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妻 第79節
隋麗華卻低聲啜泣起來,“表哥看不上我,我知道!可是陶側妃就比我好嗎?她是表哥的王妃,卻在街上公然跟旁的男子單獨喝茶,她哪里有王妃的樣子!前幾天我見到高妘時就聽她說了,高元驍從前可對她動過心的!她還敢單獨跟他說話,半點都不知道守德避嫌!” 夜風清寒,定王聽她含糊說罷,驀然面色一冷。 大悲寺那夜的情形驀然襲上心間,高元驍賊心未死,定王很清楚。更清楚的,是那晚救出阿殷后,遠遠看到的情形——高元驍在跟阿殷說話,似是密語,等他走近時,高元驍卻迅速離去,只有阿殷沒頭沒腦的跟他說要提防高元驍,別的只字未提。 他們兩人中間,似有什么他不知情的事。 縱然知道阿殷對高元驍必然無意,然而那種被瞞著的感覺依舊不好受。 回府的念頭愈發急切,定王丟下尚且抽泣的隋麗華,陡然轉身抬步。 護城河邊黒獅子打著響鼻,在夜色中噴出團白霧。定王一語不發的大步走過去翻身上馬,吩咐后頭的侍衛將隋麗華送回隋府,再不做任何逗留,徑往王府馳去。 夜色沉寂,街市上人蹤漸稀,黒獅子撒開四蹄,風馳電掣。 而在定王府中,阿殷此時正泡在浴桶中,周遭熱氣蒸騰。 她今日后晌就得到了定王回城的消息,最初還滿心歡喜的等待,誰知等了整個后晌也沒見他的蹤影。后來聽說永初帝留了定王在宮中說話,猜得是為東襄戰事,恐怕要談到深夜也未可知。她驟然失落,便沒了旁的心思,用過飯后倦意襲來,等到入夜沒聽見任何動靜,便叫人備了熱水,想著沐浴完了,再看書等他。 誰知道正在水中泡得舒暖,外頭驀然響起如意的聲音—— “殿下,王妃還在……” 話音未落,便聽門扇響動,有腳步聲急促行來。 阿殷尚在浴桶中昏然,聽到動靜詫然抬目,就見紗屏背后轉出定王的身影,正卷了夜風往里走來。 ☆、第83章 2.24 阿殷這些天日夜盼定王歸來,初見他出現在跟前,心中大為欣喜,立時笑生雙靨。待瞧見定王臉色,阿殷心中卻是一沉,后知后覺的察覺不對勁——定王雖不是謙謙君子,卻也非橫沖直撞的人,這般不打招呼就闖入浴房,著實罕見。 何況他站在跟前低頭望來,目光之中,絕非阿殷所期待的歡喜。 她面上笑容漸收,下意識往水中縮了縮,道:“殿下稍待,容我穿衣就來?!?/br> 氤氳水汽中,她的面頰被蒸出嫩紅,水面上尚有如意撒的花瓣漂浮,嫣紅清波之下,胸前的白膩愈發顯眼。隨著縮身沉下的動作,水面蕩起微波,緩緩蕩過鎖骨,留下水珠慢流。 定王明知此時該退出去等她更衣,腳下卻仿佛生了根,半點不愿挪動。 況婚后不久他便奉命賑災,半個多月過去,急匆匆奔回來,乍然見到這香艷畫面,如何舍得挪開眼? 兩人默然相視片刻,阿殷明顯察覺定王的目光在往水中緊盯,只是身體依舊緊繃。她不明所以,立時開口道:“殿下?” 屋門之外,響起了如意探問的聲音,“水應當涼了,王妃可有吩咐?” 不待阿殷開口,定王便道:“退出去!”說罷,竟是抬步要走過來的樣子。 阿殷大驚,目光四顧,掃見旁邊換下來疊整齊的衣裳,立時扯過來蓋在桶上,“殿下做什么?” 定王不發一語,看不到水下情形,目光便鎖在她的臉頰。很美的容貌,哪怕相識兩年,如今看來,依舊越看越美,更妙的是紅唇粉頰,與在床底間的容色幾無二致。他猛然躬身向前,不容分說,便俯身壓在阿殷唇上。雙手握住桶沿,將她罩在懷中。 冰冷的唇壓在溫暖柔軟的唇瓣上,桶中熱氣騰起,血氣如被蒸騰得躁動。 心底藏著的不悅難以宣之于口,便化為唇舌輾轉。定王左手扶著桶沿,右手便探入水中,濺起水花。 阿殷猝不及防,又因浴中飄然,直至此時才恍然驚覺,意識到定王情緒古怪,往后躲了兩下未能躲開,當即狠心往他唇上咬了下。 定王“嘶”的一聲,退開些許,隨即重新撲過來。 阿殷卻趁著這間隙偏頭挪開,瞧著定王毫無防備,立時揮拳攻向定王胸口。定王幾乎是下意識的直身防守,想握住阿殷手臂時撲了個空,便見眼前錦繡飄過,水花四散之間,阿殷竟自騰身自水中飛出,旋即將手中那半濕的衣衫裹在身上,退出三四步開外。 定王哪料她如此狡猾,斜步撲過去,似是要將她捉回來的架勢。 阿殷哪肯,仗著屋內雜物頗多,或將櫛巾踢出,或將備著的衣物踢去,彩緞紗綢飛舞之間,竟叫定王無法近身。兩人你追我逐,定王數次近身都被阿殷如游魚般逃開,最后怒從心頭起,也不留后手,一腳將中間礙事的浴桶踢翻,直撲過去。 熱水霎時漫了滿地,阿殷衣裳本就半濕,往后疾退時,躲避不及,下半截還是被澆透。 定王已經趨身近前,她背靠墻壁無處可避,只好怒聲道:“殿下這是做什么!” “你在做什么?”定王將她困在雙臂間,俯身盯著,眸中波濤翻滾。 阿殷將衣裳裹得更緊,“殿下進來就發瘋,我當然要逃!”她本是滿心期待定王歸來,被這樣鬧了一通,也是生氣,杏眼怒瞪著定王,語氣自是不善。 定王看她張牙舞爪的態度,俯身逼得更近—— 果然新婚的溫順乖巧都是裝出來的,這才是她的面目!看她那緊繃的模樣,難道還想跟他動手? 雙手不容分說將阿殷桎梏,定王低頭,再次狠狠吻住她。 男女氣力天壤地別,阿殷縱然身形靈活,真正落到定王鐵箍般的桎梏中,也無反抗之力。 身體幾乎被他緊緊貼在墻上,粗重的親吻之下,幾乎無法呼吸。 阿殷最初的反抗悉數被定王用力鎮壓,身體緊貼之間,他胸膛的起伏和腔內心跳都格外清晰。潮濕的衣衫緊緊貼在身上,隆冬的屋內火盆正旺,他的腰身壓過來,口舌攻城略地,似要將她吞進去似的——如同離別前的那晚,用力而迷亂。 好半天,定王才放開阿殷。 額頭相抵,他的呼吸粗重,懷中的美人卻收了利爪,像是她養在院里那只小貓般乖順。 燭光靜靜照在她如玉臉頰,定王分明看到她眼底的晶瑩。 “阿殷——”他的聲音克制而喑啞,利落的剝了衣衫,攬著阿殷的腰,想做那期待許久的事。然而目光相交,他分明看到她眼底的委屈,分明是在等他解釋??墒?,那種莫名的情緒,又如何說得出口?方才的粗暴迷亂,是因為妒忌嗎?妒忌她跟高元驍藏有秘事,而他卻毫不知情? 定王立時否定了,側頭含著阿殷耳垂,低聲道:“我想你?!?/br> 懷中的人似乎怔了下,旋即緊繃的身體慢慢放松,片刻后,湊過來試探般親吻他的喉結。 渾身的躁動叫囂著沖上頭頂,在她湊過來親吻的瞬間,再難克制。 定王粗暴的扯去隔在中間的礙事衣衫,將阿殷打橫抱起,大步走向床榻。 * 阿殷醒來的時候,身邊已空無一人。 身體像是被車輪碾過般酸痛,她翻了個身,察覺錦被與肌膚摩挲,低頭一瞧,發現胸前空無一物。迷糊的睡意立時驚得飛散無蹤,阿殷這才發現身上未著寸縷。 昨夜的迷亂記憶霎時襲上腦海。 成婚后數度歡好,阿殷也發現定王在情動時,喜歡將所有礙事的衣衫全都剝了。只是從前她新婚害羞,定王也照顧她的情緒,縱然激烈處依舊愛撕扯剝開,完事后卻總還能幫她套上寢衣。昨夜他的情緒壓抑而激動,攢了半個月的債在昨夜盡數討回,到得最末,她已然氣力不支,予取予求。疲累之下,自然無暇顧及寢衣。 阿殷還記得半夜迷糊醒來,自己被定王緊緊抱在懷中。 想來,他是故意的。 再瞧了眼空蕩蕩的枕頭,阿殷哼了聲,喚如意進來。 渾身的酸痛在溫水浸泡過后稍有舒緩,只是渾身遍布的痕跡如同紅梅,看著觸目驚心。 阿殷依舊不好意思叫如意和奶娘瞧見這些,自己擦拭干凈,穿了里面衣裳,才叫她們進來伺候。 此時,已是午時。 飯菜倒是合胃口,阿殷未用早飯,先用點粥墊著,才問道:“殿下呢?” “皇上派人過來,說有急事找殿下商議。天還沒亮的時候,殿下就走了?!比缫庾蛲肀欢ㄍ跄菑婈J浴房的架勢驚得不輕,小聲問道:“王妃無礙吧?” “能有什么事?!卑⒁笙氲阶蛲矶ㄍ跄潜憩F,也是不解,想了想,吩咐道:“待會將這回隨殿下賑災的人叫來,有話要問?!?/br> 如意應命,待阿殷用飯過后,十余名侍衛就已到隔壁廳中等候。 阿殷粗掃一圈,便吩咐將魏清請進來。 魏清從前是王府的右副典軍,自馮遠道高升之后,便替了右典軍的位子。他從前是阿殷的頂頭上司,如今身份折轉,便恭敬持禮,“殿下召末將前來,是有何吩咐?” “是有幾句話要問魏將軍?!卑⒁竺私o他賜座,問道:“殿下這回去賑災,可曾遇到不順心的事情?” “賑災時波折雖不少,但不順心的,似乎就只有東襄的事。末將戍守在外,見殿下數夜挑燈夜讀,想必是為戰事勞心?!?/br> 東襄的事與她無關,想來回京后又遇到什么。 阿殷遂問道:“昨日殿下回城后,可曾遇到什么?” 魏清想了想,如實答道:“殿下回城之后立即入宮面圣,末將等在外等候,倒不知是否遇到什么事?!?/br> 難道是在宮里遇阻,因永初帝而生惱?可定王固然心性冷淡,卻也不是隨便拿人撒氣的。那么—— “除了面圣,可曾遇見什么人?” 她問得這樣細,顯然是有頗要緊的事情。魏清不敢怠慢,道:“殿下進宮后,末將一直在外等候。后來從宮人處探得消息,說殿下去德音殿中給貴妃娘娘問安。對了,出宮的時候,是殿下跟隋二姑娘一起?!?/br> “隋二姑娘?”阿殷立時警覺。 魏清還記得昨晚宮城外的那場景。他也算定王府中數得上號的人物,在府中年歲又久,自然聽說過隋二姑娘從前愛纏著殿下的事情,昨晚那情景……魏清尷尬的笑了笑,卻也不敢隱瞞,只是道:“隋二姑娘跟著殿下出來,說了幾句話。殿下便先急匆匆獨自回府,吩咐末將帶人送隋二姑娘回去?!?/br> 昨夜定王的表現著實可疑,又數次欲言又止,想來,很可能就是隋麗華弄鬼了。 阿殷沉吟片刻,便吩咐魏清去將隋麗華請來,只說是有些話要對證,不許說是奉何人之命。 * 魏清趕往隋府,先是拜見隋夫人,后說王府中有事想請隋麗華去一趟,煩勞隋麗華同行。 隋麗華昨夜眼睜睜看著定王縱馬絕塵,原本心中憤懣,聽得此事,立時猜得與此有關。遂求得隋夫人允準,要去王府,隋夫人自然順了她的心意,叮囑她路上注意保暖,早去早回。 出府后,隋麗華又同魏清探問,聽說是有話要對證,愈發肯定了猜測,于是心情甚好,踴躍而來。 入府后直奔客廳,隋麗華腳步輕盈,待得見到廳中只有阿殷一人時,才收了笑意—— “怎么只有你?定王表哥呢?” “我記得那日延慶殿中,殿下就曾教過二姑娘,既然喚他表哥,就該喚我一聲表嫂。哪怕二姑娘不肯親近,也該依禮稱我一聲殿下,莫非二姑娘沒學過這禮數?”阿殷面色不善,揮手令魏清出去闔上屋門,將手中把玩的匕首擱在桌上,轉身朝隋麗華走過去。 兩人年歲相當,阿殷卻身材高挑修長,加之因習武而英姿勃勃,那襲華貴的飛鸞錦服穿在身上,格外挺拔明練。 隋麗華眼看她步步逼近,卻是嗤笑道:“你也當得起殿下二字?” 她從前雖未跟阿殷交往過,卻也知道臨陽郡主府上那位庶女,地位尷尬又默默無聞,委實微賤。而今陶靖固然高升,臨陽郡主卻已然敗落身死,比起戰功赫赫的隋家伯府,陶家著實難入她的眼中。這樣一個女子居于側妃之位,嫁的還是隋麗華苦求不得的定王表哥,她哪里能服? 阿殷先前對她這態度不做計較,無非是懶得動,今日既特意招來,豈會放任? “這事自有皇上與禮部定奪。二姑娘既然不通禮數,不如我便叫府中嬤嬤過來,教習一番?” “你敢!” “面見王妃而不行禮,口不擇言以下犯上,你說我敢不敢?” 阿殷站得筆直,兩道目光壓向隋麗華,從前的隨和笑意盡失,容色冷肅。 隋麗華愕然對上她的目光,不知為何,忽覺心中發虛。 不知道是不是在定王府待久了的緣故,眼前這華服女人的身上,竟漸漸有了定王的些許氣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