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不過這邊關之地,山高皇帝遠,大多人不太講究罷了,否則官至五品,在衣飾上應要再繁復三分,這般還是簡單了些。 謝承祖雖然官位不高,但有實權在身,衣衫不妥,不僅弱了氣勢,也會讓人看低三分。有時一個人的體面與氣場也是需要這些外物來助。 …… 午后,靜謐的院落,完全籠罩在煦暖的陽光之下,檀婉清極有興致的彎腰在院落的幾盆花景處修修剪剪。 春秋是花草最茂盛之時,不過月余時間,幾盆花草便抽出枝條來,鮮綠的枝葉在充足的日照下,伸展著腰肢,葉片之上泛起一層油油的亮色來。 檀婉清用自做的花壺,澆上了溫莊寺的山泉水,滴上水珠的花葉更顯得顏色鮮翠,生機勃勃。 正月之前說起,初來衛安時,外城沒有井,大家就到一處荒廢塌陷的溫莊寺半山腰取水,那里有處山泉眼,泉水繞寺流出,一直順著山澗淌到山根底,直到現在,仍有不少人在接泉水用,那水喝起來十分甘甜爽口,上次回家時,取了小桶水回來,果真如正月所說,水色清甘,入口爽洌,比之南華山頂的泉水不差多少。 檀婉清也知正月家里人多糧少,日子過的艱難些,便讓她家里人每日挑上兩桶水來,日結十文,尋常農家也找不著這樣挑幾桶水便賺十文的營生,正月知道她伺候的人雖然平日講究多,但出手大方,對下人也不苛待,這十文錢自然是照顧她們家了,趕緊高興的謝過了小姐。 正月的家里人更是高興壞了,每日都讓身子骨最壯的老三早中晚接上三擔泉水挑送到宅子去。正月每月有賞銀拿,家里現在也有了進項,日子與以前比,當真一個天上一下地下。前幾日老大也娶上了媳婦,只用了不到二兩銀子,新媳婦雖然瘦小了些,但手腳勤快,繡活做的好人又老實肯干,這繡活又是進項,惹得不少人眼紅。 有羨慕的人便道他家的二丫頭攀上了厚道人家,趙家的日子是越來越好了。嫉妒的便道,不過是給人做下人奴婢而已,還真以為嫁給了守備大人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吶! 正月到底是個小姑娘,就算適應了宅子里的活計,但到底第一次離開家人,還是想家的很,每日最常做的事兒就是伸著脖子看門口,三哥是否挑水了來。 瑞珠便索性將大門的活兒讓給了她。 正月的三哥也懂規距,只在大門口停留,從不進宅子,正月在家時也時常挑水澆菜,自門口挑進屋子里,還是做得的,而且見著三哥還可以多說些話,或者拿些小姐賞的東西讓三哥交給娘。 大門那么一響,正月趕緊跟廚房的瑞珠吱了一聲,開門出去,正月三哥方面大眼,生的壯碩,挑兩桶水不過是跟溜個彎一般,不費什么事,他敲了門,就將桶放下來,站在門口等著。 正月一出來,他目光便順著開著的門縫向里望,正好望見那一抹玲瓏鮮艷的身影,身著鮮櫻色的綢鍛衣褲,上衣未蓋住膝蓋,只短短裁到了胯骨處,腰間一側系了帶子,身上再無多余紋飾。 料子貼身裁制,人只微微一動,柔軟的綢鍛便貼覆在了皮膚上,將整個人的身形勾勒出來。彎腰時竟有說不盡的靡靡風景,莊稼的漢子何曾見過這樣細腰雪膚凹凸有致的鮮色美人,只覺院里那些桃蘭菊盆景在那抹櫻紅身邊,都成了擺設。 他站在門口傻傻的看著,張著嘴巴,口水快流出來也不自知。 正月一回身就見著三哥的模樣,趕緊將身后留縫的門關上了。 當初她第一眼見著人的時候,也覺得這宅子里住著的人是仙女,就別提三哥一個大男人了。 “守備大人可真是好福氣啊?!本退汴P了門,漢子仍然還沉浸在剛才一眼的驚艷里,久久回不過神來。 “謝大人有沒有福氣我不知道,你要是說里面的人,那當然有福氣了,這不,想喝城外現接的山泉水,就能讓人巴巴的送來……”正月極小聲的嘟囔,外來的難民要進內城不易,就算入了軍籍,也要被查來審去,可她三哥現在一天三趟來回,守城的兵衛見著人,只擺擺手一路暢通無阻,顯然是大人打過招呼了。 “如果我能娶到這樣好看的,她就是要天山上的水,我也給她找來……” 正月聽著她哥癩□□想吃天鵝rou的話,忍不住“噗嗤”笑道:“三哥,你還是趕緊娶個老實的嫂子好生過日子,別老想有的沒有?!闭f完正月從袖里取了這個月拿到的月錢,帕子里是五百錢,還有小姐賞的一支銀簪,雖然不重,但勝在工做的精巧好看,她雖然想自留,但想到家里還有兩個哥哥到了年紀未娶妻,這簪子可是件不錯的聘禮,想到日后還會有賞,便忍痛拿了出來,至于她與瑞珠賞的那兩匹鵝黃翠綠的綢料,她是萬萬不舍得拿出來了。 “三哥,這里的錢和東西你交給娘,別讓別人看到了?!?/br> 漢子看到東西后,臉上露出絲欣喜,轉而也有些沮喪,心知就像二妹說的,這樣的美人只怕送與他,也是養不起的,收了東西后,還是問了句:“不知大人什么時候娶人進門?怎么說大人對咱家也有恩,怎么也要隨份禮討碗喜酒喝?!?/br> 正月讓他收好東西,聽著話兒微微撇撇嘴:“我在這兒三個月了,謝大人根本沒提要娶她的事兒,只是把她養在宅子里,好吃好喝的供著?!?/br> “別瞎說?!?/br> “我沒瞎說?!闭陆舆^三哥手里的扁擔氣鼓鼓的道:“大人對她那么好,送了那么多東西,她連一件衣衫一雙鞋都不給做,我看的真真的,一針一線都沒有動過,全扔給丫鬟繡娘做,你說大人知道該多心寒??!我看吶,她心里根本就沒有大人,說不定藏著別人呢,大人就是心里清楚,才不肯娶她……” 話剛說完便傳來一陣馬蹄聲,見到來人,站在門口說悄悄話的一男一女趕緊噤聲,低頭退一邊。來人風塵仆仆的翻身下馬,將渾身漆黑油亮的黑炭頭牽在門口。 兩人頭快低到下巴了,趕緊叫了聲:“大人?!?/br> 來人“嗯”了一聲,伸手將兩桶水提了起來,兩桶手的重量對他而言,不過是兩團棉花罷了,一進門便抬腳將門踢上了。 正月嚇的臉色發白,看著“咣當”響的大門,不確定的道:“三,三哥,剛才的話大人他不會聽到了吧?” 漢子也有些不自在:“不會,剛才大人騎著馬,又離的那么遠,不會聽到的?!痹捠沁@么說,可他一五尺壯漢臉色也發白的很,因著聽人說起過大人耳目精通,臂力過人,聽著剛才的門聲,小妹的最后兩句,難保聽到個三五分,只盼大人有大量,此事不與小妹計較才好。82 第八十三章 檀婉清正在一只白瓷八角盆處,彎身修剪盆內的大株的金線海棠,聽見了后面的腳步聲,心知來人,直到細心剪下一枝后,回過頭,便見一身塵土的人,大步走到回字井處,放下了手里的水桶,沒有如平常走過來,反而卻隔著幾步的距離,一聲不吭的看著她。 這些日子他人著實狼狽了些,身上也不知是在泥里打了幾個滾,袖口、衣擺、靴子皆是泥濘。加之早出晚歸,沒空打理自己,短短幾日,面上竟然蓄起了一層青色胡髭,而這髭不僅不顯頹態,反而迎面一股濃烈的陽剛之氣噴薄而出。 檀婉清眼前卻是一亮,以前的年少英俊她倒不得覺得如何,這樣帶著些滄桑的青胡面倒是極對她的喜好。 她放下手里的花剪,走上前,打量了他胡子一番,才笑著問道:“大人今日怎么回的這么早,晚上可能留下來用飯?”又見他肩膀處沾了些水漬結成了塊的塵土,毫無嫌棄的伸手體貼的撫了撫,干凈后,才又抬頭看他。 兩人眉眼一個劍眉星目,一個一泓清水,他盯著她身姿裊裊如青煙,潺潺若流水向他走來,半晌才回:“不了,府里有事,換過衣服就走?!?/br> 檀婉清看出他神情的不痛快,并未多問,只接口道:“再忙也不再這一刻半刻,廚房里有熱水,先沖個澡吧,我去給你拿衣服?!?/br> 聽正月說外城已經開始動土了,幾千民眾都忙于挖渠建井、建墻修路。像他這樣官位不高,手又握權不上不下的位置,最是勞心勞力,光是軍中一干武官將領們的大事請奏,小事不斷就能纏的人頭疼。就算精力再好,也是強打起精神來的,不痛快在所難免,自是體諒一番。 站著的人不出聲,任她擺弄,不過皺著的眉頭卻稍稍緩了緩,算是默認的轉身去了凈室。 謝大人沖澡的速度非???,根本就不用熱水,幾瓢涼水從頭淋到腳即可,著單身出來的時候,她正取了衣服出來,拿起來細看繡工與衣式,又在匣子里取了可搭配的飾物。 謝承祖對穿著向來不講究,蔽體即可,這是他長年在軍中身著兵服,身邊無人打理衣衫只求簡便之故。 屋子里的淺紫色紗窗開著,春天的風吹得最是溫柔清爽,空氣中再伴著一絲絲的桃花香,與身前女子身上的暖香,吸入肺腑,在這樣賞心悅目的環境與人面前,不知不覺便使人崩緊的心緒,慢慢舒緩下來。 他站在那里,任著只到他下巴的女子,目光專注的在他身上顧來梭去,纖細的指尖在他胸前溫柔的整理著,他不著聲色的看向她手里泛著絲光的衣衫,不由想起自己兩年前初次覲見指揮史,也是現任益州總督大人,其手下一干人等見到他寒酸的穿著時,目光流露出來的鄙夷。 謝承祖早已在戰場煉的鋼筋鐵骨,不曾在這些人的目光里露怯半分??墒莾刃纳钐?,對那些紙上談兵、出口成章一身鮮艷錦服的官員,從不曾有過好感。 不過這一絲厭惡他隱藏的極好,不曾被人發現,只除了眼前的人,她也是出身大貴之家,卻細心的自他著裝察覺他內心強烈的喜惡,只從她取出的衣物便知,這些衣衫皆順從他的喜好,不曾有一次出錯,讓他生出厭惡之感,他從不認為這是巧合。 檀婉清清楚這位大人目光的侵略性,她早已習慣,隨便任他瞧,她自顧自的打理端詳,也頗為享受這樣不開口的安靜空間,讓她能好生看看自己設計出來的樣式,是否真的同圖紙中畫的一般。 套上白色里衣,外罩煙灰、墨黑兩色交領曲裾深衣,袖口與衣緣幾處,飾有漸變的銀色與淡青色云紋刺繡,細看十分立體質感,領口處飾有灰色凹凸花紋。 檀婉清將領口貼著白色里衣往里掖了掖,離了幾步看了看,又走近來,其它地方還好,領口這一處的煙灰刺繡不如預期,只因絲線與料子太過相近,可若換成銀線,脖子處花紋又顯得花了些,下次可將領口料子改成雙層透煙紗,里面繡層暗紋。 記下后,才取了塌上的黑色與煙灰色相拼腰帶,整體的效果,除去繡工,也算超出她的預期。只能說,眼前的人天生的衣架了,衣衫的便是有三分缺點,也能讓他這副寬肩、精腰、腿長的體格穿出完美效果。 這人要放在現代,也是天生頂級模特的身材,就算身為女人的檀婉清,心頭也忍不住泛起一絲嫉妒。 這樣的人,穿一身破爛,簡直暴殄天物,對不起上天賜于的這副身體,最后,打量片刻,從匣子里取出一條墨綠玉環打著淺綠絲絳長穗,將它細心系在了腰間。 系上長穗,檀婉清忍不住抱住了男子精壯的腰身,心中突然升出一絲絲占有欲,里面有對自己作品的自得,亦或是不想讓他出去示人,追根究底,也是不想讓人發現被她一手開發出來的好,甚至涌出一種倒不如讓他換回以前的粗制舊衣,不惹眼來的好。 原來這種占有的自私,不只是男人,原來女人心中也是有的。 眼前的人將臉貼在他胸口,雙臂輕輕環著他腰際,那一刻,謝大人棱角莫名的軟了,他知道自己擠出時間回來一趟,需盡快趕回府商議要事,可還是依她所言,慢騰騰的沖了澡換了衣服,并任她打理,配合的站了半天。他將手放在她肩膀,卻一直沒有拉開她,只是突然道了句:“花既然開了,天兒也暖了吧……” 這樣沒頭沒腦的話,檀婉清偏偏聽懂了,因為自己對他許諾過,待天氣暖和再商量婚事。他再次提起的那一刻,她心頭涌起了一股想要應下的念頭,甚至想說一句,那我們結婚吧。 可是話到了嘴邊,到底止住了沖動,靜了片刻,才貼著沉穩的心跳聲,語氣輕柔體貼的道:“大人政務辛苦,還是待大人忙完了這段時間再說吧?!?/br> 說完這句話,室內陷入一片靜寂,站著的男子突然將懷里的肩膀推開,臉色棱角更加明顯,他看著面前的人,冷淡的丟下一句:“軍中有事要商議,今晚不回,我先走了?!闭f完轉身便離開了,離開時還帶著怒氣。 檀婉清錯愕之后,腦中快速轉動,暗暗思索剛才的那句話,并沒有任何失誤,他現在正是最忙碌的時候,如果這個時候談婚事只會讓他分身乏術,加雪加霜,她的話自是為他考慮過的,不知為何有這么大的火氣。 思來想去,只當他確實軍務繁忙罷,頓了下腳根,便跟了出去,吩咐瑞珠準備些吃用宵夜讓大人帶到府里,可謝大人走的極快,不等裝好便出了門。 開大門的正月心下惴惴不安,見大人匆匆上了馬,急忙從懷里取出一雙綢面結實的布鞋,上前道:“大人,大人對正月一家的恩情無以為報,正月愿意一輩子服侍大人,還請大人不要嫌棄?!?/br> 出了門,守備大人的臉色已經徹底含了霜,聽到話后,手握僵繩掉轉馬頭,看向站在身后正舉著鞋,仰著巴掌臉眼晴直直看著他的小丫頭。 他眉頭一挑,倒沒發現,這丫頭原來膽子這么大。 上下打量了一番,小姑娘身著上好的棉紗衣,與她伺候的人一樣,腰間斜斜系了條翠色含紗的腰帶,頭帶支藍色珠花,耳朵兩顆銀珠墜,與當初那個面黃肌瘦,提起來沒幾兩重的小女孩判若兩人,可見這段時間生活之富足,不過才三月時間便徹底改頭換面。 謝承祖未下馬,更未接高舉的鞋,本覆了霜的臉上,也填了幾分厭煩,他冷著聲音道:“倒是我看錯了人,念你年紀小,這次便罷了,你若再分不清自己的身份,不清楚自己要服侍的人是誰,就不必繼續在宅子里待了!”說完看也不看人的掉轉馬頭,急馳而去。 后面的正月本就是咬牙鼓起的一顆膽子,結果被這一道聲聲色厲的聲音,嚇的瞬間癟了回去,謝大人此人恩怨分明,黑便是白,白便是黑,從無中間地帶,他看得上的人,都不曾有幾分好顏色,好言語,何況看不上的人,無論面上口中都絕不會有一絲溫□□面可講,嚴重于不喜的人,態度便如對敵人一般無情冷酷。 正月畢竟只有十三歲,還是個小姑娘,回到宅子后,想起大人的面容與話便嚇的臉色發白,晚上做了噩夢后還偷偷在被窩里哭了一場,自此小心謹慎,不敢再有半點錯處了。 瑞珠見謝大人氣呼呼的走了,神情頗有些幽怨的看著自家小姐,半晌才憋出一句:“小姐,就是一塊石頭,也能捂化了……”說完轉身走了出去。 檀婉清最后也只得揉了揉額頭,因為個男人,這般眾叛親離是怎么回事? 再度拿起花剪,卻是想來想去,再想自己這些日子離開的念頭越來越淡,似乎完全適應了這里的生活,離開的話竟有些不舍起來,只怕比起理智起來,內心也早就做出了選擇。 或許這大概是她活著前,最后一次自私了吧。 …… 謝承祖一路陰著臉回到了守備府,桌案上堆滿的待處理的軍務公文,昨日便是推敲探子報來的蠻夷動向與城避大小諸事,便整整商議到半夜,他匆匆甩開衣擺坐了下來,隨手拿起一紙,沉下心看下去,待剛看清庫中糧晌所剩數目,左問便敲門而入。 “報大人,昨日威遠鏢局的一行車馬已搜查過,車底有夾層,里面刀劍等兵器數十把,可藏三到四人,現在一行人已被押解入獄,接下來不知如何處置?!?/br> 謝承祖只覺得剛平靜下來的心口,又涌起一股郁氣,握緊了手里的紙張,目光繼續看著上面的糧草擔數,半天才道:“將人全部趕到外城看押起來,不得入內城一步!” 左問道了句:“是,大人!”說完轉身離開,并將門帶上。 屋里的謝承祖伸手去拿桌上的茶,拿到一半,卻是用力的貫在了地上,青花茶碗頓時四分五裂。 若不是左問無意間發現了徐錦與車隊入了城,恐怕這一次,她當真要走的一干二凈,不留痕跡,絕情如此,他可真的是太小瞧她了。 放在桌上的拳頭,握在一起,手背上長年練槍的青筋,輕易的顯露出來。 他終于明白,她為何一次次以借口拖延,原就是孤注一擲,為此竟忍辱負重,屈于身下,寧愿作人外室,沒名沒分,淪落到叫世人可憐恥笑,叫家人蒙羞的地步,也要一次又一次計劃著從他身邊逃走,便是如此也不愿意嫁給他。 謝大人眼底閃過一絲傷痛的紅意,他緊緊攥緊拳頭,既然她這么想離開,那就如她所愿又如何。 第八十四章 竹林書院的秀才娘子張氏,為人圓通善于經營,在衛安的富戶商戶女眷中頗得名聲,不過翻年之久,西院原本不足二十名女童,如今三倍有余,學堂兩側又建了三處花廳書房,分了短學與長學兩班,短學一般是商戶人家,一至三個月不等,對子女要求不高,只求日后能習些繡技,多識些字即可。 長學,自是從蒙童的啟蒙到琴棋書畫、行為禮節方面細細教習,時間三五年不等。入院的學童多起來,教習就有些不夠用了,所以年后秀才娘子請進數名夫子入院。 如今的書院今非昔比,當初三兩學童的窘況已不再有,還沒進書院,就能聽到東院那邊傳來一陣陣隱隱的朗誦:“天地玄黃,宇宙洪荒……”“大學之道,在明明德……” 待進了院子,又是一陣女童們斗嘴的嘻笑聲。 檀婉清頗喜歡小童的天真爛漫,也對這樣簡單的環境滿意,學院待的也十分適應,閑暇時與幾位新來的女教習相處良好,放了課后,碰上還未離開的時常會在花廳品茶小坐一會兒。 張氏請的幾位女教習皆是文靜柔和的性子,如眼前的這位,早年喪夫,無子,現與婆婆住在一起,性子溫婉的不得了,檀婉清名字里倒是有個婉字,可惜只能在表面做做文章,里子是什么樣子,大概也只有她自己清楚。 但眼前這位可是從里到外溫婉清柔,連說話的聲音都輕的不得了,幾人正聊到昨日知州大人府里來了位貴客,是位嬌滴滴的小娘子,聽說與府里的少夫人是表親,來歷頗不凡,她聞言道:“昨日午后我路過大人府上,見到府內夫人家眷十數人迎在門口,從一輛馬車里走下一位花齡女子,身形高挑,面容嬌媚,風姿儀態皆是上上之選,想必就是這位貴客吧?!?/br> 另一位女教習聽聞也奇道:“真不知是什么人物,惹的知州府這般勞師動眾?!?/br> 這時從內室走出一位三十多歲的婦人,手里拿著紫色砂壺,這人也不是旁人,乃是學院宋夫人的表親嫂子,如今在學院幫著宋夫人處理些雜事,聞言笑著道:“這事兒我倒是聽說了,那貴客的車馬來自益州總督府?!?/br> 穆姓的女教習聞言感興趣道:“還是秋嫂子消息靈通,原來是總督大人府上的嬌客,只不知是個什么身份?” 檀婉清眼前性子十分溫婉的女夫子也柔聲道:“之前聽說總督大人有一獨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