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
而地上男人在驚訝過后,迅速閉上了眼,只是顫抖的眼珠泄露了他的不平靜。 舒秀才剛才還有點迷糊的雙眼,瞬間亮了起來,自己當年可就被她這雙慧眼識出來的,“哦,何以見得?!?/br> 開藥方的方太醫也駐筆傾聽,可惜吳婉嬌沒有滿足大家的好奇心。 “我只盡力而為這只腿,其他,本姑奶奶不感興趣,明白吧,這位公子?!眳峭駤煽粗稍诘厣系那嗄耆诵π?。 過了好一會兒,地上的男人才睜開眼開口道,“明白?!?/br> 這時大家才發現,這位公子有一雙漂亮的眼睛,這雙眼在灰不溜秋的臉上猶為醒目,一看就是一雙不凡的雙眼。 大家更好奇了。 吳小五站在后面,見他們對話結束,把木板遞上來。 “鹽水呢?”吳婉嬌接過木板,把木板比劃了幾下,放在地上。 “在這里”小栓把水盆遞過來。 “小五,方太醫過來,幫忙”吳婉嬌低頭著看年輕人的腿叫著。 吳婉嬌告訴他們先用清水洗,然后用鹽水再清洗,清洗完了,兩片木板固定一下,吳婉嬌不知這樣做有沒有用,但至少不要造成二次傷害。 用鹽水沖洗潰爛的傷口,想想都覺得不堪忍受的事情,現在躺在地上的男人,正親身經歷著,疼得額頭青勁直冒。 吳四郎不忍蹲下來,按住他的手臂。 清洗了好一會兒,才把一些泥渣碎屑與膿水洗靜。 “帶到吳家莊,包括這兩個孩子,”吳婉嬌對舒秀才說道,“問一下方太醫,這一帶骨科大夫較好的是誰,請回來,看能不能保住這條腿?!?/br> “嗯”舒秀才跟著她走出涵洞,“那個……” 吳婉嬌見吳四郎也看向她,“這個其實很簡單,第一,一般乞丐,做乞丐時間長了,那手指角、那臉上的垢是嵌入皮膚身體里似的,這個人沒有,只是在表面,偶露出來的皮膚細膩光滑,什么樣的男 人有這樣的皮膚呢,當然是家境良好的才能養出來,第二,如果是家境良好,為什么會成現在這個樣子,簡單的說遇到禍事了唄。第三,為什么這段時間在此地出現?你說,吳四郎?!?/br> “這段時間,北齊世子爺的長子又是洗三,又是滿月,他過來找要找的人,可剛才街尾的掌柜說他是高垛鎮的啊,就在這附近”吳四郎想著剛才聽到的內容邊說邊想。 吳婉嬌見吳四郎說得很不錯,很欣慰:“你相信?第四,剛才的傷口,并不是一般的跌打損傷,那是職業軍人對戰留下的傷口,沒發現嗎?” 吳四郎吃見的看向吳婉嬌,“啊,沒看出來”,自己真覺得那些膿水滲人的很,那里還有功夫去細辨這些細節。 吳婉嬌自己其實也是不忍直視的,但是受前世爸爸影響,學會了細看事情的本質:“洗凈后的傷口都是見骨的,而且切面整齊,誰有這能耐,當然是專業軍人了?!?/br> 舒秀才接口說了一句,“所以你判定跟軍隊有關的事,麻煩肯定不會??? “難道,你不認為是這樣?”吳婉嬌覺得軍隊就是一個政權的靈魂所在,能跟它聯系上的再小的事,在普通人眼中那也不是小事。 “是”舒秀才不得不佩服地回了句。 “可當時,他還沒有洗傷口呢?”吳四郎還是不解地問了句。 “邊上小男孩脆坐的姿勢告訴我的,這是一個有著良好素質的軍人家庭?!眳峭駤梢娔莻€小男孩跪過自己之后并未起來,而是挪到他親人面前,跪坐親人邊上,那姿勢雖稚嫩,卻是標準的軍人坐姿。 “啊”舒秀才和吳四郎根本沒想到,也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 兩個人都佩服地看向吳婉嬌,“別看我,夏景皓經常有這樣的坐姿,瀟灑迷人,我多看了兩眼?!?/br> 兩個男人同時摸了摸鼻子,對吳婉嬌大膽直白感到尷尬。 夏景皓在書房辦公,打了個噴嚏,誰在說我呢! 涵洞內的男人見吳婉嬌出去,盯著她的背影看了好一會兒,開口問太醫,“她是……” “世子妃”太醫幫著吳小五一起給這個年輕人纏白細布,也不知這兩片板子有什么用。 剩下的事,吳小五在處理,舒秀才見人家姐弟還有話說,就自動離開了。 吳婉嬌領著吳四郎繼續往東,一望無際的麥田出現在視野里,遼闊壯麗。 吳四郎被眼前的景色驚到了“太美了,你看麥苗上的霜還沒有裉盡,綠中有白,生意盎然?!?/br> 吳婉嬌看了看吳四郎,也笑笑道,“是啊,每當覺得事情陷入死胡同時,我都會過來看看,看看這一片廣褒的土地,看到它們,就會心生豪情,然后對自己說‘多大的事,沒有過不去的坎’” 吳四郎也點點頭,“以前在京城,在天子腳下,總覺得天下還有比天子腳下更好的嗎?走了這大半年,看了江河湖海,高山大川,才明白,自己有多渺小,不過天地間一蜉蝣”。 姐弟兩人沿著田埂頭邊的大道,走著走著到了流民村。 吳四郎看著一排排整齊的房子,心生有榮于焉的自豪感:“這個村子,我聽說了,也是你建的?!?/br> 吳婉嬌笑笑,“跟北郊差不多,只不過他們要用勞力換,十年,這個房子的產權歸他們所有?!?/br> “有些人終其一生,也不能擁有一套這樣的房子?!眳撬睦蓢@著贊著。 吳婉嬌繼續領著他往荷塘邊上,此時的荷塘里的荷花、荷葉早已枯萎,只剩下一片殘藉。 吳婉嬌對吳四郎解釋:“這里今年剛開發利用的,規模還沒有起來,不過解決了流民村的剩余勞力,也算功事一件吧?!?/br> 吳四郎眉挑了一下,“我聽說了,他們都說你是jian商,趁著自己兒子滿月把這里都賣了出去?!?/br> 吳婉嬌大笑起來,“還真是,不過有人被我吭了,到現在還沒有發覺” 吳四郎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誰?” 吳婉嬌撇了他一眼,“你姐夫,夏景皓啊?!?/br> 吳四郎覺得兩個人之間還有吭不吭的嘛:“呃,此話怎講?” 吳婉嬌收起笑容,轉身面向荷塘,“其他事,沒他的影子,不過這件事,來買房都是沖著北齊王世子來的,沒有他,這幾年內,我是不打算造這個別院的,時機還沒有成熟,這次能賣出去,借了他的 東風?!?/br> 吳四郎聽明白了——借勢。 吳家莊外書房 伍先生把賬房算好的賬薄拿了過來,“世子爺,有空嗎?” 夏景皓抬看了看他,放下手中的筆,一般他是不會隨便打斷自己辦公務的,“伍先生請講?!?/br> 伍先生行了一禮,自己拖了一把椅子坐到夏景皓的對面,把賬薄放在桌上,朝他看了看。 “我先說,我們的賬吧,北齊六郡共計二十五個縣,平均一個郡下轄四個縣,世子爺你這次治理鹽堿地含蓋了兩個郡六個縣。我們連種子共花費了五十萬白銀,這里還不算佘了臨齊縣的種子?!?/br> 夏景皓驚訝地問道:“這么多?” 伍先生無可奈何的說道:“是的,我們這五十萬可不像世子妃的二十二萬兩都用在實處,我們這里至少有一半進了各層官員的口袋?!?/br> 夏景皓作為軍人,眼里容不得沙子“豈有其理” 伍先生陪著小心:“世子爺,話不是這樣說,那朝那代,那個地方都是這樣,水至清則無魚,問題是拿了銀子,事情辦好了,也算功德圓滿了。我查了查,還算落到實了??蓳Q人,這件事,得慎重,一個不小心前功盡棄?!?/br> 夏景皓不想放過此事“那就讓他們為所欲為?” 伍先生口氣溫和,怕觸到他的爆脾氣“還是從長計議的好,我覺得此事不必急燥?!?/br> 夏景皓知道自己在這方面并不擅長,便聽了伍先生的話,點了點頭“其他呢?” “我們花銀子如流水,世子妃掙銀子如財神。你知道,這一個秋季下來,世子妃入賬多少嗎?” 夏景皓心想我那里知道,搖了搖頭。 伍先生嘆了口氣,“二十五萬兩” “做了什么,這么多?” 伍先生看著對世子妃財產漠不關心的世子爺,把自己調查地說了說:“第一,是趙地博陵郡飯館、成衣鋪子、雜貨鋪子、種子鋪子的收入;其次,是地上的出產、家禽和牛、羊及荷塘、荷塘酒莊的出 產;第三,和一個叫李大傻的人合伙做商隊,每一樣都做得非常好,所以銀子…… 伍先生看對面的夏景皓沒有吭聲,又說了一句,“光荷塘邊上的兩排房子,就有四萬到五萬” 夏景皓終于問了句,“都是什么人買的?” 伍先生松了口氣,終于想到為什么了,可下一句又把他打擊的嘆氣。 夏景皓雙眼也不知看向那里,口里念叨著“明年夏天這里倒熱鬧了?!?/br> 伍先生氣得不小心拉痛自己胡須,“世子爺,你……” 夏景皓轉了轉迷茫地雙眼:“怎么了?” “沒什么,我還有其他事,屬下先告退?!蔽迨杏嗟奈橄壬呗范紟С隽孙L,可見內心有多么不平靜。 夏景皓卻在伍先生走后,放下手中的筆,往太師椅上一仰,朝著房頂看去,心中一片了然。 吳婉嬌和吳四郎兩個人走了大半天,累了在荷塘酒莊吃午飯。 邱士允剛好巡店,遇到倆人,吳婉嬌看他一眼,“中午一起吃個飯?!?/br> “是”邱士允拱手行了一禮。 三個人到三樓包間一起坐下來吃飯,窗外綠樹成蔭,幾只鳥兒掠過水面,劃破平靜的水面,圈起陣陣漣漪。 掌柜對吳婉嬌并不熟悉,他按一慣做事風格,給吳婉嬌三人上了一大桌子二十幾個菜,都是店里的招牌菜。 掌柜站在邊上等著最高領導人的認可,笑瞇瞇的掬著手。 吳婉嬌撫了撫額,“難道我生個孩子,這外面做事的也都在家里吃干飯?” 掌柜笑著的臉瞬間變色,不安地看向邱士允。 邱士允也有點不解,馬上站了起來,“請世子妃指點?!?/br> 吳婉嬌面無表情,“我讓青梅把店規給你了吧” 邱士允目無表情地回了句:“是” 吳婉嬌見對面的男人,面上恭敬,內心卻不服,口氣嚴肅地說:“那你說說,今天中午犯了那條?!?/br> 吳四郎從來沒有見過做事時的吳婉嬌,此時此刻,他從她身上看到了中山郡王訓軍時的樣子,嚴謹莊重、氣勢不凡。 邱士允不愧少年舉人,在這樣高壓之下,不慌不燥,開動腦子馬上想到自己曾隨手翻閱的店規,里面附則第一條,“如果有主事查店,飯菜三菜一湯,主事以私事來店,請主事自己點菜,自己付賬?!闭f到這里,邱士允知道自己不符合那條了,雙手作拱,彎腰“士允失職?!?/br> 吳婉嬌對著掌柜說話,“今天這事跟你沒關系,出去吧?!?/br> 掌柜走到二樓時,拍了拍心口,“果真不是凡人?!?/br> 吳婉嬌見掌柜走出去,“扣本月獎金,下不為例,至于店規,我希望我下次來時,這里每一個做事的人都能倒背如流” 邱士允再次拱了拱手,“是” “坐下吧”吳婉嬌看著能屈能伸的邱士允,不置可否。 邱士允內心并不太舒服,雖然知道這個莊子都是她一手建成的,也不過是有銀子,聽說從京城出嫁帶了三十萬兩銀子,如果自己有這么多銀子,多少事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