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不到一個時辰,就到了王府,今天的王府正門大開,門上大紅綢分外醒目,整個王府門前人流川流不息,賓客滿座。 王府前的人在見到花驕落地都自發得退到適當的住置。 引贊讓新郎立于轎前拱手延請新娘,吳婉嬌被喜娘攙扶著下了驕,今天她內穿紅襖,足登繡履,腰系流蘇飄帶,下著一條鳳穿牡丹的正紅色百褶裙,頭戴鳳冠,肩上披一條繡有各種吉祥圖紋的錦緞霞帔,頭上蓋著紅蓋頭,伸手接過一團紅綢花團。 喜娘引著她來到置于大門口的一盆火前,讓她邁過去,她內心嗤笑了下這個寓意婚后日子紅紅火火的大火盆,一個跨步便躍了過去,邊上看得人一陣喝彩。 夏景皓的眉也動了動,五年前馬車都能跳,這個火盆算什么,板正的臉也有了一絲絲柔和,跟著她一起往向面走去。 走過正門,便來到正堂,北齊王和王妃早以正裝就坐正位,等待新人。 正中的香案上,紅燭高燒,香煙繚繞,親朋戚友、職司人員各就各位。 引贊讓新郎新娘就至香案前,外面便開始奏樂鳴炮,新郎新娘向神位 一拜天地, 二拜雙親——北齊王和王妃,兩人神色復雜地看著面前蓋著紅蓋頭的小姑娘,身量并不高,看起來就是個小姑娘,又看了自己的兒子,內心默默嘆了口氣。 夫妻對拜 對拜后吳婉嬌并未像其她新娘一樣進入洞房,她被一個司儀往王府深處帶去,直到到了地方她才知道,這就是夏氏宗祠。 這是吳婉嬌一生唯一一次踏進北齊王府和夏氏宗祠。 看著自己的名字錄入夏氏第七代孫的孫位旁,她感到一陣諷刺,不知自己得有多大的造化才能有了這個世子妃的頭銜。 叩拜之后,她被引著出了一道門,發現小桃正流著淚站在那里。 阮嬤嬤也不解,四處走動了一下,這分明是王府的后門,她懵了,居然前門迎人,后門送人。 佟二平要去理論,吳婉嬌一把扯掉頭上的蓋頭,“慢著,” 佟二平急得頭上都是汗,沒這么欺負人的,阮嬤嬤也一身的經歷,唯獨沒見過這樣的,臉色霎白。 所有來跟著參加她婚禮的下人都盯著她。 此刻的吳婉嬌也心跳如鼓,究竟是何意?按道理她最合適的死法應當是在王府“病亡”,最不靠譜的是跟前兩個一樣被刺殺,可這一路過來居然風平浪靜,而此刻居然安然無恙得站在王府的后門,太詭異了。 沒讓她們等多久,一個管家模樣的人手里拿了一疊東西,吳婉嬌以為是休書,心中狂喜,可還沒等她嘴咧開,這個中年男人開口了:“世子妃,老奴得罪了,這是王爺給你的房契和田契,還請拿好。說完便彎著腰恭敬得舉起雙手,等待她的回答。 王府的后門,幾棵碩大的梧桐樹,即便葉子都落光了,它們還是遮住了夕陽西下的霞光,門邊的苔鮮被一點余輝照得油光發亮。 “好,很好?!眳峭駤牲c著頭,這確實在自己的意料之外,一個正妃被生生得搞成了外室待遇,什么正或者外,對她來說沒有任何意義,她得確認有多少資產,“阮嬤嬤” 阮嬤嬤看著兩眼發亮的吳婉嬌一頭霧水,麻木的接過那中年人手中的東西,遞給了她。 她快速的翻了翻,只有兩份,一個房契,后面附有王府過手的印章,一個田契,上面標著十頃地,同樣也換成了吳婉嬌的名字。 那個管家口頭說了一翻話才是重點,“吳氏,今生在臨集處謹守婦德,謹言慎行,深居簡出,除了死進夏家的祖墳,否則終身不得踏進金府郡一步?!?/br> 所有后門口的人都不敢置信地半張著嘴,那這世子妃要來何用? 吳婉嬌聽后哭笑不得,不過她不會給自己留有后患,“青梅,拿筆墨?!?/br> 青梅迅速拿來筆墨,胖丫搬了一個小幾,吳婉嬌就著小幾寫了兩份,一個是要回自己的嫁妝,順便再要點田產她得為自己爭取,一拔人跟著她呢,總得有飯吃吧;第二,把剛才中年人的口述形成文件,讓他們蓋章,她可不想給自己招麻煩,既然你們想斷,那就斷得徹底,不就是幫你們占著個世子妃位嗎?沒關系,等將來你們不需要時,我更合作,可以合離。 北齊王沒有料到這個十三歲的小女子有這樣的魄力,看到她的陳述書倒有幾分惺惺相惜之感,把東西扔給夏景皓看,夏景皓先入為主對她的印象并不好,所以沒有細看這份陳述書便蓋上了自己的小印。北齊王倒頓了一下,把靠近臨集的近五十頃地都給了她,也按下了自己的私印。 老瞿看了看給的地,再次抬了抬眉,給再多有什么用,不過是一片不毛之地,就是長草的地方,也是沼澤,能種什么,搖了搖頭。 吳婉嬌他們在外面一直等到天黑,才等來回話的人。吳婉嬌還以為他們反悔,害得她擔心了半天。等拿到自己的東西,她提著的心瞬間放了下來。 “嫁妝,我們會派人直接送到別莊?!蹦莻€中年男人低著頭說道。 吳婉嬌轉頭看了看小桃,小桃搖了搖頭。 ☆、第五十三章 大婚以后 吳婉嬌朝胖丫等人看了一下,胖丫從后面跟上來的小廝手中拿了一把斧子,就朝門上砍去,守門的根本沒有想到,堂堂北齊王府的門會有人敢砍,等他們反應過來已經遲了,門被砍了幾下,胖丫停下等吳婉嬌的意思。 “大叔,皇上派人置得嫁妝我管不著,但是我今天早上發得嫁妝請現在就吐出來?!毙」媚镫m小,氣勢卻奪人,從容而淡定,言詞溫和中透著犀利,眼中閃過的精光讓中年人看著愣了一下,不是說京城的破落戶嗎,能養得這么尊容華貴?悄悄往后退了一步。 小桃走上去,遞了自己的嫁妝單子,中年人在王府不是一天兩天了,當然明白其中的彎彎繞,要是平時,他也會眼皮動也不動把人趕走,可今天前面的賓客都還在呢,此女好像不好惹,一個弄不好丟了王府的臉面,不敢承擔這責任,連忙轉身向府內通報,邊走邊想看樣子有些人沒吃到卻惹一身sao。 北齊王聽說以后火冒三丈,“小人行徑,我堂堂王府會吞了她這點東西,老瞿現在就給她?!边吷系耐蹂[著眼一動也不動,陳側妃卻不安的挪了挪屁股,東西都在她手中,數量不多,卻都是好東西,使了個顏色,邊上的老嬤嬤忙下去張羅了,老太婆還是私心的留下一株尺高的珊瑚。 老瞿對了一下,也沒吭聲,往外面抬東西,小桃一眼掃過去,就知道少了什么,朝胖丫使了個顏色,胖丫帶著幾個小廝,直往里面沖,她的身手,侍衛也難擋一二,就這樣一路到了正堂,正堂上賓客滿坐,觥籌交錯,世子正在跟同輩們喝酒,最里面一桌,是北齊王的桌子,胖丫根本不分尊卑,直接來到北齊王的身邊,引得所有人都啞雀無聲得看向她。 “還有一株百年的紅珊瑚沒給?!?/br> 北齊王只注意到自己的侍衛沒能攔住這個霄小,一時沒去分辨她的話,直到幾息后才反應過來,“混賬,什么東西,來人,給我拉下去?!?/br> 一個書生模樣的人,跟著上前來,“王爺,這么多賓客呢,不過一株紅珊瑚而已,世子妃正等著呢?”說完朝他笑了笑。 北齊王覺得自己的臉丟大了,把人趕出去,卻留下人家的東西,氣得調轉過頭,雙目猙獰“拿給她?!?/br> 夏景皓沒想到吳婉嬌身邊貌不其揚的丫頭,有這能耐,剛有興趣,一看是來要東西,便什么味口都沒了,一群市儈的嘴臉,端起酒杯仰頭就喝干了,還好不要和她生活在一起。 誠順20年秋八月十八,吳婉嬌連夜離開北齊首府——金府郡,開始了她新的人生旅途。 是夜,北齊王府,受了近二十年寵的陳側妃被剝奪了輔助王妃掌家的權力。 北齊王妃在自己的臥室里笑得嘴都合不上,心想這個媳婦雖然跟自己沒緣,但一來就給自己清了最大的障礙,從這點上自己就該高看她一眼,瞄了瞄坐在自己下腳處的遠房侄女,“雨彤啊,這下放心了吧,我兒房頭里,依舊你最大,別擔心,你雖沒有正妃的名,但這家將來肯定是你來撐的”說完拿起她的手拍了拍,“你現在一門心思給我添個大胖孫子,這第一側妃非你莫屬?!?/br> 被叫做雨彤的女子作害羞狀低了低頭,難道我不想生嗎,這都三年了,還沒動靜。 吳婉嬌并不知道無形中為自己豎了幾個敵人。 在王府家奴的帶領下,她們終于于第三天中午到達了臨集,一個看上去就破落的別院,吳婉嬌看著眼前的別院沒有言語,招了招手,“佟二平,你先到鎮上找一家客棧,住到這里修整完” “是,小姐,我馬上就去辦?!闭f完就調轉馬頭向鎮上去。 領路人見自己的事已經完成,站在那里等著打賞,小桃瞅了他一眼,“還不快滾,想打賞,沒門?!?/br> 領路的人氣得一路喊晦氣,頭也不回的走了。 吳婉嬌也沒心情進去看房子,事情目前已經塵埃落定,現在只想睡大覺,一切等醒后再說。 阮嬤嬤看她又沒心沒肺的睡著了,發愁得嘆了口氣,自己這幾天把一生的氣都快嘆完了,這個小姑娘以后可怎么過啊。 休整過后,吳婉嬌覺得自己活了過來了,坐在床邊發了一會呆,小桃見她醒了,忙過來幫她穿戴梳洗。吳婉嬌任由小桃打理,想著自己身邊一群人,自己怎么樣倒無謂,可他們跟著自己該何去何從呢? 想想就頭疼,本來在京城多好啊,除了吃就是喝,哪里要想這些破事,唉,“不行,不能想,頭疼?!?/br> 小桃見她又一個人自言自語,也不管,引著她到邊上臨時改得廂房吃飯。 吃完后,她讓小桃把所有的人都叫到廂房,這一小間廂房根本擠不了多少人,大部分人都擠在外面的走廊里。 看著面前這么多人,吳婉嬌覺得自己就是一公司老板,帶著一群屬下?!鞍?,讓路上臨時加入的人先去休息,告訴他們愿留的就留,不愿留得自己愿到那里去就到那里去?!钡攘艘粫?,清了一些人,“自愿跟來的站一邊,陪嫁的站一邊?!?/br> 看著又分了兩拔人,吳婉婉隨手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小桃把各人做什么事,跟我講講吧,” “是,小姐,”小桃從邊上拿了一個冊子,“小姐,你出嫁配了八個丫頭,四個大的,分別是:我、胖丫、青梅、小芹。四個小的,分別是:春花、夏風、秋實、冬收。陪嫁的嬤嬤四個,一個總管阮嬤嬤,一個管廚房的佟婆子,一個管院子雜事的戴mama,一個是唐婆子,小桃沒有說,她是為將來小姐生娃準備的,還有大小丫頭近六個。外院管家田壯實,打點的佟二平、佟小樂,戴大陶,馬家富,還有大小小廝近六個,總計二十九人” “加上我,三十吧?!笔嫘悴沤K于說上話了,挑了挑眉,“我就做你的大總管,” “我說舒秀才,現在的情形你也看到了,我這個世子妃名存實亡,你真犯不著讓你全家都跟著我,真得?!眳峭駤蓛刃倪€是很感激他的,都說同富貴易,共艱苦難。 “你就別說了,打從我出京的那一刻,我輩子就跟定你了?!笔嫘忝碱^都沒皺,哈哈大笑。 吳婉嬌也不再勸,時間會證明一切的。 “馬上就冬天了,據說北地的冬天特別冷,所以我準備為我自己,為大家準備好一個又溫暖又舒適的小窩?!庇惺伦龅膮峭駤尚那榻K于好了起來,“大不了,就吃我爹給的老本?!闭f完笑笑揮了揮手,“那個吳秀才,既然做了我的大主管,明天就跟我去看地吧” “是,”吳秀才也高興,終于有事做了,大家各自散去。 吳婉嬌進了臥室,偷偷問了問青梅,“我現在有多少銀子???” 青梅翻了翻眼,“小姐,我都跟你說過幾遍了,三十萬兩?!?/br> 吳婉嬌嘆了口氣,坐到床邊,“我爹真是的,把家底都掏了吧?!?/br> “小姐,老爺家有多少銀子你還不知道,那里就掏家底了,”說完無奈地幫她整理睡覺的床鋪。 “青梅,我把你要回來,你不怪我吧”吳婉嬌看著忙碌的青梅有點歉意。 “小姐,看你說的,我的命都是你給的,就算你不向吳伯候開口,我也是要跟你來北地的,吳伯候也不吃虧了,幫他帶了五個人出來,還有什么不滿意的?!?/br> 吳婉嬌不在說話,趴在床上發愁,以前在京城自己只要動動口,一切事情都由吳明德辦妥,可現在……唉,翻個身把被子往頭上一拉,煩人啦。 京城,吳明德不大不小的病了一場,心里被挖了一塊rou似的,疼得多少天都悶悶不樂,前來探望的吳琮平恨鐵不成鋼,“搞得就你有女兒似得,本候也有女兒,你看你那熊樣,真是給男人丟臉?!?/br> 吳明德低低地說了一句,“你不懂?”此刻的他早已清醒地認識到,這個二女兒并非自己的二女兒,也不知從那個地方來到這里,她那看似隨意,卻貼心可人的小動作,多么惹人疼;那么多看似瞎搗鼓,卻條理清晰的東西是需要底韻的,這底韻是學識,是經驗,是閱歷。唉,也不知從那里飄過來和自己父女一場,是不是她和自己的親生父母就是這樣親密無間的,隱隱得居然又吃起醋來,我的寶貝女兒啊。 ☆、第五十四章 別院和田地 第二天一早,吳婉嬌就和舒秀才從客棧出發了,帶了佟二平和小桃、胖丫等人往別院和田去。 到了別院,田二郎正讓人清理別院的野草,雇用的是附近村子的壯勞力,已經秋天了,北風吹得涼嗖嗖的,可那些人基本上都只有單薄的一件,有得身上都算不得是衣裳。 吳婉嬌已經深深領略了等級社會貧富差距的巨大,云、泥之別決不是什么夸大其詞的形容詞,那是真實存在的。 田二郎正被一個怪異的老頭纏著,不勝其煩“老伯,你就別纏著我了,我真不知道你說的從天上來的仙女,真得,真不知,我還要做事?!笨稍趺匆碴婚_老頭枯如樹桿的手。 吳婉嬌和舒秀才兩人相視看了一眼,這又是什么情況?就走了過來。 吳婉嬌今天依舊是男人衣服,丸子頭,腳踏一雙鹿皮靴,非常干練、清爽。 “老伯,你有什么事嗎”吳婉嬌也覺得這個老頭精神有點失常,難道是老年癡呆癥,他那飽經風霜的臉上,布滿了深深的皺紋,兩只小小的眼睛有點渾濁,他的手,有小蒲扇那么大,每一根指頭都粗得好像彎不過來了,皮膚皺巴巴的,有點兒像樹皮,這是一個非常地道的老農民。 老頭轉過頭來,終于松開了拉著田二郎的手,田二郎呼了一口氣,“小姐,我去干活了?!?/br> “去吧”吳婉嬌看他隨時要逃走的狀態,笑著揮了揮手。 老頭小眼瞇著,“不可能啊,不可能,今天早上喜鵲還在我家門前叫呢,那株老梅雖然沒到開花時,可今年它長得特別好,祖宗是不會弄錯的,我回家去看看老黃歷?!闭f完看也不看他們一眼就自顧自的走了。 “喜鵲登梅”舒秀才笑了笑,“好兆頭,看來我們此次應當順利?!?/br> 吳婉嬌搖了搖頭,進到房子里面,看看布局,如何改這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