人手?!?/br>
    “嗯。朕信你?!?/br>
    定王倒不在乎這件事上永初帝是否信他。要緊的事祭祀的事情。

    在例行之外祭祀天地,需由司天臺擇定日期,由工部將祭祀所用祭壇修繕一新,太常寺備下諸般器皿,禮部定下儀程方可?;I備起來,會有許多的人參與。

    這其中魚龍混雜,漸漸被逼入死角的太子和皇后會做什么手腳,誰都無法預測。他可不愿千里迢迢的賑災回來,父皇已經被暗算,太子借東宮之位登基,只留給他一條死路——既然已走到這地步,后面的事情,自然更不能掉以輕心。

    他拱手,態度端肅,“籌備祭祀,諸事繁瑣,需銀錢和官員出力的地方也不少。兒臣斗膽,舉薦司馬常荀參與此事,或可為父皇分憂?!?/br>
    永初帝自然知道常荀是誰。

    中書令府上的人,各個都很出色,太子妃常蘭芝的才德自不必說,常茂官居刺史,那常荀的官職雖低些,本事卻半點都不比常茂差。哪怕是永初帝,也總聽說常荀極會處事,跟京城眾人交情都不錯。先前為南邊賑災之事,讓常鈺親自出馬說服,這回永初帝自然不好再勞動他。

    若有這個應變機敏的常荀在,倒是能解去些麻煩。

    只是定王和太子的暗潮洶涌永初帝也有所察覺,定王原本總將那位司馬帶在身邊,如今忽然要留下常荀在京城,這打算……

    永初帝尚且沉吟,就聽定王續道:“兒臣聽聞中書令夫人抱恙,她最疼常荀,兒臣也不忍令常荀出京。何況,阿殷如今懷有身孕,府中還需有人照看,唯有留下常荀,兒臣才能放心?!?/br>
    他以阿殷的名字稱呼,倒頗顯親近。

    永初帝膝下三子,除了東宮有個小孫子外,沒旁的孫子孫女,對阿殷腹中的胎兒也頗期待。聽定王這般解釋,疑慮盡去。沉吟了半晌,遂道:“既然常荀閑著,朕倒可叫他歷練歷練?!?/br>
    定王遂告退回府,叫蔡高和魏清挑了幾個人南下,卻將曹長史和常荀召至書房,議事至深夜。

    作者有話要說:  忽然意識到,定王是我寫過唯一點亮廚藝技能的男主,哈哈!

    愚人節快樂~!作者菌已進入清明節休假,可惜要回老家,每天只能用爪機碼字了tat

    蟹蟹baibai的地雷,(*╯3╰)!

    ☆、第117章 4.2

    初九清晨,定王啟程南下。

    從北庭回來還不足一月, 又要再度出京, 這般奔波勞累, 令阿殷都覺得心疼。昨夜數度歡愛已將別情道盡,今晨便由魏清率數名侍衛跟從,另派暗衛相隨, 在辰時將盡時,由阿殷親自送出城門。

    初夏的晨光格外明媚,官道旁楊柳葳蕤, 有燕兒□□。

    定王官慣常的墨色披風,騎著黒獅子, 烏金管束發, 眉目朗然。亭側葉上露珠未散,晨光斜照過去, 晶瑩剔透, 漸漸打濕阿殷鞋底裙角。

    縱然昨晚已將后面的事做過安排,阿殷依舊覺得心中空落不安。這等要緊時候, 定王既然已將太子逼到墻角,太子除了在京中使手段, 也未嘗不會在外暗中行事。京中有常荀和韓相,馮遠道和陶靖, 尚且能穩得住,只是外頭天高地闊,她和常荀都不能跟著同去, 唯有魏清率人護送,著實令人擔憂。

    阿殷眉目含憂,依依不舍,若非眾目睽睽,真想抱著定王不撒手。

    定王握著她手,反過來安慰,“我不在京城,他們會少些顧忌,更容易露出破綻。好好照顧孩子,等我回來?!币姲⒁螵q自不肯撒手,便在她眉心親了親,“信不過我?”

    “當然信得過殿下的本事?!?/br>
    “東襄大軍都不能奈何我,劍門也不曾傷我多少,這回只是賑災,怕什么?!倍ㄍ趺C然的面孔中流露些許寵溺,安慰般撫摸阿殷發髻,“阿殷比誰都勇敢,你的夫君不會遜色?!?/br>
    他當然不遜色,他是戰神!

    阿殷眼底終于露出笑意,挑眉道:“我還是從前的侍衛身份該多好,就能陪著殿下同行?!辈还芴斓囟鄰V大,世間多兇險,只要跟在定王身邊,刀峰或是火海,她都不會畏懼,更不會擔憂。有他在身邊,有彎刀在手中,并肩前行時,便可所向披靡。

    定王低頭,聲音篤定,“護好自己,比保護我更重要?!?/br>
    “你的夫君,不會敗給任何人!”

    他昂首抬胸,手按劍柄,眉目中的冷肅霎時聚攏,威儀而英武。

    是啊,他何曾輸給過旁人?姜家、代王、東襄、太子……角逐廝殺中,沒有人能擊敗他。

    阿殷胸中豪氣也被他激起,站姿漸漸挺拔,如同當初值夜時的小松樹,卻更干練。

    極美的面上浮現笑意,是定王熟悉的自信颯然,沐在初夏晨光下,貴麗美貌之外,更見英姿。她稍稍退后半步,做出久違的拱手姿勢,端然道:“殿下放心?!?/br>
    定王再不逗留,大步走到黒獅子旁,翻身上馬。

    墨色的披風揚起道弧線,隨著黒獅子的疾馳,在風里翻飛。直至數匹健馬漸漸消失在拐角處的樹影后,常荀才上前道:“王妃,回府吧?!?/br>
    “你擔心嗎?”阿殷望著早已空蕩的官道。

    “我相信殿下?!背\麟S她遠望,“王妃在京城,殿下必定會如期歸來?!?/br>
    *

    次日,永初帝在征詢過諸位重臣的意見,由司天臺擇定日期后,宣布于六月十六日,在京郊的祭壇祭祀天地。而今已是四月初十,算起來只有兩個月的時間可以籌備,于是自主理此時的高相和韓相、協理此事的太子起,至修繕祭壇的齋宮的工部、擬定議程人員的禮部、采辦儀器犧牲并籌備禮樂的太常寺,霎時忙碌起來。

    定王府中,常荀被征調過去協助高相,府中諸事皆交由曹長史打理。

    阿殷每日往定王書房中,聽長史稟報事宜,在常荀來時,商議著拿主意。

    閑著的時候,則按著日子進宮給謹貴妃問安。

    謹貴妃也知時局之變化,頗擔心定王在南邊的處境。阿殷少不得安慰謹貴妃,說了些定王府的趣事逗她高興,提及那日定王下廚做菜的事,便道:“兒臣原以為殿下出身尊貴,必定不知廚房中事,誰知道他諸事熟稔,做出來的菜,遠遠出乎兒臣所料。還說等這腹中孩子出來,還要把這做菜的天賦給他,就只留兒臣繼續愚笨。兒臣不肯受奚落,正想著多學學呢?!?/br>
    “你聽他胡說?!敝斮F妃沒法想象定王一本正經欺騙阿殷的樣子,只笑道:“他真說從前沒進過廚房?”

    “殿下說曾在行軍時造飯?!?/br>
    “何止行軍的時候?!敝斮F妃似想起舊事,見阿殷久坐,便帶她起來往庭中散步,“玄素幼時坎坷,想必你也知道。早年在王府的時候,他常跟著我去廚下,耳濡目染,也打了些根底。后來單獨建府,若遇著苦悶的事,便去廚房解悶。尤其墨城之戰后,據說沒兩三天酒要跑一趟。他做事又苛求,必要做得極好,練出那身廚藝,也不奇怪?!?/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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