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緩緩轉身，那飄揚的布料更是為她增加仙氣，她真的太美了，那種令人窒息的美麗靜靜流淌著。

    音樂的最后，俞夏冷淡的聲音響起，“沒有人可以把我關在籠子中?！?/br>
    鏡頭緩緩從她身上抽離，整個紀錄片播放結束，比起蛻變和永恒的主題，這個主題更適合叫——

    浮生若夢。

    蕭琳睜大了眼眸，比起俞夏帶給她的震撼，她更不敢相信國內有人能做出這么精致的禮服，她對錯過設計師的片段而感到驚愕，拉過進度條去回看左子溪的采訪片段。

    高級定制，高級定制代表著什么，普通人根本不了解，中國沒有高級定制的品牌，這就足夠證明高定的定位。高級定制uture，是一個專屬名詞，從法語中應運而生，并不是每個高端時尚品牌都能稱作高級定制，它需要極其嚴苛的條件。

    蕭琳身為設計師，對左子溪的造型工藝驚為天人，這個人從沒有出過國，卻將剪裁和縫紉等基本功發揮得淋漓盡致。她在沒進圣馬丁前，也想當然地認為左子溪的設計不成氣候，但當她進入學校之后，她的思維發生了轉變，圣馬丁的教學要求是什么？

    學校不是在教設計師憑空設計一個雞蛋，而是在教學生制作出最好的雞蛋，就連她，也曾敗在立體剪裁這門課上，但左子溪卻毫無難度地完成了一件藝術品，他的工藝水準不容置疑。

    左子溪之前走偏了，但好在，他找到了屬于他的道路，同理，俞夏也是。

    俞夏完美地詮釋了左子溪的設計理念——蛻變與永恒，并且令人印象深刻，她的表現帶著表演的成分，這恰恰是一個超模該具有的素質，那件禮服被她穿出了靈魂和生命力。

    她在告訴所有人，她不是什么網紅，而是一名真正的模特。

    #

    大學校園內，紀格非正在用手機查看國內股市大盤，他心不在焉，因為坐在他前面幾排的女生正豎起ipad在看俞夏的視頻。

    他分心抬頭看了好幾次，這不應該。

    他的腦中浮現起俞夏的一顰一笑，他看到過她拍攝時候的模樣，但呈現在鏡頭中的仿佛是另一個她，那么陌生，那么遙遠，卻又那么美麗。

    “好高級啊，這女生是誰？從頭到尾都像在看時尚大片，人美襯得衣服更美，這節目也太厲害了，第一期就將水準拉這么高，之后出來的會是怎么樣的？”

    “不是說有圣馬丁的服裝設計學生嗎？雖然我不太懂時尚，但圣馬丁和帕森斯誰沒聽過??！”

    “對了，你們關注這女生了嗎，才十五歲，微博上秀各種大牌，有錢就是好，像我，買個katespade還要咬咬牙省生活費?！?/br>
    “哼，得了吧，她說是用零花錢買的一只box包好幾萬人民幣，指不定是被包養了，哪個老男人給的零花錢吧?！?/br>
    “不會吧……”

    “模特不就是這樣的，明碼標價，你聽我說，日本有援助交際，中國有天上人間啊……”

    斷斷續續的議論傳入紀格非的耳中，刺耳又難聽，他站起來經過她們的時候冷冷瞥了一眼，幾個女生瞬間噤聲。

    上課鈴聲響了起來，紀格非卻走出了教室，他心思很亂。他知道，昨晚的節目一放，對俞夏的贊美源源不絕。

    驚艷，是對她的第一印象，傲慢又自我緊接其后。

    贊美來了，詆毀也不斷。

    他不滿這些人對俞夏評頭論足，惡意揣測她，這也是他反對俞夏去當模特的原因。她會變成一個商品供他人挑選，她的自尊心會被人隨意踐踏，沒人會在意她冷不冷，舒適不舒適，他們只關心她能不能拍出好照片，走好秀，這對他來說都難以忍受。

    說他自私也好，說他直男癌發作也好，他不要她這么小年紀就去面對流言蜚語和非議，也不要她穿上性感的服飾去取悅鏡頭前的人，那些都毫無意義。

    那些或垂涎，或嫉妒，或惡意的臉和言語在他的腦中閃現著，這些人就像是盤旋在海里的鯊魚一樣，只要俞夏稍一不慎，他們就會張開血盆大口，將她撕碎。

    她能夠承受這些不堪嗎？

    時尚圈是一個浮華的世界，模特是一個表面光鮮背后辛酸的職業，俞夏還沒有深陷其中，不如趁早抽身。

    他mama的話是不錯，但她明明可以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待在他的身邊。

    紀格非撥打了一個電話，他的聲音平靜得毫無波瀾，“蕭琳，你現在還有100%的把握贏嗎？”

    第18章

    1

    電話那邊的蕭琳沉默了，紀格非意料之中,就連他一個外行都被這美輪美奐的大片所折服,俞夏和她搭檔的那位設計師向觀眾展示了什么是時尚，什么是美。

    “好了,我知道了?！睙o需多言，紀格非就已經明白蕭琳的態度,他掛掉電話又給俞夏打了電話，邀她來附近吃早餐。

    接到電話的時候，俞夏正在看她的微博，她每刷新一下，微博粉絲數量就在增加,她也算是趕上了一個好的開端,微博的熱門很好上。

    自從節目播出后,數不清的評論數和轉發數浮現在手機屏幕上，她只看了一眼就關掉微博。

    俞夏并沒有沉醉在這個小階段勝利之中,如果真的是十五歲時候的她可能會狂喜亂舞，但她經歷過坐擁百萬粉絲的網紅生涯，不是小打小鬧的淘寶賣家來找她打廣告,而是那些知名廠商都會尋求與她合作。

    有了重生前的經歷,她也不會因為粉絲數量龐大而自我膨脹，現在反而很清醒，她知道自己接下去該做什么。

    掛掉電話后，俞夏換上衣服出門，中間李想也聯絡了她，他們那期節目在同時段節目中收視率最高，一個紀錄片節目做到這個地步也算是難得了，節目組的組長更是對俞夏所產生的話題性贊不絕口，將她放在第一期是明智的決定。

    李想興奮的聲音在電話中響起，“接下去一定會有很多媒體記者來采訪你，俞夏，你已經引起了他們的興趣，也許會有雜志主編，還會有時尚攝影師約你拍片，無論如何……”

    “左子溪那邊呢？”

    俞夏打斷了她的話，比起她來，左子溪對這突如其來的關注度根本不知所措，他受到過太多批評，但那畢竟是在設計師的小圈子里，不足外人所知，而現在他一下出現在臺前，增加了曝光度，勢必心態會受影響。

    “好多明星工作室，藝人造型室都想找他做造型師，你知道的，明星走紅毯要拼禮服吧，更何況上海還有個國際電影節，現在好多經紀人都在試圖聯系他。你呢，上海這邊的模特公司不太正規，你想去北京發展嗎？中國目前也就北京的模特圈形成規模和氣候了，不像上海那么亂，龍騰精英、東方賓利都是好的選擇，他們和國際上的公司都有接軌?！?/br>
    “不，我有別的計劃?！庇嵯拇蜷_出租車的門，下了車，聽到李想在那著急地嚷嚷，她安撫道：“沒有，我怎么可能會回去讀高中呢？好的，我知道了，我不會浪費我的天賦，你簡直快成阿姨了，放心，我還要等你成為主編來捧我呢?！?/br>
    俞夏聊完之后收起手機，走進鼎泰豐，一眼就看到了紀格非坐在窗邊的位置，他們兩個其實私交并不密切，他有他的追求，他一路名校讀過去，理所當然對她不再念書而感到反感。

    她見到他，才想起兩人之前的打賭，如果她不能登上的封面，她會回學校，但在和左子溪、李想的合作過程中，她絲毫不擔心這一點，壓根沒考慮到這個問題。

    俞夏坐到了他的對面，服務生拿來菜單，她看了眼紀格非，他讓她隨意點，她在服務生的推薦下點完單。

    服務生撤走菜單，紀格非這才看向她，早晨的餐廳內人不多，只有三三兩兩幾桌，他低聲對俞夏說道：“我們好像很久沒有坐下來一起吃飯了?！?/br>
    “我看了那個節目，你看上去對那個賭約毫不擔心，這是你的自信？”紀格非抬眸看向她。

    “可以這么說?！庇嵯奈P起唇角。

    這句話說完，兩人又陷入了沉默之中，他們都不是外向的人。紀格非看著服務生將小籠端上餐桌，他的視線落在餐點上，回想起了過去。

    俞夏一開始來他家的時候，就是一個瘦瘦高高的小女孩，她有著微卷的長發，深藍色的眼睛，四肢纖細，穿著娃娃裙的時候如同一個洋娃娃。

    那個時候，她不愛說話，毫無生氣，近乎是自閉的。

    有一天用早餐的時候，他將一碟小籠包往她那邊推了推，她抬起深藍色的眼睛看了一眼他，眼中閃爍著光芒，然后她在餐桌上哭了出來。

    紀母誤以為他欺負了她，她也不會解釋，只是在哭。他們一起度過了童年，他們是離得最近的人，心卻從未靠近，反而離得越來越遠。

    她為什么要哭呢？這只是一個很平常的動作，那個時候的他不明白，直到很久之后才明白。

    曾幾何時她的心理是那么脆弱，甚至要用別人的羨慕來填補她內心的空虛，但是現在她改變了。

    哪怕面容依舊是他熟悉的樣子，可氣場不同，她逐漸變得堅強了。

    餐廳內正在用餐的人不時會看向他們這里，大部分的視線都投在俞夏身上，他們用隱晦的眼神打量她，或是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紀格非復又看向她，問道：“俞夏，我去看了你的微博，對于下面的那些評論你真的毫無感覺嗎？如果你成為模特，那些非議只多不少，我反感這種出現在大眾視線中的職業，就像我之前反感你將私人生活拍照上傳到網上一樣，遭人任意評論簡直令我作嘔?！?/br>
    “你真的能夠承受光鮮背后的辛酸嗎？”

    俞夏垂眸思考了一會，她又抬起頭，回答道：“其實他們無關緊要，他們編造著子虛烏有的事情根本無法傷害到我，準確點說，我不在意，因為只有我真正在意的人才能傷害到我?！?/br>
    她說這話的時候抬起深藍色的眼睛看著他，紀格非的心猛地一跳。

    他自嘲般地揚起唇角笑笑，“我有時候會想，你到底在意什么，只有當我打擊你的時候，我才能在你眼中看到我的存在，俞夏，你快讓捉摸不透了?！边@種感覺很令人慌張。

    “我想讓你按照我的標準來改變，變成我希望的俞夏，但我錯了，我只是在將你越推越遠?！?/br>
    “其實你在那個節目中就回答我了，沒有人可以把我關在籠子里，這是你節目最后說的話，我很想將你留在我的身邊，但你早已做出了選擇。你不會聽我的，你一直都有自己的主張?！?/br>
    紀格非頓了下繼續說道：“那位img的星探說的沒錯，我害怕，因為你已經變得脫離了我的掌控，不再是我從前認識的夏夏了?！?/br>
    “那這個改變是好還是不好呢？”俞夏輕聲問道。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無論你怎么改變，你都是你，你是俞夏?！奔o格非望著她，“我喜歡你，俞夏?！?/br>
    他的聲音一下穿透了嘈雜的餐廳，她只聽見他的話。

    俞夏驚愕了，長而翹的睫毛顫了顫，足可見她的混亂，她張了張唇，還是沒有說出任何的話。

    “我從小時候就喜歡你，所以我不想當你的哥哥。我告訴你這件事，不是在祈求你給我回應，如果我再不告訴你，我會漸漸成為那種討人厭的男人，不顧你的意愿，以愛的名義強行將你留在我身邊?！?/br>
    俞夏垂下眼眸，掩蓋了眼中的情緒，她知道紀格非是一個極度驕傲的人，他本身足夠優秀，因此對她不免也怒其不爭。她之前想成為紀家的一份子，想要成為紀阿姨的女兒，她小時候過的很不好，她也想獲得愛，始終沒有，后來靠著活在虛幻的網絡中，她得到了情感的寄托。

    到后來，她慶幸沒有和紀格非成為兄妹，那樣子的話，成為親人，羈絆會加深，她一輩子都離不開他了。這也是為什么從前（重生前）她在拿到身份證后便能義無反顧離開那個家，如果彼此有感情上的維系，只會束手束腳。

    “我很在乎你，因為沒有一個人會想令家人失望，那種感覺并不好受?！彼撬罡叩母星辄c，那么長時間的陪伴，誰都不是輕易能抹除的存在，她也想要試圖靠近他，但她辦不到。他想要靠近她，卻總是帶來傷害。

    就像兩只刺猬，始終不能靠近彼此。

    紀格非想起那天凌晨，和柯克雷的通話之后，他問俞夏，她是否聽從了自己的內心，不管以后會遭遇怎么樣的挫折，她都會繼續當模特？

    俞夏清冷的話此刻浮現在他的腦海中，沖淡了早上的不愉快記憶。

    她說：“是的，我找到了一個適合自己的道路，我將模特視作事業，它讓我變得更強大和堅強。我知道超模的生活看上去很美好，不過這是一個’被選擇’的職業，我認清了它的真相，但我依然熱愛它，我喜歡當模特?！?/br>
    他們平靜地吃完早餐，在商場門口分道揚鑣，紀格非要回去上課，俞夏要去上英語培訓班。

    紀格非穿過馬路，回頭又看了一眼，俞夏的背影映在他的眼中，她又高又瘦，身材修長，短短的金發被冷風吹得凌亂，路過的人每一個人都在看她，她已經變得獨一無二。

    曾經那個棕發，用小鹿般的眼睛怯生生看著他的俞夏長大了，長成了一個逐漸變得自信又堅強的俞夏。

    下午的模特課上，簡寧難得地夸獎了她，要知道，能獲得簡寧笑臉的機會并不多，她更是坦白道：“中國有幾萬名模特，出現在mdc排行榜上的人不過5人，這一行的競爭就是如此，你有個很好的起點，我相信很快有模特經紀公司會來簽你了，你準備去哪家？”

    不是俞夏去面試模特經紀公司，而是那些公司令她挑選，憑借她有辨識度的臉，完美的身材比例以及過硬的專業素養，沒有一家經紀公司會將她拒之門外。

    俞夏伸出手指神秘地放在唇邊，“現在我要保密，等我真正簽約了再告訴你，不然還沒有成功我就放在嘴邊，豈不是顯得我很自大?！?/br>
    “你啊?！焙唽師o語地搖搖頭，從她力排眾議選了左子溪這設計師，就可見她的主張。

    “那今天的課就上到這里，我們下次見?！焙喍探涣髦?，簡寧收拾完物品，離開了舞蹈教室。

    所有人都在關注她的去向，但她早已做好決定。

    2

    俞夏回到家，她放下包剛打開電腦，就看到柯克雷在線上找她，她拿出手機一看，果然看到他發來的信息，除了問她什么時候有空，后面一條信息是毫不掩飾的夸獎。

    她喜歡柯克雷直截了當的做派。

    她回了條信息，點開skype，柯克雷的人影立刻出現在電腦屏幕那邊，他今天特別高興，驚喜道：“我看了你的視頻，amazing！無與倫比！就連我的同事都在詢問，她是誰？她為什么還在中國？她應該馬上來這里，帶到攝影師那里去拍模特卡?！?/br>
    “你的表現力真是太出彩了！行走、轉身、造型到眼神都很到位，你表現得完全不像菜鳥，而是像一位久經拍攝的老手！可惜我還不能看到你的硬照表現實力，但至少你已經像是半個超模了?！?/br>
    “eva，你甚至不用參加公司的培訓，馬上就可以去各種大牌參加casting……”柯克雷的話說到一半，他敏銳地注意到俞夏的心不在焉，他問道：“發生什么事了？是不是因為這么多的關注一下集中到你身上，你對此感到不安？聽我說，你需要調節心態?！?/br>
    “不，不是?！庇嵯膿u搖頭，只是將白天發生的事情簡短地提了一下，將事情與他一提，她的心情頓時放松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