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呢，還得要觀察一段時間，看他會不會因為傷口感染，或者發熱什么的，過幾天，傷口長好了，那才是真正好了?！彼f這話的時候，正好那傷患的同行們過來，領頭的人忙道謝：“多謝董大夫，若不是董大夫，他今兒可就危險了。董大夫，那診金，應該是多少？”

    董其然抬頭打量了他們一下，身上穿的倒是干干凈凈整整齊齊，可布料都是尋常布料，很是粗糙，看樣子，也就是普通的家庭。她心里盤算了一下，伸手：“只今天的診費和治療費是五兩銀子，剩下的吃藥什么的，明兒再算?！?/br>
    那人原本十分緊張，聽了董其然的話，身子立馬放松了幾分，忙忙道謝：“多謝董大夫，那人今天能帶回去嗎？”

    “暫時不能，現在不好挪動，至少得養個十來天，畢竟是雙腿斷了，稍微不慎，那可就要命了?！倍淙粨u頭說道，那人忙點頭：“是是是，那都聽董大夫的，那他的吃食什么的……”

    “暫且不能吃飯，這兩天就只喂一些湯水什么的，你們留下個人在這兒照顧他就是了，也不用特意做什么，就守著，萬一發熱什么的，立馬讓人去叫我就行。明兒一早，再弄些米油什么的，喂他喝一些?！?/br>
    董其然一邊說著，一邊走去開方子：“這藥是今天晚上的，每隔一個時辰喂一次，從現在到明兒，總共喂六次。用完之后，再喂米油，明兒我會再來看的，到時候另外開方子?！?/br>
    說完將那方子遞給了小伙計，又轉頭看那領頭的人：“這些等他醒過來之后再算賬，暫且記著?！?/br>
    那人忙點頭，忙不迭的從自己胸口掏出來個袋子，拿了一塊兒銀子塞給小伙計：“這是那五兩銀子?！?/br>
    小伙計是個聰明的，臉上就露出些為難，看董其然：“董大夫，咱們這樣是賠錢的……”

    董其然忍不住笑了一下，擺擺手：“不妨事兒，也沒指望著這藥鋪賺錢?！闭f完就起身，沖宋大夫行個禮：“宋大夫，這天色已晚，不如，先讓宋師兄送您回去？”

    宋大夫笑哈哈的摸胡子：“好，那我就先回去了，明兒我再帶宋陽來看看情況，有什么事兒，你只管讓人去叫我就是了?！?/br>
    說完大踏步出門走人了，董其然將身上的罩衣脫下來交給小伙計，他們藥鋪有專門的洗衣服的婆子，一天洗一次，小伙計身上也都是穿著罩衣的，不過，這可不是秋意親手做的了，這是讓成衣鋪子給做的。

    黎旭昌和董其然出了藥鋪，若是以往，天色定然是已經全暗下來了，可現在下著大雪，倒是還有幾分光線，不用點燈籠就能走路。

    “今兒這病人，十分危急？”上了馬車，黎旭昌將人攬在自己懷里，抓著董其然的雙手使勁揉搓了一下：“手都這么冷，你們藥鋪里的炭火是不是不夠用？”

    “總不能讓國公府養著個藥鋪?！倍淙恍ξ恼f道，雖說藥鋪是自己的，賺錢賠錢都是自己的，可本錢還有老夫人和黎媛的份兒呢，所以，能不浪費的時候就不浪費，簡直是勤儉持家好媳婦兒，董其然心里暗暗夸贊自己。

    “這鋪子又不是花的國公府的錢?！崩栊癫苁遣毁澩骸澳闳羰莾鲋?，豈不是要讓我心疼？不如我掏錢給你買木炭？也不要太貴的，就普通的，好不好？”

    太貴的董其然肯定就不讓買了，不如各退一步。

    “你是我媳婦兒，我給你買東西，那是理所當然的，就當是……”黎旭昌想了一會兒，一拍手：“就當是我給你的診費，你這段時間不還費心給我調理身體來了嗎？”

    “夫妻之前，哪兒連這個都要算的清清楚楚?！倍淙粨u頭，黎旭昌笑道：“你看，你也說了，夫妻之間，何必算的這么明白，你對我好，我也對你，一顆心換一顆心，一份兒情換一份兒情，我想對你好就對你好了，你只管受著就是了，你又不是外人，你和我是一家人?！闭f著又有些沮喪，自己還是想起來的太晚了點兒，要不然，其然就可以早點兒不挨凍了。

    董其然忍不住笑：“怎么說都是你有道理，好了，我答應了還不行嗎？”

    黎旭昌伸手捏了捏她鼻子：“這樣才對，我們既然是夫妻了，又何必分什么你我，太見外了些。你今兒診治這人，也算是大病患了吧？日后，是不是就該傳出來名聲了？”

    “大約會?！倍淙灰矝]敢說的太滿，猶豫了一下才說道：“現在才算是走了一半兒，得等這病人徹底好了，雙腿能走了，才能算是有名聲可傳，若是半路……”

    這人發了高熱死了，可就沒人會說什么她能幫人重接四肢了，只會說她董其然醫術不精，將人給看死了。

    “不著急，我相信你的醫術?！崩栊癫笾氖种感Φ溃骸拔曳蛉撕显撌乔嗍妨裘?，就從我開始，現在是走了第二步，以后會有第三步第四步，總會等上那南天門的?！?/br>
    董其然忍不住笑：“還真要成仙??？那可不行，我可不能將你留下來?！?/br>
    黎旭昌哈哈笑道：“我就知道我夫人是舍不得我的，夫人放心，我也是舍不得你的，我到時候定是要拽住你的裙子，讓你必得將我帶上才行?！?/br>
    “你就不怕別人說你是吃軟飯的？”董其然也笑，黎旭昌搖頭：“這有什么，別人想吃還吃不著呢，也幸虧我下手快，我媳婦兒這么能干，我只有自豪的，這么能干的媳婦兒嫁給我了，充分證明我是有眼光的嘛，這是好事兒?！?/br>
    董其然佯裝沉思：“那算起來的話，你其實不是第一步，我祖母才是第一步，然后是喬知州的娘親喬老夫人，走到你這兒，都算是第三步了?！?/br>
    黎旭昌愣了一下，有些哀怨：“沒辦法，誰讓我走的晚呢，不過沒關系，好歹還排在第三了呢?！?/br>
    夫妻倆說說笑笑的到了國公府，這會兒已經過了晚膳時間了，兩個人剛到了石榴院，就見王嬤嬤在等著了。上前行了禮，笑著回話：“老夫人猜著夫人定是在藥鋪耽誤了，就讓奴婢過來說一聲，忙了一天，晚上回來就不用過去請安了，安心的在自己院子里用了晚膳，趕緊的休息吧，可別耽誤了明兒的差事?！?/br>
    又有程嬤嬤親自去拿了晚膳過來，兩個人也就沒再過去請安了。吃了晚飯就歇下來了，第二天一早，再一起去給老夫人請安。然后，各走各的，一個進宮去當差，一個去藥鋪。

    那病患還未醒過來，昨兒送他過來的一個人在守著他，守了一晚上，看著疲乏的很，卻還是端坐在床邊，時不時的抬眼看看。

    見了董其然，那人忙起身，搓著手問道：“大夫，我按照您的吩咐，晚上每隔一個時辰喂一次藥，第六次剛剛喂過?！?/br>
    董其然低頭看了看，人是昏迷著的，不好喂藥，被子的邊角上都是落下來的藥漬。董其然伸手給他把脈，脈象倒是比昨天好了些，再伸手碰了一下額頭，皺了皺眉，果然是有些發熱了。

    “我換個方子，現在就煎藥，這次是兩個時辰吃一次?！倍淙灰贿吥昧瞬冀聿潦忠贿呎f道，那人忙點頭應了。

    到了半晌，昨兒那群人又回來，帶了個小娘子，聽著是是傷患的媳婦兒，讓她來照顧他，剩下的人就又回去了。婦人家到底是細心些，大約也知道董其然是給他們算便宜了診金，進門也不閑坐著，一會兒看看她家男人，一會兒幫忙擦擦家具掃掃地什么的。

    到了晚上，這人身上的熱度，一下子就上來了。

    第72章

    藥鋪來人找董其然的時候,董其然睡的正香。大冬天的，又是深更半夜,從被窩里出來,真是很需要勇氣的。尤其是這個病人，董其然不光不賺錢，還倒貼了許多。

    于是,那么一瞬間,董其然也是有幾分后悔的心思的。她又不是沒錢吃飯，也不是沒錢穿衣，何必這樣辛辛苦苦，每天照看一個不死不活的藥鋪嗎？

    再者，她還是個女人,在醫者里面，備受輕視，誰看她都覺得是沒本事的。如此艱難,她是不是還是規規矩矩的按照這世道上九成九的女人的活法活著才好？每天什么都不用做,就動動心思管家理事,吃飽喝足了打牌看戲,或者開個宴會什么的,這日子過的該有多舒服啊。

    可最終，董其然還是爬起來了。只要一想到那病患會因為救治不及時出現問題，甚至喪命，她就狠不下那個心不去管。再者，她之前既然已經收了診金，不管是賠錢還是賺錢，這病患就是她負責到底的，總不能半路就撒手。

    再想想她之前的雄心壯志，再想想她的打算計劃，打算留名青史的人，可沒誰連起個床都覺得起不來的。遇見這么點兒困難就想放棄，那以后還有更多的苦難呢。

    就比如說，今兒半夜出門了，回頭就是老夫人不問，她都得好好的給老夫人解釋一番。還有黎夫人那兒，一向是看她不順眼的，若是揪著這件事兒不放，那也是挺麻煩的。

    這還只是頭一次，以后會有更多這樣的情況，半夜請人都不算是出格的了。京城的貴婦人們，眼睛又都是長在頭頂上的，若是知道這些個事情，那些風言風語什么的，也不會少了。

    董其然揉揉額頭，臉也不洗了，一邊穿衣服一邊對床上的黎旭昌說道：“你只管睡著，不用管我，我帶著秋意和冬霜呢，你也不用太擔心了，明兒你還得進宮當差呢，可不能熬夜了?！?/br>
    黎旭昌確實是有些撐不住，他身子看著是好了許多，但實際上底子還是很差的，熬一晚上就已經累的不行了，今天晚上若是再不睡，明兒估計就起不來了。

    “那讓和三跟著你?！钡膊环判亩淙?，想了想，就說道：“還有和一，和一的功夫還是很不錯的，他們兄弟跟著你，我也能放心?！?/br>
    和三會辦事兒，和一功夫高，有這兩個人在，不管出什么事兒，都是能拖到鎮國公府的人出面的。