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如此吧。

    俞夏快步走進地鐵站，她昨天是直接從機場打了車到市中心酒店，第一次到紐約的地鐵站時簡直被空氣中的氣味驚呆，好在全世界的地鐵售票系統大同小異，她研究了一會，順利買到地鐵票。

    地鐵行進過程中，俞夏又抽空看了眼她的微博，有個粉絲在她底下刷了一大片，她再次感慨沒有點贊的微博好不方便。

    【eva！看到我！看到我！你要去的地方是yuan的攝影工作室，他是當今最貴的時尚攝影師之一??！你要和他合作了嗎??？怪不得沒有任何風聲說你簽公司了，原來是跑來美國了，黑子們可以閉嘴了！不知道的去查查百度吧！】義憤填膺的話語讓俞夏一下笑了起來，有人罵，也總有人會支持她，這種感覺不壞。

    她按照googlemap上的路線來到了工作室外，按下門口的密碼，推門進到了大廈，她看了眼時間，此時9點58分。

    俞夏在電梯間再次深吸一口氣，她放好手機調成靜音模式，找出紙巾擦了擦臉上和額頭的汗，盡量讓狂跳的心臟平穩下來。

    俞夏將手機放進包中不再查看的時候，她的那條微博還在引發討論，不少人在評論下面刷著是誰？

    【yuan，美籍華裔，時尚攝影師，畢業于倫敦皇家藝術學院攝影專業，多個時裝品牌以及多本時尚雜志的長期合作者，拍攝過的好萊塢大牌明星，超模無數……】當她推開那扇白色工作室的門，陽光從窗戶照射進來，直直地投在她的臉上，她的視線內被一片白色所占據，帶著溫度的陽光在室內流轉著。

    “你遲到了?！?/br>
    第21章

    人與人之間的第一次見面很大程度上決定了之后他們會用怎么樣的態度對待彼此。

    俞夏未見其人,先聽見他的聲音，她緊張地抬起左手，看著手表的秒針往12這個數字后往后跳了些，超過10點了，哪怕過了幾秒鐘。

    時間、效率是這個行業的一切,她抬起頭看向那人,忐忑不安。

    “不過沒關系?！鼻嗄甑坏穆曇粼诳諘绲墓ぷ魇覂软懫?。

    “……”俞夏感覺她快不能理解美國人的說話方式了,他們停頓的說話方式簡直令她心力交瘁。

    青年走了過來,他逆著光,一時看不清他的長相，但看得出他身形高大,寬闊的肩膀，身穿v字領的黑色t恤，深藍牛仔褲,半長的黑發隨意地扎起,簡約卻干凈的打扮。

    他走近了，朝俞夏伸出手,“我是,ray說今早會有一個女孩過來拍測試照,是你吧？”

    “是的，我是eva.”俞夏和他握手，這才看清楚他的長相，幾縷黑發垂在臉頰兩側，他有著英俊又溫柔的長相，臉部線條柔和，他看上去教養和脾氣都很好，溫潤的棕色眼眸，看著她的時候像是盛滿了笑意，令人不由心生好感。

    “這是我的模特卡?！?/br>
    接過她的模特卡，翻開第一頁，他的語調中帶了點驚奇，“你是中國人？俞夏?！本o接著又問道：“混血？幾分之幾？”

    “二分之一?！庇嵯幕氐?。

    側頭看著俞夏的臉，那是一張棱角分明的臉龐，真看不出來她身上還帶著亞洲血統，他朝她露出一個淺笑，“那你可以稱呼我的中文名字，原靜野?！?/br>
    原靜野，這個名字在俞夏的舌尖打了一圈，聽上去是一個充滿藝術氣質的名字，符合他藝術家的身份。

    原靜野合上俞夏的模特本，他往前走，俞夏跟在他身后，室內靠左的位置是一個大型攝影棚，背景板是深灰色，兩旁邊放置著打光燈，不遠處架著幾臺攝影機，黑色數據線那端連接著筆記本電腦。

    原靜野喊了一個人名，很快從里面的辦公室內走出來一個白人青年，他朝俞夏點了下頭，沒有任何言語，徑直來到電腦前，看上去是助手一樣的人物。

    他調整好相機，轉頭對俞夏說道：“你在發呆嗎？”

    “不，沒有?！庇嵯暮芸烀靼姿f這話的意思，她放下包，短暫地整理了下頭發，走進攝影棚。

    她不是第一次拍照，甚至早就有過無數的經驗，從前當網紅棚拍，拍照拍得想吐。

    但拍測試照，?？?，這是第一次，俞夏不免有些緊張，她該怎么拍，更多的展示她的獨特個性，還是臉部表情要強勢……她的腦中想法很多，想要拍好照片，導致不安呈現了出來，俞夏開始覺得這不是一個簡單的任務了，她也不再覺得原靜野是一個溫柔的人，因為他工作時候看上去不近人情。

    “eva，看向鏡頭，不需要擺出任何表情，放松面部神經?！痹o野盯著相機，他在通過鏡頭看俞夏，試圖挖掘出她所不知道的美。

    “不要做作，眼神柔和，這不是什么雜志大片，自然些?！?/br>
    俞夏聽從指令，她盡量讓自己放松下來，深藍色的眼睛抬起看向鏡頭。

    “你有男朋友嗎？想想他?！痹o野敏銳地捕捉到俞夏神情上的不自然，隨后他的聲音帶著點輕笑，“看來沒有，那就想想你遠在中國的家人，想想他們，很好！就保持這樣！”

    快門聲很快響起，俞夏側過身，又拍攝了幾張側面照，原靜野從相機前離開，走到助手那邊的電腦前，從屏幕上查看她的照片，俞夏她的皮膚很好，沒有任何瑕疵，她的眼眸深邃，看向鏡頭的時候，像是在對著鏡頭傾訴，她身上有著干凈和憂郁的特質，這不是壞事，相反一下就抓住了別人的心。

    原靜野趁著她還在思緒當中，抓緊時間拍完全身照，一組測試照很快拍完。

    拍攝完成后，俞夏也吃不準原靜野對她的評價，她和他握手道別。在這之后，他會將照片發給柯克雷，她還要趕回公司。

    俞夏人一走，原靜野給柯克雷打了一個電話，他正在編輯郵件，電話接通的那一瞬間，他就直言道：“ray，你是故意的？”

    電話那邊傳來柯克雷的笑聲，他斬釘截鐵地說道：“她給你帶來新鮮感了?！?/br>
    原靜野沉默了，柯克雷倒是很好心情地用手敲著桌子，時尚行業的規則就是這么明確，給人留下印象，那些人想要了解她，她就成功了?，F在，俞夏成功引起了原靜野的興趣。

    “你不是說，拍膩了那些娃娃臉和仙女嗎？那么她呢？”

    原靜野回想起俞夏走進來的一瞬間，她推開門，陽光灑在她的臉上，襯得她皮膚剔透，深藍色的眼睛清澈，眼眸中還沒有染上世俗和利欲。她出現的時機實在是太恰當了，正好是他最近“審美疲勞”的時候，那是一張新鮮的面孔，既英氣又冷淡，還帶著點憂郁，矛盾的特質，鮮明的個性。

    就連她到這間工作室的時間也是那么恰好，陽光恰好灑在她的臉上，她抬起左手看時間的動作猶如電影中的慢動作一樣，這些恰好多了，他不免有種命運的感覺，藝術家總是這么浪漫。

    當她走進門的那一刻，風格就是一切。

    出道以來，他見過的女孩實在是太多了，數不勝數，有北歐來的仙女和天使，有性情同身材一樣火辣的拉美裔美女，有甜美的，有性感的，風格太多，在時尚圈待久了，天天對著形形色色的美人，原靜野早已處變不驚，他甚至對美有些疲憊，也許他該短暫離開時尚這個行業，找尋真我，就在這個時刻，俞夏出現了。

    “ray，你知道一期一會嗎？”原靜野的腦中還在回放著俞夏的動作和形象。

    “真遺憾，我不是藝術家，我是個經理人?！笨驴死鬃焐险f著遺憾，語氣可一點也聽不出任何的遺憾。

    原靜野也沒生氣，他淡淡地說道：“那是日本茶道的一句話，最美好的事情一生只發生一次，只有在那一刻那一瞬，你才能體會那個美好，它不能被復現，也不能被復制，現在我找到了，我要預約她?！?/br>
    柯克雷揚起唇角，“看來你對她評價很高，但現在她還不是我們公司的模特，我想……”他頓了下，看了眼手表，“再過半小時，不，一個小時，也就是12點的時候，你再打來電話吧?！?/br>
    “我知道了?！痹o野平淡地回道。

    “你竟然如此快地妥協，今天你沒有難為eva嗎？”柯克雷裝模作樣地驚奇道。

    原靜野點了下鼠標，將俞夏的照片發給柯克雷，“這不就是想要的嗎？你成功了，ray，你成功將她推銷給了我，你的算計成功了，你現在一定是在皮笑rou不笑吧?！?/br>
    “我可沒有那樣笑過，不過無所謂了?！笨驴死卓聪螂娔X屏幕，來了一份新郵件，他點開郵件，雙擊了下鼠標，俞夏的照片出現在屏幕上。

    文件夾里正面照，側面照，半身照和全身照，采用黑白色調，很好地突顯了俞夏立體的五官，她的視線總是帶著點憂郁氣質，這是她的特質，也是她的武器。就像明星在出道前要經過包裝，采用各種不同的人設，對于模特來說，她們需要在去歐洲前確定她們的形象是什么。

    “我收到郵件了，我想你可以去找預約人預約她的行程了，但你可不能和她約會?！笨驴死准恿艘痪?。

    電話那邊傳來原靜野嗤笑的笑聲，“你是她父母嗎？”

    “作為星探，我就像她的家長一樣，我發現了她，給她提供了她不知道自己擁有的機會?！笨驴死滓槐菊浀鼗氐?。

    “……”原靜野內心一陣無語，他揚起唇角笑道：“我知道，畢竟她是中國人，哪怕有張外國人的臉，中國人談性色變，我會慢慢來的?！?/br>
    原靜野掛掉柯克雷的電話后，給雜志社的一位編輯打了個電話，他的目光看向窗外，聲音沒什么起伏，“是的，之前的模特不用了，我這里有一個新的女孩，我有新的靈感了?！?/br>
    此刻的俞夏不知道她可能已經取代了另一位女孩，她在不知不覺中剝奪掉別人的機會，對方會在這之后接到取消預約的電話，這對模特來說是家常便飯，為了同樣的工作競爭，只有當雜志出現在書店的一剎那，才是真正的塵埃落定，否則所有的一切都會有變數。

    這就是真實的世界，這就是模特的世界，沒有什么公平不公平，只有“被選擇”。

    在公司內的柯克雷給俞夏打了個電話，詢問她為什么還沒回到公司，得到的結果令他哭笑不得。

    俞夏用一種尷尬的語氣回道：“sorry，我回來的時候乘坐了反方向的地鐵，浪費了些時間?！?/br>
    好吧，一個年輕的女孩確實會在陌生的城市碰上各種各樣的烏龍事件。

    俞夏并不是在紐約的地鐵交通中暈頭轉向，她出了原靜野的工作室，看了眼前方的大塞車，還是選擇搭地鐵回去公司，但她太過在意剛才的拍攝，導致她有些心不在焉。

    都說美國人有什么說什么，不像中國人那么含蓄，但他們在夸獎的時候毫不保留，可沒準下一句就是親愛的，你哪里哪里做的不好。

    她將這些紛擾的想法拋出腦袋，重新踏入img的辦事處，前臺接待將她領到了一間會議室。從透明窗戶中能看到周圍的大廈，有一幢大廈上還漂浮著星條旗。如果img不行，她會去試其他經紀公司，比如，直到面上為止。

    柯克雷推門進入，朝她揚了揚手，俞夏站起身跟在他身后，來到走廊上，白色的墻上鑲嵌著一塊黑板，上面用吸鐵石固定著一張張模特的6寸黑白照片。

    柯克雷指著下方的一張照片，問道：“這是誰？”

    俞夏定睛一看，她剛剛才拍攝好的正面照已經打印出來貼在了這上面，她也不知道她拍成了什么樣，但現在看來……

    “這些是img紐約辦事處的模特?！?/br>
    也就是說……

    俞夏抬頭驚喜地看向柯克雷。

    他英俊的臉上揚起一抹笑意，“歡迎你的到來，eva，你獲得了img的合約，接下來我們來談談具體事宜?！彼匆娝钏{色的眼睛帶著點興奮和驚訝，揶揄地說道：“還是說，我要再給你幾分鐘歡呼的時間?！?/br>
    第22章

    俞夏轉頭又看向那面模特照片墻，用眼睛再次確認一遍，那是一張她的面部特寫,正面照，黑白色調，這張照片混雜在各路模特中并不顯得突兀，她的照片能夠融入其中。

    她是個模特,一個簽約模特！

    俞夏盡量壓下那股興奮,這一上午各種情緒輪番上陣將她折磨得精疲力盡，她是成年人，能夠冷靜處理這種情緒。

    她看向柯克雷，盡力平靜地說道：“我不是小孩子,我才不會尖聲驚叫，把你的耳朵喊到耳聾，雖然我的內心在驚叫，那就夠了?！?/br>
    “好吧,看來我失算了,那么讓我們進入正題?！笨驴死滋籼裘?，他越過她,再次走進會議室。

    寬敞的會議室內,柯克雷將早已準備好的合同交給俞夏，在俞夏翻看的時候，并向她解釋合同中的條款，作為一位還沒有業務能力的模特，公司會給予模特培訓和casting的機會。

    合同中還標明了公司抽成的比例以及會扣除模特出差費用包括機票、酒店費用等，最終拿到手的才是俞夏的“工資”。

    “簽下你的名字前，我需要你明白，這是你自己的選擇，如果你不是真正地想要當模特，把它作為一個嚴肅的職業選擇，那么哪怕你之后出名，掙大錢，這些也只會讓你越來越空虛。對于這點，你做好準備了嗎？”柯克雷低沉的聲音在室內響起。

    “我做好準備了?！钡胶灱s的時候，俞夏反而很冷靜，這只是一個全新的開始，一段全新的經歷。

    柯克雷不再說話，再說什么也不能動搖她，她做出決定了，他朝俞夏遞過去一支鋼筆。

    “你現在住在哪里？公司會提供你一間位于紐約的公寓，房租會在你的工作報酬中扣除，當然，如果你不滿意，可以另尋他處?！笨驴死滓娪嵯暮炏铝嗣?，他低頭看了眼手表，中午12點。

    “我現在住在曼哈頓的酒店里，有公寓住當然好，省下我找房子的時間了?！奔~約的消費水平只會比上海高出一大截，俞夏現在還沒有賺到所謂的大錢，她自然不敢輕易揮霍。

    “那好，待會你去找lisa拿更新過后的?？ê凸⒌牡刂?，現在我們去吃午餐吧，作為你來紐約的接風?！笨驴死撞榭戳讼潞贤?，將a4紙對齊，放入檔案盒中。

    柯克雷把檔案盒放到他的辦公桌上，他和俞夏走出公司，等電梯的時候，他問道：“你今天見到了，對他的印象怎么樣？”

    俞夏跟著他進入電梯，想起那位藝術家青年，她原本以為對方會是一位年齡比較大的攝影師，但原靜野意外的年輕。

    她微仰起下巴，思索著說道：“他很年輕，很帥氣，但我不認為他是個好相處的人?！?/br>
    “你是對的?！笨驴死讓τ嵯牡母杏X有點意外，很多模特見到第一反應就是驚艷，然后便是遞上她們的電話，試圖邀約一位早已功成名就的時尚攝影師，對于這些女孩通常是不耐煩的。他的脾氣令人捉摸不透。

    但好在……

    電梯下降的過程中，俞夏在透明的電梯間又偷瞄了眼柯克雷的臉，他的五官很歐化，但看的出有一部分亞裔血統，那雙黑眸中有太多的閱歷，在他面前無所遁形。

    “你想說什么？”果不其然，柯克雷看到俞夏小心翼翼的眼神就明白了。

    “我想說，其實我今天能不能在10點前見到都無關緊要，你早就決定簽下我了，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