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程鳳臺勸他說:“有機會還是找個能唱武戲的男孩子,哪怕買一個現成的,別怕花錢,總比自己受累強?!?/br> 商細蕊隨口答應了,按住程鳳臺搭在他肩上的手,說:“二爺怎么現在不來看我的戲了?” 商細蕊是好精神,與程鳳臺混到半夜,第二天還能照常上臺唱日戲,程鳳臺可起不來床跟他一起上班,笑說:“不是每天都給你送花籃了嗎?” “我要那些花籃有什么用,我要你來看?!?/br> “好的。以后你的戲我都來?!?/br> 他們講到花籃,程鳳臺正有一樁趣聞要同他講。把范漣泡miss的倒霉事兒添枝加葉這么一說,商細蕊笑得一顫一顫的,臉上的清油都要滴脖子里了,趕緊擦凈了把妝卸掉,笑道:“范二爺的桃花運是不怎么好。過去在平陽,大家都知道只要是他看上的姑娘,沒一個能成功的。不怪他現在只能往煙花之地鉆營?!闭f著,一邊彎腰洗臉,一邊有點惋惜地問道:“那么,以后都不能落二爺的款兒了???” 程鳳臺毫不在意:“怎么不能?我才不管他的?!?/br> 商細蕊臉上的水珠子還沒擦干,回頭沖程鳳臺高興的一笑,他的臉龐濕潤潤的,更顯得眉色如黛,俊秀聰敏。商細蕊對人說今年十九歲,但他是被人伢子販賣到戲班的,這歲數恐怕不可靠,因為人伢子通常要把孩子多說上兩歲便于出手。程鳳臺看他面目,還同孩子似的面頰豐潤,嘴唇的形狀嬌滴滴的,頂多不過十六七。再過兩年,等他真正長成一個男人,不知得是怎么個英俊法了。 商細蕊見程鳳臺目光繾綣,很乖巧地湊到他懷里蹭一蹭,把滿臉的水跡都抹到程鳳臺的大衣上去。程鳳臺摟住他的腰,親了一下他的頭頂,商細蕊又埋臉蹭了蹭,像只取暖的小動物一樣。這是他倆到現在為止最親密的動作。這兩個歷經風月的人,既然相知相親到這個地步,按過去的進程,早就鴛鴦枕上撒過歡了,可是因為對待彼此的態度慎之又慎,兩人竟然前所未有的羞澀起來。商細蕊先前說還要想想,如今也不知想好了沒有。程鳳臺也不問,他就喜歡和商細蕊一起說說話,別的事情不著急,全然是君子作風。 每夜等商細蕊下了戲,兩人在隆冬天氣里繞著后海散步聊天。程鳳臺本來就是個愛扯淡的,商細蕊更加是個話癆,兩個人只要找到話題談開了,沒有三四個鐘頭就打不住。老葛在后面開車跟著,給他們照著路,他們有心里的熱度烘著人,四肢百骸一片春意,都不覺得冷,老葛瞧著,卻替他們活受罪。他就搞不懂二爺怎么忽然之間改了性子,玩起了學生郎的那一套純情把戲。牽牽手說說話能有什么意思?小戲子看樣子已然是上了鉤,那不應該找個旅館,好好的開心一夜么? 商細蕊忽然停下來,低頭打了兩個噴嚏。程鳳臺給他掖了掖圍巾,笑道:“回頭把我那件貂皮大衣找出來給你穿,毛茸茸的,商老板穿著可好玩兒了?!?/br> 商細蕊擦擦鼻子,笑笑說:“那就像暴發戶一樣?!?/br> 程鳳臺說:“我穿著是暴發戶,商老板穿著就是一只兔子精?!?/br> 這話說出口,程鳳臺一下就懊悔了。商細蕊一個唱旦角兒的戲子,身份敏感,怎么偏偏拿兔子來比劃他呢?雖然程鳳臺說的時候,并沒存著這個想法。凝神看商細蕊,商細蕊顯然沒有聽出什么別樣的含義,皺鼻子憨憨一笑,笑得很是缺心眼,笑得程鳳臺春暖花開,忍不住喜愛之情抱了一抱他。 商細蕊拍拍程鳳臺的背,笑道:“二爺,我們該回家了,可是我還有好多話沒有說?!?/br> 程鳳臺看看手表,時候是不早了,但他也意猶未盡的,一步都不想離開小戲子。湊在商細蕊耳邊低聲曖昧道:“商老板,要不然,今晚收留了我吧?” 商細蕊眼睛一亮:“二爺,我盼你這句話可盼了好久了?!?/br> 程鳳臺也眼睛一亮,人都說他流氓,這還遇見個更悶sao的:“早盼著了,怎么早不說呢?” “因為覺得二爺看上去嘻嘻哈哈,和誰都熱乎,其實不好親近,我不敢請你上家去?!?/br> 商細蕊的這點看法確實很對。程鳳臺見了誰都挺親熱,這親熱只代表了他的一種為人風格,與感情深淺沒有關系。程鳳臺握住他的胳膊,憐惜他的這份小心翼翼,道:“你該知道,我對你總是不同的?!?/br> 商細蕊又被感動了。 老葛把車開到北鑼鼓巷,按慣例先送商細蕊回家,不想他家二爺忽然吩咐道:“你回家睡去吧。明早把車開這兒來等,二奶奶問起來,就說我在范公館打牌呢?!闭f完,后腳便也跟著下了車,與商細蕊相攜進門。進門之后會發生點什么事情,那就不用多想,也不用多說了,都懂的。 程二爺與戲子共度良宵,不知怎的,老葛一個跟班旁觀的倒特別欣慰,默默點頭,心道:哎!這就對了!這才是咱家二爺!橫不能這么些日子了,連個戲子都睡不下來。 小來孤身女子在家等候,門總是給閂得牢牢的,她耳朵也尖,商細蕊只要輕輕拍兩下門,她就快步跑到院子里把門打開了。今晚打開門,看見商細蕊還來不及問一聲冷暖饑飽,后面跟著的人就推門擠進來了。 程鳳臺一臉諂笑:“小來姑娘,打攪打攪,真是不好意思?!背跳P臺對小來特別的客氣,因為知道這個丫頭不同尋常,與商細蕊名為主仆,情同兄妹,很吃分量。更不同尋常的是她居然對自己冷顏相對,程鳳臺還沒遇見過不喜歡他的女人呢! 小來眼里帶著不可置信和怒氣看向商細蕊,眼里還有很多痛心。商細蕊過去不管與誰相好,都是在別人宅子里過夜,從來不會把人帶回家的。這程鳳臺算是個什么東西! 商細蕊看小來好像生氣了,但是他不懂得哄人,站在那里很慚愧地嘿嘿傻笑兩聲,道:“你去弄點熱水來,我洗洗。還要和程二爺說戲呢!” 程鳳臺也對小來笑道:“是。我們說戲呢!” 小來想說同你這樣的下流貨色深更半夜同處一屋能說什么戲?不是《琴挑》就是《幽媾》了。冷著臉一言不答地去弄熱水,那態度真是三九寒冬,如冰似雪。 程鳳臺道:“小來姑娘的脾氣真大,以后找婆家可難?!?/br> 商細蕊一臉木知木覺:“還行吧。她從小就這樣——她是心眼兒好?!币皇掷〕跳P臺:“外面冷,二爺進來坐?!?/br> 這一座小小的四合院,商細蕊住了正房,東屋給小來住,西屋滿滿地堆置了水云樓的戲服頭面樂器,以及練武功的家伙什。院子正中一棵骨骼崢嶸的梅樹。傳說中的商宅,簡樸得不能再簡樸了。商細蕊的屋子里也是一件多余的擺設都沒有,空空蕩蕩,四墻落地,顯得十分貧寒。收拾得倒很干凈,桌上地上纖塵不染的,都是小來的功勞。 程鳳臺環顧一周,咂舌道:“商老板,你這么大的角兒,屋子可太寒磣了?!?/br> 商細蕊也跟著他打量了一圈:“這不是挺好的。屋子空,下雨天我就在屋子里練功了?!?/br> “你還練功?都練些什么功?” “拉胳膊伸腿,翻跟斗,還有跳高,踩蹺,商家棍?!?/br> 這說的都是真話,可程鳳臺老覺著商細蕊是在說大白話逗他玩兒,他怎么樣也不能想象商細蕊舞刀弄棒的情形。 此時小來把灶上的熱水兌涼了給他送來了,但是只預備了商細蕊的一套盥洗用具。小來是故意的不給程鳳臺好臉,她不知道程鳳臺本來就是個不要臉的,這么一點冷遇,根本不能澆熄他今晚與商細蕊同床共枕的熱切期待。 商細蕊道:“怎么不給二爺備一份來?” 程鳳臺笑道:“不用麻煩。我用你的?!?/br> “那怎么行呢。小來——” 小來站那兒把頭微微一扭,不動。 程鳳臺看看小來,向商細蕊道:“怎么不行。難道你還嫌棄我?” 這是哪里的話,商細蕊自然不會嫌棄他。于是等商細蕊漱完了口,程鳳臺接過他的杯子和牙粉也漱了。等他洗完了臉,程鳳臺趁著熱水也擦了一把。洗腳的時候,一個腳盆里四只腳,兩個人踩來踩去鬧著玩,潑了一地的水。小來在旁看著真是活活惡心死了,要知道程鳳臺是這樣的沒臉沒皮,還不如給他備一套呢! 程鳳臺洗完了腳往床上仰面一躺,就跟在自己家里一樣自在愜意。商細蕊挨著他,睡在同一個枕頭上。小來的臉板得像一塊鐵皮,收拾了臉盆和毛巾,留下一盞如豆的油燈出去了。出去了又在屋外冰天雪地的呆呆站了一會兒,把自己的手腳凍得通紅。 第20章 程鳳臺與商細蕊肩并著肩,蓋著同一條被子,枕著同一只枕頭,規規矩矩地躺在床上。商細蕊在情事方面是怎樣的生性,程鳳臺還不知道。但要是換了個別人,這么柔順安靜地睡在身邊,程鳳臺早就餓狼撲食,大咬大嚼了。只對著商細蕊,他才有這份耐性。虛無縹緲地講著那些很浪漫很文藝很感性的話,回頭想想也覺得可笑——滾刀rou老油條一樣的人了,一路酒色財氣里趟過來,自己都聞得見自己的銅臭市儈,還跟這兒愣充純情小青年呢!假如被范漣他們聽見他的那些話,準得笑到腦溢血。 程鳳臺說:“商老板,你總問我看中你哪里。我啊……就是從你那句肯為師姐去死開始對你另眼相看的。商老板這份執念真情,正中我心?!?/br> 商細蕊沉默了一陣,道:“這句話我到現在都不收回?!庇帜嗽S久,才說:“只不過是對著當初的那個人?!?/br> 程鳳臺感到很揪心,還有一種懊悔:“那個人要是我該多好??!我一定把你捧手里含嘴里,一點兒不教你傷心。你該有人疼著,不是添衣遞水的疼,得是心里頭的疼?!?/br> 商細蕊嘆氣了:“我也感嘆,為什么那個人不是二爺??!” 程鳳臺道:“小戲子,福薄了吧?” 商細蕊哀怨地一閉眼:“這也是命呀……” “要是讓我早遇見你,我就使勁的霸占你,對你好,讓你沒工夫和師姐相親相愛,只能跟著我?!背跳P臺深深一呼吸:“不過這也難說,也不一定是先到先得。感情人心這回事,沒準?!?/br> 商細蕊點頭贊同:“知己是獨此一人的。而且初次的最美好?!?/br> 程鳳臺聽他這樣說,就知道其路漫漫,前途未卜。在商細蕊的感情里,似乎不需要情人親人之類的角色分工,他只要一個包羅萬象的知己,只有這個知己是越眾而出,千斤之重的。程鳳臺暫且爭取到了知己之位的替補,真正補不補得上,那還兩說著,不禁怨恨得握拳錘床。 “我真是嫉妒你師姐。占著一顆她不能懂得的心,最后還給扔了?!?/br> “二爺,要不然,下輩子。下輩子我忘了她,我誰也不見,只等著你。我們干干凈凈,完完整整地在一塊兒?!?/br> 商細蕊說得那樣認真,仿佛是經過慎重思考之后作出的決定。 程鳳臺笑道:“那你喝孟婆湯的時候可得掌握劑量,要恰好忘了她,恰好記得我。不過要是投胎的時候投偏了呢?差開十萬八千里地,變成兩個國家的人,終生難以謀面了?!?/br> “那我就為二爺唱一出《范張雞黍》?;犟{陰風,千里歸來?!?/br> 商細蕊說到后一句話的時候,已然入了來世今生的這出戲,聲音又軟又顫,那八個字像是從心窩子里喊出來的,帶著一股淋漓的熱氣。程鳳臺卻是從這荒誕的暢想里回過神來了,垂下眼皮眨了兩下眼睛,嘴角有一點輕蔑的笑意。 “其實,商老板,我雖然相信鬼神報應,但是并不把投胎來世之類的說法當真看?!背跳P臺扭頭看著商細蕊的側臉,盯住他的一彎睫毛:“一切只看這輩子的,只有這輩子的才是真事。這輩子做不成,那就什么都別說了。下輩子,下輩子誰還認識誰???魂兒來了我都給你關門外頭!” 叫程鳳臺一聲二爺,他還真當得起這個爺,口吻霸道,勢在必得。他哪里想得到這番表白志氣的話反而把商老板給得罪了。商細蕊不高興,倒不因為別的。他是那樣的孩子心性,順著他的話頭講,他就高興了,逆著他的話頭講,他就不高興了。商細蕊心里想:《范張雞黍》是多美的一出戲!我給你唱,你還敢不樂意,還敢駁我的意思!豈有此理! 商細蕊準確在被子里捉住程鳳臺的手,擱在自己小肚子上。程鳳臺掌心一暖,心頭一蕩,屏氣以待,想不到還是小戲子主動了。 商細蕊道:“二爺,昨天與你說,真正會唱戲的都不用嗓子,用的是氣。你摸著我肚子,這兒是氣海,我唱兩句你就知道了?!倍脊殖跳P臺剛才打破了他的浪漫之興,他只能變個話題,方不負此夜抵足共眠,他哪知道程鳳臺的下流想頭。 程鳳臺按著手下一方暖玉,久久不能答言。 商細蕊道:“二爺,你到底要不要聽呀?” 程鳳臺哽了哽喉嚨,道:“要。要的。你唱吧?!闭f著,萬念俱灰地閉上了眼。 商細蕊為了體現“用氣”和“用嗓”的差異,特為挑了幾出老生的戲來唱。他平生最喜歡諸葛亮,張口就唱的《失街亭》,老生戲氣勢最足,雖然嗓子里百般壓抑,還是比別種戲目更加響亮一些。小來原本枕在枕上張著眼睛想心事,想著要是現在趕緊給商細蕊說合一門親事,有了當家太太把持,他或許就不會被程鳳臺這種不三不四的人勾到邪魔歪道上去了。想來想去,噯聲嘆氣。耳朵里忽然飄進一兩句商細蕊的戲,凝神一聽,還真是的——漢諸葛扶幼主豈能無憂——商細蕊真在那兒給程鳳臺說戲呢! 小來眉頭一松,踏踏實實地睡去了。 商細蕊一開嗓子就剎不住,差不多把諸葛亮的戲都翻了一遍。程鳳臺過去對諸葛亮的光輝事跡雖有所耳聞但不太了解,經過此夜,他是門兒清了,連諸葛亮的老婆叫黃月英都知道了。 程鳳臺評論道:“難怪諸葛亮老跟丞相府殫精竭慮呢,給我這么一丑婆娘,我也不樂意回家?!?/br> 商細蕊因為崇拜諸葛亮,立刻反駁:“才不是人人都和你一樣!丞相不會的!”忽然又笑道:“想必二奶奶是很丑的了,難怪你不回家?!?/br> 程鳳臺稀罕地瞧他一眼,商細蕊現在居然會奚落他了,真好真好,這一夜同眠雖然沒能做成好事,但是在感情上果然是有進益的,故意逗他說:“我媳婦你不知道?關外第一美人!當年第一眼看見她,雪地里的一尊玉觀音似的,我腿都發軟。上海那些小鼻子小眼的小家碧玉,比我媳婦差哪兒去了?!?/br> 商細蕊脫口而出:“真有那么好看呀?比我呢?” 程鳳臺皺眉看他一眼:“你一個男孩子,和女人比什么?!?/br> 商細蕊可喜歡和女人比美了,和女人比了美,回過來還要和男人比英俊。他在臺上扮女人的時候就是個地道的女人,扮男人的時候就是個地道的男人,導致下了臺以后,也不在乎自己是女人還是男人了,好像從來沒有這個概念,好像是可以隨時地自由變幻的,他的想法和作為從來不會被男女之別束縛住。忽然聽見程鳳臺這樣說,臉上晃過一種不屑的神情。 “你總在外面過夜,二奶奶會不會吃醋???” “會的吧。過去我打算娶一房姨太太,二奶奶就很吃醋,最后我只好不了了之?!?/br> 商細蕊一下子就興奮起來了,趴在床上眼睛锃亮地盯著他:“快給我說說?!?/br> 程鳳臺翻個身打個哈欠:“說什么,困死了。明天給你說?!?/br> “明天肯定說?” “肯定說?!背跳P臺道:“怎么忽然對我的事情這么感興趣,過去打了那么多回麻將,你可從來不問我一句閑話?!?/br> 商細蕊認真道:“因為現在的你和過去的你,對我來說是不一樣的?!?/br> 程鳳臺聽見這句話很高興,捏了捏商細蕊的鼻子。商細蕊真是個小孩子一樣,一逗就樂,捏他兩下他就嘻嘻笑起來:“二爺,那你在我這兒過夜,二奶奶會不會吃我的醋?” 程鳳臺想了會兒,說:“不會的。我與你是知己,不是和外面女人的那種關系?!?/br> 程鳳臺之前雖然對今夜存過那種想法,現在在商細蕊身邊躺得久了,雜念已除,能把知己二字說得非常坦蕩。其實程鳳臺自己也說不清對商細蕊是個什么想法,也不是非得按在床上肌膚相親才算數,就是想要整個兒地占有了他,身體之外的,更徹底的占有。說是知己,實在很對。 商細蕊尋思道:“你和外面的女人還有那種關系……我要為二奶奶唱一出《金玉奴棒打薄情郎》!” 程鳳臺真有點困了,提了提被角掖住脖子:“又污蔑我。我把二奶奶當菩薩供著呢!還薄情……” 商細蕊不管他的,真就依依呀呀唱起來。程鳳臺聽著聽著睡著了。小來睡得輕,睡著了又被商細蕊的嗓子激起來,揉眼睛瞧了瞧窗戶紙還暗著,心里發笑——程鳳臺的這一夜可是泡湯了。 第21章 商細蕊每天早上六點鐘起床,起床來清茶一杯,喊嗓子練功夫。今早睜眼瞧見了枕畔人,心頭一甜,撲在程鳳臺身上溫柔地全面地磨蹭他。程鳳臺過慣了夜生活,不到中午醒不來,清晨時分一定睡得死死的,鼻子里哼一聲氣兒沒有理會這份艷遇。商細蕊蹭著蹭著,胯下那玩意兒漸漸矗立起來,硬邦邦地頂在程鳳臺的肚子上。商細蕊緊緊抱著他,不敢再動了,但是心里面亢奮非常,有種前所未有的快活在暗涌。 小來比平時多等了一刻鐘不見商細蕊出門,便打了洗臉水敲兩下門送進去,也不好意思朝床上看一眼,擱下臉盆就走了。商細蕊等那個玩意兒平順下來,起床穿衣洗臉,然后趴在枕邊滿懷期待地看著程鳳臺,想把他盯醒過來,可是程鳳臺老不醒老不醒的,讓商細蕊覺得很失望,失望之余,小來隔著門再一催促,他就跑去練功了。 在清晨時,鑼鼓巷中來往人群已經很熱鬧了。大多是些穿梭于街巷之中做小買賣的商販,賣糖糕賣青菜賣凍柿子,還有箍碗磨菜刀的。百姓家早起一開門,就能買上許多東西。這些商販們吆喝起來也是好聽極了。北平作為前朝王都,深宅大院極多,商販們需得一嗓子喊透青磚重瓦才有生意做。經年累月這樣磨練下來,嗓子敞亮渾厚且余音繚繞,而且不知是誰給他們的吆喝編上了調兒,韻律朗朗上口,詞兒也簡明俏皮。每當晨光越過老城墻照亮了故都,他們是北平城上演的第一場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